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普罗斯特一直是一个追赶时间的人,在他退役以后更是如此。61岁的他生来活跃,老矣依然。他对汽车运动有着独到的见解,并为之心忧。时间并没把竞争精神从他体内抽走,他站在赛道旁,成了一家电动方程式大奖赛车队的领导者。阿兰·普罗斯特是赛车运动的历史,也是现在,亦是未来。
Q:我们很难把一个驾驶百公里油耗60升F1赛车的前世界冠军与环保的形象联系在一起。是否是你退役后对自行车的疯狂迷恋让你加入到环保大军的行列?
A:我一直喜欢接近大自然,我需要这样的放松方式。我住在小城圣-沙蒙,从小在乡下长大。我父母非常勤劳,我奶奶把我带到乡下照顾我。她家旁边有个农场,我常在那玩耍。给牛挤奶,开收割机,到旷野里玩耍,那是我的世界。对于自然,我很了解。
Q:你几乎每天骑车的习惯源自哪里?
A:我经常打高尔夫,特别是作为F1车手时,这是很好的一种放松方式,但我最喜欢的是自然的运动。每年我骑车的里程超过1万公里。我骑车不是在家附近转悠,而是尽量去未知的地方。我有强烈的探索欲,曾在南非、奥地利、西班牙、阿尔卑斯山骑车,甚至还有过参赛的念头。去年九月,我参加了丹麦的一项赛事,不过比赛沿途的风景和路线并没有惊喜。赛道平坦,并不适合我这种经常在山地训练的人,最终我夺得了第23名(60-64岁年龄组)。今年我还想去澳大利亚佩斯参赛,但我最近有点忙,不能按意愿骑那么多自行车,让我有些失落。我需要呼吸,当我被困在某一个角落时,感觉从未好过。我几乎有幽闭恐惧症,越来越不能接受被封闭起来的感觉。我需要空间和自由,我不喜欢被封锁的感觉,这是我的性格。
Q:作为电动方程式赛车的大使,您对赛车运动近几年陷入困境有何看法?
A:如今欧洲,特别是法国,一种反汽车情绪正在蔓延。但在新兴国家里,比如俄罗斯、印度、中国,他们正在感受最新款汽车带来的欢愉。2007年法国开展的格奈尔环境运动是一个转折点。在此之前情况稳定。10年前当我负责一个绿色能源委员会时,我们有很多好的想法,但有很多集团、很多心照不宣的手段迫使我们无法进步。有些事当时没有被公布于众,但感谢社交网络的存在,最终真相大白于天下,汽车运动也到了必须深度改革的境地。
Q:你感觉到这种改变正在进行嘛?
A:六七年前我曾说过,未来传统汽车制造商的头号竞争对手将是苹果。现在谷歌的无人驾驶电力汽车正在测试中。未来我们将会向自主汽车、清洁汽车的方向发展。特斯拉的电动汽车就很有趣。赛车运动也不能逃过这一发展趋势。混合动力的F1和电力方程式赛车可以获得真正的成功,让赛车运动重新回到市中心。汽车始终是一个出色的工具。
Q:曾有传言说您要出任F1雷诺车队的高层,但最终您选择电动方程车队,如何解释呢?
A:F1是一个需要你100%投入时间的运动,我曾当过车队老板(1997-2001),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要肩负的使命。我不想再来一次。而且我很了解这个调调,车队失败了,责任都是我的。车队成功了,老板的作用就会被最小化。我的性格和形象可能会让问题更加麻烦。所以我拒绝了雷诺的邀请,这对彼此都好。
Q:但您出任了由雷诺提供机械设备的电动方程式车队的老板。
A:这是有所区别的。这个计划是我牵头拟定的,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关注着计划的进行。前普罗斯特车队的埃里克·巴尔巴鲁和皮埃尔·戈塞兰负责具体实施。起初,很难相信这一计划会实现,我们走得越远,就越能感觉到失败的风险。我和著名的赛车投资人让·保罗·德里奥各出资50%,成立车队,要等到第二个赛季我们才能说是否取得了成功。
Q:具体说来,您在电动方程式车队的工作是什么?是否有些犯难?
A:这不是F1,但还是挺忙的,而且发展很快。这是全新的赛事,方方面面都需要我们照顾到,起草规则,和驾驶员一同感受赛道,考虑未来的技术发展,进行赛事调试。我们正在发明一些东西。比赛期间,我的工作很少,主要是车手与工程师之间的交流,每圈可能有5-6次,同时要一直保持信息传递,特别是能量消耗。这与F1有很大的区别,两者不能相比,也不是对立关系。
Q:您做F1车手时曾拒绝让您儿子现场看你比赛,现在他成了赛车手,您对此还适应吗?
A:越来越适应。
Q:是您把他引向这项运动的吗?
A:当他要选择成为车手时,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并不容易。他曾两次赢得电动车锦标赛冠军,也参加过世界耐力锦标赛,成绩也不错。他数学很好,有硕士文凭,跟工程师们可以无障碍交流,所以这个选择并非不合逻辑。在他职业生涯之初并不容易,顶着我的姓氏让他有些煎熬。正因如此他才决定去西班牙发展,那里对他不像在法国这么儿科。他走出了自己的路,我没有督促他,只给他提供了非常小的帮助。他的历程与众不同,他是车手,但不仅仅是车手。他还和妻子做时装设计工作。现在他找到了他真正的价值。他在分析方面很厉害,非常自信,但在超车方面需要有更多的冒险精神。
Q:阿兰·普罗斯特的儿子参加电动方程式汽车锦标赛,这让人感觉很奇怪……
A:我们的年纪相差1/4个世纪,当我看到他把自己的孩子放到舒适美观的安全座椅上时,我才意识到汽车如今已经在全方位得到了发展。
Q:您在远离饱受媒体冷遇、财政不足折磨的传统F1运动,会有那么一天你重返F1,并成为它的领导者吗?
A:我不拒绝任何可能。我有足够的经验,但我绝不会去干一件我无法控制的事情。首先,埃克莱斯顿不能被另一个“埃克莱斯顿”所取代。他没有替代者,无论我们怎么想,他都做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其次,国际汽联主席不能干涉汽车运动的所有方面,有时会有利益冲突。应该有专人来负责F1的事务。2020年将是和谐协议到期的日子,届时会有巨变,那时是否是我重返F1的时候?不排除这种可能。在我看来,目前F1的管理体系太过复杂,每个人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这有点像法国,如今我们想进行一些改革会很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
Q:如果有天,您有一张白纸可以重新描绘F1.您会怎么做?
A: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Q:想象一下……
A:我记得1990年在墨西哥,我在第13位发车,为了专注于汽车的调教,让它更舒适,更节省轮胎,而牺牲了排位赛。当时有足够多重要的因素促使我进行这样的尝试。如今则不可能了,每个因素有着固定的价值,推进器的影响太重要了。F1应该像个F1的样子,一个懂机械、努力工作、敢于冒险、渴望胜利的人应该得到机会。而不是做出一系列的规定来限制可能性的发生。如果我们希望留住汽车厂商,就不能要求大家使用同款发动机,研发自己的发动机,展示他们的才能对于厂商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应该上机械调试、汽车底盘、轮胎应该对比赛有更多的影响,制造更多的可能。在我们那个时代,可以随意选择轮胎,可以在最后时刻更换,遮挡信息,如今都不行了。
Q:您已经年过六十曾四夺F1世界冠军,但您的职业生涯并未止步于此,您希望我们在您的简历里添加点什么?在三四十年后如何谈论您?
A:对于活人和死人,我们的评论永远不会一样。我曾四夺F1世界冠军,但很久以前我已开始专注于其他事情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还在工作,不希望自己只是骑骑自行车……如果能被贴上两个标签:激情、公正,就够了。我不会谈论钱,我只谈论第一感。不然去争论我是否是最好的赛车手,太让人伤神,特别是那些没有资格评论的人来指手画脚。只有那些与车手们合作过的工程师、机械师才有资格来评论。如今我才意识到我夺得的那些世界冠军,赢得那些分站赛的表现给了很多人梦想……这让我很感动。现在我全力投入到电动方程式赛车当中,过些时日我可能选择另外一条道路。我是否对汽车本身产生了影响?总体说来,我觉得我或多或少做出了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