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忘了，阴天的样子

● 十月底的一天，朋友圈里被一个口红品牌刷了屏，看着一些朋友在讨论这个东西，直男癌如我才知道，原来口红不只是红色那么简单，不同品牌的口红有数个甚至几十上百个色号。口红在诞生了千百年后，终于进入了一个疯狂时代。作家阿城曾经说：“中国形容颜色的语词相当贫乏，红只有什么浅红、深红、土红、大红、粉红”，他觉得法语就很好，里面有各种描述颜色的词，“说法语的人天生对颜色的微妙性就有感悟”。现在，至少中国女性在颜色问题上，能够和法国人一较高下了。

● 刷屏的那个口红品牌，还鼓动女性让男朋友买，并晒出男友的转账记录。但在20世纪初，女性主义者们是把涂口红视为女性解放的象征的，她们给嘴唇涂上艳丽的颜色，去示威，去游行，去争取权利，彰显独立。这大概应了一句话，所有的颜色，都是政治的近亲。法西斯偏爱褐色，台湾政坛是蓝绿对抗，美国共和党以红色为代表，民主党则选了蓝色。也有“寡人好紫”的事情发生，朴槿惠把韩国“大国家党”改名“新世界党”后，象征色彩也由蓝色改成了红色。不过换来换去，也都是那几种。对颜色体悟微妙的果然还要数法国人。奈保尔在记叙1700年代西印度群岛的殖民历史时，曾特意提到，“法国人他们有一百二十八种不同肤色的贵族统治”。

● 各种颜色里，我们自然更偏爱红色，古今都是如此。西安有个“一日游”的线路，参团的游客会被带着去“秦陵地宫”、“八大奇迹馆”等景点，听起来都很西安特色，进去一看，完全是山寨货。兵马俑不但粗制滥造，还都是蜡像。彩绘工艺复杂、上色讲究的兵马俑统统染着大红的脸蛋、大红的嘴唇，脖子上围着大红的领子。暗访的记者把这些问题反馈到当地旅游局，对方还很不耐烦地表示：没去过，管不了。后来直到媒体上喧喧嚷嚷，西安旅游局才摘了这些景点3A的牌子。这里要再引用阿城老师的一句话：“中国有一样东西发育得太早了，就是审丑……文人喜欢在家里放块怪石，外国人觉得这什么呀丑死了，中国人就觉得里面有很多讲头。”西安旅游局该把这句话搬出来堵大家的嘴——这些景点毕竟也是遵循了中国传统的。

印度人对色彩很痴迷，即便是一个男人，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都如此色彩斑斓。这是10月16日的印度昌迪加尔，躺在他身下的是一袋袋稻谷。

● 10月19号那天回家，儿子路过一棵柿子树，站住不走了。他仰起头非要观察一会儿，说是老师留的作业。秋天虽然肃杀，但也算是个色彩丰富的季节，黄透了的柿子带点红色，宽厚的树叶偶有发黄，但大部分仍是墨绿色。记得有一年秋天，我去首尔的梨花女子大学，原本是想看姑娘的，结果却只记住了那一片片树林，红色、黄色、绿色的叶子错落有致，漂亮极了。我是极赞同从小培养男孩子成为一个好色者的，至少成年后不会败给上百种口红色号。但那天，老婆毫不犹豫地扯着儿子走了。PM2.5接近300的傍晚，再美的颜色都看不到了，只有笼罩四野的灰色。

● 雾霾的季节还是来了。不过，总是有些好消息传来。今年北京治霾有了重大进展，据环保部下属机构中国环境记协透露，由荷兰设计师设计的雾霾净化塔正在北京望京某处进行调试和测试。这个雾霾净化塔以7米的身高，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空气净化器。据报道，这个净化塔每小时能够净化3万立方米的空气。虽然对庞大的北京城来说，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正如愚公移山的故事告诉我们的，这个雾霾净化塔不够，还可以造它的儿子出来，儿子不够，还可以造个孙子出来，科技时代，净化塔子子孙孙可以无穷匮也。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北京城迟早变成一个塔林，总会感动天帝，派风神来，把雾霾吹走的——果然，净化塔伫立起来后，忽然来了一股冷空气，眼看着手机里空气指数降到了100以下。不过，我一开始对此仍然是怀疑的，看外面，灰色浓重，一定是软件坏了。直到接连查了三个数据源后我才确认，空气是好的，漫天的灰色，是因为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