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兴邦
摘要:采用CGSS(2013)数据,实证研究了社会互动对个人环保行为的影响。结果发现社会互动显著影响了公众环保行为,并有助于居民环保行为的改善。但是,社会互动对不同环保行为的影响存在异质性。社会互动对垃圾分类、自备购物袋等日常性环保行为的影响较大,而对居民参与民间团体组织环保活动这一非日常性环保行为的影响较小。
关键词:社会互动;环保行为;影响机制
DOI:10.13956/j.ss.1001-8409.2016.04.21
中图分类号:F205; C91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409(2016)04-0098-03
Abstract:Based on CGSS(2013),this study empirically studies the impact of social interaction on citizens environmental behavior. The results show that social interaction has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citizens environmental behavior. However, the impact of social interaction on different types of environmental behavior indicates heterogeneity. Social interaction has a greater influence on daily environmental behavior such as garbage sorting and bringing shopping bags while the influence on nondaily environmental behavior such as taking part in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ctivities is relatively smaller.
Key words:social interaction; environmental behavior; mechanism
引言
中国的环境恶化已经受到社会广泛的关注。2014年《中国环境状况公报》显示在全国开展空气质量监测的161个城市中,仅16个城市空气质量达标,在对全国2461个县域的生态环境评估中,生态环境“较差”和“差”的占303%①。环境的恶化固然与我国城镇化加快、高耗能产业比重较高等因素相关,但也与公众的环保行为相关。每个人都采取积极的环保行为将有助于环境改善。国内外有较多研究从居民性别、年龄、户籍等人口学特征以及环境价值观、环保意识等角度来研究环保行为。王凤发现女性比男性更易采取环保行为,而年龄、收入、环保意识对环保行为的影响不显著[1]。Barr发现环境价值观更有利于居民的减量化环保行为[2]。彭远春发现城市居民环境认知水平提升有助于改善环保行为[3]。史兴民对煤矿区居民环境行为进行了研究,发现自然环境感知对居民环境行为影响显著,而环境态度和环境行为呈负相关关系[4]。郭利京和湯新云验证了环境行为成本对环保行为的显著影响[5]。
国内外相关研究将社会互动引入个人环保行为分析框架的较少,社会互动是指在一定社会规范约束下,社会成员通过信息传递而进行相互作用的社会交往活动。Schelling对社会互动进行了开创性的研究[6]。Becker也较早关注社会互动对于个人决策的影响[7]。Manski把社会互动划分为三类:期望互动、偏好互动和约束互动[8]。期望互动与信息获得有关,由于个人会受到信息不完全的限制,通过社会互动的学习机制可以影响自身的行为,本文将这种互动方式称为基于信息的社会互动。偏好互动是指社会互动对个人偏好的影响进而影响自身行为的机制。约束互动指个人行为对他人外部约束的影响下形成的一种特定的规模效应。约束互动比较少见,因此本文将探讨前两种互动方式。
按照社会互动理论,公众在社会中不是独立的个体,自身行为会受到其他社会成员的影响。因此研究环保行为也有必要考虑社会成员间环境信息传播、环保行为相互学习等因素对个人环保行为的影响。本研究的内容为社会互动对个人环保行为的影响,将10项环保行为表现加总得到的个人环保行为综合得分作为个人环保行为表现的代理变量,将个人与他人交往亲密程度自我评价和与朋友聚会频率作为社会互动频繁程度的代理变量,然后实证研究两者的关系。另外,考虑到社会互动因素对不同环保行为影响的异质性,本文还分别选择了垃圾分类、购物自备购物袋、积极参与民间团体组织的环保活动等三个代表性环保行为分别验证了社会互动因素对这三类环保行为参与频率的影响。最后按照Manski的分类[8],本研究实证检验了信息互动和偏好互动对环保行为的影响机制。
1影响机制初析
11基于信息的社会互动和环保行为
基于信息的社会互动是指行为人在决策时受到信息不充分的影响。因此依靠他人的信息就成了一种可靠的策略。基于信息的社会互动对环保行为的影响机制有两种:一是居民在与他人的社会互动中学习更多环保知识进而改善环保行为,而国内外一些相关文献肯定了环保知识对于环保行为的重要性。Hayes从欧美国家数据发现,环境知识改善了人们日常环保行为[9]。王琪延等研究北京市居民环保行为意愿发现环保知识是影响北京市居民环保行为的因素之一[10]。二是居民对他人环保行为直接的观察和学习。这种机制并不需要一定形式的交流,但它却会潜移默化改变个人的环保行为。
12基于偏好的社会互动和环保行为
基于偏好的社会互动的影响机理一般最直接的表现形式为社会互动直接影响行为人的偏好。Becker在研究个人的偏好时就已经加入了社会因素的影响[7]。而基于偏好的社会互动对于环保行为的影响机制为社会互动影响了个人对环境偏好进而改善自身的环保行为。比如社会成员可以在与亲环境人士的交往中了解到环境对于人类生存的重要性,这将提升居民的环保意识,而环保意识内化成为一个人的价值观后就可能形成个人的深层偏好,这种亲环境的偏好可能继续影响其他人对环境的偏好进而改善他人的环保行为。
2数据和变量
21数据
本研究的实证数据来自于2013年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和香港科技大学联合开展的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以随机抽样的方法在全国28各个省份抽样,2013年共获得了11438个家庭样本数据,其中每个家庭随机抽取1人,调查问卷涵盖了性别、年龄、教育背景等人口学特征和环保行为的信息。在删除缺失信息后共获得了10105个样本。
22变量
221被解释变量:环保行为综合得分
本研究主要的被解释变量为居民的环保行为综合得分,这是由居民10个环保行为表现加总得到的变量。这10个题项分别为垃圾分类投放、与自己的亲戚朋友讨论环保问题、采购日常用品时自己带购物篮或购物袋、对塑料包装袋进行重复利用、积极参加民间环保团体举办的环保活动等。本研究将回答为“经常”参与某个环保行为的赋值为2,而回答“偶尔”参与的赋值为1,回答“从不”参加的赋值为0。最后得到一个居民的综合环保行为得分为1/10(∑10i=1scorei) ,其中scorei为第i类环保行为的得分。
222被解释变量:三个代表性环保行为的参与频率
本研究分别选择了三个较有代表性的环保行为:垃圾分类、购物自备购物袋和积极参与民间团体组织的环保活动,然后分别研究社会互动对这三类环保行为的影响。选择这三类环保行为来研究社会互动对其影响有以下原因:一是这三类环保行为较有代表性,垃圾分类和购物自备购物袋是日常居民关于资源回收利用和再利用的两类典型私人环保行为。而积极参与民间团体组织的环保活动为公共领域的环保行为。二是这三类环保行为的影响要素也存在异质性,垃圾分类对环保知识有一定要求,而积极参与民间团体组织的环保活动则与公民环境责任意识有较大关联。本研究将采用probit模型来验证社会互动对三类环保行为参与频率的影响,本文将回答“经常参与”某个环保行为的归为一类,即probit回归中的1值,这代表居民参与某个环保行为较为频繁;而将回答为“偶尔参与”或“从不参与”的归为一类,即probit回归中的0值,代表居民参与某个环保行为的频率不频繁。
223主要解释变量:社会互动变量
本研究采取了两种方式来衡量社会互动,一是居民自己对于与他人交往频繁程度的感受,在CGSS(2013)调查问卷中,“您和亲人、朋友之间的接触和联系的情况怎么样”这个题项符合本研究的范畴。“非常不密切”赋值为1,“不密切”赋值为2,“一般”赋值为3,“密切”赋值为4,“非常密切”赋值为5。赋值越高代表居民认为自己与亲人、朋友之间的联系越密切。第二种衡量社会成员互动关系的指标是“居民与朋友聚会的次数”。这个指标一定程度上克服了第一个指标中居民对社会成员交往密切程度评价的主观性。“从不”赋值为1,“一年数次或更少”赋值为2,“一月数次”的赋值为3,“一周数次”赋值为4,“每天”的赋值为5。
224其它解释变量
为研究不同地区经济文化发展程度对环保行為的影响,本研究将居民所在地区分为东、中、西部地区,其中东部地区为北京市、上海市等11个省市,中部地区包括山西省、河南省等11个省市,西部地区包括云南、贵州等10个省市。其中对照组为东部地区。此外,本文引入了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户籍、居住地等人口学特征以分析其对环保行为的影响,其中男性、未婚、30岁以下和户籍为城镇的居民为对照组。为了研究教育程度对环保行为的影响,本研究将公众受教育程度分为小学以下、初中、高中和大专以上四组,对照组为大专以上居民。另外,还加入个人收入对数来分析个人经济因素对环保行为的影响。
3实证分析
31社会互动对个人环保行为综合得分的影响
本研究首先采用OLS回归来验证社会互动对个人综合环保行为的影响。其中被解释变量为居民个人环保综合得分,主要的解释变量为社会互动亲密程度自我评价和与朋友聚会的频繁程度,其他被解释变量包括教育程度、户籍、个人收入对数、地区因素、性别、婚姻状况、年龄等。其中大专以上教育程度、城镇户籍、东部地区、男性、未婚居民为对照组。回归的结果见表1。
表1显示,社会互动频繁程度自我评价增加1等级,环保行为综合得分就增加003分。与朋友聚会的频繁程度每增加1个等级,环保行为综合得分也增加003分,这都说明了社会互动对于环保行为的显著影响。另外,大专以上教育程度、东部地区、30~39岁和女性居民表现出了更优的环保行为,而收入每增长1%,个人环保行为综合得分增加05%~06%,不过,婚姻状况不影响综合环保行为得分。
32社会互动对三类环保行为参与率的影响
本研究采用probit回归分别验证了社会互动对三类环保行为参与率的影响,具体的回归结果见表2 由于篇幅限制,表2和后文的各表只报告社会互动因素对各被解释变量的影响,如读者有兴趣,可向作者索取全部回归结果。。
表2显示,与亲人朋友紧密程度自我评价每增加1个等级,经常垃圾分类的概率就增加37%,经常购物时自备购物袋的概率就增加22%,经常参加民间团体组织的环保活动的概率就增加01%。与朋友聚会的频繁程度每增加一个等级,经常垃圾分类概率就增加32%。经常购物时自备购物袋的概率就增加15%,经常参与民间团体组织的环保活动的概率就增加02%。这些结果都说明了社会互动对于各类环保活动参与频率的正向影响。但是社会互动对于居民垃圾分类和购物自备购物袋这两类环保行为的参与决策影响更大,而对居民参与民间团体组织的环保活动的影响较小。分析这三类环保活动的差异,垃圾分类和购物自备购物袋是日常较为常见的环保行为,社会互动对这两种环保行为的影响可能更为有效。而积极参与民间团体组织的环保活动可能因为居民参与度本身就不高,所以相互传播和影响的效用也较小。
33扩展性分析:网络互动对环保行为的影响
考虑到网络互动的重要性,本研究在扩展性分析时用网络使用频率作为网络互动的代理变量来验证网络互动对环保行为的影响。CGSS(2013)问卷中有一个网络使用情况的题项。将“从不使用”赋值为1,“很少使用”赋值为2,“有时使用”赋值为3,“经常使用”赋值为4,“非常频繁使用”赋值为5。然后在原有的OLS分析框架中引入网络互动来验证其对个人环保行为综合得分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3。表3显示,网络使用频率每增加1个等级,个人环保行为综合得分增加0039~004分;社会互动亲密程度自我评价每增加1个等级,个人环保行为综合得分增加0024分;与朋友聚会的频繁程度每增加1个等级,个人环保行为综合得分增加0023。可见,社会互动亲密程度自我评价和与朋友聚会的频繁程度对个人环保行为综合得分的影响都有所降低,这说明网络使用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传统社会互动方式对环保行为的影响。
34影响机制初步证据
341基于信息的社会互动与环保知识
首先本研究将验证基于信息的社会互动,将CGSS(2013)数据10个环保题项的回答正确与否加总为居民的环保知识综合得分作为被解释变量,然后对社会互动变量和其他解释变量进行回归。社会互动对环保知识的影响见表4,结果显示,社会互动亲密程度自我评价每增加1个等级,环保知识就增加0191分;与朋友
聚会的频繁程度每增加1个等级,环保知识得分就增加0257分。因此这验证了上文所述第一种机制,即基于信息的社会互动可以通过提高居民环保知识进而改变环保行为。
系数标准差t值观测值R2
社会互动亲密程度自我评价019100286871***101050306
与朋友聚会的频繁程度025700269894***10105 0310
342基于偏好的社会互动与环境偏好
基于偏好的互动机制为社会互动影响了个人对环境的偏好进而改善自身的环保行为。CGSS(2013)有一个公众对当今社会急需解决11个问题的排序的题项,本研究将“环境问题”列为前三位优先应解决的居民归为probit回归中的1值,这反映了居民对环境改善的偏好,而剩下的取probit回归中的0值。表5为回归结果,结果显示社会互动亲密程度自我评价每增加1个等级,认为环境问题应该优先解决的就增加09%,而与朋友聚会的频繁程度每增加1个等级,认为环境问题应该优先解决的就增加127%,这说明社会互动改善居民对环境的偏好进而影响环保行为。
4结语和讨论
本研究将社会互动引入对个人环保行为分析的框架中,结果显示社会互动显著提升了居民的环保行为,这说明了个人环保意识和环保行为对于他人环保行为的外部效应。因此,如果每个居民都能够树立环保意识,从自身做起,比如随手关掉不使用的水电设备、垃圾分类、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等,这对于他人的环保行为有正面影响。而社会互动中关于环保知识的传播也有助于改善环保行为,公众应当用自身了解的日常环保知识影响他人。最后,环境态度也是社会互动影响环保行为的重要机制,这种影响机制可以将环境偏好内化为一个人的深层偏好进而改善自身环保行为。另外,本文在实证结果中发现,社会互动对于不同环保行为的影响存在异质性,社会互动对垃圾分类和购物自备购物袋等居民参与率高的环保行为影响较大,这说明社会互动对那些社会参与率更高的环保行为影响可能更大,如果某一个环保行为的社会参与率较低,那么社会互动因素对其影响也较小。如果政府要鼓励某一个环保行为,就要提高这一环保行为的参与率,仅靠公众之间自发的相互影响并不能有效改善这一环保行为,比如如果政府鼓励新能源汽车的使用,这仅靠社会成员之间对新能源汽车的宣传是不够的,社会互动推出更多针对购买新能源汽车的补贴会更为有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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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何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