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诗与梦,可以慰风尘

2016-09-21 06:32彤管有炜
传奇故事(破茧成蝶) 2016年7期
关键词:诗篇温情流浪

◎彤管有炜

我有诗与梦,可以慰风尘

◎彤管有炜

一到夜晚,摘下面具,看月光清冽,照家徒四壁,只想逃离故土,追寻远方。念出诗篇,唱到流浪,戴复古总是会被想起,当然不是白日为好,不是清醒最妙,没有混沌的人间,又怎会有江湖的味道。

风中酒,花上诗,梦想光耀不穷,现实阴雨绵绵,大约是千年来不断刻在文人骨子里的浪漫与纠缠。天下好似只有两条路,朝天抑或归途,大家都挤破脑袋走走停停,或是无奈回首,戴复古却另辟蹊径,似特立独行的风,浪迹天涯。

念起戴复古的特别,就不得不说其父的性情。戴复古出生于穷书生之家,其父在当时诗坛有些声誉,一生不求功名,以诗为爱,临终前还怕自己的诗要失去传人,简直痴迷无救。

戴复古继承其才,颇爱写诗,也继承其风格,慷慨不羁,自成一派。他不爱逢迎,不喜阿谀,甚至不以求取功名为荣。人间美好,红尘纷扰,江河沉醉岁月不老,戴复古推开家门,以梦为马,开始寻求生生不息的希望和瑰丽奇特的远方。

何其难也!那时南宋河山支离破碎,孝宗腐败无能,在战火纷飞之际行纸醉金迷之行,名流尚且报国无门,更何况戴复古这无名之人,空有报国之心,却无用武之地。

而正是在此时,戴复古不顾世人眼光,不流于众人,坚持所想所爱,拜在陆游门下学诗,终有清远之境。这是戴复古的第一次远游,走在路上,真正抛开一切,大约也可称为他真正人生的开端。

戴复古告别妻儿,告别故土,带着诗与剑,与花鸟为伴,与日月同歌。什么战争,什么利益,都与他无干,他似一位从寒风剑雨里勇敢闯出的英雄,像是去寻找好友的一次远途拜谒,一路前进,去往京城临安。

戴复古不走仕途,只想凭诗成名,可惜京城人才济济,戴复古一介无名书生,又不精于人情世故,空等几年也无人问津,只能感慨“真龙不用只画图,猛拍栏干寄三叹”。戴复古叹息过后便整顿心情,打点行装,想行从军入幕之路,沿河而上,去往前线。

那时金兵不断征讨,伐宋之行愈演愈烈,淮河流域一代不断遭受迫害,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戴复古第一次脱离诗书中的世外桃源,亲眼见证家国动荡。“十年浪迹游淮甸,一枕高眠到鄂州”,他开始写下爱国诗篇,字字句句都是当时千千万万遭受征战之苦的百姓血泪。戴复古流浪了,经历了,困苦了,十多年奔走,还是没找到能容下他的河流,只道“活计鱼千里,空言水一杯”。

京华做梦十余年,到底是一梦,终究没有衣锦还乡。当年他独身而走,今日又独身而回,甚至在妻子病重时也没能陪在身旁。还是当年的路,当年的门,但当年那个在背后默默注目他远去的妻子,再不会从家门迎出,温情以待。夕阳渐沉山后,晚霞慢慢消散,家中困苦如夜,只剩两个孤儿,和那题在壁上的两句亡诗:“机番白芋和愁织,门掩黄花带恨吟。”

或许每位不羁的诗人,都会因着心中的诗与远方而遗忘丢失一些永远等待的温情,那恨,那怨,何尝不是再也不见的痛悔。“求名求利两茫茫,千里归来赋悼亡”,戴复古一时歌唱,也不能挽回逝去的光阴与那位凋零的女子。

但他终究不是笼中鸟,在家中没住多长时间,便写下“到底闭门非我事,白鸥心性五湖傍”,自比白鸥,心系五湖,也算是真实的自我写照。自由之身才能令他一飞冲天,大抵是天生浪子,天地才是他真正的归属。

戴复古第二次出游收获颇丰。最开始他游去江西,有徘徊,有困惑,天地之广,他却言“山林与朝市,何处着吾身”,这经历,这索问,是他一生都在追寻的答案,也是他长久的纠缠。转山转水,东升西落,是否他还在原地,是否他已陷入无望?是否他追求的才是最虚妄的,这所有的所有,没有人可以让他标榜,也没有人能为他解答,只有他脚下的征途还在不断延伸到远方。

戴复古转而以诗会友,每次归来便闭门独坐吟诗。许是上苍恩赐,许是才学激昂,戴复古意外成名,高官贤士争相结交,同他唱和。当年那个无名穷书生终于得偿所愿,不走仕途,却名耀诗坛,逐渐开创江湖诗派。他出了自己的诗集,第一次以专业诗人的身份出入官府与边线。前十年的艰辛,后十年的获得,他在这数十年中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彷徨,也有了前所未有的成就。

戴复古在此期间写了无数诗篇,写年代疾苦与现实,俨然有经世致用之能。这次出游的最后,他又回到最初的江西,言“不能成佛不能仙,虚度人间六十年”,也算是种解脱与释然。

成名时,戴复古已年过六旬,归家两年又动了游兴,走了曾走过的路,但再也不是当年风景。在最后的十年间,戴复古又成了当年那个真真正正的纯粹文人,访友作诗,结交新人。望江楼上,冬日不暖,还好有诗有酒为伴。又添了一次酒,远处的风又一次刮过,使得耳边的话语远远近近,听不真切。几十年的过往从天边滚滚而来,戴复古好似又想起了年少岁月,有些模糊又有些安宁,那时他已有妻子,但在途中被人看中,几番对待,羁旅之苦便袭上心头。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随着心愿又娶了一位温婉女子,三年后才忆起归去。问其为何,才知其已有一妻,这女子并不怨他,赠他钱财,待他归去,便写下诀别诗跳水而亡,嘱咐他若重来,别忘了浇杯酒在她坟头。

但这又好似没有发生,曾经的怀念与温情随风而逝,只留一阕《木兰花慢》,“这一点闲愁,十年不断,恼乱春风”。戴复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泪眼,只有唏嘘。不久之后,也许是厌倦颠簸,他终于在黑夜的流浪中回首,带着诗与远方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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