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寿臣脸谱艺术研究

魏玮

【摘 要】郝寿臣是我国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工架子花脸。他不仅在净行的表演上自成一派。在服装扮相上也有颇多建树，尤其在脸谱艺术上，贡献更大。他的脸谱具有独特的艺术特色，有独创性、真与美的艺术性、承继性与理论性，值得后代戏曲人继承和发扬。

【关键词】郝寿臣；脸谱

中图分类号：J82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09-0021-02

郝寿臣，原籍廊坊香河，是我国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教育家，工架子花脸。他与侯喜瑞、金少山并称“净行三杰”。郝寿臣先生一生共演出传统剧目一百六十五出，扮演了一百一十四个人物。他不仅在净行的表演上继承传统，不断革新，自成一派。在服装扮相上也有颇多建树，尤其在脸谱艺术上，贡献更大。梅兰芳先生称他“改变了许多谱法，又创作了许多谱法，极大丰富了京剧花脸的艺术内容。”郝寿臣先生勾画的脸谱有以下几个突出的特色。

一、独创性

京剧脸谱是净行、丑行面部化妆的一种特殊形式。脸谱使用写实和象征相结合的夸张手法，鲜明地表现剧中人物的面貌特征。具体而言，是用不同颜色的油彩在面部勾画，以揭示所塑造人物的面容、个性、品性等综合特征。

首先，郝寿臣先生不仅继承了传统脸谱的模式，同时，结合剧中人物的个性、年龄、生平，勾画出属于其特有的脸谱。郝寿臣先生在京剧界有“活孟德”之称，他在舞台上成功地塑造了曹操。除了在表演上出神入化外，他勾画的曹操脸谱也极具特色。

郝寿臣先生结合曹操的性格，重新创造曹操的脸谱。曹操的脸谱是京剧中传统的“水白脸”，水白脸用于表现富有心机、奸诈狡猾且猜疑成性的人物，同时也表现人物位高权重、生活优裕、养尊处优的骄纵气度。曹操的脸谱的传统画法据赵永琪先生记载基本是三角眼、三角细眉，如升平署戏曲人物画册中所绘曹操《反西凉》中的脸谱，眼勾画为三角眼，眉比较细；韩金福先生《群英会》中曹操的扮相，也是勾画成三角眼、三角眉。①这两个脸谱重在形容曹操的奸诈凶狠。郝寿臣先生感到传统勾画的曹操的脸谱有些俗气，他下定决心进行改革。一方面，他参考了《三国演义》中对曹操相貌“身长七尺，细眼长须”的描写；另一方面，他又与陈哲甫教授交流，阅读了《三国志·五帝本纪》对曹操的记载，并了解了建安时期文学的情况，进一步体会曹操的性格，认为曹操不但是个政治家，同样也是个文学家，他表面上应该是个雅致斯文的人物，其阴险狡诈应当隐藏在内，而并非摆在脸上。所以，郝寿臣先生经过深入研究，反复的勾画，不断的修改，将曹操的眉由三角眉改为了长长的两道剑形眉，又把三角眼的勾法在眼角核尖处略为缩小，改为又细又长的笑眯眯的眼窝，在怒时凤眼含威，笑时细眼带笑。郝寿臣先生对镜做表情，使得表情完美地配合脸谱，在曹操笑的时候，能浮动出笑眯眯的一团和气的神气，而板起面孔时，又表现出阴险深沉冷冰冰可怕的神气，传达给观众的是一种外显文雅、内藏奸诈的面貌。1928年，言菊朋先生与郝寿臣先生合演《捉放曹》，言菊朋曾对其子少朋说：“你郝叔的曹操，虽然像只老虎，但又化用了老生的东西，有一种文皮武骨的气质，与众不同。”②这说明郝寿臣曹操脸谱的独创是成功的。

其次，郝寿臣先生能够根据表演的需要勾画出独具特色的脸谱。比如勾画马谡脸谱。马谡的脸谱是“三块瓦”脸，用于《失街亭》一戏，此戏中的马谡骄傲自满。这个脸谱用油白色勾脑门、鼻子、脸蛋，油白色给人一种可惊可骇的突出感觉，特别是在灯光照耀下，使观众远观闪烁发光，特别可怕。马谡的勾油白脸，也表现出他刚愎自用的性格特点。郝寿臣先生在反复的表演实践中认为马谡脸谱与其他的三块瓦脸并无太大的差别，但是眉窝和鼻窝的勾画特别讲究，鼻窝必须要勾得又直又窄，眉窝必须要勾得比较峭直，这样在表演中，才能表现人物竖眉立目的样貌，眉心往上一耸，嘴角往下一沉，表现出冰冷无情，目空一切的杀气，发怒时能传达给观众咄咄逼人的气势。再如，马武的脸谱，侯喜瑞先生是勾蓝碎脸，而郝寿臣先生却勾绿碎脸。原因是单雄信勾蓝碎脸，郝先生为了在表演中区别人物，将马武勾成了绿脸。这一勾法也被郝派弟子传承下去。

再次，在勾画脸谱的手法上，郝寿臣先生也有其独创之处。比如荆轲的脸谱。《荆轲传》是郝寿臣先生自己创排的剧目，荆轲勾以紫红色为主色的“三块瓦”脸。这个脸谱勾黄色印堂圆光，并在印堂圆光上点一点银朱，涂印堂上的红色部分。形容荆轲的一片丹心，用于表现其忠义勇敢、气贯长虹的精神，郝寿臣先生在反复的实践过程中，总结出了勾此处独特的笔法。即“只勾黄圆光的下半部就成了。先沿着黄圆光的底边圈出一个半弧形了，勾到这里，更要聚精会神，不然，往往功亏一篑，使已经留出的白边被红油笔弄污。然后，再拿这个半弧形当底儿，在黄圆光的范围内，从下往上撩它几笔就成了。”③郝寿臣先生特别注重笔法，在勾画李逵的脸谱时，画鼻须这样的细节时，也将笔伸入鼻孔，由内而外，用力挑出。实践出真知，只有反复的实践，才能练就独特且最佳的勾画手法。

二、艺术性

郝寿臣先生勾画的脸谱极具艺术性。个个形神兼备，独具性格。显示出生动、简练、神采奕奕的艺术魅力。他的脸谱勾画和舞台上的唱、念、做等表演相结合，浑然一体，具有真与美的和谐统一。

戏曲脸谱具有写意性，并非如照片一般反映人物。这里的真，指的是真实。郝寿臣先生的脸谱能够准确地反映出角色的外貌、经历和性格特征，虽然并非将现实中的人物如实表现，但能抓住人物的某些特点，使人物在舞台上饱满生动，给观众留下鲜明的印象，具有强烈的真实性质。如勾画魏延的脸谱，郝寿臣先生将眉毛和眼睛勾得特别近，鼻心处勾得特别窄狭，在表演时，眼眉一动，眉眼挤到一处，眼梢皱纹增多，用来表现凶狠乖戾的性格。再如在勾画歪脸的时候，郝寿臣先生能够根据传说故事来创造人物，传说郑恩在山中为救一被掳妇人与猩猩搏斗，面部受伤。因此郝寿臣先生将其勾成了歪脸，想象郑恩被猩猩抓那一刹那的神情，勾画出闪躲的表情，将动态的表情凝固在脸谱上，表现出人物特有的神情，具有真实性。郝寿臣先生的脸谱不论是勾画忠义勇敢之人，还是狡诈奸佞之辈，都具有独特的美感，每一副脸谱的色彩结构都臻于完美，精美绝伦、生动传神。

三、承继性

郝寿臣先生的脸谱虽然具有独特性，但绝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而是在承继传统的基础上，经过长期的演出实践，吸收各方面的知识，结合自己的思考，创造出独特的脸谱。比如，姬僚、专诸的脸谱都是承袭自金秀山先生，鲍自安、蔡庆的脸谱师法李连仲先生，阎王的脸谱与升平署戏曲人物画册中所画相似。即使是郝先生自创的脸谱，如荆轲、邓艾等，也是依照传统。另外，郝寿臣先生的脸谱对后代演员的影响很大，郝寿臣先生不仅是著名表演艺术家，同时也是著名京剧教育家，他的脸谱艺术在净行郝派中得以传承。他结合人物性格、所处环境、年龄等因素绘制脸谱的理念更被很多净行演员奉为圭臬。

四、理论性

京剧脸谱的绘制看似只是演员化妆的小问题，但其中却蕴含着极大的学问，对所塑造的人物不熟悉，对舞台不熟悉都不可能绘制出形神兼备、生动形象的脸谱来。郝寿臣先生在继承传统脸谱绘制方法的基础上，也独创了其独特的脸谱绘制理论。其核心是结合具体剧目、具体人物，勾画脸谱。在勾脸过程中要动脑子，不能固守传统、一成不变。比如郝寿臣先生在不同的剧目中，勾画出不同年龄段的曹操脸谱。他将曹操的脸谱分为壮年、老年、衰年脸谱，勾画时表现出明显的不同。壮年的脸谱法令纹和斜蝠纹都勾得很细，表示正值盛年，皱纹很浅。而老年时代的脸谱脑门勾得稍低，一切表情纹都勾画得重些，表现曹操步入老年，阅历丰富、胸有城府，眉宇间透出深沉之气象。衰年脸谱脑门更低勾，眉改成淡灰颜色，加粗加宽，眼窝勾得更细，显示老年人视力减退，所有的表情纹都往下低垂，显出老人皮肤下垂、肌肉松弛的形象。

另外，脸谱一定要结合表演。脸谱不是平面的，而是要结合舞台表演实践的，所以，必须把脸谱和舞台表演结合起来，勾画完脸谱后，不能只看平面的效果，而是要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检验脸谱在舞台表演实践中的效果。郝寿臣先生特别看重这一点。如他曾说在勾画完牛皋这个脸谱后，“我总是对着镜子，翘翘嘴角，试验试验乐的神气。再动眼梢，试验眉梢和眼梢的动态。为的是能不能表现眉开眼笑和眉飞色舞的神气。”④再如他在勾画出李逵的脸谱后，“总要在眼角耸上几耸，张上几张，试一试瞪眼神气和笑眼神气，看看白色的斗角是不是有助于表情。”⑤脸谱的勾画必须和舞台表演相结合，否则，再美的脸谱如果与演员表情不配合，也是僵化死板的。

综上，郝寿臣先生在脸谱的勾画上取得了极高的艺术成就。他的勾画技法、理论都是值得后代戏曲人继承和发扬的。

注释：

①赵永琪《曹操脸谱赏析》中国京剧2008年第3期，第64页。

②翁偶红《郝寿臣在京剧花脸中之地位（下）》戏曲艺术1998年第3期，第43页。

③④⑤北京戏曲学校主编《郝寿臣脸谱集》，中国戏剧出版社1996年版，第18页，第66页，第61页。

作者简介：

魏 玮（1982-），女，河北廊坊人，廊坊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的研究。

基金项目：本文是2016年廊坊市哲学社会科学指令性课题（2016031）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