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湖的芦苇

2016-09-14 14:23卫毅
南方人物周刊 2016年27期
关键词:太平湖兰大著作

卫毅

年初,有出版社的朋友告诉我,老舍的著作在今年结束后会成为公版书,许多出版社已经做好准备。因为,今年距离他去世已有50年。

我想着以老舍著作的出版作为开头,便找到人民文学出版社。我第一次来到此地,发现这里仿佛是一个时间静止的容器,有些楼老得都成了危房。总编室主任王海波在二楼的走道里翻了很久,从一个老旧的木柜子里找到了初版的《老舍文集》。她的办公室里有各种版本的老舍著作。其中,《骆驼祥子》和《茶馆》有“语文新课标必读丛书”版本。入选这套丛书意味着能给出版社不错的收益。但王海波又感到担忧——这会让学生的阅读变得功利。王海波80年代从吉林大学毕业后,到北京工作,编的第一本书就是老舍文集中的一卷。

2008年,我到北京记者站工作之后,去看的第一场话剧就是《茶馆》。那些台词听上去熟悉。大学时,我选修过影视戏剧课,授课老师喜欢《茶馆》,他能惟妙惟肖地学习剧中人物,把台词一一背出。而我所就读的兰大中文系,最有名的教授吴小美,就是老舍研究会的会长。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吴老师开讲座,讲老舍的《离婚》。兰大一分部逸夫文科楼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门口都挤满了人,我隔着一堆人,站在离门口几米外的地方聆听。

这次采访,我才第一次跟吴老师说上话。她现住在北京。她相当于专门给我上了一堂关于老舍的课。她讲得最动人的地方,和她的生命体验相关。特别是《四世同堂》。吴老师小时候生活在香港,抗战时,香港沦陷,家人生活困顿。此时,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流了出来。吴老师已经83岁。

傅光明今年51岁,在过去将近30年的时间里,他都在研究“老舍之死”。这题目是他的老师萧乾给出的建议。他研究这么多年,越发觉得历史的真相难以接近。或者说,历史没有真相,而他最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傅光明做了许多记者都做不到的事情,他采访了许许多多当事人,没有人比他掌握的资料更多。他给了我一盒DVD光盘,是他当年拍的纪录片,他把老舍生命最后两天去的地方都走访了一遍,许多当事人是在原地回忆当年。

我在写文章之前,把这些地方走了一遍。8月24日那天,我原本有另外一个采访,当我马上要到采访目的地的时候,采访临时取消了。采访地离老舍故居不远,我便又去了那里,看到了人们敬献的鲜花,还有一些游客的留言。其中一位的留言是:“特别的日子来到这里,感慨很多,唯有思念。往年不复,‘太平’已平,历史无论如何不能重写。”

从纪念馆出来,我去了一趟太平湖旧址,那里有一段水面,荷叶繁茂,人们拿着手机,在西斜的太阳下照相。

往年的太平湖已经填平,那里是地铁2号线的起点。傅光明说,“每个人的心中保留哪怕一小块太平湖的芦苇,并不是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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