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往昀
【摘要】《伊豆的舞女》发表于1926年,是日本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的早期代表作和成名作。本文对《伊豆的舞女》进行了赏析。
【关键词】《伊豆的舞女》;赏析
《伊豆的舞女》发表于1926年,是日本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的早期代表作和成名作。小说主要讲述了一位20岁的大学预科生“我”,为了排遣内心的郁结和苦闷,只身来到伊豆旅行,途中遇到流浪艺人一行,并和14岁的舞女熏产生似爱非爱的微妙情感、却又不得而终的故事。
作者川端康成,出生于大阪的一个医生家庭。两岁丧父,三岁丧母,由祖父母扶养。七岁之后祖母和姐姐相继离世,从此他与年迈的祖父相依为命。然而命运并没有给川端康成喘息的机会,在他十六岁时祖父病逝,自此他成为了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徘徊于人世中的孤儿。童年悲苦的家庭环境导致他的内心一直被忧郁和悲哀包裹着,由此形成了其本人孤僻内向、缺乏安全感、渴望爱却难以和正常人沟通交流的性格。《伊豆的舞女》(以下简称“《伊豆》”)是作者以自己19岁时伊豆之旅为素材创作的自传体小说,作品中的“我”即是高中时代的川端康成。不幸的身世让川端康成心理十分敏感和寂寞,他将这股压抑的气质赋予了小说主人公“我”,并也由此奠定了全文忧郁和哀怨的基调。但与川端其他作品不同的是,《伊豆的舞女》行文中还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温馨。下面笔者就对阅读全文之后从人物形象的塑造中得到的感悟提出一些简单浅显的拙见。
“山路变得弯弯曲曲,快到天城岭了。这时,骤雨白亮亮地籠罩着茂密的杉林,从山麓向我迅猛地横扫过来。”小说开篇寥寥几句话,便勾勒出一副空灵隽永、让人回味无穷的深山骤雨之景。这清冷又带点压抑的基调,奠定了全文情节的平淡无起伏——没有哭天抢地的煽情,没有生离死别的虐情,但却留给读者一种更绵长的情感,折叠又展开,迂回不散。 或许《伊豆》之所以能成为杰出的文学作品,是因为其对人物形象的刻画极其细致深刻,让人无法自拔地投入,去感受其中最真实的圣洁和纯真——女主人公“熏”就是洁白无瑕的象征。
熏,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舞娘,到处遭人歧视,受人白眼。年仅十四岁的她不仅需要和家人一起长途跋涉,背着“比书包还重”的鼓来养活自己,在表演时还可能受到客人的调戏与侮辱。但是社会最阴暗的环境并没有将她身上最美好的品性磨灭。熏是美丽的,她外表漂亮,“梳着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大发髻,发型古典而又奇特。这种发式把她那严肃的鹅蛋形脸庞衬托得更加玲珑小巧,十分匀称”、“笑起来像一朵鲜花”,这让“我”一开始因为茶馆老太婆轻蔑的话语而对舞女产生的邪念消失殆尽。在这里,作者用大自然中最常见但又最有生机的“鲜花”来描绘熏,恰如其分地突出了熏朝气生机美丽的特点,蕴含了日本古典文学传统中无尽韵味。这是由于日本民族的审美意识最初来源于对自然美得感悟。日本人对自然景物,尤其是四季变化有着独有的纤细之情。因此,日本古典文学特征之一就是注重自然景物的描写,以景生情,表现作者自身的情感。
虽然年轻又漂亮,但熏又在社会生存环境的逼迫下成长得成熟稳重,以至于“我”一开始还以为熏“约莫十七岁光景”。而熏身上最珍贵的品性则是她的纯洁:当“我”同艺人一行一同进入旅馆休息,熏把茶端给“我”时表现得十分害羞。“她刚坐下来脸就臊红了,手不停地颤抖,茶碗险些从茶碟上掉下来”、“茶碗虽没落下,茶却洒了一地”。四十岁的阿妈却还揭穿她“讨厌,这孩子有恋情哩!”。阿妈这一说,倒也说穿了面对一个陌生男人“我”,熏内心的羞涩和紧张。而在温泉浴场,熏竟然躶体跑了出来,“伸展双臂,喊叫着什么”。纵使混迹于风月雪月场所,但是熏并没有被恶俗的环境所污染,她依旧纯洁浪漫,甚至并未意识到“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躶体”代表着什么。熏只是十分开心,热切地招呼着,希望“我”和她们一同享受温泉洗浴的快乐。而“我”也受到熏的影响,并未产生任何淫秽低俗的邪念,“脑子清晰得好像被冲刷过一样”。熏的纯洁和质朴,是一种天然的、未经雕琢的璞玉之美,纤尘不染,美得让人心醉,也让“我”在和熏的相处中渐渐产生一种微妙的情愫。
但即便如此招人心生怜爱,但社会却不能容忍这一丝美好的存在。文中多处情节体现了社会等级和身份地位差异给人带来的诸多无奈。从一开始,“我”就是彼时社会上受人尊敬的知识分子,而熏却是社会最底层人民中甚至地位是最低下的艺人——路途中经过的每一村庄入口处都会立一块牌子,声明禁止乞丐和演出艺人进入。把乞丐和艺人等同,足以说明当时的人对艺人的鄙视和厌恶。当“我”和舞女一行走在崎岖的乡间小径时,舞女总是跟在“我”身后,保持约两米的距离。这两米,不止是空间上的差距,更暗示了男女主人公身份地位的差距;发现泉水后,口渴的姑娘们却都站立在泉水周围,等着让“我”先喝未被搅浑的干净水;当爬山爬累了,同样筋疲力尽的舞女却跪在地上,弯下身子给“我”掸去身上的尘土请“我”坐;下山时,舞女还跑着去给“我”拿来竹子做手杖,为此还险些倒在田埂上;“我”要离开房间,舞女就抢先走到门口,替“我”摆好木屐等……这一系列的细节描写无不暗示了两位主人公之间的地位不平等,也为两人没有结果的爱情故事埋下了伏笔。故事到了最后,两人不得不分开:“我”乘船离开,熏在岸边相送,这一别就成了永远。纵使身份职业使熏显得低贱,可外表却具有脱离尘世的纯美,心灵没有在肮脏的艺妓生活中被玷污,依然高尚美好。舞女熏这一人物形象早已深深融入人心。
相比于同为社会下等人、却鄙视正当赚钱生活的艺人的村民们,作为社会上等人物的“我”也拥有诸多优秀品质,而这些品质便是铺垫这场温馨之旅的基石。一路走来,作为大学预科生的“我”形形色色各色人物,尤以社会下层人居多,但却能始终保持谦和与关注的态度。在茶馆时“我”见到了“浑身青肿,活像个溺死的人”、“两只连瞳孔都黄浊的、像是腐烂了的眼镜”、“身边的旧信和纸袋堆积如山”、“被埋在故纸堆里”的茶馆老太婆的丈夫,身患中风症的老大爷。也许普通人见到老大爷会产生厌恶、恶心的感觉,但善良的“我”却只是沉思“老大爷为什么不下山(治疗)呢”,并在离别时真切地和老大爷道别,还留下了一枚五角钱的银币——而为了这枚银币,老太婆甚至感激得追着“我”不放,不停念叨着,只为了表示感谢。五角钱也许并不多,但正是“我”这种关怀和善良,赢得了巡回艺人的接纳和喜爱。这也是为下文描写“我”和艺人们顺利交往埋下铺垫。
行文中间,“我”与艺人们逐渐熟悉。在了解了每个艺人的具体身份和汉子的故事之后,“我”对汉子容吉及妻子千代子可怜的育子之路,在某种程度上也产生了共鸣:自己是孤儿,没有父母疼爱,家庭残缺;而容吉和千代子却无法完好孕育爱情的结晶,享受不了与孩子的天伦之乐,家庭亦是不完整。或许出于这个原因,“我”在荣吉回去时给了他一袋钱,让他去“买点柿子尝尝”。在故事最后,“我”因为旅费花光而不得不谎称“学校有事”回东京,但在临行前仍将最后一点钱给了荣吉,只为了让他买束花,好给死去的宝宝做法事。一个地位尊贵的学生,却能“屈尊”与艺人们真心交往,这与他本人谦逊、善良的品格不无关系。而一开始因为内心郁结而到伊豆旅行的、由于家庭不完整的环境导致“自己的性格被孤儿的气质扭曲了”的“我”,也在这次旅行中、在和艺人们的交流交往中获得了许多:“我”真情的对待,换来了艺人们的肯定——“真是个好人啊,好人就是好啊”。这句话,让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好人、不受待见的“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好人”、自己终于得到了认可。受伤的心灵在安抚了他人的心灵之后,也得到了慰藉。经过彼此心灵的相互交流、相互抚慰,“我”到达了和谐、幸福的理想境界。“我”感到一切都融为一体,开始自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也自然地去帮助弱小。原本孤僻、内向,拒绝接触社会,融入社会的“我”,心灵得到了彻底的净化。“我”的心结也在伊豆这一空灵之地得到了解脱。
离别发生在码头。在这个合情合理的地点,恰合时宜的季节里发生的初恋故事有一个恰如其分的平淡结尾:“我”终于还是回去了。在与舞女相识的整段日子里,两人始终没有捅破这层薄纸。是友情是爱情;是仰慕是敬佩;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说不清也道不明。况且不说也好,不然何为“知君情深意也厚,忆人全在不言中”呢?“我任凭泪水簌簌地流淌,头脑恍然变成一汪清水,一滴一滴地溢了出来,后来便什么都没留下。顿时我觉得无比舒畅。”就跟日本人心爱的樱花一样,美丽是短暂的,过后是长久的忧伤。或许,不能完整拥有的美,就是唯美;也正因为如此,有了遗憾,这样的“唯美”才能成为心中的念想,才有可能历经久远,在人们心中永驻。
两个人的际遇有千百种,结局亦有千百种。只是在“我”这里,在川端康成这里,一切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忘情于岁月的流失,痛苦于爱人的擦肩而过,当遗憾不能成为圆满,就让她成为记忆,成为往事的酒料。
【參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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