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含混”的领导力课程

2016-09-27 03:30刘澜
中欧商业评论 2016年8期
关键词:娜塔莎社会秩序皮埃尔

文/刘澜

托尔斯泰“含混”的领导力课程

文/刘澜

浪漫主义者享受含混性,他们以一种玩耍的方式生活和行动,就像雕塑家塑造黏土一样。

英国BBC电视台最新播出的《战争与和平》剧集,据说带动了一股小小的读原著的热潮。实际上,该剧的演员承认,他们在出演之前基本没有读过原著。我也需要承认,我读了开头发现很难读下去,一个主要原因是——俄国人的名字太难记了!

好在有詹姆斯·马奇,可以让我假装读过《战争与和平》。马奇长期用《战争与和平》作为讲授“组织领导力”的主要教材之一,还以此为主题制作过一部电影。马奇就像是旧战场上老练的导游,他让我尽管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却多少理解了一些战争的进程,明白了一些战争的意义。

现实主义的反应,试图利用这两者之间的不同;

浪漫主义的反应,试图让想法适合现实。

在马奇眼中,理想主义者包括经济学家、政治分析家、决策理论家和商业顾问,他们想要组织遵循他们的模型,从而消除含混性。

现实主义者则利用这样的含混性,对事件按照有利于他们的方式进行阐释。现实主义者深谙这样的道理:与实实在在地通过行动影响现实相比,影响对一项行动产生的结果的看法,影响管理层加以分析的指标,以及影响个人的名声,往往要容易得多、有用得多。

浪漫主义者则享受含混性,相信生活是一首诗,美也许是比真更好的标准。他们喜欢在行动中找寻目标,并以此对历史及其意义构建进行小小的参与。

马奇承认,他对浪漫主义的定义有点不合常规。从他对浪漫主义者的定义可以看出,没有明言的偏爱:

一致性与含混性

组织需要一致性,然而现实是含混不清的,于是,我们期待在现实中找到规律。现实与想法之间的落差,在领导者中引起三类不同的反应:

理想主义的反应,试图让现实适合想法;

他们以一种玩耍的方式生活和行动。一个决策是对于他们正在追求的目标的一次学习机会,计划是重写历史和阐释过去的一种方式。领导者的艺术是唤起有趣的意义。备忘录是诗歌的一种形式,评估则是给现实赋予形状的机会,就像雕塑家塑造黏土一样。董事会像剧场演出一样组织和进行。

个人的无关性

与含混性紧密联系的一个概念是无关性。简单地说,就是人在历史上是渺小的,个人的行动是无能为力、无关紧要的。因为历史是含混的,它并不遵循既定的结构,而是产生于无数细微事件的复杂互动。个人行动在其中是无关紧要的。

《战争与和平》结构松散,充满着大量与情节和人物的发展都无关的段落。小说没有一个主题,或者说有好几个主题;人物不停地出场和消失;次要的场面毫无理由地被浓墨重彩、无微不至地描绘;有时候,行动脱离目的,思想脱离行动;而且,小说实际上没有终结,现在的尾声更像一个续集的开头。

刘澜领导力专家,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副教授

马奇指出:这部小说的结构,或者说这部小说的缺乏结构,正好体现了托尔斯泰的历史观。不仅历史是含混不清,人性也是含混不清的。同样的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在不同的情形,在不同人的眼里,会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战争与和平》展现给大家的,是那些被投入不一致的世界、有着不一致本性的人们。

《战争与和平》重点刻画了三个人物,都被社会赋予了地位与财富,又都遭遇了挫折与无关性:

安德烈·博尔孔斯基喜欢理性的世界,不喜欢含混性。他尽管勇敢地面对逆境,却受制于对理性的需要:只能以僵化的荣誉的角度来看待娜塔莎的变心。他既清楚采取行动的需要,又发现自己的行动没有意义。

皮埃尔·别祖霍夫浪漫、冲动、幼稚,热情地投入了一系列自己并不了解、也并没有试图控制的事件之中,之后差点被处死,最后在日常生活中求得了宁静。他从来没有对现实中的无关性叫板。

娜塔莎·罗斯托娃完全生活在当下,她的注意力几乎全部在于自己,尽管她也真诚地希望其他人幸福。逆境使她惊讶,但她勇敢而且有效地面对,比如她组织了从莫斯科撤退。她不关心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现实中的无关性。与安德烈和皮埃尔不同,她也没有想过去发现事件的意义。

对于行动的无关性,安德烈反对,皮埃尔否认,娜塔莎忽视。另一个人物库图佐夫将军的态度却不同。库图佐夫将军深知历史的含混性,但是他所做的却是假装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来让自己手下的军官放心,同时没有试图对战争进程施加别的影响。

领导力的社会性

领导力根植于定义了一个社会秩序的社会体制中。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描述的社会秩序,与我们今天所熟悉的社会秩序不同,家庭纽带在个人生活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在这个社会秩序中,家庭不再是一个私人领域,而是社会秩序的基石,婚姻是确认或者提升地位、声望、财富的手段。皮埃尔的继承权大大提升了他的地位。沙龙中的对话与其说是谈论事物,不如说是确认对话者的相应地位,就像今天组织中的大多数会议和委员会一样。

托尔斯泰批评了俄国的领导者的无能,这部分要归咎于与门第相关的选拔标准,也批评了城市贵族的不真实的生活。然而,托尔斯泰在这里也表现出含混性。他一方面拒绝俄国上层社会的虚伪,推崇真实的农民生活;另一方面,他对他所不齿的生活中的诱惑与美也心有同感,在书中,恶的真实的吸引力被充满热爱地加以描写,给人以这样的暗示:只有体验过恶的快乐的人,才能完全领会善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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