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赤斌
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有言:“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意为:倚着南窗寄托傲然自得之心,在只能容下双膝的小屋里也非常安逸。
陶潜是因为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于是“亲故多劝余为长吏,脱然有怀”,及“彭泽去家百里,公田之利,足以为酒,故便求之”,他说出了出仕时真实的想法,可见其坦诚的天性。但“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饥冻虽切,违己交病。尝从人事,皆口腹自役。于是怅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犹望一稔,当敛裳宵逝。寻程氏妹丧于武昌,情在骏奔,自免去职。仲秋至冬,在官八十余日。”做官非他所愿,于是请辞回家。
辞掉彭泽县令后,他一直没有出仕,在家务农。他所处的年代政局动荡,所以他才会写下《桃花源记》,追求理想中的桃花源。在家期间又写下了很多诗篇,流芳后世,如《归园田居》五首、《杂诗》十二首等。但实际上诗人日子过得并不舒心,他是个文人,并不会种田,庄稼收成很差。他又好酒,每饮必醉,生活过得很是困顿。活的年岁也不长,才六十三岁,但归隐田园、清高自赏之风骨,为后人所敬仰。
苏轼的《东坡志林》中有篇短文《名容安亭》,提到了这句话,并说“故常欲作小轩,以容安名之。”想以“容安”两字来命名小轩。东坡先生一生多次被贬,留徙奔迁。这段文字应该是写在他被贬黄州的时候,他发出“容安”的呼声,希望能有安稳之所。虽然事与愿违,东坡先生一直在沉沉浮浮、奔奔徙徙之中,但一直保持着容安之心,活得豁达,有情致。
李清照号易安居士,这是她25岁那年和丈夫赵明诚屏居青州后取的号,她还命其室为“归来堂”,都是取名自陶潜。但安难易,金人大举南侵,被迫逃难,期间和丈夫失和。后来赵明诚得急病而亡,她更是颠沛流离,被逃亡所折磨,又遭受心爱的图书文物散失殆尽之痛,陷入绝境。孤独无依时再嫁张汝舟,但张汝舟只是觊觎她的珍贵收藏。婚后不断口角、谩骂,甚至拳脚相加。后被获准离婚,但自己也被关押了几日。此后的生活还是很窘困,但她从个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关注于民生和国事,诗词创作不已,成就斐然,真正做到了心之“易安”。
如今身处太平盛世,动荡不再,但生活中谁能事事如意?很多人在为“位子、孩子、票子、房子、车子”这新五子登科而拼搏,但欲无止境,何时是头?珍馐美宴,终究不如粗茶淡饭,否则容易“三高”。华屋豪宅,安寝也就三尺之床。再好的名车,也不如安步当车来得健康。物质丰富的同时,还需要精神的追求。烦心的时候,不妨听听许巍的新歌:“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如果生活还能过得去,不妨静下心来翻翻书,发发呆。时值春光烂漫,还可以出去走走,学学苏轼:“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我家中没有书房,但书还有几本,没事也常翻翻,有书之处也算是书斋了。陶潜、苏轼、李清照都是我喜欢的先贤,我不才,愿拾人牙慧,想给我的书斋取名为“容膝斋”,如何?
身在俗世,有容膝之心,才能身心愉悦。
(常朔摘自《宁波晚报》2016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