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国
摘 要:在中外生态文学作品中,沙漠是最为常见的意象之一。文章从生态视角跨文化比较了郭雪波的沙漠主题散文与美国经典生态作品《沙漠独居者》在创作背景、创作意图以及内容上的异同,以揭示中外文学作品在不同的生态文学发展阶段所展现的相同的保护人类家园的呼喊。
关键词:沙漠 生态文学 意象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西方现代文学对新时期蒙古族生态文学的影响研究” (13CWW014);内蒙古教育厅高校科研项目/内蒙古科技大学创新基金“西方生态思想在中国的传播及其对当代蒙古族散文创作的影响”(NJSY163/2014QDW024);内蒙古科技大学外院外语教学基地研究项目“西方生态作品在中国的译介及其思想的传播”(JY2014107)的阶段性成果
在中外生态文学作品中,沙漠是最为常见的意象之一。美国当代著名自然散文作家爱德华·艾比的经典生态作品《沙漠独居者》笔下的沙漠与惯常人们对沙漠荒凉、寂寥的映像不同,在他看来,沙漠是壮美与神圣的,是人类的精神家园。而郭雪波沙漠主题类散文中的沙漠却是残暴肆虐的,所到之处,荒沙遍地,生命绝迹。本文从生态视角跨文化比较了两部作品在创作背景、创作意图以及内容上的异同,以揭示中外文学作品在不同的生态文学发展阶段所展现的相同的保护人类家园的呼喊。
一、壮美与神圣:爱德华·艾比笔下《沙漠独居者》中的沙漠
生态文学是20世纪60年代在人类面临日益严峻的环境恶化问题的背景下首先兴起于西方的当代文学新景观。当人类进入工业文明之后,科学技术和现代工业文明飞速发展。一方面人类支配和改造自然的力量正日益强大,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空间和生存境遇;可另一方面人类却不得不直面生态恶化的后果:土地沙漠化、沙尘暴、雾霾等严重的生态灾害频繁发生。面对生态危机向人类敲响的警钟,西方作家们很早就开始对现代文明进行了质疑和反思,生态文学的兴起就是作家们对现代人类所面临的世界性生态危机日益严重的文化思考。美国当代著名自然散文作家爱德华·艾比1968年发表的散文集《沙漠独居者》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产生的。
这部散文集主要以艾比在阿切斯(Arches)国家公园工作期间的笔记为蓝本,描述了作者在沙漠和荒野中的探险经历,同时也记录了他对现代文明和唯发展主义的批判性思考。在《沙漠独居者》中,艾比通过细致地描绘沙漠世界的美丽与神圣,赞颂了阿切斯国家公园植被极为稀少的沙漠。全书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是地球上最美丽的地方。”[1]在《岩石》、《水》、《顺流而下》、《根基与矛盾》等篇章中,艾比记录了他在沙漠中所观察到的事物,他看到的不是沙漠的荒凉与贫瘠,而是“干净、纯洁”[1]25,体现了生命力量的美。沙漠的这种美不仅因为其壮丽景象,还因为其中的所有生物都按照自然的法则接受物竞天择的考验。艾比认为,原始的生态环境对人类而言,具有重要的意义。沙漠可以帮助人类跳出人类中心主义的狭隘圈子,培养一种整体观,更深刻地体验和思考生命的本质和人与自然之间存在的问题。在艾比看来,荒野即是人类的精神家园,人类失去了荒野就意味着失去了精神家园。
艾比在书中揭示了阿切斯国家公园中的沙漠也逃脱不了逐渐被文明化、人工化的命运。采矿业和旅游业的迅速发展是对沙漠荒野最主要的危害:越来越多的公路、水管、电线,改变了沙漠本来的面目。同时艾比在书中还批判了现代工业社会过分注重经济效益的畸形体制、片面牟取物质财富的错误价值观和一味追求经济增长的盲目发展观。总的来说,《沙漠独居者》弘扬了生态整体观,强调了对以沙漠为代表的荒野的内在价值和其对人类精神生活的重要意义需要再认识,批判了工业社会的急功近利和人类现有文化的狭隘与短视,明确地倡导一种富有诗意的简朴、清静、自在、悠闲的生活方式。
二、残暴与肆虐:郭雪波沙漠主题散文中的沙漠
与西方生态文学思潮的发生背景不同,中国生态文学思潮的真正兴起,大约要晚20年左右。当《沙漠独居者》于20世纪60年代在西方社会激起了人们普遍的关注与议论时,国人对于生态问题的认识却始终是勉强、肤浅的。中国在改革开放后,工业的飞速发展、矿藏的过量开采等,都逐渐对生态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和破坏。内蒙古迅速扩大着沙化的领地,大兴安岭原始森林滥砍滥伐令人吃惊,滚滚黄河常常断流……中国的自然环境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曾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昔日辽阔的蒙古草原、茂密的大兴安岭森林正在渐渐的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每年春天都会发生的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和肆虐草原、日益扩大的沙漠化。全球性的生态危机以及内蒙古草原荒漠化的日益严重使内蒙古少数民族作家在80 年代早期就开始关注家乡的生态环境问题,这其中便有被称为“沙漠之子”的蒙古族著名作家郭雪波。
郭雪波出生在科尔沁沙地西南部库伦旗沙坨子村。村子后边有一片大沙漠,叫“塔民查干沙漠”,汉语意思是“地狱白沙”。这片沙漠面积几十万公顷,白茫茫一片,寸草不生。郭雪波降生到这个世界时,认识的第一个景物便是这片沙漠。长大以后,他始终默默瞩望家乡的一草一木,以及漫漫沙地滚滚风尘……每当此时,他的双眼就会饱含泪水。“虽然我现在常年居住在北京,但是我的心还是在我内蒙古大草原上,在我的故乡科尔沁沙地,那里是我文学创作灵感的来源,那里是一片令我魂牵梦绕的富有灵性的土地。”[2]从中可以看出郭雪波对家乡今非昔比的惋惜。在《阿拉坦·根娜》中,他说:“二十世纪80年代初,……开始了对沙漠的深层次思索。”“我调查科尔沁草原沙化原因,”“并对沙地人和事以及动植物都发生了浓厚的兴趣。”[3]35作为一名蒙古族作家,郭雪波的许多沙漠主题散文作品都在关注自己家乡环境的变化,他似乎用一双穿越时空的眼睛,清醒地注视着人类生存环境的变化。在《哭泣的草原》中他写道:“现如今,人类面临四大危机:能源危机、环境污染、人口爆炸、地球沙漠化。其中最可怕最具毁灭性的便是沙漠化,全球已有五分之一的土地完全沙漠化,四分之一土地正呈沙化。称沙漠化为地球的癌症和艾滋病,一点也不过分。”“阿拉善沙漠、毛乌苏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巴彦淖尔沙地、科尔沁沙地、鄂尔多斯沙地以及锡林郭勒、呼伦贝尔草原正在演变的无数个小块沙化地,在整个中国8大沙漠沙地中内蒙古就占了其中4个,面积多达4亿多亩!而且它们以每年大约500万亩的速度扩大着沙的领土,并继续征战,大有南吞西卷之势。”[4]7
郭雪波几十年来用自己手中的笔描写草原沙化、治沙、固沙、维护草原生态,把蒙古草原生态的恶化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呼吁人们尊重自然,敬畏自然,合理适度利用自然,提倡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处。在《荒漠魂》中,在面对被沙漠吞噬的古城感叹道:“这老树,这埋进沙底的古城和老人,还有那条不息的沙溪,不正是这荒漠的魂魄吗?尽管大自然的力量神秘而可怕,可那生命的坚韧却是永存的,有着无限的张力。”[3]51
沙化是人与自然冲突的舞台。在古代,沙化是远离草原与森林的,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经济的发展,本来应是草原和森林的地段却变成了满目黄沙。这一切都是源于人们对自然资源的不合理的开发利用,源于人们为了发展经济而不注意生态保护。
在《草原殇——郭雪波散文两篇:科尔沁,草原在哪里?》中诘问:“问题的关键是涌入者们如何面对这块存在方式单一纯粹的边疆草原。是应尊重宇宙自然按自己规律形成亘古的当地生存现状和生存规律,还是把内地的唯一生存模式“农耕”强加给这块草原?”[4]7“如今的人类,已不畏惧曾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即对神秘大自然的敬畏,对天和上帝象征的宗教神灵的敬畏。尤其对大自然,唯剩下征服和践踏、掠夺。”[3]115
在一次报社的访谈中,郭雪波反复引用印度裔作家拉什迪的一句话“作家要有上帝的视野”。他在阐释他的创作理念时如是说:“一个好的作家应该是一个思想家,他应该站在一个很高的角度、很高的视野,来认识、反思、反视自己的民族和整个人类,才可能达到更高的境界。”[5]
纵观郭雪波的生态文学作品,主题虽然单一,却总是对人类生存的现状与未来表达严肃审思、责任关切,呼吁人们尊重自然,敬畏自然,合理适度利用自然,提倡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处,使人类的社会生态和自然生态环境更加协调发展。
三、结语
高尔基曾经对文学有一著名的定义:文学即人学。这一定义强调了文学人文关怀的最高使命和核心精神。古今中外,文学的价值总是体现在其对人类生存状况的密切关注,对人类生存的现状与未来的严肃审思与责任关切。不管是60年代美国作家艾比在《沙漠独居者》所细腻描绘的壮美沙漠,还是80年代中国作家郭雪波笔下残暴肆虐的沙漠,都揭示了中外文学作品在不同的生态文学发展阶段所展现的相同的保护人类家园的呼喊。生态文学的作家们,作为人类行为的反思者,敏觉地警示、谏言着人类文化发展的歧误与偏颇,他们的作品深沉地表达着守护人类心灵的崇高关怀和正义诉求。
参考文献
[1] Edward Abbey,Desert Solitaire,A Season in the Wilderness,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Inc.1990.
[2] 郭雪波.银狐[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6,封三.
[3] 郭雪波.大漠笔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6:35.
[4] 郭雪波.哭泣的草原[J].森林与人类,2002,7.
[5] 郭雪波.作家要有一个上帝的视野[N].通辽日报, 2011-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