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上的甘南

2016-10-26 11:32李萍
延安文学 2016年3期
关键词:牛儿草儿炊烟

李萍

初冬的甘南,是否在牛羊的沉思间,是否在背水姑娘的低眉顺目里,是否在草儿入眠的光阴里,一如既往地热烈着那汪湛蓝呢?

心在一汪湛蓝里,于凌晨出发,奔向甘南。

黑黢黢里,什么也看不到,在沉睡里睁眼,清晨八点的阳光下,草儿枯黄,碌曲河向西流着。跟着碌曲河的脚步,向西,在光影间,别过公路两侧的山坡,草地,帐篷,冬窝子,连同草地上一个个的鼠洞。

心儿敞亮,在一抹湛蓝下,随着车载音乐,那个美,那种感觉,无法言说。

该下车透透气,该让甘南的风,让感觉狂野一点,让心情在隐隐有着绿意的枯草里,激动里恢复平静。

一弯弦月,挂在高空,与太阳保持着距离。日月同辉?没有云朵的陪衬,在澄澈的蓝天里,适当的距离与高度间,一个热烈,一个清冷,一起在天地间,与万物同沐岁月的清晨。

一个向阳的凹处,牛儿挤到一起,扎堆的样子,甚是可爱。侧着,横着,背着,站姿不一,更有安闲地卧着,充分享受着冬日的阳光。我盯着它们,那水灵灵的双眼,要汪出一个个与草原有关的故事一般,用深不可测形容一点也不夸张。用一声“哞”以示诚意还是言说再见,我不知道,只是在那声声的哞哞里,按下快门的心情,有点怪怪的。

上路,在一位身穿藏袍,把头捂了个严实的藏族女人踏实的眼神里上路了。她已取水返回,腰部的水桶,直立着,而她则弯成近似一个直角,双手扶着肩上的绳索,低头朝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而去。

还有,在河边取水的,不知是卓玛还是旺姆,那失去光泽的藏袍,沾染了草原的尘埃,灰暗的色调,似在诉说一个故事。

高原的风和阳光,把他们的肌肤磨蚀得有棱有角。

炊烟是草原上永远的标志,与草原上的鹰一样,是草原的信使。有了炊烟,一切活泛了,有了灵气。牛羊,马儿,藏獒,帐篷,牧歌,扎西和卓玛,都撩起面纱,露出真实,诉说生活。

天空的版图上,因为那缕缕的炊烟,因为那幽幽的身姿,守望成了最简单的字眼。

路上,骑摩托车的藏族小伙或是大叔,估计此刻窝在家里,等着喝奶茶或是拌糌粑吧?他们是怕风的,就是那藏袍,在摩托车上,也抵挡不了风的凌厉。

一群牛儿,踢踏踢踏,慢吞吞地穿过公路,从一侧走向另一侧。女主人在旁边也随着牛儿的踢踏,慢吞吞地走着。她的姿势,不知是在想着心事,还是在盘算着牛儿的价格。

其实,他们才是腰缠万贯的人,就那样把人民币撒在草地上,一沓一沓的,撒得自然,撒得美好。那些黑豆一样,四季装扮草原的精灵,一成不变的举止,让草原和帐篷的日子丰盈无比。

还有什么比心安更美好的感觉呢?若我是那背水的藏家女子,若我是头牛儿,我是否如此安然呢?

云朵该是草原上最散漫的精灵了,想去哪里就去,想驻足就驻足,有时索性奔跑,有时居然一天不露脸,即便露脸,要么兴高采烈的,要么一脸忧愁,团在一起,或者孑然一身,在属于她们的过度,挥洒着日子。

盛夏时节,乘车疾驰,一团乌云压过来,无法抵挡的威力下,雨点滴滴答答,拍打在车床窗玻璃上,急促,又不耐烦。云朵散去,雨过天晴,太阳照旧喜气洋洋,高挂在空中。

炊烟或者桑烟,依旧漂浮着。雾色笼罩的山峦,树木,以及山上零星的雪,在阳光的背阴下,微微的暗色。

云朵起床了,开始了游移,一团一团,一朵一朵,一丝一丝,或浓或淡,或浅或深,或多或少,聚散间,像撒开的花朵,就在头顶铺开,一层一层,一圈一圈,漾开。

高原的阳光,热烈起来,刺眼是不可避免的,就在刺眼里让皱纹更开心些吧,依旧仰望。林梢间,一团棉絮一样的,既快又轻的云朵,在我的仰望里快速飘过。

目送云朵的飘移,眩晕间,将仰望草草收场,继续远眺。

就在郎木寺不大的松林间,就在松林里,尽情地眺望。

桑烟前前后后,高高低低地升空,错落有致,将一个小镇的清晨,用炊烟和桑烟,讲述美好。

风的远方

初冬,高原上的风,想必凌厉,能让经幡舞成一首歌舞成一首诗,舞成祝福,捎向远方。

在郎木寺镇上溜达时,风依旧不热烈,只是抚弄一下你的额发,毫无飞扬之感。

车飞驰在路上,如果摇下车窗玻璃,风的狂野就显现出了。呼啦一下窜入车内,头是万万不可探出窗外的,那风儿让你够呛。若唇微启,风入口,下咽的速度会令自己吃惊。除了不及下咽,还有噎的感觉。

此时,风就露出本色了。还伴随着呼呼声,扯开旷野上的所有感觉。

在风里,巍然不动,安之若素的除了牛羊和马儿,还有藏獒,还有那些牛粪花。牛风垛作为一种草原上特属,作为一种财富的象征,满满当当地立在那里,越来越多,在主人暗喜的炫耀里,接受过往人儿的注目礼。

大概,草原上最能感知风的,就是车辆。

停车,侧身,看景,才不至被风灌饱。

远远看到车驶来,不由紧缩身子,待那在风的威力下呼啸而过的庞然大物嘀地驶过,吸口冷气,略微躲一下,等车跑远,才整装,捋顺心情。

马儿的吃草,与牛羊似乎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也说不清,就像我们看到某个场面,感觉不对,至于哪里有问题,也说不出。

此刻,下午三点多,阳光还是炙热的,不管紫外线有多强烈,仰脸,让高原的那抹沉静轮回一些意念。

前世的情歌里,怕是这些风贯穿了我的领地,否则,我又怎会远赴呢?

鹰,盘旋着,就那么几只,绕来绕去,总是绕不出草原。

想拍照,马儿是安静的,任我们镜头的挪移,它的姿势是不变的,铁丝网网住了我们的脚步,网内网外,两个不同的属地,各自的任性,彼此对望,竟成记忆。

发丝的乱舞间,无法判定风来的方向,东风,西风,额发忽左忽右,或前或后,要想来一张低眉顺目的照片,真是不易。等候和与风抢景,成为一大开心的乐趣。

待我长发及腰,待我优雅点,在这风的腹地,让感觉统领脚步,似乎很奢侈。索性,让一副太阳镜遮挡一些斑点,遮挡眯眼的表情,有点狂野。毕竟,风让发丝狂舞,什么发型,什么飘逸,在风的面前,都俯首称臣。

索性,让风挟裹,让灵感和诗情在风中奔跑,挥洒自如。

草原上的子民是不怕风的,该干什么干什么,背水的姑娘,永远那个姿态的草儿,还有牛羊,都在风里定格。

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这一切呢?

春夏秋冬,风的来去自由,风不停地追赶或迂回,有点像孩子的调皮,也有点老气横秋,更有点我行我素。难道不是吗?

那些沙尘,那些草原的气息,不是被风迎来送往的吗?扎西的脸庞,卓玛的高原红,难道没有风的印记吗?一缕缕的炊烟,一曲曲的牧歌,因为风的笑纳,有了诗意有了故事。

草儿的领地

秋草可劲地疯长了好长时日之后,在冬季,开始沉寂,除了那些冬牧场上,尺长的身板,在猎猎风中,摇头晃脑,成全了牧人微薄的愿望。

那些绿了游客眼神的植物,那些丰富了牛羊味蕾的植物,那些被牧民奉为至宝的福祉之物,用最纯真的绿,用最脆生生的腰肢,滋养了那些永久的生灵。

记得去玛曲乡下的那年夏天,藏族朋友家的秋季牧场上,他用摩托车载着我,疾驰在那片草场上,只有鸟儿和虫子穿越的圣地,藏族朋友让我饱尝了心在草野的美感。

没过膝盖的草儿,腰肢柔软,向我摇晃一些柔媚,细长的茎秆,有点寂寞,又有点寡淡,没有牛儿马儿羊儿的恩宠,落寞似是难免,就是鹰的俯瞰,也少了点底气。那大片大片植物,汲取了天地的精华,用一种卑微,向主人递交的一份答卷,囊括了三季的深沉,即便收着最冷的季节,最后的登场,也繁华了草原。

我尽量把双腿抬高,尽量不弄疼她们,尽量不触到它们的额头。可是,我无法拒绝风的热情,无法让藏族朋友放慢速度,只有醉在狂野里。

一路跑过,车后,辙印了无踪迹,所见的,只是一行行被摩托车碾过草儿的来路。像一笔笔斜斜画过的线条,没有笔直可言,其实怎么可能笔直呢?

看似平展,看似齐整,可像海一样,那海底有多少的暗流呢?用静水深流比喻一点也不为过。我分明感觉到,藏族朋友加白载着我的时候,他的车技还算娴熟,可还是免不了摇摆,我不由抓紧他。

我竭力平抑难言的激动,在加白的摩托车上,享受着一份天籁,接受这草儿的注目礼,也笑纳着藏族朋友的友情。

一个景,一颗心,一份情,就在草原的沉默里。

当那些深绿,在花的芬芳和明媚里,守望算是最好的态度。过眼的景物里,目睹的景致,牧人喜滋滋的心思,与风一起,丰富了自我。

不见牛羊,不见叶家木大叔和他的家人,在那刻,眯眼,极目四眺,除了草野依旧是草野,草间缤纷的花朵,点缀着。一切容不得亵渎,只有敬畏。

这牧民和牛羊赖以生存的地方,草场的丰茂,就是天赐的福气。

哪个牧民不期望那片领地的肥美呢?哪个牛羊不喜欢那脆嫩的香甜呢?

我若是只羊,抑或是只牛,也会沉醉,也会贪恋,不会因为肥硕被请出牧场而有所疑虑的。

若我是牧羊姑娘,不,是牧羊大嫂或是牧牛大婶,我对上苍恩赐的草场,一样抱有热情,那一株株的草,是我的生命,是滋养我生活的唯一依靠。

风起,草儿的起舞间,一些悠远的心事飘来,与来来回回的摇摆,一并在目光里成诗。

虽然与加白只有简单的交流,但他或许能读懂我眼里的那抹不舍,载着我再度奔跑,再次在草儿的心坎上留下一行行的印记。

此刻,山坡上的衰草,被牛羊一次次地扫过的领地,漫漫的土黄色泽里,一些水洼用晶莹的冰,还有微微的凉,装扮着最浅的草原。

放眼,草坡居然一块一块,从顶上漫下来,微黑或是暗黄,不规则又极有规则,从山顶铺下来,就像草坡披了一层薄薄的羽纱,在草原上各自成景。

那些牧民,无论四季的哪天,出了帐篷里,出了冬窝子的温暖屋子,就能看到草坡,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心安?欣喜?满足?

还有鹰,该是最能体悟的生灵吧?永远在高地,永远在俯瞰里,在自己的王国里,超越自我。

鹰的领地,是无法抵达的。

草的领地,就是一只虫蚁,也蛰伏成一个故事,在牛蹄窝里找寻季节。

秋草的坚实与丰茂,在冬季牧场尽显大美,也在那里,泅渡牧人的守望,在最荒凉的荒芜里,让那些生灵的味蕾与存在,让牧人的记忆存贮。

风起,草儿晃着脑袋,开始不停地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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