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之恋

李程碑

1.俄哈小学 日

字幕：大清光绪年间，新疆塔城。

这是一所新落成的学校，大门外，聚集着三四十个中俄人士，大家一边鼓掌，一边目睹一块书写着校名的木牌被挂在了校门外的一侧。

木牌上分别用俄文和哈萨克文写着：俄哈小学。

大清国塔城边界事务委员邱山及其几名随从骑马而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俄国驻塔城领事馆副领事喀提诺夫从人群中走出来，迎上前。

邱山下马后向喀提抱双拳施礼说：“喀提副领事，俄哈小学堂圆满竣工，恭喜恭喜！”

喀提与邱山握手道：“谢谢！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俄哈小学的校长莫林斯基先生。”指了指旁边的一位30多岁的俄国男士，又指邱山道，“这是塔城边界事务委员邱山先生。”

邱山高兴地与莫林斯基握手。

莫林斯基：“很高兴认识阁下。”

邱山：“为了祝贺俄哈小学落成，我们老帅特地备了一份贺礼，让我带来。”向身后一招手。

两个士兵抬着一只高大的立钟，走上前来。

邱山：“请莫林校长笑纳。”

“啊，你们老帅太客气了！谢谢！”莫林校长拍了拍立钟说，“这倒是很实用的呢。”

邱山：“是呀，放在学校大门内，学生们进进出出都能看到时间。”

“这是个好主意！走，请邱山先生进校内看看吧。”莫林校长做出向邱山邀请的姿势。

喀提诺夫笑对邱山道：“老朋友，请吧。”

2.校园内大操场 日

场地上设有篮球架及一些适合小学生进行体育锻炼的设施，操场四周是一排排教室和办公室，里面都是崭新的桌椅，宽敞而明亮，地上还铺着木地板。

邱山边看边啧啧称赞：“不比我们北京的小学堂差呀！莫林校长，我们中方所属的哈萨克孩子，要来读书的话，你能接收吗？”

莫林校长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耸了耸肩膀，转脸看着喀提诺夫：“这个问题，请喀提副领事回答你吧。”

喀提笑道：“我也无权决定呀！”他看了一下怀表，“10点40分了，我们领事馆举办的酒会定在中午12点。邱山，请你和你们老帅几个人，准时到达呀。”

“那是当然啦。”邱山说，“莫林校长，邱某就告辞了。”

这时，喀提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交给邱山：“我妹妹丽娜让我带给你的。”

邱山接过信：“她好吗？”

“很好。她今天一早从苇塘子家中来到了领事馆，领事夫人请她来帮忙操办宴席哪。”

3.塔城俄国领事馆 日

大厅里，人们正在忙碌着，长长的台面上覆盖着洁白的桌布，上面放置了盘碗、刀叉、酒瓶、饮料。

标致、美丽、金发碧睛的姑娘丽娜手持一大束鲜花，分别插到台面上摆放的花瓶中。然后，她走向一位美貌少妇说：“夫人，这餐桌上，是不是应该放一些筷子？因为中国人可能不习惯使用刀叉。”

领事夫人笑起来：“我竟然没想到这件事，你就吩咐人办吧。”

丽娜答应一声：“好吧。”随即走向一位中年妇女，向她吩咐着什么。

4.塔城参赞大臣行署 日

年近70的参赞大臣傅老帅同他手下的二位军政首领刘温和、何木珊，正在观赏一对高约50厘米的青花瓷花瓶。

何木珊总理称赞道：“是货真价实的乾隆青花！”

刘温和统领一挥手道：“嗨，这瓶瓶罐罐的玩艺儿，我是一窍不通，我只认枪杆子。”

傅老帅吸完旱烟袋，磕几下烟灰，认真地说：“是真玩艺就行，咱要送就送给人家好东西，可不能拿假货色糊弄人家洋鬼子。”

何木珊：“这对花瓶，咱们是公对公，送给领事馆的。另外，洋人很讲究别人对他夫人的尊重程度如何，咱们是不是应该专门送给史领事夫人一份礼物？”

傅老帅赞同地：“你这一提醒，我一下就想到了，今年春节里，丝绸路上的驼队头领赵家安来看我时，送给我的那几匹上好绸缎还有蚕丝绸缎被，我看就送她两匹绸缎吧，女人都会喜欢。”

刘温和：“这么办好是好，可你家老夫人和儿媳妇会乐意吗？”

傅老帅笑道：“那就把你队伍上的军服、盔甲送几套给人家吧！”

刘温和、何木珊都随着傅老帅笑了。

正说着，邱山进来了，他对傅老帅行礼说：“回老帅，沐恩已经去过俄哈小学堂。这学校建得还真不错。”

“我们的哈萨克孩子念书的事呢？”傅老帅关切地问。

邱山：“我向莫林校长和喀提副领事提了，看来，他俩定不了。”

“待会儿咱们去领事馆赴宴，悦岩（邱山的字），你就瞅机会跟他正领事再谈谈。”傅老帅吩咐道。

邱山没应承傅老帅的话，倒显得十分为难的样子，吱吱唔唔地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旁边的何木珊看在眼里，不知其故，便问：“盟侄，你这是怎么了？咱们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呀，请他们接收一些中方哈萨克孩子去上学，是好事，好商量嘛。难道你认为办不成？”

邱山面向何木珊：“回总理，不是盟侄不尽心去办，只是因为我今天不能去领事馆。”

“为什么？”傅老帅同何木珊还有刘温和几乎同时发问道。

邱山未讲话，竟然一下子跪到了傅老帅面前，哭泣道：“沐恩有苦难言，任凭老帅处置吧！”

傅老帅急了，忙起身拉起邱山道：“你这是怎么啦，有甚为难的，尽管说。”

邱山抹了抹眼泪，躬身道：“今年春天，沐恩遵命去俄界内苇塘子参加斯牙仔会议，与俄方共同处理双边民众积案时，和俄领事馆的副领事喀提诺夫交上了朋友。喀提诺夫的家就在苇塘子，他几次邀我到其家中做客，吃饭，这样我就认识了他的母亲和妹妹。他妹妹贝娥丽娜，正在学习中文，就请我指点，我也向她请教俄文语法。三个多月下来，一来二去，她就提出和我交朋友。我为了边界安靖，说交朋友可以，就像我和你哥哥喀提诺夫是好朋友一样，咱两个不牵扯到任何别的事。她也同意。为了不招惹是非，斯牙仔会议结束时，我就没有去和她告辞，直接回来了。”

傅老帅笑道：“这些事，你都向我和总理说过了，我们也没有责怪你呀。”

刘温和插话道：“是呀，我也没听到什么闲话，怕是悦岩自己多心了。”

邱山摇头道：“不，不，老帅、总理、统领，你们有所不知，在这之后，丽娜给我寄过两封信来，说她要来看我，和我谈谈心，我都没敢给她回信。我曾经请喀提转告他妹妹，说我们中国人礼数多，男女授受不亲，再说，我已经成婚了，不便于和女子来往，请她谅解。可她压根儿不理睬，今天还让喀提带信给我，约我在领事馆见面。你们看，我能去吗？”邱山从袖口内取出丽娜的信，递给傅老帅。

傅老帅摇手道：“我就不用看了。”

刘温和不服气：“怕什哩！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只管去，她还能吃了你？”

邱山：“统领是不知道呀，俄国女子太大方了，只要她瞄上了一个男人，她就要去抱你，亲你，你能说得清吗？”

刘温和挠挠头：“这倒也是，可你总不能不去吧？”

傅老帅向何木珊一呶嘴：“你看呢？”

何木珊笑道：“去是必定要去的，悦岩是边界事务委员，今天要去俄领事馆扮主角呢。只要自重自爱就行了。”

傅老帅点头赞同，并提醒道：“她要约你谈心，你就去大大方方地谈。要是他们正领事史马洛夫不答应我们的哈萨克孩子去上学，你不妨私下里请她给帮帮忙。”

邱山由忧转喜：“那沐恩就遵命啦！”

5.俄领事馆二楼办公室 日

史马洛夫领事正在和喀提副领事交谈。

史领事：“他们这个要求，我并不反对，可我也没有这个决定权呀！这是牵扯到两国的教育事业问题。”

喀提：“这毕竟是件有益的事情，我们不妨向外交部反映一下，听听上峰的意见。”

史领事：“也好，不过，要先征求一下莫林斯基校长的意见。”

6.塔城俄哈小学大门内 日

四五个中属哈萨克男女各带着一个儿童正在同莫林斯基说着什么。

莫林校长：“我再说一遍，我不能接收你们的孩子来上学，你们应该去找中国方面解决问题。”

哈萨克男子提溜拜说：“中国学校没有教哈文的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我这个儿子，十岁了，连哈文字母都不认识。”说着将那儿童推到莫林校长面前。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呀，你们这里就是多收几个孩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莫林校长：“这不是我收不收的问题，而是两个国家之间的问题，我能做得了主吗？”

提溜拜：“那么，你这学校为什么建在塔城？塔城是中国的地盘，为什么中国的哈萨克孩子不能入学？”

莫林校长不高兴地：“你这样说话，不是不讲理吗？”

“不讲理的是你们！”“是呀，就是你们不讲理！”“你们不答应，我们就不离开学校！”众人和莫林校长吵了起来。

7.塔城大街 日

邱山、何木珊、刘温和骑马而行，后面是傅老帅乘坐的轿子，轿子后面是卫兵等人，他们来到了俄领事馆大门外。

邱山等人下马，来到傅老帅轿前，照顾傅老帅下了轿。

傅老帅仰脸打量着俄领事馆的二层楼房说：“洋鬼子喜欢住楼，爬上爬下地多麻烦呀！咱塔城又不是没地方给他们盖房子。”

一席话，说得邱山等人都笑了。

邱山趁机向傅老帅提醒道：“洋鬼子在酒席座次上，是不分尊卑的，大家随意坐，还要请老帅谅解他们呢。”

傅老帅笑道：“这个我知道。八年前，我随金将军到俄境内阿拉木图赴宴，就见过鬼子的席面啦。可就是那刀叉用起来不顺手。”

说着，他们向俄领事馆大门走去。

史马洛夫领事、喀提诺夫副领事出门迎接傅老帅等人，相互问候，握手，然后，引领傅老帅等人穿过院子，步入楼下大厅。

8.客厅内 日

已来了不少俄、中宾客，有人散坐在周边的沙发或椅子上，有人在喝着咖啡互相交谈。大厅的一角，有一女士在弹奏钢琴，琴声柔婉悦耳。

领事夫人和丽娜走上前来，丽娜将一大束鲜花献给了傅老帅。

史领事向傅老帅等人介绍夫人和丽娜，二女子向老帅等人行鞠躬礼，傅老帅、何木珊和邱山都致抱拳礼，惟刘温和有些手足无措，几次弯腰向他们行礼，惹得二女子笑起来了。

丽娜面对邱山笑问：“邱山，你好吗？”

邱山忙回：“好好。”

丽娜：“我让喀提带给你的信，看到了吗？”

邱山：“看到了，谢谢！”

丽娜：“等一会儿我们一起谈谈。”

邱山吱唔着没吭声，忽然想起要送的礼物，忙向旁边一招手，两个哈萨克随从卫士各捧一只大花瓶走过来，邱山接过，又一一交给史领事说：“区区贺礼，不成敬意，请领事先生笑纳。”

史领事一边向傅老帅说谢谢，一边一一接过，兴趣盎然地端详着说：“这对宝贝，是真正的乾隆青花瓷！”然后让夫人和丽娜拿过去，放在了旁边的醒目之处，同时吸引了一些人围拢过来观看。

这时，邱山又招呼身后另一个随从卫士走上前来，手指着那卫士双手捧着的两匹红、白两色丝绸，对转身回来的领事夫人说：“请夫人收下这两匹绸缎，这是我们老帅个人送给夫人您的。”

史夫人笑逐颜开，她向傅老帅施礼道：“谢老帅情谊！这是我最喜欢的呢！”

傅老帅笑道：“要是不够用，我那儿还有哪！”

史领事、喀提副领事和丽娜都乐得笑起来了。

不等史夫人说什么，史领事借题发挥道：“她已经有不少中国丝绸啦！前年我去阿拉木图出差，那里是丝绸之路必经之地，就给她买回大半马驮来，这不，早就做好衣服穿在身上了！”

人们不由得啧啧称赞起来。

邱山用俄语赞美道：“难怪史夫人今天特别光彩照人，赛过天仙呢！”

能听懂俄语的何木珊为了助兴，带头鼓起掌来。

此时，只见俄哈小学的一位副校长匆匆进来，走近史领事低声说：“莫林斯基校长临时有事，要迟到一会儿，他说不要等他。”

史领事看一下表，12点正，于是他宣布：“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光临，请大家入席，随便坐。”

人们一一落座。傅老帅他们在喀提副领事指点下，在几处席面上既放有刀叉又摆着筷子的地方坐了。

刘温和拿起一双银筷子打量着说：“人家想得好周到，咱这些当兵的不怕吃不饱了。”

傅老帅：“我在阿拉木图赴宴时，是圆桌面，今日怎么是长桌？”

刘温和掀开白桌布一看，原来是几张八仙桌拼接起来的，几个人都笑了。坐在对面的史夫人、丽娜也乐了。

史领事招呼完别的宾客，也走过来就座，并问夫人：“你们笑什么？”

领事夫人一时竟笑得答不出话。

丽娜用中文回答领事道：“他们误以为，这一排用方桌拼成的长桌面，是我们专门定打出来的呢。”

史领事也笑了。

史领事端起酒杯，面对傅老帅几个人说：“老帅大驾光临，不胜荣幸。特别是在俄哈小学的建造过程中，老帅在人力、物力上都无偿地帮了忙，本领事十分感谢！”又面向全厅40余位宾客道，“为了俄哈小学圆满竣工，我提议大家一同干一杯。”

众人或立或坐，尽兴而饮。

喀提诺夫副领事招呼大家：“各位多吃菜，西餐、中餐，个人自便。”

众人边吃边喝边闲谈，互相敬酒，气氛热烈。史领事和夫人二人一起向众客敬酒。

丽娜起身向傅老帅敬酒，她说中文道：“久闻老帅德高望重，今日幸会，请接受小女子丽娜敬酒一杯！”

傅老帅既高兴又惊奇道：“谢谢你的敬酒。你的汉语说得很地道嘛！”说完举杯饮了一小口酒。

丽娜借题发挥，一指邱山说：“这位邱山先生，也曾经当过我的汉语先生哪。”

傅老帅不置可否地“噢”了一声，随即问丽娜：“丽娜小姐今年多大了，读过些什么中国书啊？”

丽娜：“小女子今年19岁，读过中国的三字经、百家姓、唐诗、宋词。”

傅老帅高兴地说：“唐诗中有一首五言律诗叫《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其中有两行名句是？”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丽娜充满感情地念出了这两句诗。

傅老帅、何木珊、邱山以及正好返回座位的史领事和夫人都一同鼓起了掌。

史领事对傅老帅道：“边界这地方，琐碎事太多，既然我们是比邻友帮，愿以后我们常来往，多交流。”

傅老帅笑道：“两国政府，谁不愿边界安靖，就算出了什么事，咱们边防官能办妥的，就用不着叫两国政府操心。叫政府省事，岂不都好！”

史领事很赞同，笑道：“像老帅这样为官，这样开通，我这个领事官也就好当了。”

二人开心地又碰了碰杯。

丽娜早已回到邱山对面就座，她对邱山说：“我曾经给你寄过两封信，可你总不回复，所以我今天要罚你。”

邱山：“好，罚几杯吧？”

丽娜：“不，我一不罚酒，二不罚钱，我要你陪我到花园里走走。”

邱山转脸看着傅老帅，傅老帅假装没看见，不表态。邱山又看看何木珊，何木珊抬手示意让他去。

邱山只好离开座位，他绕过桌子，路过喀提身边时，停下步低声问喀提：“我们的哈萨克孩子上学的事，史领事持何态度？”

喀提悄声道：“这事要先听听莫林斯基校长的意见才能决定。”

邱山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9.客厅后门外 日

邱山来到丽娜身边，抱怨道：“你这样做不合中国情理，简直叫我活受罪！”

丽娜笑道：“这就是罚你，是你自讨苦吃。”说着，挎上邱山一只胳膊下了台阶。

花园里有各种花草树木，还有结果的梨树、桃树等。

邱山：“你叫我出来，正好我也有事要请你帮忙。”

丽娜：“什么事？”

邱山：“俄哈小学建成了，我们想让中属哈萨克的一些贫穷孩子，也能进去念书，史领事和你哥哥说要听听莫林斯基校长的意见。听说莫林校长是你表哥，是吧？”

丽娜：“是的。”

邱山：“那就请你向莫林校长通融一下好吗？”

邱山和丽娜站在一颗桃树旁，桃树上结满了已经熟透的红桃子。这里正对着客厅的大落地玻璃窗，傅老帅等人透过玻璃能远远地看到他俩。

丽娜：“要我帮忙可以，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邱山：“你说。”

丽娜：“一是以后我要常到你那里看看，谈谈，也看看你的夫人。听说夫人长得无比的美丽。”

邱山：“我的夫人在北京，不在这里。”

丽娜：“那也好嘛，你和我谈话会无拘无束。”

邱山：“还有呢？”

丽娜：“我现在要用汉语说一句中国话，你必须用俄语说谢谢我。”

邱山：“行，你说好了。”

丽娜拉住邱山两手，把脸贴紧邱山胸脯说：“我爱你！”

邱山随即用俄语说了一声“谢谢。”

丽娜高兴地仰起脸来，碧目晶波、笑容满面地给了邱山一吻。

邱山未料到她会这样，急忙闪身说：“走吧，我们看看你表哥来了没有。”

10.大客厅前的院子 日

莫林校长迈着急促的脚步来到了领事馆，丽娜迎上去：“表哥，你怎么才来？”

莫林校长看一眼邱山道：“还不是中属哈萨克孩子上学的事。邱山先生，我问你，刚才有一些中属哈萨克家长带着孩子，到学校来吵闹，莫非是你们鼓动他们来的？”

邱山：“不，我们不会这样做，你别误会。我想这是因为他们自己有这种迫切要求，自动去学校的，这恰好证明了，你们应该认真考虑办好这件事。”

丽娜撒娇般地拉住莫林校长说：“表哥，中国小学堂里没有教哈文的老师，他们的哈萨克孩子要念书，你就高抬贵手吧！”

莫林校长无可奈何地笑道：“好吧，我去跟喀提和史马洛夫商量商量再定。”

丽娜开心了，抱住莫林校长在他面上吻了一下，并说：“如果这里缺老师，你把我要来好吗？”

莫林校长：“嗨，叫你缠上，就没完没了啦。”说完，他有意瞅了瞅邱山。

11.塔城街市 日

提溜拜领着儿子，向一家俄人开的文具杂货店走去。

店老板是一位40多岁的俄国人，二人原本熟悉，相互打过招呼后，提溜拜就买了些铅笔、橡皮、本子之类的用品。

老板收过钱后问道：“提溜拜，你儿子要进俄哈小学念书了吧？听说学校要接收中方一个班的孩子。”

提溜拜“哼”一声道：“得了吧，人家只收七八九岁的孩子，说我儿子十岁了，不好编到一年级。”

店老板：“那怎么办呢？”

提溜拜：“这不，我给他买点用的，叫他跟着邻居的孩子学，能学多少算多少。”他指在墙上出售的沙皇尼古拉像，“喂，你们皇上卖多少钱？”

店老板听后没在意，就随口回答：“20戈比。”

提溜拜：“哼，他不值这个钱！”

店老板恍然大悟，不愿意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吵闹声吸引了不少围观者，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此时恰巧俄领事馆的翻译卓莱路过这里，他上前问明事由，便匆匆离去。

12.一家俄人妓院 日

一个清兵向老鸨交过银子后，正要离去。

老鸨：“先生，应该交二两银子才对。”

清兵：“我上次来是一两，今天还是那个女人，怎么就变成二两了？”

老鸨：“涨价了呗！”

清兵：“你怎么事先不说？”

老鸨：“事先说了，生意不就做不成了吗？”

清兵：“我看你这是存心坑人！”

老鸨：“你这位客人，不给钱不说，还血口喷人，来人哪，给我评评这理！”

顿时，从里面冲出两位蒙古装束的男子，抓住那个清兵不容分说地一顿拳脚，清兵奋力还击，但还是被打倒了。

13.俄领事馆二楼办公室 日

史马洛夫、喀提诺夫、卓莱正在交谈。

卓莱：“这侮辱我国元首的事，非同寻常，应该参到北京总理衙门去。

史领事看着喀提。

喀提：“这事是不一般，无疑要向中国提出严正交涉。但是说这话的人，并不是清朝官员，而是中属哈萨克的一个普通牧民，我看不必大作。”

卓莱不服气地：“要是这样，中国人以后会瞧不起我们的。”

喀提笑道：“这你也未免过虑了。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俩好轧一好，我们在筹建俄哈小学时，他们给了不少方便，事后还送大钟，又送乾隆花瓶，这份情谊我们也要珍惜么！”

史领事一边听，一边思索着，未明确表示什么。

14.塔城行署衙门 日

傅老帅、何木珊、刘温和和邱山在交谈着。

傅老帅：“这一天就出了两起乱子，说说怎么办吧。”

刘温和：“那俄国老鸨到塔城来开的妓院，趁早给她封了！”

傅老帅：“那个提溜拜呢？”

刘温和：“我派几个人把他捆起来，押到俄领事馆，叫他认罪去。”

何木珊摇头道：“不妥，不妥。”

刘温和：“那你说怎么办？”

何木珊：“我想，先去找提溜拜问明事由，弄清他为什么这样说话，他若能知错认错，再行定夺。”

傅老帅转脸瞅瞅邱山。

邱山忙说：“总理说的极是，沐恩回头就去找提溜拜谈谈。”

傅老帅：“也好。不过，要紧的还是俄领馆那里。那个丽娜，能不能给疏通疏通呢？”

邱山：“只怕丽娜不在领事馆，回家去了。”

傅老帅：“她家在苇塘子，离塔城不过三四十里路，你正好避开俄领馆，直接找她去。”

邱山为难地：“沐恩只怕去她家惹出什么麻烦来。”

傅老帅笑道：“这倒也是的。几天前在俄领事馆里，大庭广众之下，她都会搂搂抱抱的，现在要你一个人去会她，兴许真会闹出乱子来。”

何木珊：“办法倒是有，不知老帅准不准？”

傅老帅：“只要能把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准！”

何木珊：“咱们行署衙门的卫队长王天锡，是邱山的大舅子，就让王天锡陪同邱山去苇塘子，定然无妨。”

傅老帅点头道：“好，就这么办。至于俄国老鸨的妓院，非但不能封门，还要让她继续办下去。常言说的好，无赌无娼，不兴地方。塔城本是枯焦之地，眼下有些兴旺了，这娼妓也就免不了的，咱们只好顺势而为了。可也不能由着她无法无天，要重重地罚她，还要她全包着疗伤费。那两个打人凶手，自然也不能放过。邱山，回头你去告诉稽查局，就这么办。”

邱山：“是，是。”

傅老帅点上一撮烟吸了一口：“再者，所有在塔城当差的，我都要叫他们年轻人能结婚的趁早结婚，已成亲的赶紧设法接家眷来。人一有了家，自然有个约束，省得他们年轻人胡嫖乱捣。他们一安心，也好跟着咱们做事呀，众人齐心兴旺边疆，咱们就可以做太平官啦。”

这时，院子里卫队长王天锡喊道：“俄国领事馆有照会来。”

傅老帅：“递上来吧。”

王天锡进入上房，向老帅呈上俄领馆的照会函件。傅老帅接函后，王天锡要退出。

傅老帅：“王天锡，你等一等，还有事。”

王天锡候在一边。

傅老帅看过函件说：“就是提溜拜的事，人家要我们给个说法哪。还好，人家没把这事直接捅到北京总理衙门去，看来是给咱们面子啦。向来我弱国对于强国，一出交涉，叫总理衙门知道，不管谁是谁非，总是我们不对，就要受到无情理的大处分。所以，这次我们要把事情妥善办好才行。”

何木珊对邱山道：“下一步就看你的了。”

刘温和对王天锡说：“王天锡，老帅刚才吩咐过，叫你明天随邱山到苇塘子去一趟，你安排一下吧。”

王天锡转脸看看傅老帅。

傅老帅有点开玩笑地说：“给我看好邱山这小子，别让他丢了。”

大家都笑了。

15.路上 日

邱山、王天锡骑马走在前边，后面跟着几名蒙、哈卫兵。

王天锡：“我还是头一回到这里来，风景还真够美的！妹夫，这苇塘子有多大？”

邱山：“是个小镇，只有两千多人口，不过，看上去很富庶。”

王天锡：“丽娜家怎么样？”

邱山：“就她和母亲两个人。喀提告诉过我，他父亲原是个军官，作战中战死了。”

王天锡：“丽娜有婆家了吗？”

邱山：“哎呀，我的好哥哥，等一会儿见到她，你问她自己去。”

天锡暗中装个鬼脸“哼”一声笑了。

邱山在想着心事。

（闪回）

苇塘子丽娜家客厅，喀提诺夫一边给邱山倒咖啡一边笑道：“这次的斯牙仔会议，把双边民众的二百多件积案，都给顺利解决了，真是难得呀！”

邱山喝一口咖啡：“只要双方互尊互谅互惠，什么事情都容易办好。老兄，谢谢你这么好的纯正咖啡！”

喀提诺夫：“这是我妹妹丽娜专门买来招待你的哟。”

这时，丽娜匆匆进来：“不好了，妈妈被蛇咬了！”

几个人匆匆来到卧室，只见母亲躺在床上，疼得低声呻吟着。

邱山从丽娜手中接过一条线绳，急忙在母亲左腿膝下小腿上，紧紧绕了几圈，扎紧了线绳，然后接过喀提拿过来的酒精，在母亲红肿的蛇伤处消过毒，便低下头去，不顾一切地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毒液……

站在旁边的喀提兄妹，目睹此情此景，感动得难以言表。

喀提诺夫问丽娜：“怎么回事？”

丽娜：“我刚回来，妈妈正在菜园里摘菜，说是要待客，不想……”

忽然间，喀提猛力将邱山拉开，自己嘴对着母亲的伤口吸了起来……（闪回完）

这时，迎面有一人骑一匹大白马小跑着走来，打断了邱山的回忆。邱山远远地认出是丽娜。

丽娜也发现了邱山，她催马快步向前，勒缰止步说：“是你呀邱山！”

邱山意外地：“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你，你要到哪去？”

丽娜答非所问地：“你要到哪去？”

邱山：“我去看看你呀！”

丽娜打量了一下王天锡和那几个身背马枪的卫兵，眼珠一转道：“不是吧，来看我要带这些人干嘛？莫非又要找我做什么事吧？”说着下了马。

邱山也下了马，打哈哈道：“真是来看望你的。”他拍了拍马背上的袋子说，“还给老太太带来好些上好的娃娃参和鹿茸哪。”

丽娜：“告诉你，我要到塔城常住了，你高兴吗？”不等邱山回答，丽娜走近邱山一抱他说，“想不到还没到塔城就见到你了！”说完，在邱山的脸上亲了一下。

邱山听了丽娜的话，不由吃惊起来，喃喃地说：“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常住塔城呢？”

丽娜：“是这样，俄哈小学因为增设了一个中国学生班，缺老师，我表哥就提议把我从苇塘子小学调来了。”

邱山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啊，恭喜你！”

丽娜：“那就一同进城吧。”说着，二人又重新骑上了马。

邱山给丽娜介绍说：“这是参赞行署的戈什长官王天锡。”

丽娜故意追问邱山：“还有呢？据我所知，他还是你的大舅子，对吧？”说完，“哈哈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扬鞭催马，向塔城方向驰去了。

邱山骑在马上呆呆地，似乎有些找不到方向的感觉。

王天锡：“妹夫，洋鬼子妞儿这么开通，你可得当心点呀！”

邱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挥马鞭，打马飞奔而去，王天锡等人随后跟了上来。

丽娜跑了一会儿，听到后面有人追来，知是邱山，便勒缰缓行。

邱山赶到丽娜座骑旁边，陪笑道：“姑娘的大白马真是疾驰如风呀！”

丽娜故意板着脸道：“别拍马屁了，又有什么事叫我帮忙？”

邱山没有直接回答：“我们老帅让我转告姑娘，俄哈小学堂为我们的哈萨克孩子增设了一个班，全靠姑娘鼎力相助，所以老帅命我代他向姑娘深表谢意！”

丽娜笑道：“区区小事，你们老帅也太客气了。”

邱山：“现在又出了一件区区小事，还得请姑娘从中疏通。”

丽娜：“我就猜着你不是专程看我来的，什么事？”

邱山：“是这样……”

后面的王天锡等人，早已跟上来，与邱山、丽娜保持一段距离缓缓而行。

王天锡望着前面邱山和丽娜的背影，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闪回）

北京王天锡家，王天锡回来，他的妻子月妞和妹子丽娇无比高兴地迎接他。

丽娇手牵小儿戌生，问王天锡：“哥，邱山他好吗？”

王天锡急忙取出一封信给丽娇：“他很好，放心吧。这是他给你的信。”

丽娇忙坐到椅子上拆信看，她那羞花闭月般的美貌，清晰地呈现在人们面前。

邱山画外音：“吾妻丽娇爱览，光阴似箭，一别年余，小儿戌生，也已三岁。思儿心切，念妻日夜，期盼得暇，返京探视。然职戌边，涉事繁杂，保疆护民，责无旁贷。帅署赏假，亦难成行……”

丽娇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戌生在旁边说：“妈，爸爸来信了，你别哭么！”

丽娇擦擦泪水说：“乖儿子，你这个当兵的爸，要在边疆卫戌一生，咱不要他了，好不好？”

戌生：“那我不就没有爸了吗？我不乐意！”又跑到月妞面前，“舅妈，你说呢？”

月妞抱起戌生亲了亲他，大家一同笑起来。（闪回完）

王天锡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策马快步前行，靠近了邱山和丽娜。

丽娜嗔怪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污辱国家元首是要坐牢的！你邱山又不是不懂，怎能看成是区区小事呢？”

邱山解释道：“我不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还请姑娘尽力斡旋才是。”

丽娜停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先送我到俄哈小学去，明天我就去领事馆说说看。”

16.塔城大街 日

提溜拜来到了那家俄国人开的杂货店门前，鼓了鼓勇气走进店内，对店老板客气地笑道：“老板，你好！”

店老板：“你来干嘛？又要惹事是吧？”

提溜拜：“老板别误会，我提溜拜今天是来认错赔不是的。”

店老板不相信地：“啊？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提溜拜：“是这样，昨天下午，边界委员邱山老爷找我谈了谈，使我这糊涂脑袋明白了道理，知道我错了。”

店老板：“真的吗？那你明白什么道理了？”

提溜拜：“咱们两国民众应该友善相处，和睦为邻么！所以我前天说的话就很不好，我错了，我道歉！”

店老板：“这话是邱委员教你说的吧？”

“是的。”提溜拜真诚地，“不过，我是口服心服的。”

这时，门外有人喊“邱委员、邱委员”的声音，提溜拜向外一瞧，只见邱山等人骑马路过门外，有些路人和兵士正向他请安。

提溜拜疾步走出门外，赶上邱山喊道：“邱老爷、邱老爷！”

邱山勒缰止步，认出了提溜拜，便说：“提溜拜，你好！”

提溜拜激动地：“刚才我到这店里认了错，道了歉。”

店老板这时也来到邱山跟前说：“提溜拜是好样的，知错认错了，我要禀报我们领事馆。”

邱山点点头，同时看了看身旁的丽娜。

丽娜：“提溜拜，你能够知错改错，令人高兴，你儿子上学的事，我会帮忙的。”

提溜拜对丽娜说：“那就太谢谢小姐了！”

邱山趁机向人们介绍说：“她是刚来俄哈小学上任的老师丽娜小姐。”

丽娜礼貌地对周围众人说：“大家好！希望各位把孩子送到俄哈小学来上学。再见！”

周围群众中有认识丽娜的人说：“她是喀提诺夫副领事的妹妹，有来头的。”

“看上去她和邱山挺好的么！”

“跟洋鬼子妞儿相好，只怕会惹出国际交涉来！”

17.邱山寓所 日

邱山在小睡，朦胧之际，感觉有一只绵嫩的手抚摸他的头额，睁眼一看是丽娜，邱山一急，就要起来。

丽娜按住了他：“你有热度，是病了吧，还是躺着吧。”

邱山责怪地看看当差的蒙兵。

蒙兵：“老爷睡着不醒，小姐不准叫醒你。”

丽娜向蒙兵摆摆手，叫他出去了，脸偎脸温存地对邱山说：“我怕你着急，到学校后简单安排了一下，就到领事馆去了，见了史马洛夫领事和夫人。”

邱山急得一仰身坐了起来：“怎么样呢？”

丽娜：“我把亲眼看到提溜拜向杂货店老板认错道歉的事情说了，还说你们老帅很重视这件事，要重重地处罚提溜拜，杀一儆百。领事和夫人听了后，都觉得满意。夫人还对领事说，上次他们来赴宴时，他们老帅表示边界上要是出了什么事，两国边防官能办妥的，就用不着叫两国政府操心。人家说的是真心话，也在理上，所以，是不是就不必过分追究了吧。史领事就点头了。”

邱山听后如释重负，一拍双手说：“太好了，真该好好谢谢你哪！”

丽娜：“怎么谢我呢？”

邱山急忙跳下床，取出原本要带到苇塘子去的那付鹿茸和一筐娃娃参，给丽娜看，说：“这就是答谢你的两样礼品，请你带回去吧。”

丽娜一噘小嘴道：“我可不稀罕这些东西！”

邱山为难地：“这……”

丽娜：“我只要你说一句你爱我的话就行了。”

邱山犹豫地：“我说可以，但你不能当真。”

这时，外面报告说：“何总理大人驾到。”

邱山一时有点慌乱。

丽娜却自作主张地说：“正好，我也见见何总理。”

邱山顾不得搭理丽娜，急忙出门迎接何木珊。

18.院子里 日

何木珊已经走进院子，邱山见过礼后，由于担心他见到丽娜会产生什么误会，便在院子里说起丽娜为何而来的情况……

19.寓所内 日

丽娜在几个房间里走走看看，忽然她想起什么，从自己那只放在桌上的手包中取出一瓶香水，在邱山的房间和床铺上洒了洒。顿时，她闻着满屋的柔香，满意地笑了。

20.院子里 日

何木珊对邱山低声说：“有不少闲话传到老帅耳朵里了，老帅担心你和这丽娜的事，所以决定让你带队回京接家眷来。老帅说，叫你离开她一段时间，你再把媳妇接来，那鬼子妞儿也就死心了。现在正好她在这里，一会儿你就当着她的面说一下。”

邱山：“盟叔说的极是，不然的话，这事怎么了结？我正愁着呢！”说完，二人走进了屋里。

21.寓所内 日

何木珊与丽娜寒暄时，当差的送进洋酒、食品、水果等，摆设好后，何木珊请丽娜入座。

何木珊端起酒杯对丽娜说：“多亏姑娘帮忙斡旋，使前后两件事情都圆满办妥。今天我来敬姑娘一杯！”随即与丽娜碰了杯。

丽娜笑道：“何总理太客气了，谢谢！”然后轻轻饮了一口酒。

何木珊：“回头我就叫文案上给领事馆回文，通报我们对提溜拜的处理情况，向领事馆道歉。”

丽娜：“噢，对了，提溜拜的超龄儿子上学问题，我和莫林斯基校长商量过了，他终于答应了。你们通知提溜拜，一开学就叫他儿子来中国班上课吧。”

何木珊、邱山更高兴了。

邱山向丽娜敬了酒，又请丽娜吃了些东西，然后说：“我们老帅为了兴旺边疆，传下话来，叫年轻人已结婚的，就把家眷接来，未结婚的，赶快成家。刚才总理告诉我，有50多人报了名。老帅指令我为带队官，也回家把家眷接来。所以，我要离开塔城一些日子。”

丽娜脸上随即显露出一丝阴影，急切地问：“什么时候回来呢？”

邱山：“来回一趟，总得半年多吧。”

丽娜：“那你什么时候走呢？”

邱山看看何木珊。

何木珊：“准备几天就得动身了。”

22.俄哈小学 晨

学生们在家长的陪送下，陆续走进了学校大门，校长莫林斯基和几名老师还有丽娜，正在学校门口和院子里迎接学生。

提溜拜领着十岁的儿子来到了校门口，他向莫林校长和丽娜深深鞠了两个躬，说了一些感激的话，然后又让儿子也向校长和丽娜鞠躬。丽娜兴高采烈，亲切地摸摸孩子的头，就让他进了校门。

23.傅老帅行署 日

邱山急忙走来对傅老帅施礼后说：“老帅传沐恩来，愿听老帅吩咐。”

傅老帅让邱山坐下，随即说：“明天你要带队去北京了，都准备好了？”

邱山：“都准备妥当了。”

傅老帅：“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中俄两国又出事了，你得留下来办交涉呢。你看看，这是刚收到的朝廷打来的电报。”说着将电报稿交给了邱山。

邱山急忙看起来，随后轻声读着：“接俄罗斯外交部照会，称其诺尔斯克政务官裴德罗夫奉令前往中国北京，行至塔城西北边界，不知去向，经派兵查找，在中国乌西岭地方，发现裴德罗夫及其随员的皮鞋三只，枪支两杆。此系中国保护不周所致，中方应承担责任，予以赔偿……”读到这里，不由得疑惑地看了看傅老帅。

傅老帅：“朝廷来电要我们塔城出面办理，争取通过谈判加以解决。我和何总理合计了一下，决定派你去谈判最合适。这样，你就不能回北京了，我叫王天锡带队去，他可以把你媳妇和他的媳妇一起接来，你看行吗？”

邱山：“沐恩愿遵命行事。只是这俄国政务官裴德罗夫失踪之事，与我们塔城辖区并无关系啊！现在竟要我们负责，还要赔偿，这不是强加于人吗？”

傅老帅：“可不是么！这就要你跟他们据理力争了。”

邱山连声应承道：“是，是。”

傅老帅：“回头你再到中俄局去一下，找范翼长查实有关情形，也好心中有个底。”

邱山：“是。”

傅老帅磕磕烟锅说：“我原想等你从北京接媳妇回来，安顿好家，明年夏天两国勘查国界时，你就跟我勘界去，不想又冒出个裴德罗夫来，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24.塔城东门外 晨

去北京接家眷的50几名官兵已聚集在这里，有人骑在马上，有人牵扯着马，站在那里和前来送行的人说话。

带队官王天锡跨上座骑，对众人说：“现在人都齐了，准备出发！”

这时，一匹大白马自城内飞驰而来，一眨眼奔到了这里，是丽娜。丽娜勒住马，在人群中寻找，却未见邱山，不禁疑惑起来，她策马走到王天锡跟前问：“邱山呢？”

王天锡看到丽娜赶来送邱山，心里就不是滋味，便有意答非所问地说：“他前头走了。”

丽娜“不会吧，邱山是带队官，怎么会一个人先走了呢？”

王天锡吱吱唔唔难以回答。

旁边骑在马上的何守志诚实地对丽娜说：“小姐，邱山他没来，现在的带队官是王天锡。”

丽娜狠狠瞪了王天锡一眼：“好你个王天锡，竟和邱山一起来骗我！”说完挥鞭策马而去。

25.邱山寓所 日

邱山正在翻阅有关裴德罗夫失踪的资料和塔城边界地图。

一阵急促脚步，丽娜面带怒气地冲进了屋里：“你这个说谎贼，存心骗我，我与你拼了！”说着就去撕扯邱山。

邱山一边退让一边说：“你别误会，我没骗你呀……”

丽娜一边哭一边说：“我的心上肉已被人骗去，我不活着了！”忽见桌上有一把雪亮的裁纸尖刀，她抓起刀子，“今天你先割我一块肉，我再割你一块，两下开交。”

邱山：“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造成了你的误会，你就割我的肉吧！”伸出胳膊，捋起袖子，“你爱怎样割就怎样割。”

丽娜：“那好吧！”举刀在邱山胳膊上试了两试。

邱山不动，丽娜哪里肯割，撇下刀，抱住邱山大哭不已。邱山无奈，只好以好言劝慰，又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来。然后去倒水给丽娜喝，忽然计上心来，自语道：“哟，水冷了，我让当差的给你烧咖啡喝。”随后手持保温瓶出了屋。

26.院子里 日

邱山招呼一声，一个当差的哈兵应声而至。

邱山低声说：“你立刻骑马到领事馆，请喀提副领事马上来，我有急事！快！让别人把咖啡煮好送来。”

27.寓所内 日

邱山进屋，见丽娜精神上已恢复正常，便说：“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我让人给送来。”

丽娜：“不，我现在不想吃。噢，我马驮上有些东西，本是带给你路上吃的，你吩咐人拿进来吧。再者，把马给我喂好，我今天不走了！”

邱山简直惊呆了，着急地：“那怎么行，你要回学校给学生上课呀！”

丽娜：“我已经请好假了！”

邱山无力地坐到了一把椅子上，一句话也没有了。

一个哈兵送进来刚煮好的咖啡。

邱山欲起身给丽娜倒咖啡，但总感到身上沉重得站不起来。丽娜见此情景，倒是反客为主，起身斟了一杯咖啡，默默地送到了邱山面前。

院子里有当差的喊：“喀提诺夫先生到。”

邱山急忙迎出去，请喀提进屋。

喀提见丽娜坐在沙发上显得不高兴的样子，心中也就有数了，他有意打趣道：“你把我们兄妹俩都叫来了，是要请客呀？”

邱山：“当然啦，一会儿咱们就到馆子里吃午饭去。”

喀提禁不住奇怪地问：“你不是要回北京接老婆来吗？怎么没走？”

邱山笑道：“本来是要我回京接家眷来的，可是昨天下午老帅把我叫去，要我留下来，准备和你们谈判哪。”

喀提：“噢，我知道了，是裴德罗夫政务官失踪的事，我们领事馆奉外交部之命也在准备和安排。这么说，中方无疑你是主谈了？”

邱山笑嘻嘻地对丽娜说：“丽娜小姐，你哥哥的话，证明我没有说谎吧？”

丽娜听她哥哥所言，知道自己误会了，气也就没了，可仍然装着不满的样子，“哼”一声说：“谁听你的鬼话，我才不睬你哪！”

喀提：“是呀，不要睬这小子，谁叫他欺负你哪，看我怎么揍他吧！”说着，凑近邱山，对着他面部一拍巴掌，“啪”地一声像打了邱山一记耳光。

邱山也故意一捂脸说：“哎哟哟！打得这么重呀！”

丽娜急了，赶忙跳起来，把喀提推到一边，嗔怪道：“你还真打呀！”

喀提和邱山相互看了看，吃吃地笑了。丽娜明白自己上当了，不由得冲着邱山撒起气来，用两只拳在邱山身上胡乱打着……

28.塔城大街 日

提溜拜和给邱山当差的哈萨克布尔骑马而行。

提溜拜问布尔：“布尔，邱委员要我去，到底有什么事？”

布尔没吱声，有意不搭理他。

提溜拜嘟哝道：“反正我再没做不友善的事，我不怕。”

布尔还是没吭声。

提溜拜：“过几天，我想到乌西岭打猎去，你能请假去吗？”

布尔道：“再说吧。”说完策马快行。

29.邱山寓所 日

邱山正在写着什么。

院子里响起布尔的声音：“老爷，提溜拜来了。”

邱山：“请他进来吧。”

提溜拜进屋，邱山起身与他握手问候。

落座后，邱山说：“听说你儿子念书很用功，你开心了吧？”

提溜拜：“可不是么，老师好几次表扬他哪！我得好好谢谢丽娜小姐和莫林校长，我准备去打些猎物送给学校。”

邱山：“你打猎是去塔尔马哈台山里吧？”

提溜拜回答：“是，不过这山几百里，跑不过来，我主要是到乌西岭打猎。”

邱山：“乌西岭地方也是很大呀，还有一部分是在俄国境内，你怎么跑呀？”

提溜拜：“我哪里都能去，反正那里没有人管，通行无阻。”

邱山：“主要打些什么猎物？”

提溜拜：“鹿、熊、狐狸、野猪、山鸡、野兔，多得很。狼也很多，常常是一群一群的，我们一般是不打的。因为狼群危险性大，我去打猎都是约好三四个人一起去。在老爷这里当差的布尔，以前也常去，他枪法也很好。”

邱山：“这么说，要是一两个人冒然闯进乌西岭，会有很大危险的？”

提溜拜：“那当然了，我虽然脾气倔，可从不去冒险。”

邱山笑着夸赞道：“你倒是个胆大心细的好猎手呢！”

提溜拜开心地笑了，问道：“老爷，你是不是想进乌西岭打猎呀？要去的话，我就约一些人陪你去。”

邱山：“好呀，回头我去禀报老帅，他要准许的话，我们就去。”

30.乌西岭山林中 日

一群野鸡正在低空飞翔，忽听几声枪响，有几只野鸡从空中坠落，原来是邱山等七八个人在打猎。

提溜拜称赞道：“老爷的枪法要数第一了！”

人们看到，几个人的马背上都驮有不少猎物，其中还有两只鹿、一只豹子。

这时，只见远处有一只黑熊向前奔跑着，钻进了一片矮树林中。

提溜拜说：“让我来收拾它。”说完就要策马追去。

邱山：“算了吧，前面是俄国地界了。”

提溜拜：“管它哩，到嘴的肉不吃白不吃！”策马追了上去。

两个猎手也跟过去了，不一会儿，只听几声枪响，并传来黑熊的惨叫声……

31.俄领事馆 日

史领事手持一份电报稿，看完后交给喀提：“总督府是同意和中方谈判的，不过地址不在我们这里，要到阿古卡谈判。”

喀提：“总督府还要求我们派人陪同去哪。”

史领事：“主谈由总督府派去，那我就不必要去了，我看你去吧。”

32.路上 日

喀提和邱山并辔而行，随后是翻译巴雅尔和十名蒙古、哈萨克兵。

邱山对喀提说：“咱们加快点吧，不然今天就赶不到阿古卡了。”

喀提：“瞧你这样子，恨不得立马就要开谈，好像你已经胜券在握了。”

邱山笑道：“到时候有你瞧的。”说完双腿一夹马背，马儿小跑起来。

忽然，只见前面一片疙疙攘攘的东西，自东北往西南行动，马嘶后退，原来是一群群大小蛇类挡住了去路。人们大惊。

哈萨克兵布尔说：“这是蛇窝搬家，咱们过不去了。”

邱山惊讶地：“怎么这样多呀！咱们绕绕路吧。”

布尔：“蛇群无头无尾的，无路可绕。”

喀提：“我们到那处高坡上等一等吧，看它过完了再走。”

于是人们后退几步，在一处高坡上观望。

各色各样的蛇类中，有长一二尺的，有长三四尺的。当中有几条一丈多长，黑身白点，头上有冠子的大蛇，走一会儿，停一会儿，抬着头吐着舌，向远处的人们观望。又见一种两头蛇，一个身子两个头。

邱山对喀提笑道：“我们中国古书上说，人见两头蛇必死。”

喀提笑说：“这是哪里的话！”

又见一种两端有头无尾的蛇，它走起来是两头蹭着走。

喀提骇异说：“这个倒是少见。”

又见一种三四尺长的跳蛇，它不曲曲蠕动地走，只是一跳三四尺，跳到别的蛇上，那蛇就伏地上不动，稍一会儿，它又从那蛇的身上跳到另一条蛇身上。

布尔：“蛇类最毒的莫过于跳蛇。”

大家观望了好一阵子，蛇类并未减少，依然无头无尾地向前蠕动着。

邱山和喀提商量说：“前无村后无店的，咱们就自己扎帐篷住下吧，你说呢？”

喀提：“也只好如此了。”

布尔：“要扎帐篷，这里有毒气，扎不得，要倒退几里路才行。”

邱山道：“好，你就带几个人去吧。”

33.阿古卡镇 日

一座二层楼房的大厅内，几个俄国人正在布置谈判会场，场地很简单，只有一张大圆桌和几把椅子。

俄方参与谈判的主谈鲍格宁年约30来岁，看上去很沉稳干练。他正在会场旁边的一个房间里翻看文件和资料。

传来一阵敲门声。

鲍格宁：“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喀提诺夫。

“是你呀，喀提诺夫老朋友！”鲍格宁急忙起身迎接喀提，“原来是你陪同中国代表来的啊。”

喀提与鲍格宁握手：“鲍格宁，你好！总督府派你来主谈，好极了。”

鲍格宁请喀提落座后说：“中国官员呢？”

喀提：“在旅店里安排好住下了。”

鲍格宁：“主谈官是谁？”

喀提“塔城的边界委员，叫邱山，今年23岁。”

鲍格宁：“嗨，比我还小十岁哪。”

喀提：“后生可畏哟！”

鲍格宁：“噢，那我可得小心些。”

两人笑了。

鲍格宁问喀提：“咱们有两年没见面了，你该结婚了吧？”

喀提：“未婚妻今年刚从彼得堡女子大学毕业，我们打算明年结婚。”

鲍格宁：“祝贺你呀！”

喀提：“谢谢！这次谈判时间，怎么安排？”

鲍格宁：“定在明天上午九点，你看行吧？”

喀提：“当然行。”

34.谈判大厅 日

俄、中双方主谈和翻译、秘书等人已经在大圆桌周围就座，每人面前都有笔纸、墨水瓶和茶杯。

鲍格宁先开始讲话，他脸色十分严肃地面对邱山说俄语道：“贵委员来此谈判，是否完全担负责任？”说完让身旁的翻译译告。

邱山听完翻译所言，也严肃认真答道：“今日凡我所说的，完全负责。但不知道贵主谈如何？”

鲍格宁：“同样负责。根据俄中两国《恰克图条约》之规定，两国官员入境，双方都要派人保护，现在裴德罗夫主仆二人失踪，贵国派人保护过没有，所派何人？”

邱山：“据我考查，我们并未派人。”

鲍格宁：“为什么不派人呢？裴德罗夫入贵国国境，是由我们这里行文塔城领事馆，转告塔城行署中俄局派人保护的。”

邱山：“不错，我们的确是接到了此项照会，中俄局也做好了派人保护的准备，不过，裴君主仆并未到塔城来，又怎能照约派人去保护呢？”

鲍格宁：“裴君主仆是由斋桑边界进入贵国的，何必又去塔城呢？”

邱山：“既然不去塔城，那么照会中就应具体注明裴君主仆由斋桑入境，并在那里等候我国派员去，会同起身。可是裴君一不来塔城，二未在我们中俄局领取护照，所以我方无从保护。不但敝委员不敢承担，即使我们参帅也难负责。”

鲍格宁：“若如贵委员所言，裴君主仆岂不白死、枉死了吗？岂有此理！”

邱山见对方态度强硬，便心平气和地说：“有道是，人命关天。不要说裴君是贵国贵官，就是一平民百姓，也应弄清生死真相。这方面，我们是愿意全力以赴去做的。所以我认为，有几个具体问题，我们应该首先弄清楚。”

鲍格宁急问：“什么问题？”

邱山：“一是裴君何时进入我国境界的？二是文告过我国边界哨卡没有？三是究竟行至何处遇害？若只凭贵国卡官以拾靴处指定为乌西岭，就向塔城交涉要人，是于情于理上说不过去的。”从桌上拿起事先带来的塔城边界图，指着说，“查这乌西岭绵延数百里，而且北头还是贵国境地，如果今天我不讲理，我完全可以反过来，说裴君主仆二人是在贵国境内的乌西岭遇害的，与我们中国并无关系。但是，为了维护两国睦邻友好，我不会下这个结论。我是抱着与贵主谈共同弄清事实真相而来的。”

在场的人都认真地听着邱山的发言，坐在圆桌外边旁听的喀提诺夫还赞同地点了点头。

俄方工作人员给邱山的茶杯里添了些热水。

邱山喝了一口茶，随后笑道：“敝人曾经进乌西岭打过猎，亲眼目睹那大山里无人踪迹，倒是野兽成群，就连那些好猎手也不敢一两个人冒险去乌西岭打猎，何况是裴君主仆二人哪。还有，从裴君遗留下的两杆枪来看，完全可以推断出，裴君二人不是被人所害，而是遭遇到了凶猛的野兽，因为野兽只需他们的躯体，而不需要他们的枪支。”

在场的人有的微微笑了。

鲍格宁仍旧严肃地：“按贵委员所言，裴君有可能是从俄境内的乌西岭进入贵国的，但这是绝对不会的。因为从俄境乌西岭进入贵国，要多走很远的山路，裴君不会舍近求远，所以，我们派兵查找到靴子和枪支的地方，肯定是在贵国境内的乌西岭。”

邱山笑道：“贵主谈所言极是，我并不否认这种可能，但如果能在拾靴处找到证人作证，那么，裴君二人即使被野兽所害，敝国也愿承担一部分责任，决不推诿。当然了，既然拾靴处是在中国境内，那么证人就应该是中国人。这是弄清事实真相，公正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请贵主谈三思。”

鲍格宁想了会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旁边的秘书手中拿起记录稿来，翻看了一下，然后说：“这样吧，我把谈判情况速报总督府，听候总督示意，再行定夺。”

邱山：“好，我也速报我们参赞行署，听候传谕。”

鲍格宁随即换了一副笑脸起身道：“贵委员一路风尘来此，敝人今天中午特设酒宴招待，请一同前往酒店去吧。”

邱山高兴地笑道：“贵主谈太客气了，谢谢！”

35.塔城参赞行署 日

何木珊、刘温和二人前后脚地进入了大门。

刘温和对何木珊说：“老帅传谕说有好事告诉我们，你猜会是什么事？”

何木珊：“兴许是邱山去谈判的事，不过也不会这么快呀。”

说着二人进入了傅老帅的上房。

傅老帅笑呵呵地开口道：“悦岩送来了禀文，会让你们高兴的。”他指一指放在桌上的文本，“你俩先看着吧。”

何木珊先看起来，看完一页随即递给刘温和，称赞道：“好，好……办的好，办得太好了……”

傅老帅感慨地说：“向来办交涉，洋鬼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次咱们可没有受人家摆布。邱山懂外交，谈判得有理有节，还有情哪，让对方心服口服，遵照公理办事。”

何木珊笑道：“可以说是成功而圆满！”

刘温和：“前些日，悦岩向我要几个兵，跟着他到乌西岭打猎，原来他醉翁之意不在猎物，是在为谈判做准备呀！”

傅老帅：“你们看，怎么奖励他呢？”

刘温和：“晋升加薪吧！”

何木珊：“眼下咱们正在给要来家眷的官兵盖房子，可以给邱山多盖两进房屋，再加上前后大院子，不用他自己另外出银子。”

傅老帅：“你们这两条我都准。我也来提一条，等悦岩回来，由他把这次谈判情况写成奏折，然后去北京奏明朝廷。这样，他可以在京城家里过了年，等于给了他假期，待明年春天和接家眷的人一起回来。”

刘温和：“这可是一次美差呀！”

何木珊：“我看，老帅在这上头还有另一层意思吧？”

刘温和：“莫非是让悦岩离开那洋妞儿吧？是呀，我听说那洋妞拿刀子和悦岩拼命哪，这要是真出了事，那两国交涉可就闹大了。”

傅老帅：“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36.塔城 日

这里是一大片新盖起的平房，是官兵们从内地接来家眷的住地。

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妇从一个院落的大门内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丫环，二人向相邻的另一个大门走去。她跨进门内，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美丽丫环正在前院里晾晒衣服。

丫环见少妇进来，忙上前请安道：“大奶奶，您来了，奶奶在后屋等您哪。”

少妇应答一声，然后对自己的丫环说：“桂花，你在这儿跟玉兰说说话吧。从京城到塔城来大半个月了，都各自忙这忙那的，你们表姐妹俩，还没得空叨唠叨唠呢。”

桂花和玉兰一听高兴起来，齐说：“谢谢大奶奶。”

37.后院正房 日

邱山媳妇丽娇在衣橱前翻寻衣服，她一件又一件地在身上比量着，似乎没有她满意的衣服似的。她对外间正带着孩子玩耍的一中年女人说：“赵妈，把戌生给我看着，你去隔院看看，我嫂子怎么还不来呀？”

这时，院里传来嫂子的话：“来了，来了，什么事这么催命似的？”

丽娇急忙将嫂子迎进屋，坐下后说“猴子到底抵不住那洋妞了，今天早晨进衙门前，呜呜囔囔地告诉我，那洋妞儿要登门拜见我，说明天是礼拜，她兄妹二人都休息，一定要来，嫂子你看怎么才好呀，快给拿个主意吧！”

嫂子：“你哥原来跟我说，这事别当真，拖在那里不睬她，也就拖过去了。现在看来，这样拖也不是办法，人家要来咱家做客，又是俄国外交官和她妹子，几次帮过猴子的大忙，你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吗？”

丽娇：“我也是这么想，总得让猴子有面子才好。”

嫂子：“事在人为……”

38.前院 日

桂花对玉兰说：“表妹，你还记得吧，三月里从北京动身时，我家老爷子发话，叫他儿子王天锡把我收房，可大奶奶一直没松口。现在来到塔城，大奶奶好像转意了，你知道为什么？”

玉兰：“为什么？”

桂花：“大奶奶不像你们家奶奶，生下孩子都三岁多了，大奶奶却一直怀不上孩子，她着急了，想让老爷纳妾。”

玉兰笑道：“大喜事嘛，但愿你能给他生个大胖儿子！”

桂花难为情地要打玉兰，玉兰咯咯笑着，躲闪着。

这时，大门被推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妩媚动人、肌肤异常白皙娇嫩的姑娘走了进来。她两只手里分别提着一些蔬菜水果和点心什么的，见到玉兰和桂花在嬉闹，便笑说：“二位妹妹遇到什么开心事了，说给我听听好吗？”

玉兰笑道：“哦，荷香买东西回来了，告诉你，咱家猴子老爷也要娶小了。”

荷香：“娶什么人？”

玉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玉兰还特地站到荷香面前说，“就在我眼前！”

荷香脸红了，朝玉兰“呸”一声，进后院去了。

忽然，传来王天锡夫人月妞的话声：“都到后屋来，有事。”

几个丫环很快聚集到后屋，连赵妈也领着小孩子过来了。

月妞发话道：“明天，有俄国客人兄妹二人来咱家做客，这位小姐叫丽娜，据说长得天仙似的。女人见女人都要相互比一比，我就不信咱这两个院里倾城倾国的美色，还比不过黄头发蓝眼睛的洋妞儿。所以，明天一早吃过饭后，什么都不要做，都给我精心修饰和穿戴好，个个都赛过西施、貂蝉，叫那洋妞儿看了发呆，不好意思待在咱们家里。到时候，你们都看着我眼色行事，顺着我的话意说，明白吗？”

39.邱山家 日

丽娇在梳妆台前化妆，荷香、玉兰也在另外房间里梳洗打扮。

邱山领着三岁多的戌生，一边逗儿子玩，一边在房屋里走动，来到丽娇跟前说：“瞧，你妈正在梳妆打扮，要登台演出啦！”

丽娇：“你猴子别贫嘴，我问你，你该做的事都做了吗？”

邱山：“要请的客人，特别是何守志夫妇，我都吩咐小来子去请了，中午的酒席，也在馆子里订好了，11点半就给送来。”

丽娇：“还有呢？”

邱山故作忘却似地，想了想说：“噢，丽娜兄妹来到后，我就去应酬喀提，女宾由你管，我躲远远的，对吧？”

赵妈进来：“爷，何守志夫妇来了。”

邱山应承着，把戌生给赵妈，自己到前面客厅去了。

嫂子月妞进来了，身后还有桂花和桃花两个丫环。

月妞见小姑丽娇亮丽非凡，姿容天成，禁不住左看右看，前瞧后瞅，说：“今天要叫那鬼子妞吓一跳！”

丽娇撒娇道：“嫂子，看你说得多悬！说不定，咱们还比不过人家哩！”

月妞责怪地：“好妹子，你可别胆怯呀，不用说你我，就是咱两家这些丫头，也会叫她刮目相看！走，咱外面准备迎客去。”

40.邱山家厅堂 日

左边是男宾会客室，右边是女宾会客室，邱山、王天锡、何守志等人在左边会客室，丽娇、月妞、何太太等人在右边女会客室等候。

邱山家的男佣人小来子从大门外进来，在厅堂里向两边会客室大声禀报道：“喀提副领事和妹妹丽娜小姐就要到了。”

邱山、王天锡二人急忙出来，到大门外迎接，与刚刚下马的喀提兄妹问候相见，然后穿过前院，进入厅堂。

喀提四下瞧瞧：“怎么不见夫人呢？”

邱山：“等一会儿再引见。”

喀提由王天锡引入厅边的男宾室。

邱山招呼丽娜说：“女宾那边请。”说完就闪身到了男宾室。

此时，从右边女宾客室里走出了何太太。何太太身材矮胖，脸上双颊有两块赘肉，一只眼睛还是巴拉眼，全身打扮得十分鲜艳，她花枝招展地走到丽娜面前施礼道：“丽娜小姐请！”

丽娜双目盯着何太太，惊讶地向后倒退着，呐呐地问：“你，你是……”

这时，荷香来到丽娜面前施礼道：“有请丽娜小姐。”

丽娜以为这位天仙似的美人大概就是邱山夫人，由诧异到惊喜，笑逐颜开道：“你就是……”

荷香：“我是太太的丫环荷香。”

丽娜还未回过神来，月妞出来了，她向前拉起丽娜的一只手说：“欢迎丽娜贵客，请！”

丽娜看看这位绝色少妇，以为这无疑就是邱山夫人，睁大眼睛，微启红唇，正要说话。

月妞赶忙道：“邱山夫人丽娇正在恭候小姐呢，请。”

丽娜被搞糊涂了，不由自主地跟着月妞走向右边女宾室。

只觉面前一亮，丽娇由丫环玉兰扶着走出女宾室，站在丽娜面前。

月妞向丽娜介绍道：“这是邱山夫人丽娇太太！”

丽娜被丽娇光彩照人、羞花闭月的容姿镇住了，她双目放光，呆呆地盯着丽娇，嘴唇微微动了几动，半响才用俄语说：“我的上帝啊！”

丽娇也在用惊讶、赞赏的目光注视着丽娜，不由惊叹道：“天哪！”

二人相视而笑，两双手情不自禁地拉在了一起。

此时，行署衙门戈什长官张权进来了，他对丽娇说：“嫂子，小弟奉老帅命，送来两桌酒席。老帅听说今天喀提兄妹来府上做客，特地送来招待贵宾的，请喀提兄妹赏脸。”说完，招呼院子里的几个清兵抬进了两只带格的大盒子。

丽娇、丽娜二人听罢，齐对张权道：“谢老帅盛意！”

41.女宾室 日

丽娇、丽娜、月妞、何太太围桌而坐，荷香、玉兰、桃花在旁边侍候。月妞张罗着，请大家一起干杯，吃菜。

丽娇与丽娜二人亲热地碰杯，一饮而尽。

丽娜对丽娇说：“中国人起名字，兄弟姐妹的名字中，有一个字是相同的，对吧？”

丽娇：“是的。”

丽娜：“我的名字叫丽娜，你的名字叫丽娇，是不是有一个相同的字？”

丽娇：“是呀！这就是说，咱俩……”

丽娜接话与丽娇异口同声道：“是姐妹！”

月妞等人都高兴地拍起了手。

丽娜：“我20岁零三个月，你比我大两岁，自然你是姐姐，我是妹妹。”

丽娇：“好！好！我能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真是三生有幸！来，姐姐我和妹妹干一杯！”

月妞也端杯说：“为你二人结拜成好姐妹，大家一起干！”

众人相互碰杯祝贺。

丽娇从手腕上取下自己的那只翡翠玉镯，一边给丽娜载在手腕上一边说：“妹妹，这是姐姐的一份心意。”

丽娜高兴地在玉镯上吻了一下，忽然也想起了一件事，急忙离座到厅堂一角的衣架上取下自己那只精致的拎包，从中取出一张火红色的狐狸皮，回到丽娇身边说：“这是我今天特地带来送你的一件礼物，希望你喜欢！”说着就给丽娇围在了脖颈上，随即又在丽娇脸上“叭”地亲了一下。

众人叫好，一齐鼓起掌来。

42.男宾室 日

邱山与喀提正在划拳：“七巧呀，八匹马呀，四季发财，哥俩好，哥俩好！”

二人同时说出了“哥俩好”，属于平拳，各自都饮了一口酒。

邱山对喀提说：“有件事，我要请你小子想想法子。”

喀提：“你小子总没有好事，说！”

邱山：“是这样，我们老帅为了加强马兵的势力，特地派王天锡接任马队长官。我和天锡当年投军时，都是从马兵当起的，特别喜欢马，可是要训练马队，那就差一截了。据我了解，你姨夫，也就是莫林斯基校长的父亲是骑兵军官，现在退伍在家闲着……”

喀提打断邱山的话：“你小子把我和亲戚的家底都摸去了，不愧是搞外交的行家呀！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后天我就到姨夫家说这事去，估计他会愿意的。”

邱山：“如果能来当马队教官，俸禄从优。”

喀提：“这是咱们朋友间帮忙的事，用不着给钱。”

43.王天锡家 夜

王天锡和妻子月妞已经躺下，二人正在闲聊。

月妞：“我原想和丽娜比一比，叫她为难，自愧不如，打消和邱山要好的念头，不料弄巧成拙，她和妹妹竟结成了姐妹，两个人好得差一点就离不开了。”

王天锡笑道：“这就叫美人爱美人，惺惺惜惺惺。你不是也很喜欢这洋妞儿吗？”

月妞想了想：“倒也是呀！不过，还是有法子的。我跟妹妹商量过，她那个陪嫁丫环荷香老大不小了，可恋着邱山哪，索性让邱山把她收了房。这样，邱山有两个老婆了，丽娜也就会死心了。”

王天锡笑道：“那咱家的桂花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让我收房了吧？”

月妞儿故作生气地：“呸，尽想好事，美的你！”

44.邱山家 夜

丽娇拿着丽娜送给她的那张火红色的狐狸皮，轻柔地抚摸着：“我原想留丽娜妹妹今晚住在咱家，让嫂子给岔开了。我感觉跟她这么对路，这么有缘分！我俩说定了，以后每逢礼拜天，她都来。”

邱山正在灯下看一本书，不由抬起头笑道：“干脆，你不要我，要她吧！”

丽娇：“你猴儿还把自己当成什么好东西呀，从今后我不稀罕了！”

邱山故作不高兴的样子，起身到床边上伸手胳肢丽娇：“叫你说不稀罕，稀罕不稀罕？稀罕不稀罕？说！”

丽娇咯咯地笑道：“稀罕，稀罕，好猴儿，快放手……”

邱山手一停，一看那张狐狸皮掉到地上去了，便随手拣起来说：“你知道这张狐狸皮，丽娜是哪来的？”

丽娇摇了摇头。

邱山：“去年我和几个人到乌西岭打猎，哈萨克猎手提溜拜打了几只狐狸，他拣两张最好的皮送了丽娜，现在丽娜又送了你一张。”

丽娇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从北京来塔城的路上，你给我讲过俄哈小学的事，是因为丽娜帮提溜拜的孩子上了学，对吧？”

邱山笑：“再过几年，咱儿子戌生也该念书了，就叫他上俄哈小学，怎么样？”

丽娇开玩笑道：“那你也该给丽娜送两张狐狸皮呢！”

邱山笑笑，“嗨”一声道：“不跟你胡扯了，睡觉！”边说边脱衣服。

丽娇：“正事没说完呢，嫂子让你收了荷香，我也愿意，你到底行不行？”

邱山果断地：“不行！丽娜的事还没个了断，你们又要弄出个荷香来，岂不是火上烧油么！再说了，过些日子，我还要跟着老帅去勘查边界，事关国家大事，你们可别给我添麻烦哟！”

45.行署衙门 日

邱山在自己的办公室伏案写着什么，其蝇头小楷写得又好又快：遵廷电谕，卑职已备好前往阿尔泰山巡边分界事宜，只待俄使七月初二日到达即会同起程，届时将妥为照料支应以笃邦交……

邱山写完，收好稿子，拿着走出办公室，来到何木珊办公处。

邱山：“老叔，给军机处的回电，我拟好了，请您核定。”

何木珊接过稿子，让邱山在对面坐下，自己浏览了一下电稿，然后说：“中俄每三年一次巡阅边界，多是走过场，阿尔泰山那一段国界，说是以分水岭为界，可是一直没能明确界定。这次你跟老帅去，要是能划定下来就好了。”

邱山：“侄儿知道，阿尔泰冰雪封山，路陡峰险，俄方不肯上山分界，所以一直拖在那里悬而未决。这次侄儿决不示弱，一定要拉着俄使舍命上山。”

这时，傅老帅不声不响地进来了，何木珊、邱山忙起身让座。

傅老帅：“别站着，办你们的公。要说阿尔泰山这一段国界，只要双方能上到极处，就可以给我们多划过一些国土来。我老了，爬高山是不行了。”说完，看了看邱山。

邱山随即坚决地说：“老帅尽管放心，沐恩能爬，这次要爬到阿尔泰山顶上去！”

傅老帅和何木珊都开心地笑了。

傅老帅：“去分界前，你除了陪着俄国教官，关照一下王天锡的马队外，就在家好好歇着吧，有事就传你，没事不用来了。”

46.练兵场 日

一百多匹整齐排列的马队，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操练着。俄教官古尔斯50多岁，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用汉语下达着各种指令，指挥马队操练。邱山、王天锡陪伴左右，高兴地看着马队时而变换队形，时而卧倒、起立。

47.邱山家 日

月妞、丽娇、丽娜正在喝茶谈叙。

丽娜问丽娇：“姐姐，邱山怎么还不回来？”

丽娇笑答：“他到兵营里忙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没个准，咱聊咱的，不要他猴儿来捣乱。”

丽娜：“猴儿是什么意思？”

丽娇“咯咯”地笑起来。

月妞：“猴儿是邱山的外号。他生年是属猴的，我们家里跟他闹着玩的时候，就猴儿、猴儿地这么叫他。”

丽娜“噢”一声：“我明白了，猴儿是对邱山的爱称，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他。”

丽娇笑道：“随便你。好妹妹，不过在大众场面下，别这么叫他，他会难为情的。”

丽娜：“我记住了，姐姐。”

月妞试探着对丽娜说：“姑娘对邱山一片深情，我这个做嫂子的也感动。可是邱山除了丽娇之外，已经有两个补房未婚妻了。”

丽娜惊讶地问：“猴儿还有两个候补未婚妻？”

月妞点了点头。

丽娜：“这两个未婚妻在哪？我怎么没见到？”

月妞：“你是见到过的，就是荷香和玉兰呀。”

“她俩不都是丫环吗？”还不等月妞说什么，丽娜自语道，“既然她俩能成为猴儿的未婚妻，我何尝不行呢？再说，已经有两个了，再多一个也没关系么！”

月妞：“姑娘情重，我能体谅。不过有两件事不相应。”

丽娜：“哪两件？”

“第一是你的亲戚朋友与你国官府未必乐意，若惹出两国交涉，这难题有甚法子？第二是……”月妞伸出一只脚来，“你看我这脚，做中国媳妇，那大脚板都要缠成小脚，你再看你丽娇姐姐的，一双金莲比我的还小呢，这你能办得到吗？”

丽娜禁不住好奇地捏了捏月妞和丽娇各自伸出来的脚，诧异道：“哎哟哟！怎么会这样呢？你们这是怎么变的，教给我法子好吗？”

丽娇笑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子能办到的，我们是从小就缠脚缠出来的。”

丽娜忽然气愤道：“我真不理解，你们中国，把女人两只脚毁成这样！不过，为了嫁给邱山，我也愿意这样做！好姐姐、好嫂子，快教给我法子吧！”

48.操练场 日

古尔斯教官、邱山、王天锡在训练马队。

49.邱山家 日

丽娜光着一只脚板，用裹脚布缠着脚，看来她有点疼，但她咬着牙，似乎毫不在乎。

月妞、丽娇不停地提醒她：“轻点、轻点……开头别缠得太紧，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

50.练兵场 日

古尔斯喊道：“马队第一排，整步——走！”

第一排的20匹马整齐地抬高左蹄，落地后再高抬右蹄，就这样一大步一大步齐刷刷地向前迈步前行……

51.邱山家 日

丽娜迈动两只缠紧裹布的脚，忍着疼一步步向前走着……

丽娇、月妞站在旁边看着，同情地劝说道：“妹妹，你不要遭这个罪了，还是算了吧！我们都是从七八岁就缠脚，你人大了，脚板都定形了，再缠也白搭呀。”

丽娜摆摆手道：“别劝我，我主意已定，决不倒退！”

邱山回来了，他看到这情景，刚要发火，马上转而笑嘻嘻地道：“一回家就看到这场西洋景，好玩，好玩，我猴儿怕还做不出来呢！”

丽娜并未停下脚步，一边走着一边说：“那你猴儿就跟我学学吧！”

邱山：“我猴儿非但不学，我还要叫缠脚的太太把脚放开，小脚变大脚哩！我也对荷香说过，叫她不要再缠脚了，我不会再娶小脚女人做老婆。”

丽娜疑惑地：“猴儿你这话当真？”

邱山：“你不信就算了！”

丽娜一听这话，“哎哟哟”地叫了一声说：“疼死我脚了！”同时身子歪歪扭扭地就要倒在地上。

邱山急忙上前搀住她：“你这是何苦呢！你把脚整成这样，怎么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课？”

丽娜突然醒悟地：“是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丽娇把丽娜扶到椅子上：“好妹妹，现在你知道了，就不要缠脚了。来，我帮你放开来。”

丽娇和月妞一齐动手，给丽娜一道一道地取下了裹脚带。

丽娜揉着脚苦笑道：“我算尝到中国女人缠脚的苦头了。”

这时，小来子在院子里喊：“爷，提溜拜先生来见。”

邱山向外说：“请到客厅里看茶，我就到。”

丽娇猜测道：“大概要约你猴儿去打猎吧？”

邱山：“不管是干什么，他来得太好了，为了去阿尔泰山，我正想找他打听些事情。丽娜，你是他儿子的老师，你一起见见吧。”

52.前客厅 日

提溜拜见邱山、丽娜到来，忙起身施礼，问安，邱山拉着他的手请他入座。

提溜拜亲切地说：“邱委员，昨天我去打过猎，特地给你送点野味来。”说着指了指堆在旁边的一些野兔、山鸡等，“还有一张豹子皮，等熟干了再送来。”

邱山：“你这么客气，我真是不好意思！”

丽娜：“去年你送我的两张狐狸皮，我还没答谢你哪！”

提溜拜：“丽娜老师说哪去了，我儿子能够上学念书，我就感恩不尽了！这不，我听说邱委员要去阿尔泰山，山里有些事，我就想来提个醒。”

邱山：“好好，太好了！”说着对外面招呼道，“小来子，告诉厨房，现在就送一桌酒菜来，我要和提溜拜朋友边喝边谈。”

53.邱山后屋 日

丽娇、丽娜、玉兰、月妞、桂花、桃花等人都在忙碌着，有的在剪纱布，有的在缝蚊帐，用纱布做好的几个头罩放在那里。玉兰做好一个头罩后，随即戴在头上试试看，还一边摇头晃脑的，引得大家笑了。

丽娜：“提溜拜的建议好极了，不然，猴儿怕是想不到那儿。”

荷香拿来几件冬衣，其中有一件是老羊皮大衣，随手抖开来看看说：“爷叫把他的皮衣皮帽都准备好，这大热的夏天，能用得上老羊皮大衣吗？”

丽娜：“提溜拜说，阿尔泰山里常常是大风大雪，带皮衣去不会错。喂，姐姐，我忽然想到，我送你的那条狐狸皮，也给猴子带去备用吧。”

丽娇高兴地一拍手说：“还是妹妹想得周到！玉兰，你去把它拿来准备好吧。”

玉兰去了，不一会儿拿来了那张火红色的狐狸皮。

丽娇接过狐狸皮，感慨道：“这一去，冰天雪地的，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但愿我的心，也能陪在猴儿身边！”说完，丽娇想了想什么，便拿起剪刀，对着镜子，从头上剪下一绺头发。然后找出一块小布片，在狐狸皮的里子上，将一绺头发放在布片下，用针细细地缝了上去。

丽娜明白了，点点头对丽娇说：“姐姐，我也和你一样，让猴儿把我的心带去吧！”说完剪下了自己的一绺头发。

荷香、玉兰也心领神会，各自剪下了头发，给丽娇一同缝进了狐狸皮上。

月妞面向桂花、桃花笑道：“你们天锡老爷外出时，咱们也学着这么办。”

54.塔城大街 晨

去阿尔泰山巡边分界的队伍出发了，走在队伍前头的是鼓乐队，嘀嘀嗒、嗒嗒嘀地吹打着，气氛热烈。随后是并排20匹高头大马，驮着20个威武的士兵开路，前头的几个士兵还举着老帅的“傅”字大旗和彩旗。随后相隔一小段距离，是邱山为首的20多匹马。邱山昂首挺胸，骑的是飘带花儿大马，穿的是黑喀喇沿锁金线盘葫芦形三道袖章短衣，三道金线裤章绑腿裤，黑亮的鼓子皮靴，头戴貂尾呢帽，四品花翎。随后是傅老帅的马轿，由蒙兵牵行，接着是卫队护兵。末尾是各项行李车、伙食车，分别由厨子顾小山、贴身当差小来子驾车行进。

大街两旁有不少人观看。一个带有天津口音的男子说：“怎咂，你老看邱委员那匹马，这样飘带花儿哪里有哇！”“真是人似猛虎马似龙啊！”

走到俄哈小学门口，校门外站着丽娜、丽娇、荷香、玉兰，还有莫林斯基校长、提溜拜等人。女人们见到邱山骑马走近时，一齐向他点头，招手，丽娜还扬起手，给了邱山一个飞吻。

队伍出了西城门，鼓乐队闪在路边，吹打着送走了加快了行进速度的马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