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叶·卡弗
做个宇航员的儿子可真难!每个人都期望你与众不同,完美无缺。可我只是个普通的11岁少年,一个普通的学生,说到打篮球、玩橄榄球、踢足球、打棒球等,我也很一般。
我经常想,爸爸怎么会有我这样一个儿子!爸爸是那样出众,做一切事情都十分内行。在高中,他是橄榄球队的队长,班里的班长,还是学报编辑。
说实话,我确实也有一点儿无人知道的才能——我写诗,写短篇小说。我把它们写在红色笔记本上,放在书桌下层的抽屉中。
我一直梦想做点儿惊人的事,诸如从起火的房子里救出一个小孩,或者把抢老太太钱的强盗赶走……这样,我就能让爸爸为我感到骄傲。而现在,我又梦想成为一个著名作家。
一天上午,我又在上课时做白日梦(我经常如此)。我正梦想成为某种英雄,比如找到速效治癌药,或者治疗精神病的药。这时,我听到老师宣布,学校将开展父亲节作文比赛。“我希望在我的班里有一个优胜者,”她说,“家长与教师协会捐款设了三个等级的现金奖,一等奖100美元,二等奖50美元,三等奖25美元。”
放学后,我边想着要写的作文边往家走。“我父亲是个宇航员”——我将这样起头,不,我决定不写这个。全国甚至可能全世界都把我父亲看作一个宇航员,但我看到的他不是那样。
到家后,我很快吻了妈妈,然后上楼到我的房间,拿着一支笔和一叠纸坐下,开始考虑我将写什么。
我看见的父亲是怎样的呢?
我看见他在黑暗中坐在我身旁——当我是个小孩而且做了噩梦时。 我看见他教我怎样使用橄榄球棒和怎样扔球。 我记得,当我的狗被汽车撞死时,他怎样抱着我几个小时。 我还记得,在我8岁生日晚会上,他怎样用另一条小狗使我惊喜。我哭的时候,他告诉所有孩子,我有很厉害的过敏症,“每年这个时候,戴维的过敏症把他折磨得很难受。”父亲当时这样说。我还记得,祖父鲍勃死时,他怎样坐着,试图对我解释“死”是怎么回事。
关于父亲,我要写的是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他不只是个出色的宇航员,他更是我的父亲。
我将所有这些记忆写入作文,第二天交了上去。得知星期四晚上将在礼堂里宣读获奖作文,所有家长和学生都被邀请,我很紧张。
星期四晚上,我和父母亲来到学校。我们的一个邻居说:“我敢说,你将获胜,戴维。我相信你写的是‘我爸爸是宇航员,你是城里唯一能写这个的人。”
爸爸看看我,我耸耸肩,我们都没说话。我未曾给他看过这篇作文,而且现在我几乎希望自己不要获胜。我不愿意只是由于父亲是个宇航员而获奖。
宣布了三等奖,不是我。我既松了口气,又感到失望。埃伦·戈顿获得三等奖,朗读了她的作文。埃伦·戈顿是个养女,她写的是《比生父还好的爸爸》。她读完时,我听到听众们发出吸气和擤(xǐng )鼻涕的声音。我母亲吸着气,我父亲清清喉咙。
接着宣布二等奖,是我。
我走上台,腿在发抖,读着作文,不知是否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站在所有那些人前面使我害怕。我给自己的作文起的题目是《我爸爸的儿子》。我边读边看父母亲。读完后,听众们鼓起掌来。我看见父亲正擤着鼻涕,妈妈的脸上满是泪水。
我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看见你也得了过敏症,爸爸。”我试图开玩笑。
父亲点点头,清清喉咙,把手搭在我肩上,说:“儿子,这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时刻。”
这也是我有生以来最值得骄傲的时刻。我大概不会成为赫赫有名的英雄,也不会荣获诺贝尔奖金。但是在那一刻,我觉得,我能做我爸爸的儿子,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