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诗歌的翻译追求的是一种信、达、雅的意境,“信”是指译文要准确无误, “达”是指译文要通顺畅达, “雅”就是指译文要优美自然。本文试图通过里尔克的诗歌来探讨翻译的文笔问题。
关键词:外国诗歌 翻译 里尔克
我们年轻时都知道,想要读好文字就要去读译著,因为最好的作者在搞翻译。这是我们的不传之秘。[1]——王小波
我现在不知道该读些什么,又该怎样从中选择。我知道我想要看看里尔克的诗,于是我跑到图书馆的德语文学书架,翻来翻去只有人民文学出版社绿原先生翻译的一本。虽说内容较全,《新诗集》、《杜伊诺哀歌》、《献给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都包括在内,但当我读了《严肃的时刻》之后,我便失望了,对译者的文笔实在是不敢恭维。说出这样的话,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的准备工作的,因为后来有幸找到一本郑克鲁编选的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外国文学作品选》,里面收录的也有里尔克的的诗歌。我单凭自己的阅读经验就敢说这位译者的文笔拙略,你可以说有些轻率;但话说回来,一位译者能够让我这样一位学生看出破绽,看来的他的文笔也确实不一般。
最初接触里尔克的诗是在2010年3月27日《夜空守望者》的《我心中的诗》这期节目。伴随着主持人林白那特有的浑厚有力而又有磁性的声音,我听到:下面为大家朗诵一首我最喜欢的诗,里尔克的《严重的时刻》……节目第二天我便跑到夜空守望者贴吧来找这首诗,并且将主持人念到的所有诗整理出来贴在自己的博客里,实话说来,我是不太喜欢诗的,更准确来说是不敢喜欢,我一直认为诗不是随便写的,当然也不能让我随随便便来读。诗大多数都是短小的,虽也有气势恢宏的史诗和叙事诗,但是诗歌当中浓缩了太多了诗人的感情,如果你的阅历不够丰富的话你是很难理解这首诗的,这里先不说你的阅历是通过读书间接获得的还是亲身经历而得,因为我之前听到这样一句话:人的内存越丰富,与外界的遇合的机会就越多。从听过这期节目之后,我渐渐接触诗歌。当然之前也背过许多知名诗人的杰作,但那不是自觉的,不是有意识的,那样的过程没有努力寻找后获得自己想要的目标的喜悦感。像北岛、戈麦、食指的诗,后来我又重读了海子的诗。是为缘起。
下面我将选择几首诗来表达我对里尔克的喜爱之情,以及对几位译者的看法。
《国土与人民》[2]
上帝当时很高兴。小气
可不是他处事的方式;
于是他笑了:这里是
波希米亚,千娇百媚。
小麦像凝固的光卧倒
在林木披覆的山谷,
而为累累果实所苦,
古树要求依靠。
上帝创造了茅屋;羊群
充满栏圈;姑娘真健康,
几乎解开了胸衣。
小伙子们个个真英俊,
力气握进了粗糙的手掌,
他们唱故乡之歌——在心里。也许会好一点。
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曾说过“Poetry is what gets lost in translation”。[3]这句话是对的,翻译之后韵律几乎不复存在。若是再碰见一般的翻译作品,更是让原诗中的意境死无葬身之地,徒留写文字构成诗的骨架,或者是没有生命的躯体。像这首《国土与人民》可称得上是翻译中的拙略之作,原诗的意思是可以传达出来:太平治世,一片祥和的景象。庄稼喜获丰收,果实累累,果树都被压弯了腰。“羊群充满栏圈”,姑娘健康丰满,可“几乎解开了胸衣”该做怎样理解呢?有这样来形容人丰满的吗?“解”字改为“绷”字或许会好一点。有时一个字可以成就一首诗,但是某些时候一个字也可以把全诗都给毁了。充其量这首诗在翻译方面只做到了“信”。
《在春天或者梦里》
在春天或者梦里
我曾经见过你
而今我们一起走过秋日
你按着我的手哭泣
你是哭疾逝的云彩
还是血红的花瓣?都未必
我觉得:你曾经是幸福的
在春天或者梦里
这是在绿原译本中我最喜欢的一首译诗,直到我读完全本书也没有改变这种看法。当然这里还要声明如果读里尔克的德文原著这种看法不一定成立。我们都曾经“在春天或者梦里”,彼时我们是多么的欢乐,多么的幸福,我们经历风雨,“走过秋日”,而今我们要分别了。你哭了,是为着什么哭泣呢?“疾逝的云彩”还是“血红的花瓣”?都未必是,是哭我们曾经遇见的日子,是哭那“春天或者梦里”。说是最喜欢的一首诗,其实也是我自认为绿原译的最妙的一首,应该称得上“达”了。
豹(在巴黎植物园)
他的视力因栅条晃去晃来
而困乏,什么再也看不见。
世界在他似只一千根栅条
一千根栅条后面便没有世界。
威武步伐轻柔地移行
在转着最小的圆圈,
有如一场力之舞围绕着中心
期间僵立着一个宏伟的意愿。
只是有时眼帘会无声
掀起——。于是一个图像映进来,
穿过肢体之紧张的寂静——
到达心中即不复存在。
豹——在巴黎植物园
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铁栏,
缠的那么疲倦,什么也不能收留。
它好像只有千条的铁栏杆,
千条的铁栏杆后便没有宇宙。
强韧的步履迈着柔软的步容,
步容在这极小的圈中旋转,
仿佛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
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
只有眼帘无声地撩起,——
于是有一幅画像浸入,
浸过四肢紧张的静寂——
在心中化为乌有。
《豹》是里尔克咏物诗中的代表作,也是其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作。我们可以将这首诗理解为里尔克为呆在动物园笼子的豹子写的自白书和抗议书:我们(豹子)需要草地和自由,需要更多的自由空间,而不是“千条铁栏杆”围成的“宇宙”。当然我们可以把它当做是人类的宣言。我们生活在科技发达现代生活中,被无数的垃圾碎片信息所裹挟,我们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以为是掌握了自己的生活,是自己选择的生活。事实上是我们就像《楚门的世界》里的楚门一样,别人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生活在一个孤岛上,新闻被选择性的告知我们,我们却以为自己了解了世界。刷新一下屏幕,“于是有一幅画像浸入”,而后“又一幅画像浸入”,时间久了,我们的眼睛厌倦了,不但眼睛,神经也跟着厌倦了。看到再骇人听闻的消息我们也不觉得震撼,伴随着麻木而来的便是对周围生活的漠视。
说完了这首诗的内容,再看这两首诗不同的译本。上边是绿原的,下边是冯至的,不用我说,只用读一遍,高下立判。用词方面:“视力”与“目光”的选择。还有“视力”与“困乏”该如何衔接?总没有“目光”“疲倦”来得好。再看上边诗歌单单一节中“世界”一词就重复两次,而下边只用“宇宙”一词便将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并且不失诗歌原有的意味。上边第二节的译文虽说没有冯志的精彩,但也可说的过去。至于第三节,我不知该怎样评价,杂乱无章,诗歌不是多拐几个弯,多分几行就可以的。真理不辨不明,译文不比不知道,比较对照之后才知道,什么才是大家。冯至先生的译文应该可以说达到了“雅”的境界。
如果这样还不足以证明这一事实的话,我可以再找来一首来作为参照。
严肃的时刻
而今谁在世上什么地方哭泣
在世上无缘无故地哭泣
他就是哭我
而今谁在夜间什么地方发笑
在夜间无缘无故地发笑
他就是笑我
而今谁在世上什么地方走着
在世上无缘无故地走着
他就走向我
而今谁在世上什么地方死去
在世上无缘无故地死去
他就是看见了我
严重的时刻
此刻有谁在世上哭
无缘无故在世上哭
在哭我
此刻有谁夜间在某处笑
无缘无故在夜间笑
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
无缘无故在世上死
望着我
上边的这首诗是绿原翻译的,而下边则是陈敬容的,同时这首诗也是林白在《我心中的诗》这期节目中念到的译本,说达到了“雅”的境界是绝对不过分的。翻译要中规中矩但不能太刻板,不然诗便不能称之为诗了,只是英语考试中的汉译英题目了。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既然要译成中文,面向的就是中文读者,你必须要从德语文法中跳出来回归到中文文法中来,不然难免会出现不伦不类的诗句。假如里尔克泉下有知也是不会原谅这种翻译者的。
不过要感谢这首诗,以及这位译者的是:他们让我意识到要想读到外文诗歌的精髓,必须学会它们的语言,不然你只可看到它们的皮毛而已。
但翻译的作品都没有好的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过得要自己去从驳杂的译著中精挑细选,而且现在我也深刻体会到了王小波在《我的师承》中写的话:“查先生(查良铮)和王先生(王道乾)对我的帮助,比中国近代一切著作家对我帮助的总和还要大。现代文学的其他知识,可以很容易地学到。但假如没有像查先生和王先生这样的人,最好的中国文学语言就无处去学。”要知道这些话是王小波是在读了查良铮翻译的《青铜骑士》和王道乾翻译的《情人》之后说出来的,不是什么空穴来风。我说这些话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当我得知王小波这一观点之后,为了证实他所说的话是夸张还是与事实相符,我专门买来《情人》读了一读,结果只能更加坚固王小波的看法。于是这也紧接着证明了我下一个想法的正确,那就是考虑买查良铮翻译的《青铜骑士》。
参考文献
1.里尔克著,绿原译,《里尔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11
2.郑克鲁编选,《外国文学作品选》第二版,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8
3.王小波,《青铜时代》,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7
注 释
[1]王小波《我的师承》
[2]里尔克著,绿原译,《里尔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11。下面引用的诗歌出处相同。
[3]引语出处不明。
(作者介绍:吝艺伟,中南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