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 奇

蒋巍 杨鲁平

这是一个初夏的夜晚，云贵大山区的原始森林里万籁俱寂。午夜12点钟，密林深处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号-手-就-位-！”话音儿没落，几人高的蒿草“咔啦、咔啦、咔啦”向两边儿移开一道大裂缝，“嗡—”一座黑魆魆的钢架升了上来，紧贴着钢架旁是一棵大树，树皮枝叶“噼里啪啦”瞬间脱落，裸露出笔直浑圆的金属躯干，尖尖的头儿上泛着绿光，迅速向钢架倾斜过去，“鞥—，咔嗒”扣进了钢架的卡槽。几乎同时啊，钢架下的几块巨大岩石“哧—”转眼消失，嚯！眼前是一台20轮儿的巨型载重卡车，所谓的岩石原来是覆盖在车上的几块画布。咱再瞧这车厢里，LED显示屏、各种仪表盘排成几列，指示灯“唰唰” 变幻着色彩，键盘“咔咔”的敲击声、微光下攒动的人影夹杂着压低嗓音的对话……啊？拍电影哪？啥电影敢招呼这真家伙啊？借冯小刚他俩胆儿！这是我解放军导弹发射实战演练的真实场景，“号手就位！”是一级战斗指令，一经下达，就意味着导弹已经剑指长空、一触即发，随时准备将来犯之敌碎尸万段！太精彩了！

坐在指挥长位置的是班长王忠心，矮个精瘦，招风耳小眼睛，要是没亲耳听见，你真想象不出刚才那声浑厚的“号手就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人不可貌相啊。站王忠心旁边的是他的副手刘立民，名牌儿军校研究生，来挂职锻炼的副连长，身高1米8，和世锦赛的游泳冠军宁泽涛绝对有一拼，他要让“90后”的小丫头们撞上，“哇——好性感的小鲜肉啊！”

发射场一切准备就绪，刘立民手里的智能测控仪发出“嘀嘀嘀”的响声，他满意地嘴角一翘，冲着王班长一个立正：“报告！导弹发射例行检测正常，是否向指挥部上报检测结果，请指示！”

王忠心眼盯着屏幕脸儿都没抬：“重新测试！”“重测？！”刘立民愣了：“老班长，检测数据一切正常啊。”“电流出现瞬间杂音一次。”“瞬间杂音？”“重测！”“是，重测！”

刘立民顾不得多想，第二次按下指令键。这回，他横过脸儿，耳朵紧紧贴在机器上，一动不动倾听着嗡嗡的电流声，眼睛死死盯着测控仪，直到“嘀嘀嘀”的声音再次响起，刘立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报告，重测完毕，未见异常！”

“嗯？”王忠心抬起头：“没出现？”“老班长，山里夜间湿度大，电流与空气磨擦会产生生态噪音，正常的。”王班长摇摇头：“我查过气象资料，西南山区夏季夜间湿度为50′～60′，这个范围值电流不该出现杂音……”“可是检测正常说明不构成发射障碍，而且时间已经……”“铺电路图！”“是！铺电路图！”王班长这边在图纸上查得仔细，刘立民站在旁边看着表是越来越着急。

“叮铃——！”“喂，我是检测连副连长刘利民，是！”刘立民将电话递给王忠心：“王班长，敌方目标已进入我领海，发射总指挥王副旅长要跟你通话，王班长，王班……”王忠心看着电路图纹丝没动，把个刘立民给晾那儿啦，“首长……王班长在作业……什么？！10分钟后准时发射？是！坚决完成任务！”

刘副连长把这话筒一放下，脑门子那个汗啊就像澡堂子里的莲蓬头“呲—”喷出来了，全身透湿眉毛都拧成麻花儿啦。心里话儿：“就10分钟啊！可你王班长非要找这压根儿就没有的故障，好，就算出现一次瞬间杂音，可两次检测正常，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这10分钟眨眼儿的工夫就到啦！贻误战机导弹发射不出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刘立民！”“嗯？……到！”听到一声断喝，刘副连长一个激灵缓过神儿来， 他看见王忠心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我命令，关闭测控仪，由自动检测转换人工检测，各号位开始作业！”“什么？”一听这话，刘利民再也忍不住了：“报告！检测两次，未发现故障，时间紧迫，我建议撤回重测命令，上报指挥部按时发射。”“没发现的故障，是最大的故障！驳回建议，第三次重测5分钟内结束，执行命令！”“是！”

刘副连长第三次按下指令键。指挥车内、发射场上十几个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检测电路装备的所有接头卡口，刘利民奔走在号位之间，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尽管他心里憋了一肚子不服，但命令一经下达，想不通也要拼死去完成任务，这就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必备素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5分钟一到，各号台传来一连串的报告声“报告！一号模块检测通过，一切正常！”“报告，二号模块电缆插头完好，完毕！”“报告！电源流量平稳，无瞬间杂音出现！”……

就在这时，指挥车门的伪装网“唰！”被掀开了，发射总指挥王副旅长钻了进来，刘利民刚想敬礼，被王副旅长一把摁了下来：“什么故障？”“首长，王班长说没发现的故障，是最大故障。”“嗯—。”“可是时间太紧迫，还剩最后5分钟，如果……”“执行王班长命令！”“……是！”

此时的王忠心稳稳地坐在指挥台上，他一手握着监听耳麦，一手调控着电压旋钮，双眼微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缩小，越缩越小……他慢慢靠近了电源总开关，跟着强烈的电流快跑几步，一躬身钻进了电缆。啊，王班长顺着电流穿行在设备之中。这里每个插头接口都是他的朋友，每个元件都是老熟人儿，每条电路就像是家乡门口的小路，闭上眼都能分出沟沟坎坎。

一看王班长来啦，过去发生过的故障像是调皮的小熊孩子都跑跟前报到啦。“啊，1996戈壁滩发射时的G89电缆接口故障—不是你；04年西南演习的集成电路故障—也不是；你个小子来啦，2010酒泉试射就你个小元件熬了我三天三夜，这回要是你啊早解决喽……”嗯？突然，王班长耳边“嘶”地一声，这声音似是而非，似有似无，转瞬即逝，这是电流声中人耳最难以分辨的超高分贝音频，王忠心下意识地感觉到那个狡猾的杂音又出现了，他猛一睁眼，7号位电表指针出现了0.001秒的瞬间抖动，王忠心像一只猎鹰牢牢地锁定了目标：“刘利民！”“到！”“迅速前往七号模块，排查209A电缆故障。”“是！”刘利民转身向门外冲去。

“哈哈哈哈……”王副旅长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刘利民一脸茫然收住脚：“首长，这……”只见王副旅长掏出对讲机，调到特设频率。“我是发射总指挥王治，我命令，关闭现场超高频电磁干扰，删除预设的7号模块209A电缆故障。”

“超高频干扰？”刘利民如梦方醒：“班长，原来检测仪被超高频反控制了，这是指挥部出的考题呀！”

“对！为了打胜仗！”王副旅长接过话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忠心：“王忠心呀王忠心，从我当新兵你是班长，我当连长你是班长，我当营长你是班长，我当到旅长你还是班长，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排除导弹故障76次，没有一次判断失误；你测控导弹发射1280次，没下错一个口令，没按错一个按钮；整整三十年啊，我怎么就难不倒你呢？老班长，我真不服啊！”

王忠心摘下耳麦，平静地向王副旅长立正敬礼：“报告首长，故障排除准备发射请您指示，测控指挥长——王忠心！”

“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指挥台上的计时器，这时离指挥部下达的10分钟后发射指令只差30秒……15秒……10秒……倒计时：5、4、3、2、1、“点火！”霎时间，墨绿色的导弹喷发出橘红色的烈焰，发出山崩地裂般的轰鸣，飓风骤起、烟雾升腾、亮如白昼、耀眼通明、拔地而起、穿过云层、快如闪电、刺破苍穹，向夜空飞去！

子夜时分，云贵山区的原始森林又恢复了寂静，密林上空云开雾散满天星光，刘利民站在发射车外，遥望璀璨星河，目光追寻着导弹消失的天际，心中感慨万千。

（歌曲《传奇》背景音乐响起）

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是执着，什么叫坚守；什么是“没发现的故障就是最大故障”的内涵；他明白了为什么习主席能在照片里一眼认出一个士官最平凡的那张脸；他深深懂得了导弹部队流传的那句话：不出错是要求，从不出错就是传奇。

（唱）那是因为在军营中看到你第一眼，

从此生活在你的身边。

你的传奇故事听了千百遍，

我已在心中许下诺言。

我们坚信和你今世有约，

强军的梦想一生不会再改变。

哪怕路途充满困难艰险，

手挽手肩并肩一起向前 ！

创作构想：

艺术的真实成就《传奇》

道德模范故事会这是第五届整十年了，尽管有思想准备，接到中央文明办、中国曲协交给的创作任务，还是出乎了我们意料， 这个兵太优秀了。王忠心—火箭兵王、全军强军典型、全国道德模范、全国人大会议坐主席台的代表，……习主席接见，穿过将帅群，指着后排的他：“我认识你！”嚯！军委主席、三军统帅呀，百万军中能认出一个兵，这兵得多牛！

可当王忠心真坐到跟前儿，我们就更出乎意料了。这是兵王？一米六几的个儿，黝黑精瘦的脸上满是皱纹，说话一张嘴缺半颗门牙，从军30年快50啦还是班长，笑起来像个憨厚的老汉，普通得跟咱想象的英雄一点儿不挨边儿，站人堆儿里哪找去呀。

真人实地开始采访，哎，这到是不出所料了。和上一届故事会写航空母舰歼十五舰载机之父罗阳一样，又碰软钉子啦。火箭军是导弹部队，大国重器，属军事尖端核心机密，工作—不能问，训练—不准看，文字材料—不提供，模范业绩—以央视媒体军报杂志刊登的文章数据为准，采访只局限在营房宿舍操场饭堂球场，和王班长聊了两个下午……

怎么写？写什么？

说实话，从写枪王、舰载机之父到导弹兵，客观限制越多，越能激发我们的创作激情，既然有现成的宣传材料，咱就先整个囫囵饱，最能打动我们的例如：王忠心1280多次参加实装操作训练，28次参加演习，76次排除故障……没下错一个口令，没按错一个按钮，如同基地流传的那句话：“对导弹兵来说，不出错是要求；从不出错就是传奇。”

传奇这两个字让我们产生了强烈的创作动机。经过反复的商讨和论证，我们最后把故事载体确定为一场导弹发射演习，因为只有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才能见证王忠心的传奇，才能全方位地展现火箭兵群体敢于亮剑决胜千里的血性和决心！

我们阅读观看了大量关于火箭兵生活的文学作品，我们重新寻找曾经在酒泉基地观摩过东风导弹实弹发射那种令人震撼的切身体会，通过丰富的想象，构建出了一场紧张的、扣人心弦的导弹实弹发射演练。

艺术的真实来自于细节的真实，我们塑造了王忠心、刘副连长、旅长三个完全不同的鲜活的人物个性，用误会法的手法设计制造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关系和紧张的情节发展过程，牢牢抓住王忠心的行为语言，通过生动细致的描写，折射出了王忠心甘于寂寞终成大国工匠的精神风貌，讴歌了 “能打仗打胜仗”的当代火箭兵！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火箭兵王”王忠心带着硝烟从战场上走来，但愿也能走进观众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