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亚历克莎·克莱(Alexa Clay) 演讲家、作家、文化黑客、创新军师
向离经叛道者学创新另类人士不走常规路的故事中,作为企业和个人的我们可以学到什么?
文/亚历克莎·克莱(Alexa Clay) 演讲家、作家、文化黑客、创新军师
你认为是麦当劳首创了特许经营模式?No,是黑手党。
你觉得是Ted演讲开创了流媒体视频点播?No,是色情电影行业。
近两年来,我研究社会边缘群体带来的革新,试图探究我们能从这些鲜为人知的亚文化中学到什么(比如黑市、非正规经济体、黑客组织、抗议运动、黑社会、遁世者,以及表演艺术家等)。一方面,这是我跨出日常交际圈,积累社会资本,走近边缘人和“其他那些家伙们”的独特经历;另一方面,这也是我深入探索自我内心另类精神的非凡旅程。
我最先的访谈对象之一是“音王(King Tone)”,他是由拉丁裔成员组成的街头黑帮“拉丁王(the Latin Kings)”的前领导人。访谈中,我了解到黑帮同样是一般组织,正如任何其他组织一样,关注成员招聘和蓄积、顾及市场竞争、执行严格的地位阶层,而成员们则努力工作,以期晋升。从“音王”口中我也了解到,其本人是如何不畏挑战,力图将组织从一个黑帮转型为一支谋求世界正义的力量的。他励精图治,正如一位普通CEO努力将庞大的组织改造成一支社会公益力量那样。
“音王”的境遇令我想起那些曾与我共事的企业特立独行者、格格不入者。这些另类创客往往被视为“边缘人”,却在不少最伟大、最主流的事业机构中开疆拓土。我两面下注,一边在事业机构内部与这些另类创客共事,一边花大量时间融入边缘亚文化。在边缘群体和主流文化间架起桥梁,这是至关重要的。我问自己:要怎样将我的独特视角运用于主流?
UX(Urban Experiment,城市实验)是法国的一个秘密黑客团队,他们因在一年中多次潜入巴黎先贤祠修复一个19 世纪的大钟而闻名,这令法国政府恼怒不已。这个团队花费大量时间非法通过巴黎的地下管道系统进入某些大楼,去修复那些他们认为被法国政府所忽略的国家文物。
为什么不干脆建立一家提供该种服务的合法公司呢?据其发言人所说,UX 比任何一家负责保管和维护法国历史及文化遗产的传统官僚机构都要高效、专注、精益求精。UX觉得他们有责任来保护这些文物,因此他们就以自己的方式行动起来了。
很多公司正逐渐用“无组织性的人”替代“有组织性的人”,现在企业开始青睐更具破坏力的创业者、极客和创意人员。
其实,我们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另类人群,他们是动摇企业基石的“地痞流氓”,是埋在组织和社区中的定时炸弹。他们决不墨守成规,相比现实,模糊性、不确定性和可能性更能令他们雀跃不已。他们是反叛者,打破常规,挑战常人的视角。他们是怪胎,勇于拥抱自己性格中古怪的部分,但也总是在与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欲望角力。他们是特立独行的人,不羞于借助别人的肩膀向上攀登,也不吝于分享自己的创意——无论这些想法有多么乌托邦,多么不着边际。
这些另类人士正倡导一种不同寻常且富有创意的工作方式,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创新,或是转变某种态度、范式,也可能正在改变某个组织的实践模式。
“社会货币”驱动另类人士 主流大众在工作获得别人认同的时候会自我感觉良好,另类人士与他们并无二致,也很在乎自己的名声。涂鸦艺术家为了让同行艳羡,会选择在很危险的地方作画;黑客会时常把自己的胜利发布在网上彼此炫技。他们想要获得的可能不是哈佛大学商学院的MBA 学位证书,而是某种社会货币,只能从他们的共同参与者那里得到。与在正规经济中一样,在另类经济中获得经济利益、得到尊重和认可都是强大的原动力。
不过,另类人士也有很多只是对富有创意的表达(如绘画、手工业等)感兴趣,或是有解决难题的需要,或是醉心于精进一项手艺和技术,或是有保护自己社群的强烈愿望,甚至也有人只是想逃避什么。很多另类人士都有“双重意识”的体验。他们能够理解、附和并融入正规体制的价值体系,但同时也保持完全独立的自我意识。这听起来可能是反直觉的,但在另类经济领域确实有不少利他动机在发挥作用。即便是军火商,有时候也认为自己是在支持失败者或是在赋予被压迫者力量。
另类人士是不是企业家? 另类人士和企业家有一些共同点,比如他们都是天生的冒险家,靠着自己的热情和智慧追求自由和自治,但请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另类人士常常自我怀疑,而且很脆弱。他们拓展边界、挑战体制。当然,有时候另类人士会以企业家的形象出现,这时候,结果将非常震撼。
史蒂夫· 乔布斯(Steve Jobs) 体内就有这样的混合型DNA。自信、渴望成功,为了赢过别人不惜血本。虽然乔布斯给人的感觉常常是无敌的,但他并不怕展示脆弱的一面。在电脑行业还被保守的大公司统治着的时候,他就在苹果公司内部鼓励另类和叛逆精神。虽然有人视他为疯子,我们却称其为天才。与我交谈过的很多另类人士甚至觉得传统的创业途径也过于因循守旧。
另类人士的命脉:非常规和自我管理 非常规指的是让自发行为成为可能,解放人们,让他们追随自己的内在动机(价值观)和直觉,而不用遵守由外部权威强加的规则、规范和激励机制(加薪和晋升)。非常规从古到今都是社会运动的一个关键驱动力,也渗透到了商业领域。很多公司正逐渐用“无组织性的人”替代“有组织性的人”,现在企业开始青睐更具破坏力的创业者、极客和创意人员。
非常规有一个双生子叫“自我管理”。自我管理就是有权掌控自己,而不是被一个自上而下的组织所控制。2012 年的一份关于企业行为的报告发现,接受问卷调查的3.5万多个职员中只有3% 的人表示在他们的企业中存在高度自我管理的行为(独立、自治)。另类人士喜欢自我管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不信任权威,也不会轻易被迫追随别人的逻辑或命令。另类创新者们大多数是自己的老板,或是在网络上、在那些让他们觉得至少能够参与制定规则的社区中工作。
我们内心都住着一个“另类人士”,总有一部分不愿遵守传统规范或者抱有与大众不同的观点。通过访谈全世界诸多的另类人士,我们提炼出了五个主要原则来概括人们内心潜藏的另类因子:智取、复制、黑客、挑衅和转型。
智取 追溯“智取(hustle)”这个词的意思,你会发现它曾被用来描述通过非法或暴力手段取得一些东西,或指进行欺诈或诈骗。然而,这个词的现代流行用法正在改变。在另类经济词典中,“智取”被定义为“无中生有”,更快地应变,以物易物,以及积极主动地创造机会而不是等着机会来敲门。灵活开放的心态让智取者在不同的世界游刃有余,而且能将从一个世界获得的视角运用到另一个世界。
贝莉· 艾伦(Baillie Aaron)毕业于哈佛大学,创立了一个总部在波士顿的监狱创业项目。她曾在担任普通教育水平考试辅导老师的时候帮助囚犯学习,有一名学生改变了她的人生。“当我按照常规方法解释一个数学问题的时候,他听不懂。但当我以销售、利润为例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犯罪分子对做生意有着超前理解。”为什么这些罪犯能成为优秀的企业领导者?亚伦认为这些人一般都成长于险象环生的环境中,而且因为他们的不良背景,很多学员都很安静细心,这更利于他们发现趋势和新模式。研究者在梳理成功创业者需具备的特质的时候,有一条很引人注目,那就是青少年犯罪。那些在青少年时期曾卷入“暴力、非法、危险活动”的人更有可能变成成功的创业者。
复制 互联网革命让信息很容易获得,无论产品、服务,甚至整个企业都可以被轻易地克隆出来。例如,位于柏林的Wimdu 公司就复制了成功的网络平台Airbnb——构建了一个房主和租客直接连线的租赁市场。Airbnb花费四年时间发展起来的东西Wimdu 仅用数月就完成了,这就是复制的力量。很多人谴责模仿者不道德,危害我们的经济和工作,但他们身上真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某些行业的创造力因复制而欣欣向荣,比如时尚产业就是因为复制模仿才能保持不断创新。
在探索另类仿冒者的世界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复制行为的好处。我们相信要是人们愿意看看别人的灵感,愿意改良推进别人的点子,那么一定会产生巨大的价值。这种形式的“集体创新”是而且永远是创意活动固有的特性。仿冒者的创造力使他们的产品更符合市场需求,因为这些仿冒者的发明没有背负情感包袱。一个企业的成功更多地仰赖于执行和时机的把握,而不是抓着一个绝妙的原创点子不放。
黑客 黑客的一个意思是“享受创造性地克服难题或规避局限性这类智能挑战的人”。近几年,“黑客”的概念依然在变化着并融入主流企业中,像“黑客”“瓦解”这样的词在大多数未来型企业文化中也都找到了位置。这些企业已经明白黑客行为不仅可以发现系统的弱点,还能对其进行改良。
计算机黑客研究电脑系统,拆解它以了解每个部分,认真地找出弱点,然后用他们的知识来重建一个更好更完善的系统。海盗也有类似的思维模式。他们颠覆了主流商船的系统——海盗中的很多人都来自这个系统的。商船系统完全相反,海盗船长或头目都是民主选举产生的。而且为了分权,防止权力的滥用,海盗们还特地设立了军需官,职责是处理纪律及供给问题,包括对伤员的补偿,对特殊贡献的奖励以及适当的惩罚。船上最有权力的机构是共同委员会,由船上所有的人组成。这个委员会有废黜船长和军需官的权力——不受任何限制,它所作出的决定都是神圣的。即使是最勇敢的船长也不敢质疑它的权威。会议定期召开,以决定供给分配问题,或是决定是否要攻击目标。对于可能影响到团体的任何决议,船上每个海盗都有发言的权利。
通过“黑”已有的商船系统,海盗们培养出了富有激情、聪明、有创造力且有高度责任心的船员,统一了不法之徒、恶棍和反叛者的利益,把这群乌合之众变成了一支支善于合作且有凝聚力的队伍。
海盗船的另一个特点是扁平的收入结构。这样设计是为了消除可能击沉整个集团的物质上的不公平。通过大致平分打劫到的财物,海盗集团培养出动力满满的船员,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主人翁,被赋予了权力,自觉自愿地进行劫掠活动。
在金融危机暴露出华尔街执行官和普通雇员收入间的巨大差距之前好几个世纪,海盗们已经破解了这个密码:他们明白物质的不平等会导致信任的缺失,会导致人们不愿意合作去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也就无法创造出一个强大的公民社会。
管理海盗船的无阶级方式已经延伸到薪酬之外了。船员在船上生活的各方面都享受和船长及其下属一样的社会权利。如果船长企图在船上为自己安排更好的生活,就将面临被罢免的下场。通过“黑”已有的商船系统,海盗们培养出了富有激情、聪明、有创造力且有高度责任心的船员,统一了不法之徒、恶棍和反叛者的利益,把这群乌合之众变成了一支支善于合作且有凝聚力的队伍。
今天,黑客引领的很多非正规形式的原则已经开始影响主流工作文化,其中包括:基于解决问题的工作,开放和透明的文化,注重名誉和基于同辈的问责制(而不是严苛死板的层级关系和经理制),允许员工看到新机会就行动。脸书就搭建了一个测试平台,让员工可以在任何时间试用该网站成千上万的版本。
黑客精神贯穿整个另类经济:反抗现存系统的热望;对免费分享信息以促成合作性创新的忠诚信念;修复或改进一些东西的渴望;深刻地了解一个系统以重建或加强它的强烈愿望——这些都是我们在探索如何改进传统组织、系统或机构的时候可以运用的原则。
挑衅 挑衅的意思就是挑起或激起情感、欲望或者行动。在另类经济中,挑衅就是走出现实之外,想象不一样的东西;就是刺激业务,让别人看到不一样的可能性。挑衅的原则不在于要得到所有的答案,甚至不需要任何一个答案,只要创造出一些条件让全新的对话发生。挑衅是要学会增强你的自我表达,坚定你的立场,去打破现状。这种技能对任何人都是重要的——经理、夫妻、父母、企业家——他们可能是政治煽动者也可能不是,但他们被“激励”在他们的公司中、婚姻中、学校里或是自己创办的企业中表明立场,挑战“我们一贯的做法”,为新事物创造空间。
另类人士有追随者,追随者不但能强化你的快速恢复能力,还能帮你的想法达到新高度。通过追随者的圈子,你会发现一个信任网络,将你从屈服于主流的压力中解放出来。
在性拘谨的年代,海莲娜· 赖特倡导女性们将性看作一种享受而不仅仅是为了繁衍;一些作家让我们开始设想宇宙航行的可行性;简· 奥斯汀通过她的浪漫小说向传统婚姻观提出了质疑;罗莎· 帕克斯在公交车上拒绝为白人让座;可可· 香奈儿拓宽了女性时尚的疆界,并且从不迟疑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们通通都是另类人士,都成功了。就像所有伟大的企业家一样,另类挑衅者令我们相信真实可以有另一个版本。
在思考如何以及为何要挑衅的时候,记住以下这点很重要:挑衅不一定能在此时此地直接导向因果变化。你只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但你不总是知道结果。挑衅的价值在于它能引起一场对话,为改变和创新的发生创造了条件。
转型 “转型”意味着有勇气走上新的路,即使内心仍有疑惑,即使受到社会压力,以及来自企业内部的阻力,或者来自社区的反对。它需要你有完全转变自我认识的强大意愿,需要你能坚定地踏入未知世界,不管确定与否。这是一次能提升自我的冒险。
将自己从现实生活中抽离一段时间可能会激发创造力和思考,因为你能借机更深入地了解自己。“隐士时间”被越来越多的年轻企业家重视,这些企业家通过完全跳脱常规来寻找灵感——至少是短时间的。周末和隐居已经变得很寻常,在那里人们可以抛开科技,获得思考的空间。有时候把所有事情放在一边,你会被迫激烈地重塑自己。你可能会发现一个隐藏的天赋,这出现在很多另类人士的故事里。转型可能看起来很浪漫,但就像跑去和风车战斗的堂吉诃德一样,不可掉以轻心。
创新的过程可能并不怎么迷人。你的观点得到即刻的赞赏和接受是非常少见的。有时候,我们朝着未来走得太远了,结果发现自己进入了理论物理学中“临近可能”的领域。“临近可能”指的是在任意一个时间点——特别是在科学和科技领域——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些观点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获得观众和主流认可。脱离主流社会后的转型成功意味着这些另类人士一定要证明自己,或者是苦苦挣扎,或者让社会(或是他们所在的公司)看到他们并珍视他们。不管怎样,这些故事展示了毫不动摇的信念,对核心价值观的坚持,还有不愿意让别人的观点主宰自己的执着,这能帮助一个个体完成转型。这个转型能将他们的人生带向一个全新的并且最终会更有成就感的方向,即使并不为人完全理解。
如果我们想把智取、黑客、复制、挑衅和转型的能力运用到生活和工作中,终归会面临比利用一种行为或思维模式更大的挑战。
另类应变能力的起落变迁 在你投身到一个可能耗费你终生的事业中去之前,必须问自己一个问题:是不是非它莫属?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无法想象自己从事任何别的工作,正是他们为工作付出的牺牲和汗水把意义和目的带入生命。在一些关键时刻,你需要立刻行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人生给予你的机会是有限的,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克莱是一个连续型的另类人士,因为他在多个差异很大的领域工作——学术界、人权领域、环境领域和私人领域。
追随者的力量 另类人士有追随者。帮派成员有“联系人”,海盗船长则有一船的“兄弟”,被政治理想驱使的黑客会在互联网世界里寻找有相同理念的革命者。追随者不但能强化你的快速恢复能力,还能帮你的想法达到新高度。通过追随者的圈子,你会发现一个信任网络,将你从屈服于主流的压力中解放出来。另类人士单打独斗就是隐士,无法与世界分享自己的观点。但身处于支持他(她)的紧密团结的社群中,另类人士就能变得更具有影响力。完美的作家团体、艺术家集团、企业家孵化器、说唱艺人群体合作空间以及黑客集体都是在通过连接寻求转变,都在努力超越伴随着创造过程的孤独。追随者的意义在于,我们不仅作为个体在世界上留下印记,也帮助同类达到这个目标。
非正式的文化 另类人士最需要的就是能提供灵活弹性的环境,在这里,企业文化允许他重塑自己的职业性质。“好好先生”“拉·芭比”和“UX”这些挑衅者团体因即兴创作的精神而在传统体系外茁壮成长。历史上,海盗们在自己的船上创造出了新的管理系统,达到了自治。另类人士需要一个空间,让他们能按照自己的规则生活。这就意味着如果我们要开发另类人士的力量,我们的正统机构就必须变成更好的宿主。另类人士必定会逃离充斥着命令和控制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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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另类革命已经爆发,世界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在那里,创新者的古怪方式不仅能被接受,还会被赞赏。一个企业不再只局限于提供一份工作,还要挖掘员工的企业家潜质,鼓励他们有积极意义的“离经叛道”。创新不再只是关于最新的工具,还有我们作为一个全球大社团的深层需要。罪犯不再是社会的负担,他们的特长也会得到欣赏并被采用。学生不需要再消费知识,而是通过自主学习以及与人合作来开发自己的热情和积累知识。
尽管这个创造新世界的过程异常缓慢,但这并不是乌托邦。让我们开始以另类人士的面目示人,接受并帮助滋养非常规事物的世界逐渐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