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涛
15年,中国股市发生了从牛市到熊市快速切换的异常波动,世人震惊,这引起了从政府到民间的深刻反思。然而,辩证地看,中国资本市场发展历史还很短暂,股市快涨快跌的不成熟,都是成长中的“烦恼”。有些问题早些暴露,也不一定是坏事,可以为后人师、为来者戒。所以,大多数人的看法是,不能浪费了这次股市异动,而应该从中认真总结和吸取教训,避免将来重蹈覆辙。
有鉴于此,2015年7月中旬,股市开始暴跌不久,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学术委员会即讨论决定成立课题组,委托我牵头,组织专人对此问题开展全面、专业和独立的研究。课题组成立不久,即陆续提交了一系列研究成果。其间,根据股市的动态发展变化,课题组积极为政府应对股市异动建言献策。随着股市异动逐渐平息,课题组及时转入系统、深入的研究,终于有了这份成果。我们从原因分析、救市总结、影响评估和启示建议四个方面对这次股市异动进行了研究,可以说是现有相关研究成果中最全面、最系统的了。
然而,正如前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其成名作《大萧条》一书中所言,解释20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是宏观经济学的“圣杯”,大萧条不仅使宏观经济学成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而且还持续影响着宏观经济学家们的信条、政策建议和研究进程(这一点常常没有被充分认识到)。通俗地讲,对大萧条经济学的研究,迄今为止依然是常做常新,没有止境。
相信这次对中国股市异动的研究,也只是刚刚开始。甚至因为发生的时间并不久远,有些认识可能还远远没有到位,或者因为种种忌讳而没有说透。因此,这只能算是一个初步的、阶段性的成果,还有待不断完善和深入。我们研究的内容涵盖非常广泛,我不想一一“剧透”,而是留给大家去读、去想、去评。但在研究过程中有两点最突出的感受,在此愿意同大家分享。
官方总结这次股市异动,既反映了我国股市的不成熟,包括不成熟的交易者、不完备的交易制度、不完善的市场体系、不适应的监管制度等,也充分暴露了证监会监管有漏洞、监管适应能力弱、监管不得力等问题。对于上述观点,我们高度认同。同时,本次股市异动的更深层次原因是,没有逃脱暴涨之后必然有暴跌的市场定律。正如跨境资本流动冲击都是从资本流入开始一样,没有前期的大规模对外举债,就不会有后期的资本集中流出可能诱发的货币危机和债务危机。股市的快涨之后大都以快跌收场。据传,克林顿政府时期,曾试图把美国的股指上涨归为政府的经济成绩,但有人规劝克林顿说,现在股市上涨是政府的成绩,那将来股市下跌是不是又将成为政府的失败呢?克林顿因此作罢。我们的研究成果的中心思想也是如此,是课题组强烈呼吁的,也即中国发展资本市场不应以股指涨跌论英雄,既要防跌也要防涨,尤其要高度警惕股市的异常上涨。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将中国这次股市异动分成了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从股市异常上涨开始的。
促进股市健康发展仍是中国政府既定的改革方向。说到底,中国股市周而复始地大涨大跌,都是青春期的躁动。然而,正如权威人士所指出的,股市、汇市、楼市要回归到各自的功能定位,尊重各自的发展规律,不能简单地作为保增长的手段。其中,股市要立足于恢复市场融资功能、充分保护投资者权益、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调节作用;加强发行、退市、交易等基础性制度建设,切实加强市场监管,提高信息披露质量,严厉打击内幕交易、股价操纵等行为。对此,我们也一再强调,坚持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的方向不动摇,同时不要赋予股市过多的功能——尤其是社会功能,当作政策工具,要杜绝监管的“父爱主义”,坚持发展“市场化”的股票市场。
2015年9月,吴晓灵、李剑阁、王忠民等业界前辈,牵头完成了《完善制度设计,提升市场信心,建设长期健康稳定发展的资本市场》的课题报告。我们在研究中,学习借鉴了不少有益的内容,同时也用这份报告向前辈们学习和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