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乐文化”

2016-10-18 15:58蔡兴蓉
湖北教育·综合资讯 2016年8期
关键词:颜回子路苏东坡

蔡兴蓉

若有人要问中国文化之核心,我认为可以用一个字概括:乐。东汉时期,佛教慢慢传入中国,据说,当时寺庙里的佛像,是带苦相的,中国人不喜欢,于是中国的佛像逐渐演变成微笑乃至大笑。当然,这笑不是来自外在,而是发乎本心,是生命自身的喜乐与完满。

1600年,意大利天主教徒利玛窦来到北京,他在传播教义上不可谓不尽心竭力,甚至为了“本土化”,特意将“真主”改为“上帝”——“上帝”一词,本是中国“特产”,殷商时称死去的天子为“上帝”,而称活着的天子为“下帝”,结果又怎样呢?除了士大夫阶层多有响应外,其教义实际上并未在全国范围(江南一带除外)燎原开来。至于原因,还是因为真主像带有“苦相”。

说中国的文化是乐文化,实在是切中肯綮的。孔子周游列国,倍受辛苦,好几次命悬一线,别人看他栖栖遑遑,“累累若丧家之犬”,其实,他老人家活得好着呢!匡国解围后,首席弟子颜回许久才从后面赶来,孔子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颜回说,老师不死,弟子怎么敢先死呢?你可以想象孔子的朗然大笑。陈蔡被围时,孔子天天以野菜度日,他还跟弟子们开玩笑说,我们不是老虎,也不是野牛,怎么住在野外了呢?

《吕氏春秋》里记载的“子路打虎”的故事,更有意趣:当时孔子口渴了,子路就去找水,谁知一只老虎也来找水,一人一虎就打了起来。子路一刀砍断了老虎的一小截尾巴,老虎负痛,跑了。子路就用袖子藏了小尾巴,然后回来问孔子:“上士杀虎当如何?”孔子说:“取其头。”“中士杀虎当如何?”孔子说:“取其耳。”“下士杀虎当如何?”孔子说:“取其尾。”子路受了奚落,就举起一块石头,接着问:“上士杀人当如何?”孔子说:“用笔。”“中士杀人当如何?”孔子说:“用舌。”“下士杀人当如何?”孔子说:“用石头。”说完师生哈哈大笑。

真正的文明,大概就是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吧?真正的文明,大概就是元气丰沛,神清气爽吧?后来的诸多“读书种子”,亦是平常,亲切,直指当下,没有一丝暮气,如陶渊明的平淡和畅,李白的逸兴遄飞,苏东坡的兴致盎然。说到苏东坡,这里不妨录一趣事:他当年被流放到海南岛时,有渔民看他们父子孤单,就送一些生蚝给他,苏东坡立即将生蚝或烧烤,或酒煮,味道都特别好。他还压低嗓门对儿子说:“千万不能让他们(朝廷官员)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哭着闹着都要到海南来,我们可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倘若有朋友问,中国乐文化的根基安在?笔者不怕浅薄,谨呈一孔之见:中国文化朝斯夕斯,念兹在兹的,大约正是打通了三种关系:与自然的关系;与他人的关系;与自己的关系。与自然的关系: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冯延巳的“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等。与他人的关系:苏东坡先生在《前赤壁赋》中说:“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又如赵嘏在《长安秋望》有二句:“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等。与自己的关系:辛弃疾《贺新郎·甚矣吾衰矣》:“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等。如此境界,可以光照世界——若见一个阡陌路人,也会顿生亲情好意。

今天的中国人,面目模糊,不知文化身世;言行之间,多有浊气暮气。唤回天地初造般清朗的乐文化,实为文化重建之要旨也。

原钟祥市实验中学教师,现自由教育人。湖南卫视曾谓之“癫师”。多家教育杂志专栏作者。出版畅销书《走在孩子的后面》《下辈子还教书》等。现致力于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

(责任编辑 曾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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