丁庆霞
大师的经典情书
丁庆霞
民国时期的四大经典情书,是鲁迅致许广平的《两地书》、徐志摩致陆小曼的《爱眉札记》、沈从文致张兆和的《湘竹书简》、朱湘致刘霓君的《海外寄霓君》。读大师的情书,能从中品味他们独特的人生故事。
鲁迅在爱情上很被动,如果不是许广平倒追,大约真的要像清教徒似的过一生了。从1925年第一封信,到1927年1月二人终于握住彼此的手,近两年的时间里,鲁迅与许广平通了135封信,由慢慢打开到亲密无间,称呼一路升温。鲁迅由正襟危坐的广平兄,到害马(害群之马的戏称)、小鬼、小刺猬、乖姑;而许广平则由满怀敬意的鲁迅先生到小白象、嫩弟、小莲蓬。一两年的时间,文字轰然摧开了鲁迅心头的坚冰,由怒发冲冠的斗士渐渐融化为柔情似水的爱人。
《两地书》中的鲁迅与我们心中的一代文豪截然不同。其中大部分篇幅是鲁迅在厦大任职期间的心情抒发,像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爱情无长幼,信中的他,尽兴地表达情绪,讨厌的同事、寂寞的岛景、日常的零食,与蚂蚁的斗争,甚至,连趁夜色泼出白天存在瓷罐里尿液这样的行径也如实禀告,率真计较甚至淘气无赖的性情跃然纸上。不读《两地书》,我们几乎忘记了许广平曾经那样活泼、大胆、有趣,她率先发起了鲁迅攻坚战,并步步为赢。放在任何时代,许广平的勇敢都是令人瞠目的。
与鲁迅许广平相比,徐志摩致陆小曼的《爱眉札记》就肉麻多了。但不得不说,是徐志摩那些热得烫人的情书,最终让陆小曼逆天下之大不韪,投进诗人的怀抱。《爱眉札记》是徐志摩欧游归来1925年8月9日至31日、9月5日至17日写的26篇日记。整本书情意绵绵,有大诗人情不自禁的肉麻的话,也有新月派文人的众生相。
“我没有别的方法,我就有爱;没有别的天才,就是爱;没有别的能耐,只是爱;没有别的动力,只是爱。”徐志摩的爱不食人间烟火,清高出尘。徐志摩多情,但并不善变,他对陆小曼可谓溺爱,对她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即使陆小曼向居心不良的翁瑞午学戏,徐志摩也能容忍。徐志摩的性格在《爱眉札记》展露无疑,爱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对世界毫不设防,虽然是两人天地的隐私,但写来坦荡,好像一个透明的孩子。
沈从文被认为是“情书圣手”,《湘竹书简》是他写给张兆和的情书。他的信不仅写得多,写得好,而且求爱的精神尤其可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终于成功翻盘,生生将一件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那些情书,可以说是甜而不腻,清爽可口,今天读来也是很有味道的。
沈从文的情书中,有堪称经典的句子,如“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如果说这些甜言蜜语对张兆和来说不过小儿科(她追求者甚众,情书当然看得不少),那么沈从文以一个年长者和老师的身份给予的一些学业上的建议,才是打动张兆和的关键,他建议她:“为了要知道多一点,所谓智慧的贪婪,学校一点点书是不够的,平常时间也不够的,平常心情也不济事的,好像要有一点不大安分的妄想,用力量去证实,这才是社会上有特殊天才、特殊学者的理由。”从1929年12月开始,短短的半年时间内,沈从文给张兆和写了几百封情书,最终感动了张兆和,并且决定与沈从文过一辈子。
被鲁迅誉为“中国济慈”的诗人朱湘,在留美时期给妻子刘霓君的情书,后来结集为《海外寄霓君》。整本情书中,几乎感觉不到朱湘是一位有名的诗人,他只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远行难归而念念不忘家中琐事的游子。从居处的选择、妻子的健康、孩子的奶妈,直到水果的洗法,絮絮叨叨,不厌其烦。信中流露出迫于贫穷的困窘,急于挣钱的无奈,但最令人感动的,还是夫妻间的柔情蜜意。今天已经无法读到刘霓君给朱湘的信,只能从朱湘的回信以及信中引用的只言片语,领略“旁人哪知道我夫妻感情,哪知道我们亲密恩爱”的咏叹。
朱湘在《海外寄霓君》中暂时抛却了厌世心理,取而代之以一种虚妄的生活热情,然而后者却最终被现实击碎,并加速了诗人的死亡。朱湘生前并不打算公开这些“情书”,因此,我们今天“偷窥”,一个真实的不加伪饰的、感情丰富细腻对爱人百般疼爱的朱湘活现眼前。时至今日,这种委婉动人的古典式的“情书”已成绝响。
最后由衷地感叹,情书是一个人真性情的表达,是一个人真情实感的绝对流露,是一个真我的彻底呈现。大师们的情书,不仅反映了一桩桩浪漫的爱情故事,同时,更让我们看到了那个大时代的背景。
(摄影:吴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