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这样对付老师

2016-09-08 21:04张勇
幸福·悦读 2016年5期
关键词:刘师培刘文典黄侃

张勇

卢沟桥事件爆发后,北大、清华、南开等校南迁,在湖南长沙筹组“临时大学”,也就是后来的“西南联大”。1939年开始恢复招生,从全国各大学优秀毕业生中遴选,报考者须先交论文,论文通过后再进行笔试,笔试之外还有口试。周法高获得考试资格后,在重庆傅斯年寓所参加口试,由于答辩时间很长,午间他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回答老师问题。他的作答不仅没有引起反感,反而得到傅斯年的垂青,建议他从事汉语历史语言学的研究,由此奠定了成为一位语言学家的基础。

在北大读书时,众师生对康白情的才智与不逊时有耳闻。那时,康白情是个“迟到王”。他上马叙伦的《老庄哲学》课,从来没准时。这日,马叙伦正在台上畅谈玄学,康白情又推门而入,全班学生不约而同聚焦一处。马叙伦终于发怒,责问康白情何故来迟。康白情不疾不徐地答:“住得太远。”马叙伦生气地说:“你不是住在翠花胡同吗?只隔了一条马路,三五分钟就可走到,何得谓远!”康白情毫不示弱:“先生不是在讲庄子吗?庄子说‘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先生不以为远,而我以为远。”马叙伦听了,一时无话可说,只好宣布下课。

在清华研究院学习时,吴组缃选了刘文典的六朝文学课。学期作业中,吴组缃贬斥骈体文是“涂脂抹粉的娼妓文学”,这可惹怒了劉文典。素来张狂的刘文典大笔一挥,给了吴组缃79分。而学校要求每门80分才能领取奖学金。虽一分之差,奖学金却是无缘了。不过,刘文典也给了吴组缃“余地”——如果改弦更张的话,可以改分数。没想到,年轻气盛的他根本不买先生的账:“这样的分数有什么价值?这样苟且做人有什么意思!”断了经济来源的吴组缃干脆中断学业,另谋出路。

抗战结束后,中研院史语所迁返南京。一日,傅斯年处理所务之暇,要王叔岷去讨论其著作《庄子校释》出版的问题。王叔岷是所里的助理研究员,初出茅庐却很有才华。傅斯年主动提出为这部书稿写序。孰料,王叔岷没什么考虑就说:“不必。”隔了几天,傅斯年见到王叔岷,又说:“我跟你写篇序,我跟你先商量如何写。”王叔岷依旧不受,说:“不必,我自己负责。”

以上所举,只是一些个例,况且,表面的狂狷,并不代表内心一定对老师不恭。比如王叔岷就以为,自己的著作,好坏应由自己负责,不必要前辈夸赞;另一方面此著是自己第一部从事朴学的尝试之作,万一错误过多,岂不累及前辈,故不敢接受傅序。王叔岷两次拒绝傅斯年,傅不以为忤,并当即推荐《庄子校释》给商务印书馆出版。

国学大师刘师培一家五世治《春秋》,但对历法问题没有弄懂,《春秋长律》不能定稿。1910年,刘师培请当时担任军职的徐绍桢校勘《春秋长律》:“闻先生历算精深,请校阅疑误,则小子无遗憾,先人当罗拜矣。”见刘师培一脸恭谦,徐绍桢摆起谱来:“你诚心诚意请我校正,明天应当准备好衣冠,捧书来,我看看书稿,我能修改,你再穿好衣冠,行完跪拜大礼之后,我秉笔校正。”第二天,刘师培果然具衣冠捧书来,徐绍桢认真阅读了两三个小时,对刘师培说:“错误甚多,不仅条签疑难也。当尽半月之力,为君改正。”刘师培果然跪地行礼,顶书谨奉。十天后,徐绍桢为刘师培《春秋长律》校订错误百余条。刘师培国学功底比武人徐绍桢深厚得多,为了弄懂历法之学,却甘于拜学问不如自己的人为师,一时传为佳话。

黄侃只比刘师培小两岁,本来可算同辈学人,而且黄侃在小学、文辞方面明显强于刘师培,但在经学方面,刘师培功底深于黄侃。1919年春天,刘师培病重,自知不久于人世,有次与黄侃闲谈,说到自己的事业,颇有后继无人之慨。黄侃知道刘师培膝下无子,安慰他说:“你在北大授业,还用担心你的学问没有传人吗?”刘师培叹了一口气说:“北大诸生恐怕难以担当此任。”黄侃说:“你觉得谁能继承你的学问?”刘师培答道:“像你这样足矣!”黄侃听后,立即站起来认认真真对刘师培说:“只要你不认为我有辱门墙,我就执弟子礼。”第二天,黄侃果然用红纸封了十块大洋,磕头拜刘师培为师,就这样成了刘师培的关门弟子。

章太炎去北京大学作学术讲座,在各个大学执教的弟子马幼渔、吴检斋、钱玄同、刘半农等随身服侍。章太炎演讲时声音小,只会说一口苏州土话,不能操国语。钱玄同负责向听众翻译,刘半农则负责写黑板。虽然辛苦异常,这些旧学生却以有为老师服务的机会为荣。

摘自《潮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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