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空客A350总装线

李三

3月3日，空客首席执行官法布里斯·布利叶在新加坡樟宜机场体验空客A350-900座舱

9月底的图卢兹已经有些秋意，但走进空客总装线，还是感觉到了与气温不一样的工作气氛。在总面积11公顷的路易宝玑（Louis Breguet）园区内，坐落着7.2万平方米的主建筑，以及3.8万平方米的辅楼和附属设施，以空客先驱罗杰·贝泰耶（Roger Béteille）名字命名的A350XWB总装线，占地面积差不多有300个网球场大。

说到A350XWB总装线，不能不提罗杰·贝泰耶，他是空中客车公司四位创始人之一，在空客电传操纵系统的发展过程中曾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现在，电传操纵系统已经成为航空制造业的公认标准。罗杰·贝泰耶还对1972年下线的世界上首款双发双通道宽体客机——A300飞机贡献卓越。44年后，空中客车公司设计制造了另一款双发双通道宽体客机——A350XWB，并以罗杰·贝泰耶的名字为A350XWB总装线命名，这是空中客车公司向航空领域最伟大的创新者致以的特殊敬意。

行走在半透明面板、玻璃穹顶和白色调的巨大空间里，让人感到总装线有一种现代设计的高冷范儿。陪同参观的园区负责人告诉我们，这些建筑尤其以环保、节能著称，建设该厂房时使用了超过1万立方米来自原址的再生材料，房顶铺设了2.2万平方米的太阳能电池板，这些电池板可以提供总装线超过一半的能量需求。

A350总装线以“站位”来划分区域，每个站位都有不同的职责，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部件在这里聚齐，仿佛都为了一个共同的使命千里迢迢赶来：机头和机身中段来自法国圣纳泽尔;前、后机身段和垂直尾翼则来自德国汉堡;机翼在英国布劳顿制造，并在德国不来梅先行装配;水平尾翼来自西班牙赫塔菲/伊列斯卡斯;发动机吊架和短舱则是法国图卢兹出品……一架A350诞生的背后，是来自全球供应链和物流运输的通力协作，其中还包括中国的设计和制造份额。这些来自不同产地的部件，按部就班地一个站位一个站位依次在流水线上走完全部过程，一架A350才是真正意义的诞生。

位于汉堡的施塔德工厂是A350部件欧洲本土的供应商之一，A350客舱内饰的体验中心也在这里。置身在空客汉堡的制造基地，看到一部碳纤维铺层机正在给350XWB机翼上蒙皮，真的是令人有非常震撼的感觉，据说这块蒙皮是空客有史以来生产的最大一体化碳纤维机体部件。A350的机体结构有超过70%由先进材料制造，其中包括53%的复合材料结构件及先进的铝合金和钛合金等。

施塔德工厂内拥有五台三维碳纤维铺层机，A350XWB宽体飞机的机翼长32米、宽6米，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复合材料单体民用飞机部件。因为本刊报道汽车的缘故，经常看到碳纤维的使用、制作，例如F1座舱的制作，但跟飞机水平机翼和垂直尾翼比较，F1赛车手座舱显然是小儿科。一个A350-900宽体机水平翼表面保护层的制造，需要一个直径6米、纵深34米的高压炉，烤炉内的温度需要180摄氏度，烘烤过程需要12小时。碳纤维基地厂长助理打趣说：我们这里有世界上最大的意大利比萨烤箱！位于德国汉堡的A350部装车间以前部装A330，A350启动后，厂房扩建了一倍。

尽管施塔德工厂已经足以让人震撼，但和图卢兹的总装线相比，仍然显得太局部了。走过总装线的站位，才真正走进了空客的故事。

在第59站位，机身段准备和大客舱模块安装。机身段在装配好系统并经过测试后运抵总装线;在第50站位，机身完成环形对接，然后是前起落架、机组休息区和尾部盥洗室的安装;之后它将被移到第40站位，在那里完成机翼与机身的对接，然后安装水平尾翼、垂直尾翼、尾锥、主起落架以及发动机吊架，此时在机身内部开始客舱内饰安装和部分地面测试工作。在第40站位，电子设备首次通电;在第30站位，除客舱增压、通信和燃油系统以外，飞机进行系统地面测试，此外，继续安装客舱设备。第18站位，要进行户外地面测试，包括客舱增压、燃油系统以及无线电通信系统等各个相关系统。这些工作完成之后，就到了喷漆环节。值得一提的是，A350的喷漆得按照最新环保规定，采用低聚氨酯漆和低挥发性有机物溶剂，使用静电喷涂，以减少用漆量，而减少漆量，就相当于减轻了机身重量。根据涂装复杂程度的不同，一架A350喷漆过程大约需要7～18天时间。在第20站位，将完成客舱和驾驶舱安装，进行发动机等总装步骤。最后，飞机将会从总装线转移到飞行测试中心进行飞行测试。

目前，在法国图卢兹总装线上，A350-900的产能正在稳步提高，与此同时，A350XWB系列最大的家族成员A350-1000也正在组装。为了将这个家族里的“大个头”顺利整合至总装线，总装线上增加了3个额外的总装站位，现在，总装线上的所有站位都能兼容A350-900和A350-1000两种机型，使灵活性达到最大化。

分工与合作在这条流水线上被精准演绎，在总装线生产高峰期，预计将会有1500人在空客A350XWB总装线工作，总装线将不断提高产量，预计从2018年开始，总装线的生产速率可以达到每月10架。记者了解到，截止到今年8月底，空客已获得来自全球43家客户的810架A350确认订单。空客已向8家客户交付了36架A350XWB。

空中客车中国公司总裁陈菊明专门介绍了A350XWB这款最新一代远程宽体飞机与中国的紧密联系，他坦承，当初决定和中国进行战略合作一起制造最新的A350几乎可以说是“赌博式”的决定，事实证明这一切是值得的。

三联生活周刊：A350与中国的航空合作是从何时开始的？

陈菊明：大约10年前，空客就做了一个现在看来非常正确的决定，和中国在最新的A350飞机上开展战略合作。今天中国大幅增长的国际航空运输需求验证了在当时可以说“赌博式”的决定——中国是远程航空市场的未来所在，空中客车公司要和中国一起制造一款最好的远程飞机，这就是今天的A350。

三联生活周刊：中国哪家航空企业参与了空客A350项目？

陈菊明：空客（北京）工程技术中心和哈尔滨哈飞空客复合材料制造中心，它们分别承担A350的设计和复合材料部件生产工作。中国作为A350全球供应链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每架A350上都安装有中国设计和制造的部件，重要的是这个具有更深层次的战略意义。事实上，我们一直在和中方合作伙伴探讨如何进一步拓宽我们在宽体机领域的合作，我相信，未来A350将继A320、A330之后，发展成为中欧合作的又一典范项目，空客也借此将为中国航空业的发展做出更多贡献。

三联生活周刊：为什么说A350树立了这一级别飞机的新标杆？

陈菊明：空客A350XWB宽体飞机是世界最新一代远程宽体飞机系列，能够帮助航空公司大幅提高中远程航线运营效率，应对油价波动所带来的挑战，满足不断提高的乘客期望，并帮助改善日益引起关注的环境问题。A350树立了这一级别飞机的新标杆：它拥有优异的航程和更多的座位，能够真正满足中国快速增长的远程航空市场需求;它采用最先进的技术，燃油消耗比同级别飞机低25%，大幅降低航空公司运营成本;它有超宽的客舱配置、更舒适的座椅和最先进的机上娱乐系统，而且湿度更大、压力高度更低，带给乘客全新飞行体验。

三联生活周刊：这款飞机与以往航空合作中的“中国制造”有什么不同吗？

陈菊明：它是世界上第一个在立项阶段就将中国纳入研发与制造参与国家名单的外国飞机项目，是中国参与过的技术含量最高、合作范围最广、层次最深的外国飞机项目，中国的航空工业承担了A350机体5%的制造任务。可以说，世界最先进的远程宽体飞机A350既有“中国制造”，更有“中国智造”。

三联生活周刊：为什么说是“中国智造”？

陈菊明：空客（北京）工程技术中心是A350“中国智造”的核心所在。中心成立于2005年，主要任务是承担A350飞机项目研发工作，以及在役飞机的升级优化、生产制造中的工程支持和在役机队的工程支持等。A350机身结构件由先进的碳纤维复合材料制造，进行这种新材料飞机结构大部件的设计工作对于中国工程师来说还是第一次。让中国参与如此高技术含量的领域则体现了空客真诚与中国合作的意愿，可以说，一家外国制造商将飞机设计这种具有很强知识产权属性的工作带到中国目前绝无仅有。

三联生活周刊：中国航空工程师对A350项目有多深的介入？

陈菊明：工程中心主要承担了A350飞机方向舵、升降舵、扰流及下滑板、维护舱门等复合材料部件的设计任务。为了让中国工程师尽快掌握世界先进的飞机设计和工程标准、流程，空客特意派遣中国工程师分批赴欧洲接受培训。他们首先在空客总部法国图卢兹接受基础知识和理论培训，合格后再根据他们的专业和具体工作任务，分别被派到空客在图卢兹、德国汉堡和西班牙的飞机制造中心继续接受为期9个月的实践培训。这是中国工程师首次参与国外领先航空制造企业的新飞机研发工作。之后工程技术中心又陆续招收了更多的中国工程师，他们接受相同的严格培训后也积极投入到A350的研发之中。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间中国工程师发明了多项专利设计，并将其成功应用到A350飞机设计之中。

三联生活周刊：哈飞空客复合材料制造中心承担了A350哪些工作？

陈菊明：哈飞空客复合材料制造中心是A350复合材料部件的主要生产方，是目前亚洲最先进的碳纤维复合材料飞机结构件制造中心之一。它承担了A350在华5%工作份额中的大部分内容，包括升降舵、方向舵、机身19段维护舱门和机腹整流罩的生产制造。制造中心完全按照空客的工艺流程与标准，采用高技术水平生产工艺并配备所需的各项先进设备，包括自动铺带机、热压罐、自动切边机、无损探伤设备等。

自2009年成立以来，制造中心首先承担A320飞机方向舵、升降舵的制造任务，继而承担A350维护舱门、方向舵、升降舵、机腹整流罩的研制及生产任务。未来，制造中心将成为A350飞机19段维护舱门、方向舵和升降舵的唯一供应商，在A350飞机制造环节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三联生活周刊：你对中国企业参与A350制造如何评价？

陈菊明：中国人有理由为这款最先进的飞机感到骄傲，因为空客和中国一起创造了这架世界上最先进的飞机。我在推销A350的时候也感觉特别有激情，因为相当于空客每卖出100架A350，就有5架是在中国制造的。目前，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和中国东方航空公司已经订购了30架A350飞机。随着中国航空业的迅猛发展，我们对A350在中国市场的前景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