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咏桂的散文诗

巨 阙

巨阙，古代宝剑名。相传为春秋时期铸剑名师欧冶子所铸。钝而厚重。阙：通缺，意为残缺。但其坚硬无比，故号天下至尊，其他宝剑不敢与之争锋。

——题注

一、诞 生

你知道我怎么来的吗？

在天地交接的一瞬，闪电的游龙划过荒远的亘古，地火灼痛了生命。宇宙的颤栗和鬼神的哭泣中，诞生了——

一种残缺！

一种坚硬！

一种高傲地支撑着天和地的冰冷……

喂之以血，以泪，以爱和美的精髓，以天地之钟秀灵韵和灵魂之高贵华美……

我是生命，以渺视超越存在的本性仰望大无畏，最终指向大地！

二、残 缺

还有谁能理解什么叫残缺？

这宇宙爆裂的天地之始就诞生的完美！

唯独月亮在日复一日地推演着这生命的最高形态——

孕含在潮涨潮落花开花谢之中；

孕含在分分合合死死生生之中；

孕含在毁灭与诞生的境遇下！

孕含在永恒与瞬间、神话与魔变、新生的号角与死亡的颂赞——

睫毛上一滴没有垂落的泪……

红唇上一个没有绽放的笑……

白云向大海未投递完成的情书……

在一切存在的形态中，残缺，是最高的级别，最不可增加的颠峰。

有谁知道，完美就是封闭，就是窒息和死亡！

残缺，笼罩了宇宙的万事万物！

三、坚 硬

最为强大的蔑视，是冷漠！

最为纯净的冷漠，是沉默！

最为高贵的沉默，是坚硬！

一种坚硬，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惶恐，一种令天地色变的平静……

巨阙，无论是握在手中还是挂在墙上，它都是一息淡淡的沉默。一息足以让天下所有宝剑失声失色的沉默……

默默的抱朴守缺，在诠释着最高的哲理，诠释着包容了天地的强大，诠释着柔柔软软的无！

坚硬的另外一种形态，是水！

是物极必反和对立统一的内含……

巨阙，这广袤宇宙最柔软的部分，演化母性最温柔的湿漉漉的一瞥，却又最锋利、最决然地指向叵测之心……

四、鸣 叫

巨阙恬静地睡着，如婴儿，如处子，她的呜叫，于无声处——

春风轻轻拂过，蓝天白云、绿草鲜花、细雨、阳光……

海水温柔地席卷，就像微笑的力量，顽石心领神会的点头！冰雪纪和煦阳纪，仅在一剑的触抚之间……

你明白惊艳的一眸和最甜美的母乳喂养的力量吗？

巨阙的鸣叫，就是成片成岭的雪山抛出的雪崩，是擎起太平洋掀出的巨浪！

我看见整个天空煮沸了日月星辰的翻卷和咆哮——

巨阙垂首在大地上！

她蒙着厚厚的灰尘，就像闭关修练参禅的老僧——

安祥地双手合什，默祷经文。

你知道宁静积蓄的力量吗？

你知道平凡中蕴藏的力量吗？

你知道时间堆积的力量吗？

巨阙，一座打坐的火山！

天 问

他们活着！他们必将比死去更加完整。

——题记

1

西沉的尸骨，命运被反复出现。

那些露珠上的施舍与粉碎，用命还原命。十万亩方塘换回一条大河千年静止，从胞衣到出生，生灵们渐次臣服。

盐已沉醉。

当大地与远天蜿蜒而去，路的尽头悬挂次第绽放的星辰，抗旱的百花敲响黎明，暗夜就此止步。

此刻，时光罄尽，万物向隐秘处流淌。

烈火咬住了肉身，这杯水车薪的救火者挑选光明。

谁在诡异的光芒下瞬间走失？谁，怀抱黑暗，用庸常的色谱挑选生灵？人们坚硬如铁，一簇簇绝响向太阳的背面弥漫，扩散……

太阳，析出血液与花朵。

2

归来吧，火焰，前世！

风裹挟梨花，绿色，房屋，电闪雷鸣……那些埋葬于旷野的雨水、泪水发出呼喊，发出悲怆之声。黑夜还原着黑夜。

大地上行走的灵魂不再撤离，大地深处正在暴敛天物。

若时间掩面，那些四面楚歌的呻吟必将抱紧波浪，匍匐在空旷虚无的死亡的高山之上。记忆沿泥土的走向原路折回。

而曾经呢？

道路失去了道路，黄昏已无迹可寻。

3

但是现在，所有树停留在波谷，所有，烟雨濛濛。

奔赴远方的河流卸下铠甲，战袍，让马匹悼念逝者如斯，一颗盐，无数盐掠云而过，大地的内脏呈现吟咏之形态。

难道黑夜被钉在人类的十字架上了？！

如果自由的鸟如血般如期降临，山峰脆响，大水必赶在黑夜到来的时刻，露出一寸空旷，让鸟们栖息于这片热土，人们必拧紧每一条河流的动脉。

而此刻，云已落下，骤雨初停。

大水，感知不到惊涛裂岸。

大火，在神迹面前寻找着逃亡的路径。

谁最无辜？谁，让内心积攒千年的沧桑如此举重若轻？叹息与苍凉扑倒在太阳爆裂的土地上。

而坚瘦的人们呢？不再被重视。

他们活着！他们必将比死去更加完整。

哀 郢

1

这是生命的颓败！

繁星下界，众神穿过黎明与黄昏，伫立于盐的内部谛听杀伐阵阵。

不止一次在料峭里临风，沐雨，击节，日复一日赶趁着流水，山川，郢都。

而此刻，天象已散落一地。

原宥于一场灾难的政变终究成就了韬光养晦。但，上，只降下片刻恩赐，旷野便消失殆尽。

之后，深夜浩荡，大地又被重新命名。

这是悼辞！

亿万年的坚守奔腾而去，亿万种植物沿时光凌波横渡，亿万次含沙射影在雪夜朝我走来，光与影交相辉映。

盐，三千年后又卧在了谁的彼岸？

2

洛神已到！

黑夜与黄昏交替现身，若安之若素，谁将莅临谁的明天？

巨石横空出世，在病痛，劳作，耕耘，休眠的双肩上险象环生，在无法逾越的时间暗影里折射出永恒的颜色，神的力量？！

生命再次被放逐。

而鸾鸟听任大地绵延，河流最终回到鸿蒙的初始。

盐，这供奉着灵魂的信徒再次化为灰烬。

乌有之乡！

3

譬如浪迹江湖的一条永生的河流。

在死亡被撼动的时刻，亘古空旷的大河两岸歌声闪亮，绿植晶莹，河面再次漂浮御风的清音，而我，已拒绝任何一次归属。

星子高举烈火。

这承载灵魂的谗妄，虚无，德行在一万朵浮云的胸口被撬动，这巨大的波浪供奉着圣洁与宽阔的光带，风萧萧兮，路停留在遥远的上方。

一缕曙色瞬间出现！

此刻，被光影尖锐地刺入。

光，照临黑夜。当大雨来袭，一粒盐背负贫穷，苍老，无望，坚实的痛苦决绝而去，谁，是谁在打捞这碎裂后的施舍？

而冥顽的沙石呢？或虚浮于理想靠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