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溪，歌诗之吟——浦江嵩溪村的民间文明

·傅淑青

高山之溪，歌诗之吟
——浦江嵩溪村的民间文明

·傅淑青

岚中嵩溪　（吴小杭　摄） A panorama of Songxi Village

这几年，每次往返老家浙江浦江，笔者总会去嵩溪村走走看看。嵩溪村是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现今有千余户人家、3000多人。在这个很大的村子里，笔者找寻并感受遗存千年的民间文明。

千年沉浮，遗世独立

浦江有民谚:“浦江无高山，出在嵩溪鸡冠岩。”鸡冠岩在浦江东北部，形势险峻，树木葱茏，素有“浦江第一名山”的美誉。鸡冠岩南麓有一个依傍高山溪水而建的村庄，取“嵩溪”二字为名。嵩溪村环境独好，旧时有十景，其中“样畈禾浪”“嵩麓灶烟”很能反映乡野田园生活。

嵩溪村历史悠久，有文字的记载最早在南宋绍兴年间。被尊为始祖的徐处仁随驾南渡；二世祖徐徽言抗金殉节；三世祖徐宾礼官江浙置制使，一次巡行属县，见浦江有邹鲁之风，便择居乌浆山下。四世祖徐金，在赴任诸暨州判签事途中，慕嵩溪水口一带环山秀丽、谷地广阔，解职后就偕家眷建村隐居。之后，嵩溪村又有邵、柳、王、褚、潘、寿、宣、江、贾等姓人家陆续迁进。千百年来，村中友睦，邻里之间鲜有矛盾。

据村干部邵陆甫介绍，嵩溪村自古重视文化传统，这从对民居建筑的保护和修缮可见一斑。历史上，嵩溪村分别在清嘉庆、咸丰年间和抗日战争时期遭遇过重大火灾。这三次天灾人祸毁坏建筑无数，但村民根据原貌，进行了重建和修葺，目前村内还完好保存着1560余间古建筑，其规模之庞大，在省内也属罕见。

嵩溪村最有特色的古建筑应属在清康熙丙子年（1696）修建的徐氏宗祠。能和徐氏宗祠相媲美的，还有在康熙甲午年（1714）建造的邵氏宗祠。两座宗祠，青砖、黑瓦、粉墙，雕花的门窗，小巧的天井，灵动而婉约，简朴却不简单，柔美而不失刚劲，具有江南庭院浓浓的古韵，是目前村中最具代表性的古建筑。

上：徐氏宗祠（王茂松 摄），下：邵氏宗祠（石建华 摄）Two ancestral temples in Songxi Village

慕名而来的驴友记录嵩溪之美。 （朱叔平 摄）The beauty of the village attracts photographers.

潺潺暗溪，神奇景观

嵩溪村终年溪水潺潺。据传，嵩溪村本来有东坞源水、小岩溪水和大源水，三条溪水刚好成“川”字形；后有风水家说，这阻断了村北阳龙山的阳气，便经改造，把三水改成了东西两水，成“Y”形在村口合流。

沿嵩溪村东西蜿蜒穿行的两条溪水，现在叫“前溪”“后溪”。前溪乃明溪，后溪为暗溪。何为暗溪？实则为隐在民居和桥洞之下的地下长河，只露出五个取水口作为村民洗涤、纳凉之用。邵陆甫告诉笔者，全村取用暗溪水作为日常用水，其用途以时间节点作为明确分界线:上午为洗菜淘米之用；下午为洗衣和农事灌溉之用；晚上则为洗澡之用。千百年来，聚居于此的17个姓氏家族、3000多人一直恪守规则，无一破例。

几年前，浦江“甘泉工程”普及山村，但暗溪依然流淌，以作不虞之变的补救，同时，也是古代乡村生活和世俗文化的见证。

江南民居多沿水而建，而嵩溪村为何别出心裁地在桥上建50余座房？《邵氏宗谱》中收有一首诗，疑似写暗溪:“邵侯清兴近如何，尚忆嵩溪旧隐居。树影连云依坐席，泉声漱石度阶除。”笔者曾数度翻阅《浦江县志》《嵩溪村志》《徐氏家谱》等书，也曾造访过当地老者，却无任何所获，包括暗溪建房的由来、时间和用途。

嵩溪村的民间老诗人徐千意大胆猜测，隐在山坳里的嵩溪村空地实属有限，开荒辟土又费时费力，于是，聪明的先人就在溪上建房。笔者疑惑，那为何先人同在一条溪上建房？老人说，大概风水之故吧。

其实，暗溪的修筑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暗溪成为了当今嵩溪村的标志和文化符号。

是农民，也是诗人

认识嵩溪村，笔者从认识其村的农民诗人开始。

2012年8月，素有“诗词之乡”之称的浦江，召开了第二届农民赛诗会。其时，笔者结识了嵩溪村选手徐千意、邵继材、王仲凯、邵陆甫、徐伏红等人。农民赛诗会已有六个年头，在江浙一带打出了不小的名气，而每届赛诗会上，都有嵩溪村农民诗人的身影。

嵩溪村人钟情古诗词创作，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儿童，几乎每人都会吟诗作对。此外，还有不少人在书法、国画等领域也有涉猎。

为何嵩溪村民文化修养如此之高？笔者采访过老诗人徐千意。他介绍，嵩溪村历来文化氛围浓厚，诗书画创作在村内十分盛行，早在明代初期，就有村民相互酬诗的记载。清康熙年间，学者徐敬臣创建了嵩溪诗社，常和社员一起切磋诗技、议论世事。1986年，诗社恢复，为了兼顾书画，更名“学社”。

掐指算来，嵩溪诗社已度过300多年岁月。在省内，这是唯一的村级诗社，也是时间跨度最长的诗社；放眼全国，这样历史悠久的诗社也屈指可数。

邵陆甫告诉笔者，嵩溪村专门为学社开辟出活动场所。学社每月办讲座，每年去采风；春节、重阳举行大型诗书画展；暑假开办青少年夏令营……逢年过年，家家户户自家撰写春联；男女婚嫁，学社成员挥毫作诗赠画。学社又慢慢拓展了外延，相继增加摄影、剪纸、刺绣、昆曲什锦班等内容。儒雅之风代代相传，嵩溪村风文明淳朴。

笔者想过，假若自己哪天看厌了风景，就来此小住一阵，斜坐在天井中的竹椅上，捧一本书，泡一杯清茶，与三五诗友和韵作诗，就这样，度过整个下午闲散的时光。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