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内衣的前世与今生

杰西卡·布朗

从将运动员刺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淋的胸衣，到3D打印的仿生织物内衣，运动内衣的不断发展使得参与运动的女性比例持续上升。

有这样一张照片，令女子足球受到世界瞩目——1999年女足世界杯冠军之战，美国队对阵中国女足。包括加时赛在内的120分钟决赛中，双方没能分出胜负，最终迎来了点球大战。后卫布兰蒂·查斯丹主罚美国队的第5个点球，她的左脚射门终于洞穿了中国队门将的十指关。查斯丹欣喜若狂，她脱下白色球衣，只剩下黑色运动内衣与短裤，双膝跪地，做出胜利的姿势。查斯丹的这张照片被称作“布兰蒂的内衣时刻”，在1999年被载入运动或者说运动服饰的史册。在此之前，运动内衣还从没赢得过如此广泛的公众关注。

伴随着查斯丹进球的欢呼，这位女足运动员将观众的视线转移到了一件衣服上，而此前，运动内衣从来都扮演着默默无闻的角色。但事实上，运动内衣在女性运动员的竞技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们能够保护运动员，为其减轻身体的负担。英国标枪运动名将戈尔迪·塞耶斯认为，专门为她设计的运动内衣能够令她“更有竞技状态”。长期以来，对于运动装备制造商来说，运动内衣都和紧身裤一样是配角。不过，目前这一现状已有所改变。2014年，耐克宣布，希望在3年内将其跑步紧身裤和运动内衣的销售额增加20亿美元。而其竞争对手爱德玛（Under Armour）也不甘示弱地表示，到2018年，将推出一些新的运动内衣系列，以将其总体销售额提高到目前的2倍。大家都明白，在运动服饰方面，刺激经济增长的关键在于女性。在图片分享网站Instagram上的“肌肉女孩”“瑜伽女孩”等热门标签中，可以看到无数身着运动内衣或露脐短上衣的运动自拍照。

然而，非专业人士看不到的是，这些内衣大部分都并不合适。“85%的女性并不知道，她们应该穿什么码数的运动内衣。”运动学专家珍妮·布巴格说，“在电视上观看奥运会等运动赛事时，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某个女运动员的内衣不合适。”布巴格任教于英国朴茨茅斯大学，是一位生物力学方面的专家，其重点研究课题就是女性乳房。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研究领域。“没有统一的型号标准系统，而很多女性又缺乏相关的知识，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穿着内衣。”布巴格希望改变这一状况。在她看来，女孩们不仅要在学校里学习乳房的生理结构，还要能了解到如何挑选一件适合自己的内衣。因为女性的乳房各不相同，很难用一个统一的标准来衡量。比如，一位女性穿着75B的内衣觉得很合适，但如果另一位女性来穿，她有可能觉得摩擦、难受、不舒服。有三分之一的女性在跑步时会感到胸部疼痛。而另一个问题是，女孩们在青春发育期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何种变化。“我们的研究显示，不参加体育运动的女性中有17%是因为乳房的原因。这个比例实在是太高了。”布巴格说，“她们有的抱怨背痛，有的出现脖子痛等问题，还有的甚至为自己的乳房在运动时摆动幅度过于明显而羞愧。”

2007年以来，这位英国学者一直在研究运动内衣，希望能改善专业与非专业女运动员的这一状况。英国朴茨茅斯大学乳房健康研究中心是该领域具有世界领先水平的两个研究中心之一。在伦敦马拉松期间，布巴格和她的同事们一起，对1300多名女性运动员就运动内衣在长距离跑步中导致的问题进行了问卷调查，并对她们的乳房及其运动模式进行了观察。他们在900多个女运动员身上安装上传感器，利用红外摄像机对她们在跑步、跳跃或骑在机械马上的状态进行记录，这些人有的穿着运动内衣，有的则没有。最终，研究人员得到了600多份有效样本，结果不容乐观。

3D打印的仿生织物内衣

“与运动鞋相比，运动内衣的发展水平落后了20年。”生物力学这门运动相关的学科长期以来都由男性主导。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加入这一领域，对于女性生理结构的研究也取得了新的进步。其中的一个例子就是3D建模。“一开始，我们只知道乳房会上下晃动。而现在，我们可以撇开身体的其他部位，对乳房的运动模式进行单独的研究。这可以帮助我们改进运动内衣。”

女性的乳房由脂肪、腺体和结缔组织组成。在乳房的内部，有着大大小小的胸肌，不过，这些胸肌对乳房并不起支撑作用。科学家认为，对此起作用的是乳房悬韧带——乳腺与乳房表面的皮肤和胸筋膜之间的结构组织束，或者是皮肤，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但是，发生在乳房结构的内部反应是十分巨大的，”来自澳大利亚伍伦贡大学的运动学家戴德尔·马可基说，“乳房在运动时的轨迹是椭圆形的：前，左，上，下，右，上。一个女性的跑步速度越快，对乳房产生的冲击力就越大。”乳房在运动中的活动幅度可达21厘米。不同大小的乳房对内衣会产生几百克不等的负重。“在每小时8千米这种平缓的跑步速度下，乳房也会有多至每小时1万次左右的晃动。”

这实在是一种不舒适的体验。为此，马可基和她的同事们潜心研究了15年。如果她们的研究项目获得成功，女性们在运动时因乳房而面临的窘境将会成为过去式。如今，马可基和同事们所在的澳大利亚乳房研究中心已经研制出世界上第一件仿生运动内衣。这个研究中心主要由马可基、生物力学专家朱莉·斯蒂乐以及纳米技术创导者戈登·渥拉斯等人组成。

对于“当一件运动内衣承重越大，穿着也就越不舒服”这个问题，马可基和同事们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3D打印的高科技织物——使用含有新型传感材料的定制化纤维做成的内衣，可以对人体的运动进行监测。这种纤维由钓鱼线制成，能够像人的肌肉一样自由收张。“当跑步者的速度加快时，该‘人造肌肉可以接收从传感器传来的信息，将胸罩收紧，以给乳房更多的支撑。”马可基解释说。

要将这一未来主义的项目投入运用，需要解决一件事——那就是这种运动内衣必须可洗。同时，马可基认为，除技术问题外，还有两点也不容忽略：一件好的运动内衣必须做到价格亲民，同时外观美丽。

一件衣服的进步

运动内衣的出现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期。那时“耐克”一词并不是如今我们所熟知的那个品牌名，而是希腊神话中的胜利女神尼姬。当时，古罗马的女人用皮带来保护她们的胸部。现在，在卢浮宫的一件古希腊花瓶上，有希腊神话中的女猎人阿塔兰忒的形象，她身着一件如今被我们称作“露脐装”的短上衣——其实，这就是当时的运动内衣了。19世纪末，参与温布尔登网球赛的女运动员们仍然穿着束身胸衣，她们的身体被胸衣中的橡胶骨刺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淋。直到1919年，法国女运动员苏珊·郎格伦在网球场上的胜利改变了这一现状。她打破了当时女子网球选手必须穿“长到脚踝的白色连衣裙、束腰马甲、衬裙” 的网球着装规定，改长袖为宽松的短袖，这当然是网球赛事观众所喜闻乐见的。

“男人的目光”和“流血的乳头”也是美国一位名为辛德·米勒的女性所面临的难题。20世纪70年代，跑步成为一项越来越受欢迎的运动。辛德·米勒和她的两位女性友人将两块三角绷带缝合在一起，这种很简单的胸罩减少了剧烈运动对乳房的冲击，使跑步对于女性来说少了些许辛苦。1977年，第一个一般意义上的运动胸罩正式上市（当时叫做“运动员胸罩”，后改称“慢跑胸罩”）。运动内衣的出现，让运动开始变得女性化。1964年东京奥运会时，参与的女性运动员比例只有13%，到2012年伦敦奥运会时，女性运动员占比为44%。而到今年的里约奥运会时，这一数字升到了46%。“没有运动内衣，我不会参加比赛。”英国标枪运动名将戈尔迪·塞耶斯说。

尽管运动内衣已经取得了长足的发展，2005年，当澳大利亚女科学家朱莉·斯蒂勒在一次会议上做生物力学主题演讲时，仍然被主办方要求将“乳房”一词从演讲题目中删除。朱莉·斯蒂勒同意了。不过，她用一张照片开始了她的演讲，这张照片的名称为“乳房——问题到底在哪里？”

[译自德国《时代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