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旻,程鹏
(湖南商学院 财政金融学院 湖南长沙410205;九江学院经济管理学院,江西九江332000)
转移支付、地方财政支出与产业结构
龚旻,程鹏
(湖南商学院 财政金融学院 湖南长沙410205;九江学院经济管理学院,江西九江332000)
产业结构升级可以分为产业结构合理化与产业结构高级化两个方面。本文首先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将新地理经济学(NGE)的CP模型扩展成一个带有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的简单的双层效用模型,以讨论经济性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理论关系,然后基于中国的经验事实描述了经济性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并通过1995~2012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以上两个方面进行了实证检验。研究表明,各地区经济性财政支出和净转移支付的增加提升了该地区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但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存在挤出效应。“粘蝇纸”效应和转移支付制度中不合理的因素不利于产业结构合理化的提高。各地区净转移支付中经济性支出的增加将有利于提升该地区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因此,各地区不应过分注重GDP总量的提升,而应在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将产业结构合理化与高级化有机结合起来,充分发挥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的政策作用,以实现经济结构的战略转型。
经济性财政支出;转移支付;产业结构升级;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通过赶超战略,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财政体制尤其是分税制改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财政分权也产生了较大的负面作用,该体制下的地方官员的晋升锦标赛使得地方政府过分强调GDP的增长,地方保护主义也损害了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和效率,产业集聚的空间格局逐渐东移,经济发展的地域分布出现了两极分化的现象(罗勇,曹丽莉,2005;踪家峰等,2012),在很大程度上拉开了地区间经济发展的差距(Young,2000;白重恩等,2004;江新昶,2007)。
为了弥补地区之间的财力差距,平衡东中西部经济的发展和实现地区公共服务均等化,中央政府在对各地区进行转移支付的同时,逐步加大了对中西部,特别是西部地区的转移支付比例,通过这一举措,我国东中西三大区域的财政不平衡状况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扭转,如2010年,东中西三大区域的人均一般预算收入之比为1∶0.36∶0.41,而通过均等化转移支付,东、中、西部地区的人均财政收入之比变成1∶0.67∶0.87(付文林等,2012)。然而,我们必须要注意到的一点是,尽管中国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比重超过80%,但中国的财政收入却高度集中,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比重在50%左右,这30%的支出缺口由财政转移支付资金解决(宋小宁等,2012)。踪家峰等(2012)指出,1999~2008年地方财政支出对中央转移支付的依存度接近50%,而在一些西部地区,这一比例更高,甚至超过了70%。
财政分权体制和转移支付制度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更多的是表现在政府将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配置到第二产业,形成了大规模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极大促进了制造业的发展,支撑了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的高速增长。但是,财政分权体制和转移支付制度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似乎并不如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促进那么明显。中国一、二、三次产业产值的比重,由1978年的28.2%、47.9%和23.9%转变为2011年的10%、46.6%和43.4%,该时期一、二、三产业就业人口的比重,也从 70.5%、17.3%和 12.2%转变为34.8%、29.5%和35.7%。根据表1的数据,从产业合理化①的角度来说,2011年,世界主要发达国家二、三产业占GDP的比重超过了95%,相应的二、三产业就业人数占三大产业总就业人数的比重也超过了90%,而中国虽然二、三产业的相对比重达到了90%,但仍有34%的就业人口集中在第一产业,二、三产业就业人数的比重不足70%;从产业高级化的角度来说,中国三产构成与二产构成的比值为0.91,韩国为1.79,而美国则达到了3.26。与世界主要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的城镇化进程和产业结构升级还远未结束。
在十七大报告中,关于财税体制改革使用了“财力与事权相匹配”的提法,十八届二中全会提出要减少和归并专项转移支付,加大一般性转移支付,而十八届三中全会公报中又进一步提出了“建立事权和支出责任相适应的制度”,这表明中央政府在财政体制方面,要求各级政府部门在落实事权时,应更好地以财力为保障,正确处理地方财政支出和中央转移支付的关系,既要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又要保证地方经济的发展,切实提升地方财力。
基于以上事实和政策背景,我们不禁要问,各地区现有的财政支出结构能够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吗?地方财政依存度较高的转移支付起到了多大的作用呢?如果按照支出结构将财政支出分开来考察,不同结构的财政支出对产业结构升级有怎样的影响?由于专项转移支付中有很大部分需要地方财政配套资金的支持,以及“粘蝇纸”效应的存在,如果将财政支出与转移支付放在一起考虑,两者对产业结构升级又将有何影响?通过回答这些问题,能够明确各地区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对本地区产业结构升级的效果,从而为相关政策的制定提供了一定的经验依据。
表1 2011年不同国家产业和就业分布
政府是调节经济发展的重要部门,其通过财政支出提供各类公共品,以支撑生产和消费的需求。然而,不同结构的财政支出的增长效应并不一样(Devarajan et al.,1996),Barro(1990)将财政支出分为非生产性支出和生产性支出,并将生产性财政支出纳入生产函数,并肯定了其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因此,我们有必要首先关注财政支出的分类。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统计(胡永刚,郭新强,2012),一类是根据政府支出的经济特征划分为资本支出和经常性支出,另一种则根据政府支出目的进行功能性划分,包括经济服务支出、社会服务支出、一般性政府服务支出以及其他支出等。国内学者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也给出了自己的结构划分:胡永刚,郭新强(2012)将财政支出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以经济建设为主的投资性支出,包括能源、基础设施等的投资和开发;第二类是政府服务性支出,包括科教文卫、社会保障以及国防、公共安全等支出;第三类是政府消费性支出,包括行政管理费、政府雇员工资等;李晓嘉,钟颖(2013)则将财政支出分为经济性支出、民生性支出和维持性支出②。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分类,诸学者均肯定了经济性支出(也称投资性支出或生产性支出)对经济增长的正向作用,而分歧主要在于政府的服务性支出(或民生性支出)是否具有生产性。
财政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需要通过将产业结构作为传导机制来实现 (Nekarda,Ramey,2011)。工业现代化的第一个显著特征就是生产要素从农业领域向工业领域流动(张培刚,1949)。新经济地理学(NGE)利用中心—外围(CP)模型很好的解释了这一现象,认为在没有外部力量干预的情况下,生产要素会从处于外围地区的农业逐渐向处于中心地区的工业集聚,而且这种中心—外围的趋势会越来越大,从而不断扩大两个地区之间经济增长的差距 (Krugman,1991;Baldwin et al,2003),农业与工业之间的产业结构逐渐由农业主导向工业主导转变。工业现代化的第二个显著特征,就是在第一个特征的基础之上,以城镇化进程加速为标志的第三产业的崛起。在这个过程中,生产要素不仅会跨地区流动,而且对于地区经济的发展来说,生产要素还会出现大规模的地区内部的流动,从而实现向中心地区的产业集聚效应。梁琦(2009)认为,即使是不考虑生产要素的跨地区流动,产业之间的垂直关联效应也可以创造集聚,工业部门扩大所需要的新增劳动力源自本地区要素的跨部门转移。以往文献对财政支出与产业结构变化的关系更多的是集中在产业结构作为传导机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张同斌,高铁梅,2012;董万好,刘兰娟,2012;Nekarda,Ramey,2011),其他的一些文献则是从技术升级的角度考察二者的关系(安苑,王珺,2012),直接从三大产业间的结构关系来考察财政支出影响的理论研究和相关实证检验的文献较少。
此外,仅从支出结构的角度考虑财政支出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是不够的,即便不考虑财政分权的影响,这种生产要素向处于中心地区集聚的经济效应也会存在无效率的现象。如果地区之间存在补贴竞争,效率可能会得到提高(Borck,Koh,2009),这是因为外围地区财力不足,无法提供足够的诸如良好的基础设施等公共品,从而制约了经济发展(Bahl,Wallch,1992),这就需要中央政府对财力不足的地区进行转移支付,以缩小地区间的财力差距,进而缩小地区间的经济差距。但如果考虑不同结构的财政支出的话,地方政府往往会出现财政收入和财政支出错配的现象(Devarajan et al.,1996),若进一步考虑财政分权的情况,这种错配现象很可能更为严重(Boadway,Hobson,1993)。因此,财政补贴一方面使得落后地区的财力有所提高,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而竞争又使产业结构调整无效率的现象继续存在。Riou(2006)在新地理经济学CP(中心—外围)模型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个包含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分权式的双层政府架构,用以解释转移支付在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博弈的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证明了在地区竞争的条件下转移支付无效率情况的存在。
财政分权体制是中国实现经济高速增长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制度基础(Blanchard and Shleifer,2000;Jin,Qian and Weingast,2005),转移支付在缩小地区间财力差距,充分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等方面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促进作用。但是,由于地方财政支出对中央转移支付的依赖过重,专项转移支付比例较大,且转移支付制度相当庞杂和分散,各种转移支付形式缺乏统一协调机制(江孝感等,1999;Heng Y.,2008),使得转移支付的作用大打折扣③。将财政支出与转移支付结合起来考察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文献较为鲜见。
本文首先基于新经济地理学的理论框架并借鉴前人的研究成果,将CP模型扩展为一个包含政府且带有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的简单的双层效用模型,以讨论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作用;其次,NGE框架似乎不能在对产业结构合理化进行解释的同时,又对产业结构高级化作出较好的解释,故本文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在财政支出、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方面给出了自己的解释;最后,本文对理论分析进行了实证检验,研究结果为相关政策的制定提供了依据。
1.新经济地理学框架下的财政支出、转移支付与产业结构合理化
这一部分以Krugman(1991)新经济地理学的经典 CP模型为基础,沿着 Baldwin(2003)、Riou(2006)、高波等(2012)、付文林等(2012)的研究思路,将CP模型扩展为一个包含政府以及具有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的双层效用模型,以分析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作用。
(1)假设某个经济体存在两个地区:地区1和地区2,劳动力等生产要素可以自由流动,技术水平一定;而且,消费者与地区政府具有完全的理性预期。
首先,我们构建一个包含农业与工业消费品的消费效用函数:
i=1,2;j=1,2,…,n;0<μ<1,0<θ<1,σ>1.
其中,CiA为第i个地区农产品的消费量,CiM为第i个地区工业部门(包括第二、三产)产品的消费量,Hi为第i个地区政府所提供的公共品的数量;PiA为第i个地区农产品的价格指数,PiM为第i个地区工业部门产品的价格指数,PiH为第i个地区公共品的价格指数;θ为每个地区居民对地方公共支出的偏好程度,且θ>0;Wi为第i个地区总的收入水平。
由(1)式可得第1个地区的消费者的间接效用函数为:
第2个地区的消费者的间接效用函数为:
按照Krugman(1990a)的定义,li为第i个地区工业部门的就业份额,并认为工业产品在地区之间的流通是需要运输成本的,因此地区1与地区2工业产品的价格指数P1M和P2M为:
其中τ为冰山交易成本参数(Samuelson,1952;Krugman,1991a),τ<1;
劳动力的流动取决于劳动力在地区1和地区2之间所获得的相对效用,即V1/V2,令相对效用函数R12=V1/V2,则
(2)政府部门。
根据Riou(2006)的理论模型,我们进一步假定地区政府提供的公共品H是地区财政支出与转移支付的函数:
其中,各地区政府是同质的④,均以相同的比例α和1-α配置其本级财政支出与转移支付,以用于为本地区的居民提供公共品,Hi为第i个地区政府提供的公共品数量;本文同时假定财政收入全部用于提供各类公共品,因此财政支出Gi=Ti=riyi,Ti为财政收入,ri为宏观税率,yi为地区i的人均GDP;地区i的转移支付水平Tri=φi(y-yi),φi为外生的转移支付参数,且φi>0,y是全国的人均GDP。从(1)式中的最大化条件可得H-i1· Wi,故
将(10)代入(9)并整理可得:
其中,0<a<1,0<b<1,0<μ<1,0<α<1,θ>0,φi>0。
由(11)式可得如下命题⑤:
命题1:在价格等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地区1的相对收入水平越高,其他地区的劳动力将向该地区流动,进而使得二、三产业劳动力数量增加,在价格等各项因素不变的前提下,二、三产业产值的相对份额将会不断提高。
命题2:地区1相对于其他地区的经济性财政支出越高,在产业结构调整的过程中,用于发展本地区工业的财政支出也就越多,在技术水平一定的条件下,工业产值的相对份额也越高。
命题3:在地区经济性财政支出比例一定条件下,对地区1的转移支付水平越高,该地区政府为工业发展提供的经济性公共品也就越多,工业产值的相对份额也越高。
2.财政支出、转移支付与产业结构高级化⑥
图1 产业结构高级化:三产构成与二产构成之比
2011年中国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总额为31万亿元,占同年GDP的比例约66%,对GDP的拉动为48.8%,消费对GDP增长的贡献为55.5%;2008年,政府投资4万亿元拉动内需,以促进经济的持续较快增长,中央对地方净转移支付的规模也从1995年的1927亿元,增加到2011年的4.08万亿元。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角度来说,2010年三产构成与二产构成相比为0.926,2011年为0.930,2012年为0.984(图1)。从图中可以看出,1995年以来,中国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呈现波动上升的趋势。然而,财政支出与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到底有怎样的影响,还需要进一步的实证检验。
1.计量模型和变量说明
(1)关于产业结构合理化。
根据(11)式,我们给出下列面板数据的计量模型⑦:
STrateit=β0+β1Grateit+β2Ntrrateit+β3GrateNtrrateit+ β4UDIrate+ηX+εit(12)
其中,i表示第i个地区,t代表时间。STrate为地区第二、三产业产值占该地区GDP的比重,对比(11)式,我们用该变量作为二、三产与一产相对产值的代理变量,这是为了避免因工业和农业增长此消彼长的关系而与解释变量之间所产生的内生性问题。Grate是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与全国其他省份平均水平的比值,这里的财政支出已经减去了转移支付,为地方的净财政支出,Ntrrate为净转移支付与全国其他省份平均水平的比值,净转移支付为分省中央补助收入减去地方上解中央支出。考虑到“粘蝇纸”效应的存在和中国转移支付制度的特殊性,本文在计量模型中加入了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和净转移支付的交互项,用以衡量净转移支付与地方政府配套的财政支出的经济性意义,对于交互项系数的符号,本文期望为负。UDIrate为地区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全国其他省份平均水平的比值。
显然,仅从总量上考虑财政支出的经济性意义并不能很好的说明问题,为此,我们将财政支出按其结构分为经济性支出的相对值(EGrate)、民生性支出的相对值(MGrate)和维持性支出的相对值(WGrate),并将EGrate作为关键解释变量,以及将交互项改为经济性意义更强的经济性支出与净转移支付的交互项(EGrateNtrrate),同样,交互项系数的符号期望为负。修改后的模型如下⑧:
STrateit=β0+β1EGrateit+β2Ntrrateit+β3EGrateNtrrateit+ β4UDIrate+ηX+εit(13)
X为控制变量,包括民生性支出的相对值(MGrate)和维持性支出的相对值(WGrate)、以地区平均受教育年限衡量的人力资本水平、地区城镇化水平,另外,考虑到经济相对发达的地区,其FDI水平也更高,中央政府为了平衡地区间财力的差距,对落后地区的转移支付也就相对越多,因此我们也将人均FDI作为控制变量。εit为误差项。3个计量模型中的控制变量为地区相关数据的绝对值,为了与核心解释变量的比值形式保持一致并减少波动性,所有控制变量均采用对数形式。
(2)关于产业结构高级化。
计量模型(14)衡量了经济性财政支出与净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
TSit=β0+β1EGTrateit+β2NtrTrateit+β3EGTrateNtrTrateit+ ηX+εit(14)
其中,i表示第i个地区,t代表时间。TS表示地区三产构成与二产构成的比值,EGTrate是地区经济性支出财政支出的比值,NTrTrate是地区净转移支付与财政支出的比值,EGTrateNtrTrate为交互项。这里我们并没有考虑民生性支出和维持性支出,理由是希望更为集中的考察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经济性影响,控制变量为城镇化水平和人力资本水平,也都采用对数形式,εit为误差项。
2.数据来源
我国分税制改革始于1994年,考虑到分税制改革开始发挥作用的时滞性,本文选取1995年~2012年30个省市自治区的面板数据(不包括西藏)。产业结构的相关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财政支出与转移支付的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财政年鉴》,和各控制变量的数据来源于各省历年的统计年鉴。所有名义变量均用1994年等于100的各省CPI进行平减。
需要重点说明的一点是,政府2007年对财政收支统计进行了改革,因而2007年前后各项财政支出的统计口径不一致,本文按照李晓嘉,钟颖(2013)的处理方法,对2007年前后财政支出结构中的经济性支出、民生性支出和维持性支出作了一致性调整。
表2 财政支出、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总量的角度
表3 经济性财政支出、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支出结构分解
3.实证分析与讨论
(1)财政支出、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
首先,我们不考虑不同类型财政支出的增长效应,而是将财政支出作为一个整体来考察,并且将转移支付从财政支出中减去,因此Grat it是t时期第i个地区的净财政支出。这样,我们就能够总体上比较清晰地看出净地方财政支出、转移支付对地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
对于静态面板模型,一般采用的是固定效应(FE)和随机效应(RE)模型。对于本文而言,在不加入任何控制变量的情况下豪斯曼检验显示应选择FE模型,各核心解释变量均在1%通过显著性检验(表2);然后,我们在模型I中加入城镇化水平、人力资本和人均FDI三个控制变量,豪斯曼检验仍然显示应使用FE模型,但解释变量Trateit和UDIrateit变得不显著,这有可能是受到截面之间的相关性和组内异方差的影响,为了控制两者的影响,我们使用可行广义最小二乘法(FGLS)进行参数估计,表2分列了未控制个体虚拟变量和控制了个体虚拟变量的检验结果,模型I和模型Ⅱ各变量均通过显著性检验,系数符号符合预期。
其次,为进一步了解不同结构的财政支出的作用,我们考察了地方经济性支出和净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并将民生性支出与维持性支出作为控制变量(表3)。我们先用FGLS对计量模型(13)进行估计,在不控制个体虚拟变量并加入所有控制变量以后,各核心解释变量均在99%的置信水平下显著。我们在控制组内异方差和组内自相关的条件下,又考虑了各省市的个体虚拟效应,加入民生性支出和维持性支出这两个控制变量后,民生性支出并不显著,其他变量均通过显著性检验;随后继续加入其他控制变量,各变量检验结果显著,列(6)显示地区经济性支出与全国其他省份平均水平的比值每提升1个百分点,地区二、三产业占GDP的比重将提升0.026个百分点,地区净转移支付与全国其他省份平均水平的比值每提升1个百分点,二、三产业占比将提升0.059个百分点,而交互项显示,由于“粘蝇纸”效应和转移支付制度的不完善对二、三产业比重的增加有一定的挤出效应,为负的0.019%,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全国其他省份平均水平的比值提高1个百分点将使地区二、三产占比提升0.055个百分点。但是,FGLS并没有考虑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经济性支出和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可能与被解释变量之间会产生内生性问题,故使用固定效应的工具变量法对(13)式进行检验,其中,我们用经济性支出和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滞后1期作为工具变量。列(9)显示,地区经济性支出占比每提升1个百分点,该地区二、三产占比将提升0.025个百分点,净转移支付的效应有所提升,为0.068个百分点。交互项的挤出效应略有下降,为负的0.017%,城镇可支配收入占比将使二、三产占比提升0.042个百分点,民生性支出、维持性支出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并不稳健。
表4 经济性财政支出、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
(2)财政支出、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
对于产业结构高级化,表4给出了相关的估计结果。我们还是首先用FGLS控制组内异方差和组间自相关的影响,列(2)显示,在不考虑个体虚拟变量的条件下,地方经济性财政支出占财政总支出的比例每提高1个百分点,地区产业高级化水平将降低0.386个百分点;净转移支付占财政总支出的比例每提高1个百分点,产业高级化水平将降低0.332个百分点。之所以这两个变量符号为负,可以解释为分税制长期以来所鼓励的晋升锦标赛,使得各地方官员都以提升GDP水平为目标,而目前中国第二产业产品和服务的附加值相对高于第三产业产品和服务,因此,地方政府将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更多的配置到与第二产业相关的领域中去,尽管第三产业也有所发展,但是从产业高级化的层面来讲,地方政府盲目提升GDP水平的经济行为并不利于第三产业的快速发展。让我们颇感意外的是经济性财政支出与净转移支付的交互项的系数符号为正,且在99%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这意味着净转移支付中用于经济性支出的部分有利于地区产业高级化水平的提升,贡献水平是0.623个百分点,其中的原因,也许是由于转移支付中专项转移支付用于经济性支出所起到的促进作用,尽管如此,0.623%的拉动还是相当小的。我们随后控制了各省份之间的个体虚拟效应,如列(4)所示,各核心解释变量仍然显著,与列(2)不同的是,地区经济性支出占比的提高进一步拉低了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为负的0.585%,但净转移支付的挤出效应有所减弱,为负的0.299%,交互项的系数也略有提高。
由于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为了考察经济政策在时间效应上的滞后影响,按照通常做法,我们在计量模型(14)的右边加入被解释变量的一期滞后,将(14)变为动态面板模型,这时,由于解释变量包含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因此必然存在内生性问题,使得FE模型和FGLS模型不再适用,而动态GMM估计能较好地解决这一问题。首先我们将地区经济性支出占财政支出比重的一期和二期滞后作为工具变量,并使用动态一步差分GMM进行估计并使用稳健估计量,结果见列(5)和列(6),尽管列(5)中各变量均有良好的显著性,但在考虑控制变量后,除了被解释变量的一期滞后高度显著以外,其余变量均不显著,这很有可能是差分GMM的弱工具变量问题导致的(Baum,2006)。为此,我们进一步使用动态一步系统GMM进行估计,为避免过度识别产生的问题,我们只用地区经济性支出占财政支出比重的一期滞后作为工具变量,与前面的差分GMM一样,系统GMM也使用了稳健估计量。列(8)的结果显示,被解释变量的一期滞后高度显著,这意味着产业结构高级化显著受到上一期的影响,为0.859%;经济性支出占比的提高拉低了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为负的1.289%,但其显著性降低,在90%的置信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净转移支付依然有挤出效应,且该效应水平是列(4)中结果的近4倍,为负的1.135%,转移支付中专项转移支付用于经济性支出所起到的促进作用有大幅度提升,为3.409%,城镇化水平每提高1个百分点,将提升产业高级化水平0.030个百分点。
(3)稳健性讨论。
由于表4中的动态GMM分析已经给出了地区经济性支出、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影响的稳健估计量,所以此处仅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作稳健性讨论。
为了更好地解释地区经济性财政支出、净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我们不再将地区分结构的财政支出以及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全国其他省份的平均水平做比较,而是将全国分为东北、东、中、西部四个区域(划分标准参照《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然后把地区分结构的财政支出以及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与该地区所在区域的其他省份的平均水平进行比较,这样,我们就消除了区域之间经济发展差异的影响(结果见表5),民生性支出、维持性支出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仍然不显著。经济性支出、净转移支付及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拉动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交互项的影响有微弱的改善(见列9)。至此,关于经济性财政支出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影响的3个理论命题全部得以证明。
表5 经济性财政支出、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稳健性估计
本文分别从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级化两个方面,探讨了地区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我们首先将新地理经济的CP模型扩展为一个包含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的双层效用模型,用以解释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然后从中国经验的角度探讨了财政支出和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并运用1995~2011年省际面板数据进行了实证检验,得到以下结论:①地区财政支出中的经济性支出对产业结构合理化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净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也有明显的拉动效应;②由于“粘蝇纸”效应和转移支付制度不合理现象的存在,地区经济性支出与净转移支付的交互作用对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的提升有明显的负面影响;③地区经济性财政支出与净转移支付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均有较为显著的挤出效应;④地区净转移支付中用于经济性支出的增加,有利于提升该地区的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文认为,尽管财政分权体制极大地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但在当前经济结构战略转型的过程中,各地财政支出仍过于关注GDP的增长,过于强调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一面,而忽视了二、三产业之间高级化的一面。可以说,产业结构升级是包含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合理化,是建立在产业结构合理化基础上的高级化。为此,各地区在制定财政预算时,应充分重视转移支付对调节地区经济发展差距和提升公共服务均等化的作用,将财政支出与中央转移支付有机结合起来,有效利用经济性财政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一方面要继续扶持第二产业特别是其中的制造业和高新技术产业,通过技术升级和改造,大幅提高相关产品和服务的附加值,减少劳动力的投入数量,将更多的劳动力配置到第三产业中去;另一方面也要加大对第三产业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的支持力度,降低二产对三产的挤出效应,不断增加两大产业之间的互补效应。这样,既可以继续强化产业结构合理化,也能在此基础上提升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真正实现财政支出、转移支付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持续拉动经济增长。
注释:
①产业结构合理化与产业结构高级化是衡量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指标。前者主要是指三大产业间配比的合理性,一般用泰尔(TI)指数来衡量,泰尔指数越接近于0,产业结构越合理,但如果用农业和广义工业这种传统的二分法来衡量的话,产业结构指的是工业与农业的相对比重,工业比重提高,产业结构趋于合理,由此可见,二分法与泰尔指数的衡量方法是两种不同的思路,本文取二分法来衡量产业结构合理化;后者则是指在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基础上,三次产业与二次产业的相对比重,三次产业比重上升,说明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相对提高。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工业比重和三次产业比重并不是越高越好,对于农业与工业占比的问题,青木昌彦(2013)认为,农业人口比重低于20%,经济增长将放缓。而三次产业比重大小即产业高级化并没有一个公认的标准,但就目前来看,中国的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较低,三次产业所占比重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②本文取李晓嘉,钟颖(2013)的分类方法,即财政支出分为经济性支出、民生性支出和维持性支出。
③转移支付分为一般性转移支付和专项转移支付,专项转移支付既有收入效应又存在替代效应,一般性转移支付只有收入效应。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中央政府不断强调减少和归并专项转移支付,增加一般性转移支付的重要原因。由于近几年数据的缺失和统计口径的变化,使得历年一般性和专项转移支付对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作用不可比,故本文并未区分二者的经济效应,而是将其放在一起考察。
④ 该假设并不否认地区差异性的存在,以及地区间经济活动的相互影响。
⑤ 根据新经济地理学的经典假设,就业份额可以等同于所在产业的产值份额。
⑥ 相关数据均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并按当年价格计算。
⑦ 为了能将注意力集中于主题的讨论,计量模型的构建基于以下考虑:其一,省际运输成本通常有两种测度方法,一是使用贸易双方所处地区的距离直接测度运输成本,但这显然不适用于本文所使用的面板数据模型;二是使用省际贸易成本来间接衡量,但目前受数据可获得性和测度手段的限制。因而,本文将省际冰山运输成本,即(11)中lnb视为常数,因而不作为解释变量放入计量模型。其二,(11)式中的ln(P1A/P2A)代表地区间农业产品的相对价格水平,由于农业产品既包括鱼肉蛋奶和蔬菜等日常必需的农产品,也包括农业的加工产品,而后者的工业附加值较高,在很大程度上并不属于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因此,我们将地区间的农产品价格,即食品CPI作为ln(P1A/P2A)的代理变量,此外,由于政府对各地鱼肉蛋奶和蔬菜等农产品的补贴和限价,使这些农产品在全国各省市价格水平差别并不大,因而,我们将P1A/P2A标准化为1,即ln(P1A/P2A)= 0。
⑧由于相关数据无法获得,这里分结构的财政支出中是包含转移支付的,稳健性检验中的分类支出同样也包含了转移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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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小红)
Transfer Payment,Local Fiscal Expenditure and Industrial Structure
GONG Min,CHENG Peng
(School ofFinance,Hunan UniversityofCommerce,Changsha,Hunan 410205;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School ofJiujiangUniversity,Jiujiang,Jiangxi 332000)
The optimized industrial structure is composed of the rationalization and advancement of structure.Based on previous research,this paper develops the CP model on NGE to a simple bi-level utility model containing fiscal expenditure and transfer payment to discuss the theoretical effect of productive fiscal expenditure and transfer payment on the rationalization of industrial structure,and describes the effect of productive fiscal expenditure and transfer payment on the advancement of industrial structure based on empirical facts in China,and makes the empirical test on these effects with provincial panel data during 1995-2012.The result shows that the productive spending and transfer payment promote the level of rationalization of industrial structure but produce the crowding-out effect for the advancement of industrial structure.The“flypaper”effect and irrational factors in transfer payment are not beneficial for rationalizing the industrial structure.The productive spending in net transfer payment promotes the level of advancement of industrial structure.Therefore,provinces shouldn't excessively focus on the growth of GDP,but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rationalization and advancement of industrial structure and play the role of fiscal expenditure and transfer payment to realize the strategic transformation of economic structure.
productive fiscal spending;transfer payment;the upgrading of the industry structure;the rationalization of the industry structure;the advancement of the industry structure
F812.42;F810.45
A
1008-2107(2016)04-0094-11
2016-05-08
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我国公共财政风险评估及其防范对策研究”(10JZD0023)。
龚旻(1985-),男,湖南桃江人,经济学博士,湖南商学院财政金融学院讲师;程鹏(1982-),男,江西景德镇人,经济学博士,九江学院经济管理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