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责不是为了“打脸”

文/图_本刊记者（发自河北邢台）

问责不是为了“打脸”

文/图_本刊记者（发自河北邢台）

邢台市抗洪救灾新闻发布会

8月10日，邢台市开发区东汪镇大贤村里仍然有不少来自各地的义工帮助村民清理洪灾时涌入村里的淤泥，村里的学校成为临时抗灾指挥部，不少汗流浃背的人进进出出，烈日下的残垣上一面党旗格外醒目，一面墙上离地两米多高的干湿分界线依然清晰可见。

大贤村位于邢台经开区，是7·19“邢台洪灾”中受灾最严重的村子之一。据邢台市政府发布的消息称，在此次洪灾中共有34人死亡，13人失踪。如今，灾后重建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洪水早已消退，倒塌的房屋和街道上的淤泥也终会清理干净，但失去亲人的悲伤情绪却永远也挥之不去，遇难的生命却再也无法挽回。到底谁该对这些生命负责？

问责条例的“第一刀”

“邢台洪灾”遇上了“史上最严”问责，邢台也成为《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施行后第一个被问责的对象。

早前，在6月28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审议通过了《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会议认为，对于失职失责造成严重后果、人民群众反映强烈、损害党执政政治基础的都要严肃追究责任，既追究主体责任、监督责任，又追究领导责任。

7月8日，《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才正式施行，7月17日《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全文对外发布，仅仅两天之后，河北邢台就发生了罕见的洪灾，先后造成34人伤亡，13人失踪。此次“邢台洪灾”遇上了“史上最严”问责，至此邢台也成为《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施行后第一个被问责的对象。

7月23日晚，邢台市召开新闻发布会，邢台市长董晓宇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全社会道歉。

董晓宇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无论面对多大的天灾，作为一级党委、政府，没能保护好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我深感内疚。”“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所有遇难者表示沉痛哀悼，向遇难、失踪者亲属和受灾群众，向全社会诚恳道歉。”董晓宇还表示，“我们将诚恳接受社会监督，认真吸取教训，深刻反思，积极配合省工作组的工作。根据核查情况，该负什么责任，就负什么责任；该接受什么处理，就接受什么处理；该处理什么人，就处理什么人。”

7月25日，河北省邢台市在其官方微博中发布消息：为严肃工作纪律，促进工作落实，日前，经邢台市委研究，对此次防汛抗洪抢险救灾中工作不力的王快镇党委副书记郭同恒作出停职检查决定，并进行调查，分清责任，依据《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予以追责。

而据河北省委消息，除郭同恒外目前已经对此次防汛抗洪抢险救灾中工作不力的邢台市经济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段小勇，邢台市经济开发区东汪镇党委书记张国伟，石家庄市交通运输局党组成员、总工程师何占魁，井陉县副县长贾彦廷，作出停职检查决定，进行调查，分清责任，依法追责。

邢台市开发区管委会一位领导向本刊记者证实，段小勇已经被停职调查，目前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一职已经由邢台市政府副市长刘飚兼任。开发区宣传部部长卢达告诉本刊记者：“大贤村受灾是由于邻近的七里河决堤造成，然而七里河决堤则是因为局地强降雨形成的洪峰所致，非人为原因造成。但是，对洪水来临前的预警通知、群众疏散等工作中是否存在问题，目前组织上还在调查。”

本刊记者注意到，依据《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对党的领导干部问责方式有通报、诫勉、组织调整或组织处理、纪律处分四种。其中，对失职失责、情节较重，不适宜担任现职的，应当根据情况采取停职检查、调整职务、责令辞职、降职、免职等措施。

问责是手段，不是目的

邢台因为抗洪不力被问责并不是为了让谁难堪，而是为了鞭策大家把工作做好，是为了能够对失误的工作有反思，有改变，有进步。

本刊记者在大贤村采访时，一位裤脚卷至脚踝、鞋上全是淤泥、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正在帮助村民协调灾后重建工作，经询问得知，这名男子正是邢台市政府党组成员、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管委会副主任王宪明。

大贤村一位村民告诉本刊记者：“这几天经常看到这个人（王宪明）跟我们打招呼，但不知道他是谁。”另一位村民告诉本刊记者，她家的房子被水淹了，是王宪明帮她协调重建工作的，“我还以为是镇上的领导，没想到是个‘大官儿’，说话态度很好。”

王宪明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大贤村的清淤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对于一些受灾群众的安置和救助工作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开展。“这次大贤村受灾的主要原因是七里河的河道在到达大贤村段时突然变窄，以至于不利于泄洪造成的，目前我们已经在武警官兵的帮助下将河道拓宽为150米。”王宪明告诉本刊记者，目前最要紧的是让受灾群众的生产生活恢复正常，对于受灾村子的灾后重建工作，河北省委更是明确要求必须高于灾前水平。

“先保民生，这是第一要务。”在王宪明看来，开发区乃至整个邢台因为抗洪不力被问责，并不是为了让谁难堪，而是为了鞭策大家把工作做好，是为了能够对失误的工作有反思、有改变，有进步。对于目前而言，保民生、搞重建就是工作的重中之重。

《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发布一天后的7月19日，王岐山在《人民日报》发表署名文章《用担当的行动诠释对党和人民的忠诚》，文章中写道：“动员千遍不如问责一次。”问责的目的就是要增强责任意识，激发担当精神。

本刊记者在大贤村采访时了解到，有官员被问责后，从大贤村外面赶来的官员多了起来，他们似乎有变成“泥腿子”的趋势。来自清河县的志愿者吴荣告诉本刊记者，他是在灾后第9天过来的，主要是帮助村里清理淤泥。“从我来这的第一天开始，每天都有各级官员到村里来，有视察灾情的，有运送和装卸救灾物资的，有帮助村民恢复生活的，前几天一起铲街上淤泥的时候竟然也遇到了一个自称开发区的干部，休息时还一起抽了支烟。”

而得到王宪明帮助的那位村民李大姐告诉本刊记者：“别的不说，他（王宪明）的态度就让人感到舒服，一口一个大姐，听着我就觉得他是真心想帮我。”

邢台市宣传部副部长赵雪峰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洪灾发生后，无论是省里还是市里都十分重视，邢台市的各个单位施行包干制度，每个受灾村由两三个单位对口帮扶。大贤村受灾比较严重，所以由市委宣传部、组织部、卫计委三家定点帮扶。”

邢台问责并非从“洪灾”开始

“一问责八清理”专项整治行动开展5个多月后，迎来了一块硬骨头。

“史上最严”问责条例施行没几天就遇上了“邢台洪灾”，这多少有些巧合，但邢台问责却并非从这次洪灾开始。其实从2016年2月15日开始，邢台市就启动了“一问八清理”专项整治行动，深挖细查纠偏治乱，旨在倒逼责任，激发担当意识。在2月15日的专项行动部署会上，邢台市委书记张古江曾明确指出：“一问责”就是要对党的领导弱化、主体责任缺失，管党治党不力、发生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的领导干部，抓住典型，严肃问责，公开处理。“八清理”中包括清理懒政怠政、不作为、不在状态等问题。

据邢台市纪委消息，截至今年8月，邢台市在“一问责八清理”专项行动中，发现问题17503件，查处问题14781件，组织处理1538人，纪律处分1254人，健全完善制度1114项。邢台市委、市政府对此十分重视，市委书记张古江先后5次就专项行动中的案件通报做出批示，约谈了工作不力的县（市、区）党委书记，并责令有关问题限期整改。

然而，“一问责八清理”专项整治行动开展5个多月后，迎来了一块硬骨头。

本刊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对于此次洪灾的问责情况，邢台市民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觉得市长虽然鞠躬道歉了，但问责只是将几个干部停了职，有忽悠群众之嫌；也有人认为洪灾具有不可抗力和突发性，政府应该承担责任，但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还有一些人则在继续观望，因为目前官方公开消息称，包括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在内的一批官员正在被停职调查，结果还没出来。

在从大贤村返回邢台市区的出租车上，司机胡师傅说：“问责不问责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这个村（大贤村）以后会怎么样，以后还会遭洪水吗？现在受了灾，村子里（村民）以后的日子咋过？”一位知情人士表示：“邢台现在压力很大，希望大家多些理解，多点耐心，会给社会一个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