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齐龙
2016年应该是达成这项协定的时候了,应该尽可能地努力促成。因为我想,到了明年,美国方面所做出的承诺可能会失效,谈判也会变得更为艰难
方艾文(Evan A. Feigenbaum)先后出任过负责南亚事务、中亚事务的美国国务院副助理国务卿,是美国小布什政府时期最为重要的亚洲政策制定者之一。
如今,方艾文是独立智库保尔森中心(Paulson Institute)的副主席。
2016年6月5日,在方艾文来北京出席第八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和第七轮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前夕,他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的专访。
中国新闻周刊:近年来你频频撰文,就美国的亚洲政策提出建言,主张美国以动态的眼光看待亚太地区发展和全球治理问题。你是注意到了亚洲发生的哪些变化?
方艾文:美国早已形成一套观察亚太地区的惯用方式,无论是在机制化、经济,还是在安全管理方面。但我注意到,这一地区正在多个方面发生变化,并将给这一地区未来的10至15年带来影响,而其影响方式也与1985年甚至1995年时有相当大的差异。所以我就变化的方式,以及美国应该如何调整部分政策加以应对等方面,写过很多分析文章。
举个例子,亚洲在战略动向上发生的重要变化是,经济一体化和安全机制碎片化正不断发生碰撞。曾经在相当长时间里,亚洲的经济和安全问题并行发展,但如今这两者间却出现越来越多的互斥性。
亚洲的东部、中部和南部都在进行新一轮的整合,那美国应该重新思索如何融入其中,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因为美国对这一区域发生的变化并没有一个整体上的清晰认识。我们有分别针对东亚、中亚和南亚的外交政策,但这些政策并没有很好地统一起来。我认为,美国在思考亚洲的时候,应该以一个更整体性的视角去思考。
但在有些方面,美国的政策是有连续性的,比如美国对作为亚洲安全基石的同盟关系的重视。从美国的角度来看,很难想象到亚太地区会实现和解。在缺乏和解基础的情况下,美国及其盟友都将持续在这一地区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所以,有变化也有不变。
方艾文。
中国新闻周刊:2010年后美国宣称“重返亚洲”,何以有这样的说法?
方艾文:我并不喜欢“重返亚洲”这样的说法,这听起来很愚蠢。因为美国从未离开,早在1794年美国就成为亚太地区的一方力量。如我上述所谈到的原因,亚太地区的安全秩序在过去几十年间也没有发生变化,所以美国从未离开过亚洲。
在美国已逐渐形成这样一些认识:亚洲在经济领域的重要性日益突显,美国应该调整、升级、加强对这一地区的投入。
中国新闻周刊:也就是说,美国要改变亚太的秩序?
方艾文:我不认为这一秩序是由美国所制定的。很难找到哪一个国家,在过去30年里的经济和战略实力提升程度能与中国媲美。所以如果说国际和地区秩序是由美国所制定,以此来暗示美国借此扼制中国的发展,或让其倒退,我完全看不到这一点。在过去30年间,中国的发展要远胜于过去100年间的发展。
显然,全球实力格局已经发生了改变,所以我们来到北京谈论全球治理的问题。相应的机制需要进行调整,但没有人能否认中国在这个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你可以看到,从 G7转换到G20已经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因为像中国这样的新兴国家最终参与到全球应对经济危机的过程中,并发出自己的声音。
中国新闻周刊:尽管中美间存在许多对话机制,但缺乏互信的问题依然存在,你认为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方艾文:我认为,这背后有许多原因。缺乏互信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被过于强化了。中国和美国有很多共同点,两国的民众都爱笑,很随和,也很务实。
但我想,现在双方关系在战略层面变得更为复杂。在美国方面,对中国的意图和目标存在一些误解。比如,对于亚投行,美国做出了错误的政策,理应更大程度地接纳它。而我认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中国的意图并不很清晰。有很多人会问,已经有了像亚洲开发银行这样的基础设施投资机构,为什么还要设立亚投行?这背后的意图是什么?
通过战略经济对话机制,中美双方解决了许多经济合作议题。我想,现在最要紧的是取得一些成果,像中美双边投资协定,这涉及相当多的利益。根据现在的进度,2016年应该是达成这项协定的时候了,应该尽可能地努力促成。因为我想,到了明年,美国方面所做出的承诺可能会失效,谈判也会变得更为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