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

张漫

所谓伊人，名花有主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清宁了。

爱上一个人，会让你情不自禁设想未来，你觉得之前的那些经历都成了前奏，副歌，只有她才是你的主旋律。遗憾的是，她也许只把你当插曲。

清宁小我两岁，相亲时认识的。她是被她妈逼的，不得不从。我是被我领导逼的，我的领导就是她妈，我也不得不从。

我们见面，清宁选了很偏远的一家西餐厅，刚点完菜，她神秘地说，自己不适合在引人注目的地方出现，因为，她是有男朋友的。工作地方距离太远，他们每周穿越整个城市见一至两次面，到郊区爬山玩水，到市区逛街购物，累了就在草地或长椅上相互依偎，分享一杯香气腾腾的奶茶，不是优乐美，他一样把她捧在手心上。

我心里忍不住骂脏话，平时被叫做单身狗也就罢了，相亲都被秀一脸恩爱，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清宁不跟我谈恋爱，但也不愿放过我。她说，希望我假装跟她谈恋爱。

清宁告诉我，妈妈极力反对她和男朋友的恋情，频频安排她相亲。A先生是个刻板的会计，吃饭结完账，点开手机上的记账APP，输入餐费243元，再要发票表示回单位报账。B先生是房产销售公司高管，丧偶有一女，再婚生儿的愿望迫切，拍下清宁的照片传给算命师，看她的面相能不能一举得子。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如果你不同意，后面肯定还会有奇葩辈出的CDEFG，不对，你就是C先生，互联网公司新任项目总监，初测五官和三观都算端正。

作为C先生的我很好奇，清宁妈妈宁愿安排她接连相亲，都不支持她跟现在的男友厮守？清宁回答，因为她的男朋友是个摄影记者，她爸爸也曾是个记者，后来跟一个采访对象好上，就跟她妈妈离婚了。所以，她妈的一生都在防火防盗防记者。

能听到上司的八卦，我还是很开心。可跟上司的女儿一起欺骗上司，这事儿我还真怕玩火自焚。清宁听了我的顾虑，爽朗地说，这都不是事儿，等过个一年半载，我就跟我妈说我把你甩了，你故作哀痛，让我妈心怀愧疚，在职业前途上好好补偿你。

面前的清宁，细长的眉眼让脸型愈发精致，嘴唇的轮廓尤其美，人中处的微微凹陷都透着小性感。我一时失神，点点了头。

就这样，成为了她的冒牌男朋友。

我们约会了

为了掩人耳目，我和清宁约好，逢周末见面一次。

第一周去的欢乐谷，她是位女冒险家，排着长队把过山车各坐了六遍，一次比一次情绪高昂。在前往跳楼机的路上，清宁意犹未尽，说男朋友恐高，从未陪她玩过这些，今天要一次爽个够。听完，我的脚却在发软。

第二周还是欢乐谷，嘴里还留着上周的胃酸味道，我强烈拒绝了高空游戏。旋转木马上，我俩人手一只粉红色的棉花糖，我问清宁，你跟我出来玩，你男朋友知道吗？清宁看也不看我，说，怎么能让他知道？我跟他说，我带我大侄子来的。

午饭间隙，清宁走远了几步，打了个电话，回来就郁郁寡欢。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男朋友的前女友又在作妖了。

清宁说，男朋友啥都好，就是男朋友的前女友太凶猛了。

在清宁眼里，前女友这三个字，如同一头可怕的猛虎，世间任何女人都会介意。她絮絮叨叨地数落，闺蜜A都快结婚了，未婚夫的前女友还天天在朋友圈里晒他们过去的恩爱。闺蜜B郊游时跟男朋友撒娇，让他背着走，结果巧遇了前女友，对方竟然报警，说景区有男女发生不雅行为有碍观瞻，希望警方制止。

我听了也觉得叹为观止，意犹未尽地问，你遇到的这位前女友，又是什么样子呢？

清宁脸上忽然多了一股肃杀之气，咬牙切齿地说，阴魂不散。

原来，清宁的男朋友叫徐戎，让清宁憎恶的那位前女友叫覃路路。徐戎跟清宁在一起两周后，他委婉地告诉她，自己有一个苦苦纠缠的前女友，他多次提起分手，对方就是不同意。一开始，清宁没有介意，充其量是一个不甘心曲终散场的过气之人，由得她闹一阵子，自讨无趣也就揠旗息鼓了。

可慢慢，清宁发现自己低估了覃路路。足足一年，覃路路每隔三五天就打电话给徐戎，不接就不停打，动不动就50多个未接来电。徐戎换过两次号，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最多一周，覃路路就能得知新号码，继续致电。有几次，覃路路提出见面，徐戎拒绝，结果下班时，就发现她站在单元楼门口等着他，踮着脚仿佛一块坚定的望夫石。有几次，她也把电话打到清宁这里，跟她说自己跟徐戎曾经的恩爱缠绵，尺度还挺大。

三番两次，徐戎和清宁都要崩溃了。清宁说，她也试图跟覃路路讲道理，可对方就死咬一句话，她没同意分手，就还是徐戎的女朋友。

我忍不住呵呵一声，早知道一方不同意分手就不算分手，当初前女友甩我时我也不同意，没准现在都当爹了。我委婉地提醒清宁，这个事情处理不好，跟徐戎肯定还是有关系，三人行的感情的确累人，不如干脆分手。

清宁想都没想，干脆利落地否定了我的建议。我爱他，清宁说，我不可能再爱别人了，一定要跟他在一起，我愿意等到云破日出的那天。她的眼神坚定，语气铿锵，一副就算置身悬崖也会慷慨就义的表情。

我叹气，无奈地告诉清宁，那些在感情里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女人，往往都不会如愿以偿，得不到任何回报。

清宁说，才不会，我们简直天作之合。她拿出手机给我看相册，照片上的清宁笑得灿若阳光，旁边一个高挑斯文的男人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抿着嘴微笑，想必，那就是徐戎。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清宁的情绪都不高，总是阴着一张脸。路过一家猫咪咖啡厅，我带她进去小坐，她不小心把咖啡碰翻，浇湿了一只加菲猫。小家伙一爪子挠过来，清宁的左手背上就多了三道血印子。

我心里一紧，捧过她的手看看，马上带她到附近医院打疫苗。清洗伤口时，护士小姐说，有点疼你忍一下。可清宁一直木木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第二天刚到单位，女领导喊我去她办公室，我以为是兴师问罪，结果她只是问我和清宁的进展。我很中规中矩地说，相处融洽，正在慢慢增进了解。女领导的表情里透着担忧，说，清宁有些固执，感情上也受过伤害，有什么事你多担待一下。

其实清宁很好，简单善良，可以在游乐园里当着人来人往表演美少女变身，路人都被逗笑了。她打完疫苗，又回到咖啡厅里看小猫有没有被烫坏，需不需要看医生。她只是期待一段不被前女友打搅的感情，我有一次都忍不住想告诉她，我的前女友把我从所有的社交通讯录中拖黑，从来不骚扰我，如果她愿意跟着我，肯定清净。

没错，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我有一点渴望拥有清宁了。

从女领导办公室出来，我下定决心，再见面就告诉她，可一见面，我就看到清宁红肿的双眼。

她说，自己劝徐戎，让他独自约见覃路路一面，做彻底的了断。徐戎答应了，现在，他正在跟覃路路见面。我正在想，清宁难得对猛于虎的前女友如此大度，她却拉住我的胳膊，说，你陪我去跟踪他们好不好？我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然后，在清宁的指引下，我们来到城东的一座商场。她说，只知道他们约了在这里吃饭。我俩鬼鬼祟祟的，在商场里四下转。在靠近一家著名甜品店时，清宁忽然一把拉住我，拽到了角落里。

我看她的眼睛更红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甜品店的窗边坐着一对男女，远远的看不清相貌，但能感觉他们相谈甚欢。男方还伸出手，宠溺地敲打了一下女孩的额头，女孩笑得花枝乱颤。

我眯着眼辨认，男子就是照片上的徐戎，这时，清宁却拉着我要走。我俩拉拉扯扯地走到电梯口，没想到，刚好看到那对男女从甜品店里出来，也朝着电梯方向走来。他们也看到了我们，隔了那么远，我都发现徐戎表情错愕，说惊慌更恰当。

两人在原地愣了大概两三秒，徐戎居然拉着女孩，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完了，看来清宁真的是遇到渣男了。我低头看她，一颗大而饱满的眼泪，刚好沿着她饱满的脸颊滑下来，向前追了两步，最终还是颓然地蹲下身来。

清宁那样的情商，难过到极致也就只想得到借酒消愁。在一家酒吧里，她喝那些五颜六色的调制酒，喝得二麻二麻的，非要跑到台上去唱歌。她哑着一副嗓子，声音仿佛挂了两个秤砣一般沉重，一首怨曲唱得哀婉凄凉，一句一句，让我好心塞：

你最心疼我把眼哭红

记得你曾说过

不让我委屈泪流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

握住是你冰冷的手

动也不动让我好难过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

当我需要你的时候

你却沉默不说

……

离开时都凌晨2点了，我想着给她妈妈打个电话，她坚决反对。清宁也是好样的，喝成那样，还记得自己的住址，就一路拉着我，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回去。清宁独住，一间小套二公寓，她两颊绯红，满身的酒气笼罩着我，开门时钥匙掉了几次，一进门差点栽在地上。

我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进卧室，扶到床上躺下，又替她脱了鞋子和外套。转身时，清宁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手劲有点大，我差点直接扑到她身上去，好不容易才挣脱。我都暗暗夸自己，坐怀不乱，真是个有节操的正人君子。

清宁捧着手机，我看到她在不停拨打着徐戎的电话，却没一个打通过。她喃喃地说着什么，喊着徐戎的名字。我仔细地听，她说，徐戎，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那一刻，我好歹一个身高接近1米8的男儿，居然想流泪。

一个傻瓜

追，不追，追，不追，一场会议结束，我拿着遗落在会场的一朵非洲菊，一片片扯掉它的花瓣，心里乱糟糟，我到底要不要趁虚而入，追求清宁？

我和清宁有一周又1天再8个小时没有见过面了。她从微博到微信朋友圈，都没有任何更新。致电过去，她的声音总是憔悴而倦怠的，我很想问问，后来她和徐戎怎么样了，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怕她伤心，也怕自己伤心。

人就是这样，我和清宁还是普通朋友时，我乐于倾听她讲男朋友的八卦，前女友的是非，以旁观者的角度，谁都能把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现在，我对清宁怀了感情，她的任何一丝情愫都能牵动我的心。我的情绪开始多变，有时觉得沉重，有时又欣喜，有时充满希望，有时又迟疑焦虑。

毋庸置疑，我一定爱上她了。

再到周五下班，我开车到清宁小区门口，刚好遇到正出门的她。楼下的快餐店，她看起来像一天都没吃饭了，两个汉堡，两对鸡翅和一份薯条，很快就吃得一干二净。我看着她，忍不住伸手过去，小心擦掉了她左边嘴角的一点番茄酱。

清宁轻摆了一下头，躲开了。

吃完饭，我们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清宁主动说起来，后来徐戎跟她解释，当时先拉着覃路路离开，是怕覃路路受到刺激，做出伤害她的行为。

我问，那他们之间的事情，解决了吗？

清宁的眼睛都暗淡了下去，像太阳被阴云挡住，湖面忽然就失去了光泽。

我又问，那你呢，还是继续等着他？

清宁的嘴角弯了一下，说，我没办法失去他。

那一刹那，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一想，干脆掏出手机，把心里的话一条条发微信给她。我说清宁，我是男人，我比你懂男人，如果男人打心里认定一个女人，不会再与前任有任何牵扯，不会让现任受任何委屈。

我说，他根本就不爱你，或者不够爱你，才会纵容这种三人行的关系存在。

我说，我的这些话并非是挑拨，或者为自己创造机会，而是不想再看你忍受折磨。

我说，如果你愿意，试试我好不好？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吸引，这些日子的相处，我觉得你是第一个女孩子，让我想把你带回家，给你一个家。我对未来有无数种设想，但每一个里都有你。

清宁低头看着手机，脸上的悲哀一层一层地堆积，嘤嘤地哭了起来。我伸手把她揽过来，靠在我的肩膀上，隔着厚厚的线衫都能感觉到，她的眼泪一直氤氲到我的身体上。

我听到，她哽咽着跟我说，想再给徐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如果他还是不能跟覃路路一刀两断，她就坚决离开。

我拍拍她的肩膀，叹气，这个傻瓜。

世界颠倒了

没过多久，我的女领导就一脸遗憾地问我，听说，你跟清宁分手了？

我愣住，汗，看来清宁单方面把我“甩”了，想必这也是她给我的答案了吧。我唯有苦笑，说，是我们缘分不足吧。

最近，我工作有点心不在焉，再加上公司逐渐传出我借领导女儿上位、却惨遭抛弃的流言，我干脆辞职，换了一家公司上班。我约了清宁几次，都没约出来，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阴沉沉的，像这个雨水多得不可思议的秋天。

那一天，雨愈发大了。南方内地城市的秋天，很少有那样的大雨。我在房间里，听到雨棚被打得稀里哗啦，这个城市到处都在堵车，远处汽车鸣笛的声音都传过来。远处近处的噪杂，让我差点错过清宁的电话。

我接起来时，那端已经挂了。回拨过去，她没有接，再回拨时，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

清宁的声音很惊慌，她说，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我赶到时，只见清宁站在楼下，浑身湿透了。我着急地为她撑起伞，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问她为什么不在家等我。清宁冷得哆哆嗦嗦，说，她不敢一个人在家里。她的头发一缕一缕粘在两颊，脸上也湿湿的，看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

在电梯里，她一直在瑟瑟发抖，我意识到，发生大事情了。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清宁告诉我时，我还是震惊得不敢相信，以为是在做梦。

清宁颠三倒四地说，徐戎死了，是被覃路路杀死的。就在两天前，覃路路约了徐戎，说要出国了，想跟他最后再见一面，以后都不会再纠缠。就这样，徐戎抱着希望去了覃路路的家里，再也没有回来。覃路路给他冲了一杯咖啡，又给自己冲了一杯，里面都加了毒药，是百草枯，一种常见的农药，饮下一定的分量后，器官慢慢衰竭，没有逆转的可能，必死无疑。

清宁知道这场会面，她在覃路路家附近等了徐戎很久，不见他出来，给他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她冲上楼下敲门，没有人应。一个小时后，她拨打了110，等警察来破门而入，两人只剩最后一丝气息，送到医院抢救了10多个小时，还是双双离世。

我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没想到，没想到，这到底是多么可怕的前女友，多么炙热到足以令人毁灭的感情。可是清宁，她又做错了什么，竟成为这样一段畸恋的受害者。

那一夜，清宁睡得极不踏实。我轻声哄着她，喊她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柔软的睡衣，她怯怯地问我，能不能等她睡着了再走。我干脆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闭上的眼睛还时不时流出泪来。

差不多两小时后，清宁才勉强睡了过去，但似乎一直在做梦，时不时就轻轻低吟几声。我的手脚渐渐发麻，眼皮也越来越重，不知不觉，也趴在床头睡着了。

我没有想到，那一次，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清宁了。

早上醒来时，清宁已经穿戴整齐。她正在收拾行李箱，说想离开一阵子。她看起来很疲惫，但没有再流泪，言语也是平静的样子。

我肯定不放心，说你等我几天，我请假来陪你，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玩一下。

清宁说，那我先找个清静的地方，你请了假过来跟我汇合吧。

可是，等我把假条拿到手，却再也联系不上清宁了，她的电话一直关机，微信也不回复，朋友圈全部删光了。过了一周，还是这样，我只好给前领导打了个电话，打听清宁的情况，前领导的语气挺客气，说清宁想冷静下，建议我不要再打扰她，如果她想联系我，会联系我的。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深冬了。清宁一直没有联系我，尽管我每天都会在微信上问候她。

逆转的真相？

我很久没有休过周末了，忙碌的工作真的能分散注意力，哪怕这样会如同行尸走肉。

那个是星期天的早上，我从临城出差回来，高速路上有雾，只能慢慢通行。一路走得很无聊，我打开电台，遇到一档子情感节目，听众打电话咨询一些狗血的感情问题，主持人用犀利的言论来点评回答。

先听完主持人支招如何对付爱偷腥的老公，又听完一场遭遇劈腿是分还是不分的辩论，第三个打进电话的女听众的声音，却让我的心跳忽然加速。那轻柔又脆生生的调子，是清宁吗？我听到女孩问，为什么一段感情结束了，一方还在恋恋不舍，另一方已经弃之如敝履？

牙尖嘴利的主持人说，男人不爱了，什么都是借口，你想听哪一种呢？他可能嫌你长得丑，可能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电台开始有杂音，我仔细回味着那个声音，真的是清宁吗？

前方的车忽然踩了急刹，我一个激灵，迅速变道刹车，将车停下来。这才发现，路上接连出了几起连环车祸，受损车辆达到几十台，还有一台气罐车，已经起火了。消防、高速交警、路政陆续赶过来，可几个小时过去了，气罐车还在燃烧。因为怕引发爆炸，消防不敢冒然灭火，只能不断对着罐体喷水降温，等待气体慢慢烧完。

在此期间，车辆仍旧无法通行。雾渐渐散了，我在车上坐得百无聊赖，下车去看情况。走到事发地不远处看到，几个媒体记者正在采访、拍照。人群中，有一个背影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个人拿着相机，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看起来那么像……徐戎？怎么可能！

清宁说过，徐戎是一名摄影记者，我试图走近一点，却被交警拦下来。我解释，想上前找个熟人，他们还是不让我过去。我们争执起来，我干脆朝着那个方向大喊，徐戎！徐戎！那个男人，竟然回了头，困惑得看过来，果然是他！交警以为我也是媒体，终于通融让我走过去。

是你，徐戎冷着一张脸，也认出了我，他说，我在工作，很忙，你有什么事吗？

我顾不上说什么，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拨打了自己的号码，告诉他，我晚一会给你打电话，有很重要的事情想问你，为什么，清宁会说你被前女友杀死了？徐戎的表情比我还惊讶。

那场事故，足足让我的行程延后了10多个小时，回到家里，已是晚上了。一路上想着清宁和徐戎的事，让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没想到，居然是徐戎先给我打的电话。

徐戎说，我不管你跟清宁是什么关系，我希望你告诉她，让她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了。

我冷笑一声，说，是你和覃路路，彻底搞乱了她的生活吧。

徐戎有点不耐烦，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我跟清宁一年半前就结束了，她一直纠缠，我和路路没法正常生活。你告诉她，她的约我是不会赴的。

等等，你说，你和清宁分手一年半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戎说，她没有告诉你吗？我们性格根本不合适，就分开了，她仍旧隔三差五联系我，一天打50多个未接来电，不管我换几个号码，她都能不出一周找到我。后来我认识了路路，我们很相爱，清宁知道后更加不打算善罢甘休，很多次了，她跟踪，偷窥，在我楼下守株待兔，甚至以死相逼。有一次看到我背着路路走，竟然报警说我们行为不雅影响市容，她还继续在朋友圈里拿我们的旧照晒恩爱。我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放过我？

我彻底混乱了，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些这些，不都是清宁告诉我的，包括覃路路在内的那些可怕可恶的前女友们的行径吗？是她自己所为？难道，清宁才是那个前女友吗？那么，她所说的徐戎被前女友杀死的情节，也会真实上演吗？她会和徐戎双双死去吗……

我的眼前，一幕幕闪过清宁跟我相处的每一个画面。相亲时她的娇俏，过山车上她的尖叫，甜品店外她的难过，唱着哀曲的她，挂着眼泪的睡颜……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我不记得如何结束了跟徐戎的通话，也不知道自己如何上床，睡着。醒来时，一看时间已是午后了，老板打了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十几条微信留言，我却懒得回复。

徐戎也发了一条短信，他问，我跟清宁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说过什么。

我如实相告，三个月前，清宁告诉我，前女友把他喊到家中，说想跟他最后再见一面就出国，再也不回来了，然后在咖啡里下了毒，双双身亡。

很快，徐戎又回了一条短信，说，清宁三个月没联系他了，他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可是，就在最近几天，清宁用一个新号码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说，想约他最后见一面，再喝一杯咖啡，聊一聊，然后就出国，不再回来。

我让徐戎千万不要去赴约，然后管他要了那个号码，拨打过去，总是忙音。我奔到清宁的住处，发现有个男人正在搬家具，他说，自己刚从房主手里把这间小公寓买下来，准备跟女朋友结婚。

我在楼下守了很久，始终没看到清宁。

不是结束的结束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徐戎一直健在，我隔一阵子会翻翻报纸，看看他拍摄的车祸、火灾，有时是动人的爱情故事，有时是明星或者模特儿。

我跟清宁，又短暂地联系上过一次。有一次发给她的短信里，我忍不住说，我见过徐戎了，清宁，放过自己，接受一段新的人生吧。

两天后的夜里，清宁回复了我。她说，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固执，可笑，甚至可怕。但又怎样呢？那些心灵鸡汤，还有你们劝慰的人，都会说，爱情结束了就潇洒放手，给彼此一个美好的背影。可凭什么，追求我时把我捧上天，末了一句不合适就离开，还要我成全，那我的不舍不甘，谁来成全呢？

她说，刚分开时，我以为我们只是吵架了，可他很快有了新女友，我是真的失恋了。对男人来说，换个女朋友不过是把从前的诺言再说一次，而对女人，失恋就是抽筋动骨的一次劫，我渡不过去。也许我这样的女人存在，就是为了提醒你们这些轻易许诺的男人，不够爱，就不要开始。开始了，就不要轻易放弃。

看完短信，我立即打电话给她，关机，再发短信，她又没有任何回应了，再过了一阵子，连号码的主人都换了。很久之后，偶遇老同事，听他们说，我的前领导转让了公司，带着女儿出国了，她的女儿有点抑郁症状。

我的心像火燎一样难受，怅然了很久。

那阵子，在父母逼迫下，我开始轮番相亲，ABCDEFG，其中容貌俏丽的D小姐跟清宁有几分相似，我们保持着联系。一次见面，她说想换手机，试试我的手机拍照功能如何，顺理成章地拿过我的手机自拍，再翻看相册。

我紧张地瞄到，她翻到了清宁的照片，是我俩在旋转木马上时找路人帮拍的。照片上，我跟清宁人手一个粉红色的棉花糖，她笑靥如花，我望向她。

这个女孩是谁，你的前女友吗？D小姐看似无意地问，但她看着照片上清宁的眼神，犹如看着一只猛虎。

那一刻，我忽然无比地思念清宁。她执拗的脸庞又在脑海中浮现，让我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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