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活动研究：历史演进、进展与展望*

王春雷，李艳霞，丁　烨，杨　婕

(1.上海对外经贸大学 会展与旅游学院，上海 201620；2.无锡城市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无锡 214153)



[会展与节事旅游]

国际活动研究：历史演进、进展与展望*

王春雷1，李艳霞1，丁烨1，杨婕2

(1.上海对外经贸大学 会展与旅游学院，上海 201620；2.无锡城市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无锡 214153)

随着活动产业的价值在全球范围内被日益认识和关注，相关的理论研究得到蓬勃的发展，从而衍生出对“活动研究”作为一门学科的可行性、必要性和发展方向的探讨。从学科发展的视角，通过对国际活动研究主流期刊的相关英文文献进行系统梳理，梳理了国际活动研究的历史演进过程，进而从热点问题、理论和研究方法、学术期刊等方面对该领域的研究进展进行了分析，并对未来的研究趋势做了展望。在此基础上，讨论了活动研究作为一门学科需要进一步厘清的边界问题。

活动研究；活动管理；学科；历史演进；趋势

引言

受二战后各国经济迅速复苏、国际政治局势渐趋稳定等诸多因素影响，特别是随着人们闲暇时间和可自由支配收入的增加，20世纪后半叶，各类节事活动①在全球广泛兴起[1]。特别是在80年代，各国政府开始意识到活动具有对当地经济及社会福利特别是旅游业发展产生积极影响的巨大潜力后，这种趋势更加明显[2-3]。与之相对应，在20世纪后期，节事活动以及活动产业开始引起学术界的关注，而且各类研究成果不断涌现[4]。在21世纪的前10年，由于许多节事活动不仅继续表现出可以带来积极影响的可能，而且在促进文化、艺术、城市更新、教育与旅游业发展等方面起到了显著作用，活动在世界各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视[5]。

国外有不少学者在不同时期、从不同角度对活动或节事旅游研究的文献进行过梳理和评述[6-15]，戴光全、保继刚、王春雷等国内学者也对事件与事件旅游、事件影响等相关领域的研究进展进行了系列介绍[16-21]，这些文献虽然在界定活动研究的范围和分析现有研究的不足方面颇具意义，但绝大多数都没能从评估活动研究的学科身份及价值的角度来审视这一研究领域[15]18。鉴于此，本文将从学科发展的高度对国际上有代表性的相关文献进行梳理，以期比较全面地反映国际活动研究的历史演进、学科进展与未来趋势。在研究过程中，本文参照了库恩(Kuhn)在上世纪60年代所提出的与学科相关的基本标准，其中包括：专业杂志的出现；专业协会的建立；在学术界有一定地位；存在需要共同构建的公认的知识体系；专业研究人员学术论文的传播[22]。

在2007年所完成的活动旅游研究述评的基础上，Getz和Page在SCOPUS(注：目前全球最大的文摘和引文数据库)中以“活动”(Event)+“旅游”(Tourism)为关键词，共检索到发表于2008年至2014年10月的1 000多篇论文。他认为，即使保守估计，国际活动领域的研究文献也会在1万条以上，这给进行第二次文献综述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因此，必须在旅游、休闲等相关领域的主流交叉学科或专业学术期刊上遴选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11]10。

因为特殊活动的跨学科性，活动及活动影响研究方面的现有文献比较零散，本文选取的59种英文文献大部分出自《活动管理》(Event Management)、《活动与节庆管理研究》(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vent and Festival Management)、《旅游、休闲与活动政策研究》(Journal of Policy Research in Tourism， Leisure and Events)、《会展与节事旅游研究》(Journal of Convention & Event Tourism)及《旅游研究纪事》(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旅游管理》(Tourism Management)、《旅游研究杂志》(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等国际主流活动或旅游类学术刊物。

一、国际活动研究的历史

可以按照不同的维度将管理科学的发展划分为相应阶段，其中最常见的方法是按时间顺序。下文将主要遵循经典性原则和文献树原则，对国际活动研究的发展历史做一个大致的回顾与概括。

(一)形成和起步阶段：20世纪60-80年代

1961年，美国历史学家Daniel J. Boorstin出版了《形象：美国“伪活动”导论》(The Image： A Guide to Pseudo-Events in America)一书，尽管本书的视角是社会文化，但这是迄今为止可知的西方关于活动研究的最早著作，许多机构和个人对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在该书中，Boorstin阐述了新闻发布会、总统选举辩论等“伪活动”(Pseudo-Event)的意义，同时从传媒、文化、旅游等角度表述了它们在美国社会中起到的作用[23]。

根据Carlsen等人的观点，大型活动方面最早的研究成果是Burns等学者于1986年开展的有关首届澳大利亚格兰披治大赛(Australian Grand Prix)影响的研究[24]。其实，早在1936年，Fortes就研究了澳大利亚黄金海岸腹地的节庆仪式与社会凝聚力之间的关系[25]。早期的一些学者和机构主要围绕标志性活动对旅游业的影响、活动的经济影响、节庆管理等主题开展了相关研究[26-30]。例如， 1974年第2期的《旅游研究杂志》(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刊登了Ritchie和Beliveau的文章，他们以加拿大魁北克地区的冬季嘉年华(The Quebec Winter Carnaval)为例，通过深入分析该节庆活动的横截面数据以及20年的演变过程，研究了标志性活动(Hallmark Events)在应对旅游市场季节性中的战略地位[26]。Gartner和Holecek以1980年的大密歇根地区船艇与垂钓展览会(Greater Michigan Boat and Fishing Show)为例，研究了一个年度博览会的经济影响[28]5。

20世纪60-80年代，休闲、旅游与娱乐等方面的学术研究与产业实践如火如荼，但活动研究并未被作为其中的一个独立研究领域[31]，这期间虽然有少数学者从人类学、社会学等角度开展了相关研究[27]136[32-34]，但大多数早期成果都是对单个节庆与特殊活动的经济影响评估[11]9。在上世纪80年代，澳大利亚新英格兰大学的Hall教授指出了当时学术界在活动研究上存在的不足，即现有成果大多关注经济领域，而对于同样重要的社会和设施影响则关注较少[19]2。

(二)迅速发展阶段：20世纪90年代

对活动管理研究而言，1990年是非常关键的一年，Goldblatt的代表作《特殊活动：庆典的艺术与科学》(Special Events： The Art and Science of Celebration)在这一年出版，接着Getz 的《节庆、特殊活动与旅游》(Festivals， Special Events and Tourism)和Hall的《标志性旅游节事活动：影响、管理与策划》(Hallmark Tourist Events： Impacts， Management and Planning)先后出版，对活动研究起到了较明显的指引作用[11]8[19]3。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各国日渐重视在重大活动(Mega-events)以及标志性活动(Hallmark events)上的投入，申办重大活动时的竞争日益加剧[20]。对于申办国家和地区来说，准备一份合适的经济影响陈述报告有利于在申办过程中发挥不可忽视的促进作用，该现实需求加快了活动经济影响研究的发展。

总体而言，20世纪90年代，相关活动研究成果明显侧重于节庆与特殊活动(FSE)的经济影响与评估、市场营销策略、赞助、管理以及趋势预测等方面，而对活动的社会、文化及心理学等人文维度关注很少[35-37][9]248。同样，在这一时期，有关活动的政治环境、居民态度、社区参与及生态环境影响等方面的研究也相对很少[38-41]。以澳大利亚为例，尽管在20世纪后期和新世纪初活动研究在全国范围内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但利用活动促进经济增长无疑是活动研究和活动管理发展的核心驱动力，有关活动经济效益的应用研究占据了活动管理研究的中心[42]。国内学者戴光全对1994年至2002年期间《活动管理》(Event Management，由Festival Management & Event Tourism演变而来的杂志)上所刊论文的关键词做了分类统计，共划定了17个类别，关键词总数达259个，其中，活动影响研究的比重为11.6%，仅次于对活动吸引物的研究之后(注：戴光全将“Event”翻译为事件)[18]2。

在对1990年起11年中的相关研究文献进行综合分析后，Hede等人指出了该阶段活动研究关注的主要话题，包括：(1)体育活动的经济影响评估；(2)活动的社会影响评估以及借助三重底线法则(Tripple Bottom Line)在经济、社会和环境3个角度开展的综合效益研究；(3)特殊活动的风险管理；(4)活动的运行管理[43]。

还有一点值得指出，20世纪90年代早期，在全球范围内，几乎都没有以活动管理甚至节事旅游为特色的课程或学位项目；90年代中后期，活动管理的学术建制化开始起步。例如，在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GWU)率先开展了活动管理教育，来自该校的Hawkins & Goldblatt(1995)专门研究了活动管理教育必要性及其与旅游教育的关系[44]。正是因为有活动管理方面的学位项目被细分出来，并采用相关学科的基础理论和方法为活动方面的课程提供支持，休闲、旅游和酒店等学科为活动教育与研究的发展提供了相当一部分基础[11]20。

(三)面向新机遇的阶段：2000-2006年

进入新千年，全球范围内组织了无数的活动来庆祝，这无疑加快了活动产业的爆发式增长。主要的推动要素还有重大活动中的全球媒体策略、公司活动的蓬勃发展、活动和活动旅游被广泛认为是现代生活方式的重要构成部分并成为许多学科及研究领域的话题等[11]。2000年7月，由悉尼科技大学澳大利亚活动管理中心(Australian Centre for Event Management)主办、主题为“2000年以后的活动研究：议程的设定”(Events Beyond 2000： Setting the Agenda)的国际会议在悉尼举办，国际著名特殊活动与节事旅游学者Getz教授在会上就此做出了如下评论：“活动产业(events industry)的存在形式五花八门，包括展览会、体育活动营销、音乐会等，然而，从学术研究角度来看，这个领域还不成熟”[7]。

戴光全在2005年的著作中指出，从1999年2月至2006年10月，在国际著名旅游学术期刊《旅游研究杂志》(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上发表的与活动相关的论文达到了220篇，其中，有10篇文献在标题中就有“event”[18]1。Mair(2012)通过梳理2000-2009年的144篇研究商务活动的论文发现(注：大部分发表在《会展与节事旅游研究》/JCET上)，要想对该领域的研究进行充分统计仍然是十分困难的；这一领域的主要研究话题包括会议策划者行为、经济影响评估、技术、场地选择、满意度评价、目的地形象对活动参加者的影响以及观众的决策过程等[13]30。

(四)进入系统化研究阶段：2007年至今

尽管很难对进入新世纪以来国际活动研究的发展脉络进行清晰的划分，但仍旧可以找到一些标志性的成果或事件。2007年，Getz的代表作之一《活动研究：关于特殊活动的原理、研究与政策》(Event Studies： Theory， Research and Policy for Planned Events)出版，该书以编年的方式对活动研究这一新兴的学科做了系统的梳理，但还存在一些明显的不足：出于其教育的功能，有些章节读起来显得孤立，容易让人误解为是会议论文集；虽然有学习目标和复习题等教科书的元素，但缺少有解释力的案例研究和花絮来检验学习的效果但它[45]。

2000年后特别是2010年前后，有关活动管理的一般原理或特定主题的著作特别是教科书的大量涌现有力推动了活动与节事旅游方面的研究。例如，由Routledge公司出版的活动指南(Routledge Handbook of Events)提供了一份活动管理的纲要[31]20。总体而言，活动研究正在向更广阔意义上的社会和环境影响、遗产管理、奖励旅游及活动体验等方向拓展[11]9[13]29。

另外，在21世纪第一个十年，活动教育项目在全球范围内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在提升活动管理研究的学术地位方面，英国的投入力度值得肯定。2008年，由国际活动管理教育协会(The Association of Event Management Education)等机构倡导，英国国家质量认证署(The National Quality Assurance Agency，简称QAA)在对接待、休闲、体育和旅游类本科专业标杆的阐述里，历史性地把活动管理(event management)单列。在中国，2004年1月国家教育部正式批复上海师范大学和上海对外贸易学院(现已更名为“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开设会展经济与管理本科专业，同年9月上述两所院校开始招生。2012年末，教育部颁布了新的《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把“会展经济与管理专业”纳进旅游管理的范畴。仅2013年5月，教育部就新批准了18所院校设立会展经济与管理专业。截至2015年7月，国内有84所院校开设了会展经济与管理本科专业。

在研究生教育层次，至2014年底，四川大学等3所高校陆续开设了会展与节事管理、会展管理以及会展经济与管理二级学科目录外专业硕士点，同时还有23所高校在旅游管理、新闻传播学等专业下开设了会展方向[46]；2011年，华南理工大学拥有了节事旅游与会展管理博士点，开了全国之先河，并于第二年正式招生。此外，中山大学、上海大学等高校亦在旅游管理、新闻传播等博士研究生专业中设立了会展方向[47]。

二、活动研究的进展

(一)研究的热点与不足

Mair和Whitford认为，在21世纪之交，全球范围内围绕活动所开展的各种研究显得有些过剩，其主要表现是成果集中在经济影响评估与预测以及管理方面，少量研究关注社会文化影响和活动背景下的环境问题[3]80。为了辨明活动和节庆研究领域的时兴话题和可能的趋势，他们利用删减后的Q方法，通过征求60位知名活动研究专家的观点和意见(注：专家的遴选依据主要包括在主流学术期刊上发表过论文、出版过活动方面的权威著作或是特定的活动行业组织的会员；33位专家有反馈，回复率为55%)，得出了一些颇有意思的发现。

被访专家们认为，以下选题已经得到了相对充分的研究：(1)活动的影响特别是经济影响；(2)活动的概念和类型；(3)活动筹划与后勤管理。目前他们正在研究的选题主要集中在5个方面：活动影响与遗产(包括社会文化、环境与经济影响等)；活动的社区参与；活动与目的地文化、身份；活动治理、政策与政治；以及活动的内涵与外延。这种情况与Mair和Whitford的文献梳理结果很相似[3]56，同时也反映了该领域的许多学者正在努力扩大活动研究的边界。

以重大活动领域的研究为例，尽管学术界对奥运会等体育赛事的社会效应的研究历史更久，但经济影响一直是重大活动影响研究的主要话题[48]。相关研究对城市规划所涉及的问题关注较多，然而在活动建设和城市形态的对接方面并没有形成突破性的理论，在活动建设对城市发展的影响方面缺少纵向的追踪研究，对具体案例的研究缺乏有效的实践反馈和事后评价。活动经济影响的内容十分庞杂，现有文献主要涵盖了如下六大方面：对活动举办地总体经济的影响，给其他地区经济的影响，对旅游业带来的影响，对产业结构的影响，给经济发展环境带来的影响以及负面影响[20]132。

在同一项研究中，Mair和Whitford还调查了这些活动专家们对未来研究的展望。统计表明，在未来一段时期，按重要性的大小排列，被访学者们认为最值得研究的选题依次为活动影响与综合效应、节事旅游、活动参与者行为与动机、活动政策与规划、活动运营管理、活动遗产、活动与地方文化及身份、活动与人力资源、活动营销以及活动的类型与定义。其中，“活动影响与综合效应”排在首位或许表明，尽管关于特殊活动的影响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知识，但仍有需要学习和研究[3]30，将经济、社会、环境和治理融为一体的“四维底线法”或许是一个突破的方向[49]。

(二) 理论与研究方法

Getz在2012年提出，与活动管理相关的理论发展缓慢，从各个角度来看，活动学术领域(academic field of events)都亟待改进，特别是在活动体验(event experience)研究方面需要构建具有独特性的理论[10]3。

以活动体验研究为例，尽管传统的消费者行为研究方法仍然起着重要作用，但利用参与式观察、现象学等人类学方法、社会交换理论中的以及休闲研究中的体验抽样等方法来深入研究活动体验的范围及效果很有必要[50-52]。活动体验的范畴相当宽广，将心理学和人类学的理论与方法应用到该领域的研究中是十分有益的。事实上，不少学者主要依托社会心理学的理论及方法，已经提出了许多富有洞见的观点，至少在节事旅游者的内在动机研究方面是这样的[11]3。

会展与节事活动类型多样、题材丰富，这为不同领域的学者参与到活动的相关研究中提供了可能[53]。由于学科背景不同，所研究的问题也不一样，这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活动研究方法的多样性。下文将以活动影响研究(Event Impacts Study)为例进行阐释：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对活动经济影响的研究，所采取的方法主要是投入-产出分析。有学者认为，“活动影响评估是少数出于评估和寻求政策建议的目的仍然采用投入-产出分析方法的领域之一”[54]。但是，运用投入-产出模型研究活动影响时，有几个固有的弊端：(1)因为不重视活动的消极方面以及资源限制，该模型夸大了活动对举办地的影响。在现实生活中，当一个地方需要更多的资源时，它们往往来自其他地区；而且由于物价、工资等上涨，本地的其他生产活动也会受到制约。(2)该模型不重视活动中其他行业的反馈，而且，对于不同的行业乘数效应也有差别。(3)该模型无法给政策制定者提供充分可靠的数据[54]2 [55]。

目前，澳大利亚等地的活动经济影响评估基本淘汰了投入-产出分析手段，转而使用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CGE)[55]3。从世界范围来看，CGE在旅游问题研究上逐渐受到青睐，其中也涵盖了活动影响评估，重要的例子是2000年悉尼奥运会(NSW Treasury， Centre for Regional Economic Analysis， 1997)。但迄今为止，相关的案例仍不够。Dwyer等借助CGE方法，就墨尔本国际汽车大奖赛在经济方面产生的影响作了估算，继而把它和借助投入产出模型的估算结果作了对比，得出结论：维多利亚州由于该赛事所取得的纯收益给别的州经济方面造成了消极影响；不管从维多利亚州来看，抑或放眼全澳大利亚范围，借助投入产出分析算出的净收益、总产值均较多。同时根据CGE的估值，因为赛事导致的涵盖了汽车、水路运输等的几个行业在产量和就业方面均较少。从这些数据能够得出，因为综合性更胜一筹，CGE模型更适宜于做重大活动的影响评估[54]3。

许多国外学者热衷于使用三重底线法(Triple Bottom Line)和利益相关者理论(Theory of Stakeholder)来开展活动影响研究，主张从经济、社会、环境多个角度和从政府、企业、公众等诸多利益主体的视角来评估活动的综合影响[21]592。2005年，在由悉尼科技大学澳大利亚活动管理中心(ACEM)组织的活动管理研讨会上，Fredline，Sherwood等人重点分析了三重底线法在活动影响整体分析中的运用，并提出特殊活动的综合影响评估已然成为潮流，然而当下的主要障碍是没有广为接受的评估手段[56]。

例如，Sherwood等人将224篇有关特殊活动的研究文献进行综合分析，总结了活动评估里适用的20个主要指标，其中包括13个经济影响指标(9个正面影响和4个负面影响)、6种社会影响指标(正面3个、负面3个)以及1种环境影响指标[56]4。他们认为，接下来可以采取基于网络的德尔菲法，让学者们可以就特定活动的诸个影响的指标做排序和评估。由此看来，“三重底线法”有助于决定哪些活动值得给予支持，哪些活动的成功经验值得借鉴。

值得注意的是，考虑到政府在推动社会向可持续发展目标迈进过程中的重要协调作用，更广泛意义上的可持续发展研究正从三重底线的思维向四维底线法靠近，即在经济-社会-生态3个维度的基础上增加了“治理”(governance)维度[49]48。

(三)学术期刊

目前，国际活动研究领域已经有5份专门的学术期刊，即《活动管理》(EM，创刊之初名为Festival Management and Event Tourism，2000年更名)、《活动与节庆管理研究》(IJEFM)、《旅游、休闲与活动政策研究》(JPRTLE)、《会展与节事旅游研究》(JCET)和《国际活动管理研究》(IJEMR)，但各有侧重。例如，EM覆盖活动管理的方方面面，如特殊活动与目的地管理、活动对举办地的影响、活动运营管理、节事旅游等；JCET主要定位于活动管理与节事旅游；IJEFM虽然不侧重于旅游，但所刊载的许多论文都与旅游有关(如表1所示)。

从整体上看，目前，活动领域的几份学术期刊都是管理导向的，其直接表现是都有“管理”(management)的后缀。为此，Baum等学者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类似于旅游领域的《旅游研究纪事》(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和休闲领域的《休闲科学》(Leisure Sciences)，《活动研究》(Event Studies)是否会出现？如果会，可能在什么时候？[15]18

表1　活动领域的主要学术期刊及其定位

资料来源：相关学术期刊的官方网站。

另外，绝大多数旅游期刊都发表过节事旅游方面的文章，而且由于全球节事旅游的发展和活动研究队伍的壮大，作者的地域来源范围正在迅速扩大。另外，特别是重大活动领域的研究热潮使得研究活动的学者人数大幅增加[11]10。Kim等人通过对1980-2010年发表在《旅游研究纪事》(ATR)、《旅游管理》(TM)和《旅游研究杂志》(JTR)3本期刊上的178篇论文进行分析发现，发表在上述3本期刊上的文章数量比例分别为25%、30%和45%，其中，22.5%与体育赛事有关，41%与节事旅游有关[14]112。同样，大型国际性活动影响研究方面的内容占据了主体，这与Hall[19]3、Hede等人[43]2以及Getz和Page[11]20等学者的研究结论是一致的。他们还发现，在过去30年，有关节事活动的参加者、居民和旅游者方面的研究文献在持续增加，但不同的学术期刊有所侧重。例如，《旅游管理》侧重节事旅游的策划和管理，《旅游研究杂志》侧重行为和经济影响，而《旅游研究纪事》的选题则相对更加广泛。

三、活动研究的未来展望

(一)未来挑战

Baum等学者提出了“活动研究”在向一门学科迈进的过程中活动教育者和研究者所面临的主要挑战：(1)要想在学术身份上与同级领域相竞争，在“活动研究”领域就必须出现有解释力的模型，它有利于概念化新的相关知识，从而形成这一领域的基础构成部分[15]18；(2)虽然目前特殊活动在教学和研究中都受到了空前关注[57]，但由于学术竞争压力增大、学者个人或学院均更强调在高层次期刊上及时发表论文等原因，活动研究仍十分缺少具有自身学科特色的理论；(3)与旅游科学相比，专门服务于活动研究的学术期刊屈指可数，而且许多只有不到5年的历史；(4)为了支持活动理论的发展，活动教育项目任重而道远[15]18。只有向活动教育的金字塔顶端发展，并从更多的理论视角来丰富活动研究，活动教育项目才可能长期生存下去[11]5。

(二)理论构建

2012年，Getz深入讨论了活动研究的本体构建问题，并提出了可以作为支撑的12个基础性学科(人类学、社会学、哲学、宗教、心理学、经济学、管理学、政治学、法学、历史学、人文地理学与未来学)以及15个紧密相关的研究领域(休闲、旅游、酒店、教育、传播/传媒与表演、艺术与文化管理、文化、体育、场馆/俱乐部与集会、剧院、健康、城市与社区、贫困、土著/少数民族与跨文化，以及旅游者研究)。这种多学科、多领域支撑的知识架构使得活动研究向更富有社会科学特点的领域演进[11]6。

Baum等人在2013年提出了一个充满趣味的问题：活动研究(study of events)是否会经历与休闲、接待、旅游学科类似的发展路径？他们认为，就活动研究而言，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均遇到了更为苛刻的质疑，这正好说明了活动管理学科的发展。例如，Rojek认为，活动研究的出现使得休闲研究感到了压力，然而，活动管理领域的学者们对此不能过于乐观[57]35。如果在今后几年里，活动管理领域无法及时出现科学完善、涵盖足够内涵和外延的理论体系，则肯定会再次输给旅游、休闲那些老牌的学科[15]19。

Getz和Page认为，活动在城市更新与发展中的角色将远远超越场所营销和形象影响的范畴，并让人们的日常生活富有活力[11]10，换句话说，活动对个人和社会发展的各个方面都能产生影响，这对活动研究的理论构建提出了巨大的挑战。以举办重大活动为例，尽管在许多城市的发展中重大活动被作为一种战略而广泛使用，但活动举办与城市长远发展规划的融合程度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和挑战[58]。正如2010年上海世博会总规划师吴志强所指出的，如何把短期的活动引导到城市长远的以可持续发展为目标的生态环境、经济环境和社会环境框架中，从而将具体的为举办重大活动所建设的基础设施与城市未来发展战略相结合，是重大活动背景下城市发展与城市空间结构研究的重要内容[59]。

王春雷和陈萍基于网络治理理论的理念与分析工具，整合利益相关者、过程分析与三重底线法等多种方法，构建了一个充分结合多个主体、活动全过程和整体影响的创新分析框架[21]600(见图1)。上述各个方面分别关照了利益相关者管理、活动全过程管理和活动的混合性目标。在逻辑上，这一分析框架与Teriman 等学者提出的可持续发展的四维底线法是一致的[49]48。尽管它是从活动影响分析的角度提出来的，但同时也为思考活动的战略管理和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基础。

资料来源：作者绘制。图1　基于网络治理理论的活动影响分析框架

(三)研究趋势

针对上文所提到的现有相关研究存在的不足，并参照Getz和Page对节事旅游研究的趋势分析[11]15，可以对国际活动研究的未来进行初步的展望。以下话题可能成为未来一段时期国际活动研究的热点：(1)从目的地的长远发展甚至全球竞争力角度出发的活动及节事旅游战略；(2)活动背景下目的地的媒体管理策略及效果；(3)活动在城市更新、城市发展再定位和大众生活中的综合作用；(4)特殊兴趣导向的活动及节事旅游；(5)活动的长期评估、综合影响评价与预测；(6)活动产业发展与经营管理中的绿色创新；(7)活动产业的预测与发展趋势分析。

上述观点可以在一些有影响的研究中得到佐证。例如，通过系统梳理当前国际上活动研究领域的代表性文献并对主流话题进行分析，Mair和Whitford认为，学术界亟需在活动的社会文化、环境影响方面增加研究力度，同时有必要充分探讨学者们所采取的具体方法[3]2。Kim等学者在文献综述的基础上提出，有必要在节事旅游者的个体行为与心理因素以及活动的非经济影响等方面开展更多的研究[14]112。

四、本文的不足与讨论

本文基于时间顺序和里程碑事件原则，对国际活动研究的历史演进进行了梳理，进而从热点问题、理论和研究方法、学术期刊等方面对该领域的研究进展进行了分析，并对研究趋势做了展望。但由于活动研究本身往往与其他学科交叉，因而与活动相关的研究文献分布相当广泛，本文主要选取了活动领域的代表性著作及国际活动研究领域相关主流期刊上的近60篇文献，因而在研究内容上存在一定局限性。另外，虽然本文对活动研究的边界及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合法性进行了讨论，但仍未构建独创性的活动研究理论。

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选取人类学、社会心理学、地理学、新闻传播学等其他交叉学科中的代表性学术期刊上的更多文献来完善现有研究，以期为进一步分析活动研究的理论体系和范式提供更丰富的资料和更多元化的视角。其中，有关活动体验的研究是重要突破口[10]2。其次，可以对目前活动研究领域的著名学者如Donald Getz、Joe Goldblatt等的学术思想发展进行研究[60]，这无疑有助于活动研究的理论构建和研究范式的确立。

(一)活动研究的边界问题

虽然与非旅游领域的学者相比，旅游学术刊物对活动和节事旅游的关注不够及时，然而因为各类大型活动均给地区旅游业的发展带来直接的影响，旅游学者对该领域的关注将持续增加是情理之中的事，同时呈现出健康稳定的发展趋势。事实上，早在1987年，国际旅游科学专家协会(AIEST)就举行了以“重大活动的影响和角色及其在区域与国家旅游业发展中的吸引力”为主题的第37届大会，专门讨论重大活动对地区旅游业的影响和作用[61]。

然而，对于“节事旅游”的界定，1989年才是一个分水岭，在这一年Getz比较系统地提出了一个策划节事旅游的框架，之后“节事旅游”被广泛认为是所有特殊活动管理中的重要考量内容，而且需要从发展和营销的目标出发采取更具综合性的策略，在此之前，对特殊活动、标志性活动、重大活动等特定类型活动的研究是主角[11]16。其实，直到2008年，国际著名旅游学者Leiper仍认为，许多旅游目的地开发、推广和举办各种节事活动来实现多样化的目标，从供应的角度来看，这构成了“产业”，但它充其量只是旅游业和地方营销实践的一个战略领域[62]。

2014年，Rojek对全球活动管理研究进行了批评性的审视，但他没有区分活动学术领域中的“研究”(studies)与“管理”(management)。与“活动管理”相比，用“活动研究”的提法的确能提供更宽阔的视野，并呈现出更多的活力[57]35。Getz在构建活动研究的概念体系上做出了奠基性的贡献[15]20，2007年，他将“活动研究”作为活动教育金字塔的顶端，底端是更具有应用性的“活动设计”(event design)和“活动运作”(event production)，中间是“活动管理”[63]；2015年，在Getz和Page所构建的新体系中，“活动研究”包含了更广泛的活动知识，“活动管理”和“节事旅游”都被作为其基础模块[11]17(如图2所示)。

资料来源：作者绘制。图2　Getz对活动研究、活动管理与节事旅游之间关系的理解

关于会展和活动的联系及区别，王春雷等(2015)对“会展经济与管理”与“活动管理”的关系做了比较清晰的评论[53]17：

不同于国外的活动管理及相关专业，“会展经济与管理”专业的命名是由中国教育部审批的。依照学科分类的偏序特征，许多高校和研究者均把它列入管理学的范畴，特别是从2012年教育部把它列入旅游管理大类开始，这种趋势更加明显。但从产业实践来看，该专业名称较好地涵盖了会展产业政策、城市会展业发展、会展行业管理、相关企业经营以及项目管理等问题。从项目管理的角度来看，涵盖了节庆、会议、展览会、体育赛事和商务活动的“大会展”在本质上和“活动”是一样的。然而，站在学科发展的角度，该专业的内涵和外延又明显大于“活动管理”。

会展经济与管理研究的内涵主要包括会展产业与项目管理的适用理论，对现有研究和相关理论的评估，会展研究的未来，以及会展活动的具体策划、执行和管理等，它建立在经济学、管理学、公共管理学、社会学、新闻传播学、艺术学等多门学科的基础上，是对上述理论和知识的综合运用。这里的“会展经济与管理研究”相当于本文所探讨的“活动研究”(event studies)。

根据王春雷、杨婕和Yu提出的“会展学学科体系构建的泛系分析框架”(注：这里的会展学类似Goldblatt提出的“eventology”)[53]18，活动研究可以与中国国家标准《学科分类与代码》中的众多学科之间建立联系，基于泛系理论，可以逐步形成一个更完善的活动研究体系(如图3所示)。

资料来源：作者绘制。图3　基于泛系理论的活动研究体系

(二)活动研究作为一门科学

Goldblatt提出，“活动学”(Eventology)的研究对象是特殊活动，其宗旨是借助不同类型的庆典活动，创造更多正面的社会影响[64]。在分析现有研究的缺陷基础上，Baum等人提出，对于活动教育者和研究者而言，需要付出更多努力去应对当下及未来的挑战，以增强活动研究的综合实力，并提高其作为一个学术领域的可信性[15]23。由此看来，国际学术界也在关注活动研究的学科归属问题，而且可以判断，“活动管理”(Event Management)只是活动科学的一部分。但在国际学术界包括Getz、Page在内的多位学者对活动研究(event studies)作为一个独立研究领域的成熟度以及作为一个显著的学术领域的地位提出了疑问[10]5[31]20[65]。

参照Kuhn(1962)提出的学科基本标准和学科范式理论，目前，活动研究已经达到了传统学科的标准，但作为学科显然还没有达到范式阶段，而是处于前科学(Pre-science)阶段。处于这一发展水平的学科可以有自己的研究领域，但由于没有学术范式的保卫，结果是形成一个专业和业余混淆的状态。未来一段时期，活动研究可能会迅速由前科学向常规科学转变，并在常规科学与科学革命这两种状态的交替中不断发展，并形成新的范式。在这一过程中，来自不同专业背景的活动研究者将突破原来相对狭小的视角，横跨不同学科、机构、文化等领域来拓宽研究范围，从而使得活动研究成为一门理论不断得到完善、内容不断得到丰富的新兴交叉性科学。然而，活动研究实现由前科学向常规科学转变的分界在哪里、标志是什么，值得进一步研究[53]。

因为“庆祝特殊日子或时刻的欲望是人类的基本特征之一”，活动注定会而且将持续在人类社会发展中发挥重要的作用[5]。正如一些学者所言，各种庆祝活动好似灵丹妙药[66]，具有粘合社区和促进社区复兴的功能，并有利于建立合作、友好、互惠互利、归属和友谊的感觉[67]。鉴于活动在人类社会生活中的重要作用，活动研究拥有广阔的前景。正如Mair和Whitford所言，加入全球活动研究者行列的魅力之一在于对不同领域充满激情并擅长运用最合适的方法来研究既定问题的同行们一直都有成果产生，并对未来研究提出了各种建议，正是这些成果在不断丰富活动研究的文库[3]60。

注释：

①本文将“event”翻译为“活动”，因为这种提法更符合国内社会公众和业界人士的使用习惯。但为了表述的方便，文中会根据具体情境使用“体育赛事”(Sport Events)、“节事活动”(FSE)、“节事旅游”(Event Tourism)等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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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吕观盛]

Global Event Studies： Evolution， Process and Prospects

WANG Chunlei1，LI Yanxia1，DING Ye1， YANG Jie2

(1.School of Event and Tourism Management， Shanghai UniversityofInternationalBusinessandEconomics，Shanghai201620；2.WuxiCityCollegeofVocationalTechnology，Wuxi214153，China)

With the increasing recognition of the value of event industry on the globe， research on events has gained rapid development， which breeds to the discussion on the possibility， necessity and future direction of event studies as a potential discipline.Taking the perspective of discipline development， the article reviewed key literatures published on mainstream international event or relevant journals， analyzed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current development， hot research topics， deficiency and future direction of event studies. Finally this paper discriminated the boundary and the rationality of event studies as a discipline， and argued that eventology is a rising interdiscipline but it is still in the stage of prescience. In reference to the three-level functional structure in generic system theory， the paper put forward a framework of disciplinary system with strong explanatory power for the future study on event and event industry.

event studies； event management； discipline； evolution；trends

本文受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工商管理高原学科建设项目资助。

2016-05-12

王春雷(1977-)，男，博士，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目的地营销、城市发展以及会展与节事活动管理；李艳霞(1982-)，女，博士，讲师，主要研究会展经济与管理、会展人才开发；丁烨(1981-)，女，博士，讲师，主要研究会展经济和旅游经济；杨婕(1987-)，女，硕士，讲师，主要研究会展旅游、节事管理。

F591.9

A

1674-3784(2016)04-0001-10

[引用格式]Wang CL，Li YX，Ding Y，et al.Global event studies： Evolution， process and prospects[J].Tourism Forum，2016，9(4)：1-10.[王春雷，李艳霞，丁烨，等.国际活动研究：历史演进、进展与展望[J].旅游论坛，2016，9(4)：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