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炳鸿 / CHANG Ping Hung
启德河
——“共构、共建、共享”的人文理念
郑炳鸿 / CHANG Ping Hung
作为东九龙连接启德的自然通廊,启德河起着重现人文景观的纽带作用。以“共构、共建、共享”人文理念为指导,通过众多非政府组织的协作,以及学生和专业人士的意见参与,香港特区政府基于实际考虑而提出的政策,使启德河逃脱被覆盖的命运,令生态重临,人文景观再现。“人自地而生,地因人而活”这种互为因果的关系,正说明了文化生态与本土生活密不可分的共存关系,启德河转变为“生态河”的启示和经验可为其他区域借鉴。
启德河 社区营造 共构 共建 共享
“启德河”这一名字的由来是从2007年9月30日的命名礼开始的(图1),当时由陈婉娴议员、郑炳鸿教授、林文辉区议员、李少文先生及邓铭心女士组成的民间组织“启德发展民间联席”(简称“启民”),在香港特区政府渠务署(Drainage Services Department,DSD)同事的协助下,首次进入“启德明渠”的河道,手持“启德河”路牌,宣布“启德明渠”正名为“启德河”,这为后来一系列的倡导行动及公民教育活动开启了序幕。为“启德河”正名主要是希望诱发社区及政府的想象,藉以改变对城市水道的观感,进而推动“生活共构”理念的推广,最终搭建生态环境与社区教育相结合的综合平台。
“启德河”原名为“启德明渠”,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军队为了方便军机升降修建天然河道而形成的混凝土排洪水道。全长约2.4km的城市水道始于1950、1960年代,由于新蒲岗及钻石山附近一带遍布“山寨厂”,大量从事漂染业的工厂产生的工业污水,加上大墈林及周边寮屋排出的生活废水,在完全未经处理的情况下,直接排放到明渠,使得明渠成了臭名远播、色彩斑斓的“臭坑渠”。当然,开放的渠道在没有任何改善措施的情况下,其对周边环境的滋扰可想而知,所散发的恶臭气味及污水一直为当区社群所诟病,大部分社区欲“一盖而快之”的要求与日俱增,成为主流意愿。沿河一带属草根社群的黄大仙及东头村,除了有不少公共房屋的居民外,亦有由不同宗教团体,包括天主教、基督教、儒、释、道教,甚至还有伊斯兰教办的中小学校。人们长期在坑渠发出的臭气及飞机升降产生的嘈音滋扰中生活,在久经环境折磨的情况下,人们在机场搬迁后,曾强烈要求覆盖明渠,认为这是一劳永逸的上佳之策,在经过长达十多年的讨论、争取及成功获得正式拨款后,黄大仙区议会近乎全数通过了该决策。同期由渠务署主导全港约10条类似的城市明渠工程,包括深水埗的南昌明渠、天后大坑明渠等,亦准备就绪,以覆盖后作为绿化公园为主调;但时藉2003年SARS肆虐,大部分土建工程计划因而延后进行。
图1 地区文化遗产启德河段计划
当时位于城门河口的沙田污水处理厂,最初是把处理过的二级水直接排进吐露港,但基于其“袋形”的地理形状,导致排放的二级处理水形成回旋对流,不能排出公海,经常引发红潮。有鉴于此,渠务署为了解决吐露港的水质而进行了一项跨区的输水工程,于2005年开始将沙田污水处理厂的出厂二级水,通过密封地下水道,跨过塞拉利昂输往露天的“启德明渠”,再排进有天然水流冲刷的维多利亚港,整个过程共需约2h;整项输水工程原本是要解决停滞于吐露港的污水问题,但在不经意间令排洪明渠意外地成了川流不息的“启德河”。
因为每天不断有大量的处理水流经启德河,不但能够提供非常稳定的水量,不受雨季或旱季影响,还带来了令人非常欣喜的生态洄游。在没有任何刻意安排的情况下,自然界因应这条“再造水道”的出现而得以复苏。原来二级水中有超标的大肠杆菌及各类微生物,但这正巧是小鱼的养分,不少咸淡水两栖的鱼类,包括常在河口产卵的乌头鱼,由维多利亚港洄游生产,因而启德河养殖着大量鱼类,亦吸引了不少捕鱼为食的鸟雀,如白鹭、苍鹭、夜鹭等大型鸟类栖居于沿岸的树林中(图2)。不知不觉中,在以混凝土铺设的城市河道中重新出现了完整的生态系统。
图2 启德河大量的鱼类
在2006年9~12月期间,因着启德机场发展的公众咨询,在陈婉娴议员的鼓励下,郑炳鸿教授与香港理工大学中国商业中心共同组织了一系列的专题研讨会,探讨启德发展的可能性,更归纳出新区与周边旧区必须加强连结以带动整体活力的结论,其中,启德河作为现成的水道可发挥积极的“水 · 绿”连廊角色。这个结论使得郑炳鸿教授从整体城市设计的角度,重新思考启德明渠作为线性链接的载体,并于2007年中与黄大仙区议员林文辉,一位热爱本土文化及关心社区发展的“街坊”,一同想象并创造了沿河的“水 · 绿 · 文化”走廊(图3),藉此连结不同的文化地标空间,包括黄大仙庙前广场、南莲园池、衙前围村前地、寨城公园等,形成以“水 · 绿 · 文化”为主题的地面步行走廊。这项被称为“重现人文景观”的图像再一次启发“启民”成员以“启德河”为轴心,印制了一万份囊括沿河16点城市设计企划的宣传单,将这个重要发现向当地社区群众宣扬,得到了当区民众的普遍认同。在建立了这个群众基础后,为了让“启德河”逃脱被覆盖的厄运,“启民”成员趁着黄大仙区议会换届之际,先后组织了多次由渠务署安排的参观活动,与时任发展局局长林郑月娥、环境局局长邱腾华等相关官员实地考察了沙田污水处理厂、屯门河人工湿地及启德河两岸等地,以说明如何利用“污水再造”的契机,发挥“启德河”以最初河道的形式吸引更广泛的公共参与及营造富有创造力的人文环境。
为了丰富大众对这种理念的认识,“启民”及“陈婉娴议员办事处”的同事筹办了一系列展览,于2008年初邀请了南韩领事馆工作人员将韩国首尔“清溪川”的经验在荷里活广场展出,同期更组织了中、小学学生开展了以“未来的启德河”为题的绘画比赛,以公众教育的方式进行社区互动,深化市民对“启德河”的参与及想象。
因着对环境意识的提高及相关官员的认同,在黄大仙区议会内重新讨论了是否覆盖启德明渠的议题。正是眼见为实,当大部分区议员目睹了因为活水流动而带来的生态改变后,这图像也感动了原先执着地支持“覆盖”的议员,在半推半就的决议中,大部分议员认同“今天的我打倒昨天的我”的意见,反对覆盖启德明渠并促成其向“生态河”的方向发展。
此次学术观点配以专业城市设计论述,官员及民众参与对话的过程,在不经意间形成了一个关于未来城市发展的共同愿景。而在此平台上,如何进一步由理念转化为行动呢?在最初没有任何财务支持的情况下,为了记录所经过的事情并策略性地摸索前进的道路,在黄大仙区议会的出版支持下,把过往约3年以来,对“启德河”的思考及构思集结成小册子——《启德河 · 重现人文景观》。这一阶段性的成果,在后续与不同层面人士的沟通中所起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在内容方面,“启民”在策略上分3个层次将“启德河”的理念因应社会的接受程度而按部就班地推行。首先,将其定位为“环境生态”的城市河流,兼容自然元素的水体;其次,以“社区教育”为手段,将“人”与“地”的互动关系通过与周边中、小学师生的参与体现出来;最后,希望将“启德河”的生态、社区及创新等多元载体,通过“文化”的层面植根于城市居民当中。诚然,由最初发现水道自然地连贯新旧社区,到诱导社区面向并参与改造自身环境的公民参与,并非一蹴而就的;但往前推动的过程,可以说是“摸着石头过河”,是一种边做边学、一步一个脚印的实践历程。其中,选择了3个方面为主轴进行发展,分别是“绿色艺术”、“环境教育”及“生活共构”。
在“绿色艺术”方面,2009~2010年间,郑炳鸿教授通过“1a Space”主席的身份,在香港艺术发展局的支持下,大胆地提出了在当时的香港社会相对陌生的“绿色艺术”概念,并以“绿色 · 由启德河开始”为题,组织了一系列的绿色艺术创作活动,如风车工作坊、在地表演、展览及论坛,等等,并邀请了不同的艺术家、文化工作者及社区成员参与在环境中实践绿色理念的创作,通过作品丰富了社区对绿色环境在城市的想象,并借着研讨会及论坛的倡议,确立了“绿色艺术”在香港的前瞻意义,亦引发出“九龙城溏湾区”在展现城市绿色文创的积极意义。在扩展这种意识时发现,在香港邻近地区,例如广州的“茘枝湾涌”、台北竹围的“树梅坑溪”等都不约而同地开展了以水体为媒介的多元社区营造及艺术行动。这正说明了在全球化的趋势下,城市发展在这一阶段面临同样的挑战,而且是必须藉民间力量,结合政府机制的容纳,方可共同解决以往一直被忽略的环境问题。
图3 启德河“水 · 绿 · 文化”观景径
在“环境教育”方面,从2011年开始探讨如何利用“启德河”所赋予的生态、历史、文化环境条件,结合周边17间中小学丰富的师生资源,构建既符合本土又兼备全球关注的议题,并综合以启德河为“学校村”的框架进行互为印证的实验田。为了实践这种植根于地的教育改革,以“香港中文大学建筑学院社区营造学社”的名义,申请了“优质教育基金”的资助,希望透过“人文景观”的角度补充一直侧重环保科技,如太阳能及风力发电的环保教育内容,但无奈受香港教育制度的框条所限,暂未能直接作出调整。因此只好另觅蹊径,后来在环境及自然教育基金的慷慨资助下,以独立于体制的教育模式,由“共生”的核心概念拓展出多元而相关的5大范畴:“环境”、“历史”、“生态”、“社区”、“绿色艺术”,进而引申为更具体的10大议题,包括“亚洲水文化”、“生物洄游”、“社区营造”、“草根市集”、“人居城市”、“场所塑造”、“公共历史”、“空间管治”、“城市绿化”、“城市河道”等(图4),以浅显易懂的方式编写成配套教材,藉此进入该区的学校,成为学生老师可用的参考材料。这些议题都是引进海外学者、本地文化工作者及研究人员在现场与师生互动后,经过反复讨论、梳理并总结的集思成果,是渗入社区、滋养社群、互惠相益的文化建构。
最后,在“生活共构”方面,在推进环境教育的问题上,一直思考如何将绿色社区文化融于生活中。或许,真正的社区教育并非只是在课堂中进行,而是要在现实的环境中通过实践而体验。所以,在2011年9~12月期间,系统地组织了由国外专家、艺术家与本地文创工作者及老师们进行了按月举办的专题工作坊,以创作手段带出绿色生活的讯息。如由日本艺术家池田一先生于2011年9月举办以“珍惜水资源”为题的“80L水箱”工作坊,结合了水中舞蹈与装置艺术,诱发社区利益相关者,如学生、街坊等进行创作。在经过约半年的酝酿后,由当地艺术家、建筑师及师生们进一步深化创作出不同的作品,最终于2012年6~7月期间,香港中文大学建筑学院社区营造学社以沿启德河两岸及河道为展览场所,开展了“启德河绿色艺术节”活动(图5),呈现艺术创作手法可以改造环境的可塑潜力。
图4 启德河沿岸的草根市集
图5 2015“启德河绿色艺术节”活动
诚然,这些点点滴滴均是复兴“启德河”的开始。政府当时受到这些民间行动所感染而积极地采取了一些措施,如河道整治美化工程,更改以较人文的方式与群众沟通,并主动组织了大大小小的设计咨询工作坊、绘画及征文比赛。此后,亦于2014年底举办了“启德河设计比赛”,从更广泛投入的角度吸引社区以外的专业人士及市民关注并参与共同构想及建设,大家一起创造而得以共享的“启德河”。
香港自1997年回归以来,社会上因着各种主观意愿及客观制约的转移,令往昔大众认为习以为常的情况变得难以捉摸。在这段因政治变迁而衍生的适应期,随着公民意识的提高及全球化对环境和文化可持续发展的挑战,香港本土社会呈现出变幻莫测的格局,一方面要维持总体的稳定性,另一方面则希望寻求改变。面对这种两难情况,香港政府虽然在多方面均竭尽所能,但不断提升的民众要求与在地的实施落实之间往往形成明显的落差,甚至显得有些束手无策、失去重心。
在过往十数年的光景中,所接触到东九龙的城市发展机遇正反映出如何从一些根本的认识开始,进而发展出一套有思想,有立场的空间对话。这次因为“参与了”而不能自已的社区营造经验,可以说是难能可贵,既独特又富有参考价值,有偶然的亦有规律的,但如何归纳为理论,并加以应用,正是笔者费煞思量的地方。或许在梳理这段经验时,我们总可以留意到一些特点。
3.1反复思辩的实践过程
从启德机场的重建引发填海与否的争论开始,再由高密度发展到寻找绿色联系的线索,进而发现新旧区水道的有机串连等等,这些可以说是“非预设”的议题,但又可以找出其呼应的相关脉络。在这个过程中,由于面对的情况较为复杂,包括议会政治、地区势力、社区特性、地理变迁及历史沿革等多元而互扣的发展过程,要移动并推进某些关键构想,并非单向的线性思维可以解决,反之往往是在愿景与偶发的碰撞中,反复思考方可寻及寸进的途径。这条漫长而曲折的道路,是以“实验”与“实践”作为依归,一步一景地走过来的。或许,这些经历是介乎真实与期许间的尝试,在没有任何板斧或程序可依的情况下,恰巧有一群因热爱这片土地的“造梦者”,循着各人的专长,结合对地方、专业、学术及人文的认知,在碰到问题时,通过多方面的辩证,重新确定方向后,一而再地争取与多方的对话,从而渐见成效。
从假设的观点开始,提出构想,进而分层次地落实,再通过渐进的游说及建议,最后兼容民间意愿与官方考量,扭合成合理且为大众接受的方案,是体现集体智慧的炼历,亦是开拓公民社会可循的轨迹。虽则社会发展尤其是以社区为基础的建设,在香港仍以官方为主导,但借着民间的主动参与而创造新局面,正印证了民智的开启。与单凭口号抗争改变的模式相比,这种实事求是的方法,通过思辩的实践而又藉实验的反思,实时立竿见影,亦奠定了“共构”社区的基础。
3.2循序渐进的思维改变
在日常的社区经验中,人们会习以为常地认定一些固有理解,例如旧机场是“禁区”,不能穿越,启德明渠是“污秽”的,不好面向。但随着启德机场的再发展,明渠水质的改善,很多今天的实情与记忆中的印象不尽相同,超越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从而焕发出社区的新机遇,要比兴建任何公共建筑物来得困难。但是在东九龙的社区营造经验中,或许有些阶段正是改变这种社群集体思维的转折点,有些技巧及方法可在进展中领略端倪。
其中,“启德河”的正名典礼代表着其由过往污染的“坑渠”演变成生态活现的“河道”。当然在初始阶段,可以说是痴人造梦,但定立了这个原点后,再与社区人士及政府各专业部门的沟通就变得顺理成章。“启德河”当时的官方名称为“启德明渠”,因此在介绍及倡议这个概念时,与政府部门尤其是渠务署的沟通上,存在称谓上的差异,但经过我们刻意地一而再、再而三的实时纠正,当局最终接纳了“启德河”这个名称,并在后续的工作中,按“河”的意象进行改善工程,包括在规划上改变用途为“O”,即公共开放空间,而不是排污明渠;在进行水质优化时亦引进植物净化等生态系统而非化学工程处理。这些观念上的转变不是单向灌输或刻意求功而达成的,反之是以较婉转或以“绵力”来推动的,说得更形象一点,就像是以“推拿”(massaging)的手法在可发力的范围内与政府官员以柔制刚地往返周旋;虽然所耗的时间及面向会更长更广,但在此过程中却建立了“互信”及“尊重”这两块作为社区营造的基石,为后续顺利推展“共建”社区的奠定了基础。
3.3锲而不舍的探究精神
在接触到启德及东九龙相关发展议题时,香港特区政府恰巧成立了新的“发展局”以统领不同范畴的项目,民间团体“启德发展民间联席”为了较客观地与政府各专业部门,如拓展署、建筑署、渠务署等进行平行对话,特意邀请了学术界的专业人士参与,以便更深入地反馈、讨论及建议各项构想。其中郑炳鸿教授及萧国健教授等的长期参与,发挥了积极而关键的角色,他们将学术上深而广的视野与实际层面相结合,除丰富了构建项目的思维外,亦将学者那份求是求真的探究精神贯彻于实际的社区行动中。
由于东九龙的发展相对其他地区而言有其独特之处,其中新旧社区的共融及连结是主调,亦牵连到“创新”与“重建”的基本矛盾;在探求如何解决本土的问题时,因共通性而引用其他地区在面对类似情况时的解决方案。这种由本土议题出发而吸引国际关注的讨论,进而谋求对策的过程,可以说是写在土地上的研究论文:由一个实际问题开始,例如“怎样利用现有文化地标创造本土经济价值?”,进而按照现存社区的情况发现目标的连贯性及特质,进行梳理并建构其文化价值。
另外,在寻找其经济价值时,重现了更多更值得关注的生态环境及社区资本等。沿着这条思想脉络,启德河及东九龙的相关议题,亦显现了未来香港城市必需面对却尚无头绪的命题,其中社会-生态共生社区(socio-ecological community)、场所塑造(place making)、诱导性规划(conducive planning)等非传统城市设计领域可以在同一地区内同步探讨。与此同时,因为整个发展过程是动态进行的,新议题与旧环境经常格格不入,这正要求重新思考所研究和探讨的视野,同时借着学术研究的渗入而改变制度内固有的思维甚或运作模式。这份锲而不舍的态度,正是在东九龙多元而复合的社区发展中赖以延续民间影响力的根本。
3.4互为影响的坦诚对话
由于启德河及周边的发展,从构想到实践涉及不同部门的协作,又由于部门之间的沟通往往受制于功能权限的框架,因而以偏概全的现象经常发生。例如,为满足道路交通的便捷,路政署建造了大量的高架天桥,衍生了很多不利于步行的幽暗空间,影响了以通达性为本位的步行系统,如不能直接沿启德河步行至海滨长廊等,这正是因缺乏对话空间的前设所产生的问题。反之,作为民间意见,可以从一般使用者的角度提出疑问,并在规划前期提出较普及且广泛的愿景,而在进程中倡议建立跨部门的沟通平台。例如,在处理大墈村重建的总体布局时,就通过当时规划署的黄婉孀副署长召集了9个不同部门,在同一平台上进行讨论,实时解决因“权限禁区”而缠绕不清的误点。通过这些“有问题,说清楚”的沟通渠道,很多本来各自为政且前后矛盾的设计决定,在互信坦诚的对话中得到较合情理的调整及优化。当然,要建立这些平台并非朝夕可就,而是在多次沟通中,既从公共利益角度争取主动,又要兼顾各部门所面对的局限,从而达成往前迈进的共识。透过共识的建立(consent building),矛盾往往在前期沟通中得以化解,而不是在问题出现时各方互相指责。
这些互让互谅的建设性探讨,是一种“你进我退、我前你后”的“探戈式”进程,是一种渐趋成熟的地区发展议论模式。其重点是,通过讨论互有进退地达至双方或多方认同的结果,但更重要的是,商讨过程会加深理解对方的立场及思维,因而软化固守的偏执,产生更具创见的双赢方案。
3.5官民参与的协同行动
为了建设真正属于社区的环境,在整个启德河及东九龙的社区营造过程中,由民间发起进而改变政府政策及落实的方针,虽然不能说颠覆了一贯由上而下的拓展形态,但其中的微妙改变,如拓展署及渠务署吸纳民间意见,并主动以商讨的方式进行咨询工作坊,以较人文的手法,如征文、绘画、设计比赛等,尝试放下身段自下而上地征求社区多方利益相关者的构想;又如在发现宋朝遗迹时,以较开放的态度邀请各阶层人士参观建设过程,集思广益。凡此种种,相对于其他地区如西九龙及新界东北发展所激发的抗争,不可同日而语。
或许,在更深层的意义上,启德河及东九龙的规划过程是开放式的,如首次引入城市设计及场所塑造的概念,亦特设了“启德专员”及“起动九龙东”办事处。这些与民间共同商讨未来发展的中介角色,再配合民间主动提供的建议,经过沟通磨合而建构起公私互补的伙伴关系,这意味着公共利益自全港到个别社群在多层次的关注中得以保障,并反映在具体的社区建设中,尤以公共空间与旧社区的连贯性方面,如启德河重现的绿色脉络,开拓了“民间起动,政府配合”的先例。同时,辅以从绿色艺术及当代观点出发的创新手法,如环境教育及生态洄游等,试图建构一个“与民共享”的愿景。这正是在“支持”与“反对”两极中寻找平衡支撑的关键所在。在开启民间智慧的路途上,如何吸引、转化并协同达成共识甚或在地行动,是政府与民间应持续不断学习的,亦是寻找个人与社会同理并行的修炼。
最后,在经历了这段起伏不断的社区营造历程后,笔者归纳出“共构、共建、共享”的理念,阐述其在推动、改变及深入社区建设上的重要性。当然,不同时代在响应社会要求的方式及表现上各有异同,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若然香港要超越过往的条条框框而创造出独特而前瞻的社区发展模式,政府部门应兼听、互谅,民间组织要倡议、坚持,以及相互间的沟通无间,并确立“与民共享”为依归。我们相信依循这种信念而达至同理同德的路途将指日可待!
CHANG Ping Hung,香港中文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
2015-11-12
KAI TAK RIVER: A HUMANISTIC IDEAL OF "PLAN TOGETHER, BUILD TOGETHER, SHARE TOGETHER"
As a natural corridor penetrating the districts of East Kowloon, the Kai Tak River hinges on the rediscovery of human landscape. Under the guidance of a humanistic ideal of "plan together, build together, share together", and by engaging a multitude of NGOs, with the ideas from students and professionals, in combination with Hong Kong Special Administrative Region policy and practical considerations, the Kai Tak River has escaped from being covered, thus inviting the recovery of ecology and the rediscovery of human landscape. "Man is grown from the Earth, and the Earth is enlivened by man". This inter-dependent relationship illustrates the seamless co-existence of cultural ecology and local living. The lesson and inspiration from the transformation of Kai Tak River into an ecological can be shared with other districts.
Kai Tak River, Community Development, Plan Together, Build Together, Share Toge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