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强“促和”东亚峰会

蒋涛

个别国家预想的“火药味”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实打实的合作成为贯穿会议的主基调

2016年9月6日至9日，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出席第19次中国-东盟领导人会议（10+1）暨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25周年纪念峰会、第19次东盟与中日韩领导人会议（10+3）和第11届东亚峰会，并正式访问老挝。

紧随二十国集团G20杭州峰会，李克强此次经略周边之行，着眼于深化中国与东盟关系，推动东亚地区合作蓄力前行。

南海“靴子”轻松落地

东亚峰会前的舆论“风向”显示，于9月8日在老挝首都万象举行的第11届东亚峰会，将就南海问题进行一场激烈交锋：个别域外国家在峰会前多个场合把南海问题时刻“挂在嘴边”，甚至放出“狠话”，将在此次东亚峰会上“大谈南海问题”。

但最终的结果，则被一些西方媒体称为中国外交的“一次胜利”。作为“南海争端”直接声索国菲律宾的领导人，杜特尔特在东亚峰会上自始至终未提“南海”二字，南海域内各国领导人也无人提及所谓的“南海仲裁”，仅有美、日两国坚持拿这个案件说事。

从会议进程来看，峰会开始后，第一个发言的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不仅没有提及南海问题，反而特别感谢了中国在禁毒方面对菲律宾的帮助。在国际媒体的报道中，菲律宾和美国围绕人权问题所产生的分歧反而更加显眼，据媒体援引一名在会场内的印度尼西亚外交官透露的消息，杜特尔特在会议现场拿出了一张殖民时期美军屠杀菲律宾原住民的照片，并强调指出，正是美国当年对菲律宾当地人进行的残忍屠杀以其他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问题，导致如今菲律宾面临的如毒品泛滥等社会不安因素。他说，“他们屠杀了我们的祖先，可现在却在这里和我们谈论人权问题。”

虽然美国总统奥巴马随后在发言中仍直接提及所谓“南海仲裁”，但李克强在他之后的发言，有理有节有法地阐明了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原则立场。

李克强指出，首先，中国是《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缔约国，根据《公约》，缔约国拥有“首先选择直接对话协商方式和平解决争端”的权利。这意味着中国不接受、不参与所谓南海仲裁，正是在行使国际法和《公约》赋予的权利。其次，中国与东盟国家达成的《南海各方行为宣言》，有效维护了过去十多年南海地区的和平稳定。按其规定，“南海有关争议应由直接当事方通过谈判协商和平解决”。而单方面提起仲裁，引入第三方，违背了《宣言》精神，扰乱了以规则为基础的地区秩序，损害了本地区和平稳定。更重要的是，中方与东盟国家正在积极推进“南海行为准则”磋商，在争议解决之前管控分歧、化解矛盾。

峰会前一天，中国-东盟领导人会议还通过了有关海上合作的两项成果性文件。在9月7日举行的第19次中国-东盟（10+1）领导人会议上，中国与东盟10国领导人已通过了《关于南海适用海上意外相遇规则联合声明》和《应对海上紧急事态外交高官热线平台指导方针》，并同意积极推进“南海行为准则”磋商，在争议解决之前管控分歧、化解矛盾。

对此，李克强指出，这充分表明，中国和东盟国家完全有智慧、有能力处理好南海问题。希望域外国家理解支持地区国家做出的积极努力，而不是渲染分歧，扩大甚至制造矛盾。

李克强的理性阐述，得到了与会国家领导人的普遍呼应。文莱苏丹哈桑纳尔明确指出，南海地区的重叠主张应当由当事国通过和平对话协商解决；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直言反对“任何第三方介入主权争议”；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在发言中感谢李克强总理关于确保南海地区和平稳定发展的承诺；越南、新加坡等期待中国与东盟尽快完成“南海行为准则”的制定工作。

会议进入尾声时，最后一位发言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再提所谓的“南海仲裁”。但此时，李克强总理与绝大多数参会国家领导人达成的共识已成定局。峰会上关于南海问题的这只“靴子”，轻松落地。

“从2009年起南海局势骤然升温，这其中与美国调整其亚太战略不无关联。” 中国南海研究院院长吴士存分析，美国的亚太政策调整方向其实是与南海问题紧密相连的。在美国的亚太战略中，南海问题成了美国兑现其对盟友的安全承诺和牵制中国崛起的一个抓手。

他进一步向《中国新闻周刊》指出，在目前没有一个地区安全机制覆盖南海的情况下，本地区的安全秩序处在调整和演变中。中国是本地区最大的经济体，是南海最大的沿岸国，也是南海诸岛真正的主人。在他看来，南海对于中国的重要性要超过任何一个国家，中国不会接受未来的南海秩序由任何一个域外大国来主导。

连下外交“先手棋”

据一位不便具名的外交权威人士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此次启程赴老挝参加峰会前，李克强曾两次召集相关会议，仔细周密部署应对东亚峰会可能出现的严峻形势，要求坚决维护国家重大利益。

在老挝首都万象出席东亚领导人合作系列会议期间，李克强与各方领导人进行了密集会晤，连下外交“先手棋”。

飞机到达老挝后，李克强随即与中国-东盟关系协调国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进行会见。这场会见安排在当地时间晚上9点以后，在双边会见中，这样的安排非同寻常。其后双方发布的会见消息中，均表明了推进中国与东盟合作的坚定立场。

9月7日上午至8日中午，不到30个小时的时间里，李克强密集出席三大峰会，同时安排会见了柬埔寨首相洪森、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澳大利亚总理特恩布尔和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等。在会议间隙，李克强还与印度总理莫迪、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和美国总统奥巴马等握手寒暄。

这些看似“话家常”的外交互动细节，往往蕴含着事关外交全局的重要考量。比如在会议期间的交谈中，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向李克强总理表达了愿改善对华关系的积极愿望。李克强表示，期待双方共同努力，推动中菲关系重返正常轨道，实现健康稳定发展。杜特尔特表示，“这也是我坚持的一个原则”。

规则制定主导权之争

“个别国家预想的‘火药味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实打实的合作成为贯穿会议的主基调。”对于此次东亚峰会，中国外交学院副院长王帆评价称。

9月7日上午，万象国家会议中心，李克强同东盟国家领导人共同出席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25周年纪念仪式。在东盟国家领导人的见证下，李克强和东盟轮值主席国老挝总理通伦共同为《中国-东盟25年对话与合作：事实和数据》手册剪彩；随后，李克强与通伦、李显龙共同切开了一个印有“中国—东盟合作”图案的大蛋糕。

此番在万象举行的一系列峰会的第一场，是10+1会议。在过去的25年里，中国-东盟关系从“成长”到“成熟”，已成为东盟同对话伙伴关系中最强劲、最活跃、最富成果的一组关系。

会上，李克强就中国-东盟关系发展提出五点建议：谱写中国东盟关系新篇章、构建政治安全合作新平台、培育经贸合作新动能、打造人文交流合作新支柱、共同开创区域合作新局面。

这次会议上，《中国与东盟国家关于在南海适用〈海上意外相遇规则〉的联合声明》通过，中国与东盟国家应对海上紧急事态外交高官热线平台正式启动。“这显示出地区国家团结一致努力维护这一南海和平稳定的重要成果，为亚太地区乃至全世界有关海域的风险管控树立了典范。”王帆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中国国际关系研究院常务副院长阮宗泽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说，“这一系列成果充分说明中国和东盟国家正在为维护地区和平稳定、推动南海问题解决找到一条正确道路。”

除了两份涉南海问题的成果文件外，双方还发表了《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25周年纪念峰会联合声明》和《中国-东盟产能合作联合声明》。

在构建政治安全合作新平台方面，中方表示愿尽早同东盟国家商签“睦邻友好合作条约”、支持东盟建立东南亚无核武器区的努力、早日实现中国-东盟防长非正式会晤机制化、促进双方防务和军事交流等。

在培育经贸合作新动能方面，中国提出的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得到了许多东盟国家的响应，一批互联互通合作项目相继启动，中老铁路、中泰铁路、雅万高铁都是当地大项目，中国同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越南等国展开产能、金融合作。此次通过的《中国-东盟产能合作联合声明》也从六方面对双方未来产能合作作出规划。

“中国有技术、有资金、有人员培训机制，东盟国家有相关需求，通过产业升级推动经济发展是双方的共同心愿。在当前全球经济复苏乏力、本地区经济下行压力加大的背景下，此举是构建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的务实举措。”阮宗泽说。

目前，中国-东盟自贸区顺利完成升级，澜沧江-湄公河合作机制启动，这些都为深化中国与东盟合作、缩小东盟内部发展差距提供了新动力。以互联互通、产能合作为切入点，用好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丝路基金，打造更多示范效应项目，各方对此寄予厚望。

中国-东盟中心秘书长杨秀萍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中国-东盟应进一步加强战略对接，结合中国“十三五”规划和东盟共同体2025愿景，找到更多共同需求和利益交汇点。以自贸区升级版为契机，促进双方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和经济技术合作的全面发展，实现经贸合作的提质增效。

展望中国-东盟接下来的合作，阮宗泽认为，双方应做好三件事：一是排除干扰，把合作的蛋糕做大；二是建设性地管控分歧，保持对话畅通；三是加强人文交流，让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拥有更广泛、更坚实的民意基础。

此外，虽然中韩关系因为萨德问题出现波折，而中日关系也并无明显升温态势，但10+3合作仍是建设东亚经济共同体、推进东亚合作的主渠道，10+3机制在财政金融、粮食安全等领域取得积极成果。

“东亚国家应该努力以推动10+3自由贸易协定的达成为主导目标，并推动16个国家RCEP协定的达成，这不仅是推动杭州共识的发展和延续，而且也必将对相关国家国内经济的发展产生实质性的推动作用，进而推动地区整体经济的增长，从而促进全球经济走出低谷，为未来全球经济的繁荣奠定基础。” 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周永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不可否认，地区国家有着众多分歧，但他们在一点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把握制定地区秩序规则的主导权。”王帆表示，如果地区规则沦为大国之间的对决游戏，正如一些东盟国家外交官所言，“两只大象在河里打架，祸及的将是河里的鱼虾”，域外势力的干预插足，制造紧张对立，最终受伤害的仍将是域内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