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改在救人与逐利间如何平衡
公立医院与社会资本往往被视作两条平行线,前者奉治病救人为己任,后者天然追求利润回报,这两条平行线如何交会?
在中国当前的改革中,医疗体系提高竞争、增加就业并不是十分优先处理的问题,这可以理解,尽管这么做有助于中国经济转型到基于高技能服务的增长模式。
如今的主要问题是,医疗成本能否控制在患者可承受、又足以维持医疗服务部门提供可持续服务的水平。中国目前的医疗改革已经暴露出这种尴尬。
此次医改中,城市公立医院改革无疑是改的重头戏,目前正在100个城市试点,并很快将推广到200个城市,目标是改革医院的运作模式,特别是成本/收入制度。重点放在禁止抬高药品价格、降低医疗检查成本,以及提高如外科手术等医疗服务的价格。这给各大医院实现收支平衡提出了挑战,尤其是在政府补贴继续只占医院收入8%的情况下,一些医院员工显然对此心存疑虑。
报道称,然而与此同时患者却从这项改革中获益。几位中国专家的研究发现,厦门两所三级医院自2009年开始收支改革以来,不管是参加了医保还是未参加医保的病患,就医成本都有所下降。其他研究证实,就医成本降低主要由于药价下降。
还有一些改革措施也在进行当中。中国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正在推行一个计划,致力于降低数种治疗严重疾病的专利药物价格,该计划将减轻地方政府的议价负担。与此同时,中国70%左右的地市将试点分级诊疗制度,此举有望降低三级医院的服务需求压力。目前三级医院明显压力过大,它们可把一些病人转到层级较低医疗机构。
报道称,如今谁来承担医疗服务成本的问题凸显出来。随着非传染性疾病(如糖尿病)患者的数量越来越多,再加上人口老龄化问题,医疗成本一直在升高,而且将来会越来越高。城市化进程也使得对医疗服务的需求水涨船高。中央和地方政府面临的困难是一方面控制病患就医成本,另一方面免除医疗机构经济上的后顾之忧。地方政府的资金缺口问题尤为突出,他们面临过度举债的困境;因此,医院相当大部分的收入必须来自病患交费。
报道称,家境较为富裕的病患可能可以承受私立医疗机构的服务价格,但这部分病人在就医病患总数中只占很小的比例,约为10%。公立医疗体系仍然是承担医疗服务的主体,但系统内的医生收入明显过低。
在此背景下,北京安贞医院尝试特许经营来探索公立医院改革。
该院副院长陈方表示,公立医院“是中国计划经济的最后一块堡垒”,公立医院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同时受到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两只手”影响。北京市医管局市属三级医院共22家,每年能分到各家医院手里的只有几亿元,安贞医院一年需要数十亿元,剩下的都要靠自己。
直到现在,除改革试点医院,北京市大部分医院的医疗服务价格还沿用1999年物价局制定的收费标准,“一个床位28块钱,一台手术200块钱,我们专家诊疗费用14块钱”,“现在我们已经买不到20年前那么便宜的药,那么便宜的材料了”。
陈方设想中的安贞国际医院,与传统公立医院不同。陈方表示,新建医院之所以拟定名“安贞国际医院”,就是希望新医院的医疗水平能和国际水平接近,设立更人性化的服务流程,达到国际一流医院标准。
据陈方介绍,西医发展至今,各个学科越分越细,患有多脏器疾病的病人越来越多。欧洲已经引进第六代医院的管理理念,重新整合各个学科的资源,让多个医生围着病人转。
但在中国公立医院,各个科室相互独立,病人的多个脏器有问题,得自己跑各个科室。虽然公立医院建立了会诊机制,但“医院内部住院病人会诊费用六块钱”,这与会诊的高额成本极不匹配。
一位安贞医院主任医师表示,根据院方的说法,安贞医院不仅向安贞国际医院输出品牌和管理,也会输出医生队伍。不少医生都支持安贞国际医院的筹建计划,因为这相当于多一个执业平台。
该医生还表示,公立医院的定位是满足普通患者的基本医疗需求,在这之外患者若需额外服务,理应付出相应代价。比如说,患者做手术留了疤,从医学角度讲手术很成功,患者如果因疤痕不美观责怪医生,这就不合理。
“把伤口处理得更美观,需要医生反复练习,付出更多劳动,但这部分成本没有体现在医疗价格上。”上述医生认为,现在患者有很多个性化医疗需求,超出了公立医院能够承担的范围,而引入市场调节机制的医院可以作为公立医院的补充,既满足患者需求,也能体现医生的劳动价值。
放开部分医疗服务价格,还意味着安贞国际医院未来可与商业医疗保险对接。
陈方指出,商业医疗保险是国外通行的支付手段,能满足患者更多样化的医疗需求,但在中国公立医院的医疗价格体系下难以推行,只能寄希望于体制外。
“公立医院不能没有活力,安贞国际(医院)给我们增加了活力。”陈方分析称,现行医疗体系与患者需求之间的矛盾,“非常严峻,公立医院目前解决不了,通过公立医院扩张也解决不了”。
“一个安贞医院变成两个、三个、五个,老百姓的就医流程没有发生变化,整个价格体系没有发生变化,医院还是一个给药材厂商、器械厂商打工的地方。”陈方说道。
医疗服务能否既可持续又在病患承受范围内,还是说这只是两个完全不可调和的矛盾,还有待这一轮医改提供答案。
(《法治周末》2016.6.8、《参考消息》2016.6.7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