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尊宿语录》版本及流传

2016-08-31 08:50
学术界 2016年1期
关键词:大藏经语录禅师

○ 秦 越

(四川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 四川 成都 610064)



《古尊宿语录》版本及流传

○ 秦越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四川成都610064)

禅宗文献《古尊宿语录》是我国禅宗史上一部重要的禅宗语录汇编。宋绍兴年间由赜藏主编纂而成,历经几次增补刊刻,明代经官方勘定敕准入《大藏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版本繁多且散佚。目前学术界对本书的相关问题尚处在争论与存疑当中,本文在分析其研究价值的基础上,探究了《古尊宿语录》历代的刊刻情况,并考查了此书的流传状况,以期为相关问题的解决作一些材料方面的补充。

古尊宿语录;价值;版本;流传

禅宗是中国化的佛教,在当时佛教影响极大的社会背景下,宋赜藏主嫌旧本散乱,难入包囊之中,加以辑录,编成《古尊宿语录》之母本《古尊宿语要》。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卷十八指出:“释之语录,始于唐。”“达摩西来,自称教外别传,直指人心,数传以后,示徒示众,而语录兴焉。支离鄙俚之言,奉为鸿宝。”〔1〕

《古尊宿语录》,初名《古尊宿语要》,又名《古尊宿语》《古尊宿录》。原为四卷,经后人增补,今成四十八卷。所载内容多为《景德传灯录》和《五灯会元》所未曾记载,补充了佛学典籍之不足,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初本《古尊宿语要》成书于南宋初期,上承北宋初期的《景德传灯录》,下启南宋晚期的《五灯会元》,为汉语史的研究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一、《古尊宿语录》的研究价值

1.《古尊宿语录》的文献学价值

《古尊宿语录》内含的材料完整,是研究禅宗思想史的重要文献资料。它收录的禅师人数虽不及《五灯会元》多,但对禅师的言行记述更为详尽。另外,祖本《古尊宿语要》成书于南宋初期,填补了北宋初期的《景德传灯录》和南宋晚期的《五灯会元》之间的空档,可为禅宗文献的辑佚和文本校勘提供有益的佐证。再者,四十八卷本《古尊宿语录》成书于明永乐年间并入《大藏经》,辑录了《景德传灯录》《天圣广灯录》《联灯会要》《建中靖国续灯录》《嘉泰普灯录》的大部分内容,加上历代增补刊刻,其中必然代表了唐、宋一直到明代的语言现象。此外,《古尊宿语录》中还保留了一些亡佚的诗歌、韵文。而这些失传的文献资料无论是对文学研究还是语言研究都有很重要的价值。

2.《古尊宿语录》的语言学价值

《古尊宿语录》的语言是一种白话文体,主要记载了禅师接引学人的言语和行事,含有很多俚俗鄙野的口语成分,广泛反映了该时期口语语音、词汇、语法的实际情况,是研究唐宋及后起白话的重要语料之一。首先,在用字方面,《古尊宿语录》是进行汉字研究的重要语料。由于书成众手,禅僧有南方人,也有北方人,所操语音不同,语录不免交杂有南北方言。加之写录者审音不准或用字习惯不同,出现俗字、讹错字纷然杂陈的现象。如果对各个版本进行比勘,就会发现俗、讹的根源,对于汉字的使用史、发展史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其次,在词语研究方面,《古尊宿语录》作为一部重要的语录汇编,其语言质朴俚俗。反映了当时社会的语言使用现状,是研究当时白话语言的活化石。如云门(文偃)匡真禅师语录中有“大斧斫了手摩挱”的俚俗语,《中国古代谚语词典》云:“斫:用刀、斧等砍。摩挲:抚摸。斧头砍了后,又去用手抚摸。比喻吃大亏得小安慰,待人又打又拉的态度。”〔2〕比喻伤害了人又给人以安慰。清翟灏《通俗编》“大斧斫了手摩挲”条:“《鸡肋篇》载北宋俚语。陈师道诗:‘斧斫仍手摩,用此。’”〔3〕意同《金瓶梅词话》第五十二回:“桂姐道:‘花子过去,谁理你,你大拳打了人,这回拿手来摩挲。’”“大斧斫了手摩挱”是今俚俗语“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语源。这无疑为研究汉语方言及汉语史提供了真实的材料。

3.《古尊宿语录》的文学价值

禅宗倡导“不立文字”的语言观,传承了庄子玄学“言不及意”“得意忘言”的言意理论。《古尊宿语录》运用具有形象性、暗示性、隐喻性的文学语言,达到了其不可言说的目的。从而构筑了三十七位禅师不同的艺术形象。一方面,师徒在对接禅机的过程中,善于运用谐音、比喻等修辞手法表达佛法禅意,具有较强的文学性。如关于赵州(从谂)真际禅师的一段记载:“问:‘学人有疑时如何?’师云:‘大宜小宜?’学云:‘大疑。’师云:‘大宜东北角,小宜僧堂后。’”这里学人说的是“疑问”之“疑”,而禅师则用表示大便小便的“大宜”“小宜”来打破学人,在产生喜剧效果的同时,体现了禅宗“不可言说”的主旨。另一方面,《古尊宿语录》内含大量的诗歌和偈颂,禅师以诗证禅,朗朗上口。如:《袁州杨岐山普通禅院(方)会禅师》僧问:“如何是杨岐境?”师云:“独松岩畔秀,猿向下山啼。”进云:“如何是境中人。”师云:“贫家女子携篮去,牧童横笛望源归。”禅师借用写景或抒情文学话语,来暗喻随遇皆道,任运随缘的禅理。《古尊宿语录》的文学性,为探索其对宋代及后世文学的影响提供了依据。

二、《古尊宿语录》版本

南宋初期,《古尊宿语录》的母本《古尊宿语要》初刻,后定名为《古尊宿语录》进而入明版《大藏经》。初本《古尊宿语要》在国内早已失传,原书传到日本并得到长期保存。除《续藏经》以外,明清以来有各种版本流通。目前国内通行的是由萧萐父、吕有祥、蔡兆华点校的1994年中华书局版《古尊宿语录》。

1.(宋)初母本

南宋鼓山寺本《古尊宿语要》简称“宋初本语要”,又名《古尊宿语》《古尊宿录》或《古尊宿语录》,宋绍兴年间(1131-1162)刊行。是后来觉心居士本和明藏本《古尊宿语录》的原本初刻。编者赜藏主,收录南泉而下二十二家禅师示众机语,四卷。国内久已失传。

2.(宋)德最《古尊宿语要》本

《古尊宿语录》于初刊之后,尚有多次复刻或演变。南宋淳熙戊戌(1178年)鼓山德最为《古尊宿语要》中的禅师增补小传,于书首缀一小序《福州鼓山寺古尊宿语要全部目录》,“赜藏主刊行《古尊宿语录》二十二家,有补于宗门多矣。惜不略叙其始末为阙典。就中惟大隋、赵州有行状。枢史懒窝大居士沈公来殿是邦,权衡此道,一见谓住鼓山德最曰:‘虽《传灯》、《广灯》、《续灯》、《僧宝传》具载,而衲子未暇检阅,卒读则惘然不知。宜撮其大概,标于卷首。’德最谨略具其出处,有不载者则阙焉。学者一览便见,是亦一助也。淳熙戊戌腊月望日。”〔4〕可见,此版本是德最在二十二家《古尊宿语录》刻本的基础上,据他书而略述大隋、赵州之外的禅师的事迹,即“略叙其始末”“撮其大概,标于卷首”,并将书名改为《古尊宿语要》,并未对以前的《古尊宿语录》本子作大的改动。德最的《古尊宿语要》,后来流传到日本,国内失传。

3.手抄校写宋本《古尊宿语要》

目前日本青学文库旧藏的四册手抄本《古尊宿语要》,收录禅师二十家。各卷卷首附有宋淳熙五年(1178)鼓山德最所撰祖师小传。此本是清康熙、乾隆年间,日本著名禅学家无着道忠(1653-1745年),以日本所存宋鼓山德最再刊本十册《古尊宿语要》为底本,参照明版《大藏经》中的《古尊宿语录》而成的校写本。此校写本被日本柳田圣山收入“禅学丛书”。1973年由日本中文出版社影印出版。“这个影印本将《鼓山元撰古尊宿录校讹》收为附录一,又将柳田圣山的《古尊宿语录考》收为附录二。”〔5〕现存日本花园大学,是目前国内外所能见到的宋本《古尊宿语要》。此本还被台湾蓝吉富教授收录于《禅宗全书》(台北文殊文化有限公司1989年初版)第八册。

4.(宋)觉心居士本

严绍璗考察,藏于日本御茶之水图书馆的宋咸淳丁卯年(1267)阿育王寺住持嗣祖大观序刊本,题曰《重刊古尊宿语录》,此本不分卷而厘定为二十二册。编辑者题署“宋释渭赜编”。此本卷前有宋咸淳丁卯年(1267)阿育王寺住持嗣祖大观序,又有释德最撰《略传》。

在德最《古尊宿语要》之后近百年,南宋觉心居士于南宋咸淳三年(1267)捐己资刊刻出《古尊宿语录》。这次刊刻以宋初本《语要》为底本,新增数家禅师,定名为《古尊宿语录》。

5.(宋)续刊语要(《续刊古尊宿语要》)

宋嘉熙二年(1238)鼓山晦室师明编集的《续刊古尊宿语要》。收八十一家尊宿语录,六卷。被收入《续藏经》第一一八册(刊一至三卷),第一一九册(刊四至六卷)。

目前世上存宋刊本《古尊宿语录》以下几种:其一是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本,题曰《古尊宿语录》,厘定为十四种十六卷。第二种是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宋理宗嘉熙二年(1238)福州鼓山寺刊本,题曰《古尊宿语录前集》,厘定为四册,编辑者题署“宋释渭赜编”。另有《续集》六册,题署“宋释师明编”。另外在日本国会图书馆藏有宋高宗绍兴九年(1139)刊,宋淳熙五年(1178)、宋嘉熙二年(1238)递修刊本,题曰《古尊宿语录》,不分卷。厘定为六策。编辑者题署“宋释晦室老人编集”。此本残本存五卷。〔6〕

6.(明)《初刻南藏》本

收录四十二家禅师四十八卷本《古尊宿语录》,于明朝建文四年(1402)壬午春缮写进刊。在四川成都附近的崇庆县街子乡(今崇州市街子镇)凤栖山上古寺,1934年发现这部完整的《初刻南藏》。四川省图书馆收藏。

7.(明)《永乐南藏》(简称“明南藏本”或“永乐本”)

《南藏再刻本》,即《永乐南藏》。初刻经版因兵燹所致多有损失,明朝永乐二年(1404)命工刊补,成三十七家四十八卷《古尊宿语录》,载于《明南藏》“密”至“士”函(《明北藏》)缺。该本子第二十一卷末尾,附僧录司右阐教兼钟山灵谷禅寺住持净戒之语:“新藏经版,初赐天禧。凡禅宗《古尊宿语》、《颂古》、《雪窦》、《明教》、《圆悟》、《大慧》等语,多有损失。永乐二年,敬捐衣资,命工刊补。今奉钦依,取僧就灵谷寺校正,以永乐十一年春二月为始,至冬十一月乃毕。”〔7〕可见,永乐南藏本在1413年即已完成。卷八附有物初大观序,证明此本增扩的基础是觉心居士捐刻的《古尊宿语录》。

8.(明)万历化城寺径山藏本《古尊宿语录》(简称“径山本”/“嘉兴本”)

收录三十六家禅师四十八卷《古尊宿语录》,明朝万历四十五年(1617)刊行,《径山藏》(《嘉兴藏》)收录。径山藏本《古尊宿语录》,源于觉心居士捐刻本。台湾蓝吉富教授的《禅宗全书》1989年版,第四十三册收录《古尊宿语录》(《嘉兴本》)。

9.以明刻本为底本的今收藏本

(1)《缩刷藏经》录本

十九世纪(1880-1885),日本出版的《缩刷藏经》收录明万历径山本《古尊宿语录》。

(2)《续藏经》录本

日本藏经书院(为佛教图书出版会社所设立)刊印,日本明治三十八年至大正元年(1905-1912)间前田慧云、中野达慧等编集收录《大日本校订藏经》(卍大藏经)所未收而成此续藏。收录禅师三十六家共四十八卷,入《续藏经》第一一八册。

(3)频伽藏本

清末民初(1908)由前栖霞寺宗仰上人校订,上海频伽精舍私版,全名《频伽精舍校刊大藏经》,收录明万历径山本《古尊宿语录》在“腾”帙。

(4)民国影印本《古尊宿语录》(本文简称“民国本”)

民国二十年(1931)上海佛学书局以明万历年间径山化城寺本(径山本)为底本影印。由天童寺住持圆瑛作序。六十余年来,我国经历了抗日战争,民国本早已不存。

(5)《中华藏》录本

《中华大藏经》(汉文部分)1982年由时任中国社科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所长的任继愈先生负责,开始了汉文《中华大藏经》的编辑出版工作。历经13年,最终于1994年底编纂完成,1997年由中华书局全部出齐。万历本《古尊宿语录》收集在《中华藏》精装第二辑第十九册。

(6)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影印本《古尊宿语录》,以明万历本为底本影印,目前国内通行。

(7)今国内通行本《古尊宿语录》(本文简称“通行本”)

1994年中华书局出版,以民国影印本为底本,以日本《卍续藏经》本和柳田圣山主编的《禅学丛书》为参校本,同时参考苏渊雷点校的《五灯会元》,由萧萐父、吕有祥、蔡兆华点校,收录禅师三十七家共四十八卷。目前国内通行。

三、《古尊宿语录》的成书及作者之争

赜藏主所编的《古尊宿语要》是成书于南宋初年的一部比较重要但不大为今人所熟悉的禅宗语录,反映了唐代至北宋期间的语言现象,其书在国内久已失传。自我国对外开放,日本出版社的影印本才逐渐被引进,所以知之者不多,此书的许多问题尚处在存疑与争议当中。

1.《古尊宿语录》刊刻时间

日本学者柳田圣山认为:“《古尊宿语录》初版约在1131-1138年间,守赜僧挺第一次编印者叫《古尊宿语要》,原来仅二十家。”〔8〕

张子开先生指出:“《古尊宿语录》初版在公元1144年。初刊收录禅师二十二家。赜藏主增补的《古尊宿语》,在明永乐年间编印《大藏经》(即《永乐南藏》)时,又添进了怀让、马祖等九家,成为收录三十七家禅师、四十八卷的新《古尊宿语录》本子(以下简称‘永乐南藏本’)。卷八附有物初大观序,证明此本增扩的基础是觉心居士捐刻的《古尊宿语》。较永乐南藏本、晚之两百年的径山藏本《古尊宿语录》,都是源于觉心居士捐刻本。”〔9〕

按:据南宋僧人晓莹绍兴年间撰写的《云卧纪谈》卷上的记载:“福州鼓山于绍兴之初,刊行《古尊宿语录》二十有二,洪之翠岩芝禅师者,其一焉,芝开堂于郡城,有问:‘如何是洪州境?’答曰:‘滕王阁下千峰秀,孺子亭前薄雾生。’又问:‘如何是境中人?’答曰:‘出入敲金镫,朱衣对锦屏。’其刊本漏却答境一联与问人一句,乃以对人而酬境,其颠错若此。绍兴甲子逮今,模印流通天下不知几许,遂使标志此道者,不见古人大全,可不惜哉?”〔10〕绍兴甲子是公元1144年,但是由于日本国会图书馆所藏的题曰《古尊宿语录》的版本是宋高宗绍兴九年(1139)刊,宋淳熙五年(1178)、宋嘉熙二年(1238)递修刊本,可推断《古尊宿语录》的初刊时间当是公元1139年。之后又经过数次修刊。

第二次刊印是在距守赜僧挺第一次编印《古尊宿语要》近百年之后,宋咸淳丁卯年(1267)由觉心居士捐资重刻《古尊宿语录》。

明朝建文四年(1402)壬午春《古尊宿语录》入《初刻南藏》。

明朝永乐二年(1404)命工刊补,成三十七家四十八卷《古尊宿语录》,载于《明南藏》。

明《径山藏》收录的《古尊宿语录》,在卷二、卷四末尾有“万历癸丑岁秋七月径山化城识”字样,可见,径山藏本在万历癸丑岁(1613)秋天开始核对刊刻。卷六、卷十一、卷十二、卷十三和卷十四末尾,均有“万历甲寅岁秋……”的标记,万历甲寅当是1614年。卷十五、十六、十七、十八、二十一和卷二十二末尾,标有“万历乙卯岁……”字样,万历乙卯是1615年。而卷二十五至卷三十三及卷三十七,末尾皆记有“万历丙辰岁……”,万历丙辰当是1616年。卷二十四、卷三十四、卷三十五、卷三十八、卷三十九、卷四十直至卷四十八末尾是“万历丁巳……”字样,万历丁巳是1617年。可见,径山藏本在1613年开始校对刊刻,于1617年夏五月完成。

2.《古尊宿语录》刊刻过程及收录内容之争

萧萐父、吕有祥先生的观点是:“关于《古尊宿语录》的刊行过程,据已知文献记载,至少进行过两次修订增补。其一是南宋咸淳三年(1267)物初大观《重刻古尊宿语录序》记载:‘异时有赜藏主者,旁搜广采,仅得南泉下二十二家示众机语。厥后又得云门、真净、佛照等数家,总曰《古尊宿语》。’就是说,赜藏主编的《古尊宿语》只有二十二家,而云门、真净、佛照、佛眼几家,是觉心居士捐资重刻时新增加的。其二,《古尊宿语录》入明版《大藏经》时,净戒所作的《校勘记》记载:‘新藏经版初赐天禧,凡禅宗古尊宿语、颂古、雪窦、明教、大慧等语,多有损失。永乐二年,敬捐衣资,命工刊补。今奉钦依取僧,就灵谷寺校正。’这次入藏,在原《古尊宿语》的基础上进行了刊补校订是无疑的,但没有说根据的是哪一个版本,收录禅师多少家。”〔11〕

柳田圣山对《古尊宿语录》的刊行过程所持的观点是:“青学文库旧藏的十九世纪末无着道忠校订的四册手抄本《古尊宿语要》,即是南宋绍兴年间福州鼓山守赜僧挺第一次编印的二十家《古尊宿语要》。物初大观的序称二十二家,原因可能是把赵州和云峰看成了四家,因为这两家语录各分上下卷,物初大观可能把二十二卷误作二十二家。宋咸淳三年由觉心居士捐资重刻《古尊宿语录》时,在原二十家的基础上新增临济、云门八家。明永乐十一年,《古尊宿语录》入藏时,又在觉心居士重刻本的基础上增加了九家,成为三十七家,四十八卷本。”〔12〕

茅冥家先生指出:“今本三十七家四十八卷《古尊宿语录》不是觉心时代的宋本,是明本,而明本又有几个不同的本子。”〔13〕

按:考察明径山藏本《古尊宿语录》,见卷首载物初大观《重刻〈古尊宿语录〉序》:“异时有赜藏主者,旁汇广采,仅得南泉而下二十二家示众机语。厥后,又得云门、真净、佛眼、佛照等数家,总曰《古尊宿语》。……觉心居士……谓赜所编《古尊宿语》刊于闽中,而板亦漫矣,两浙丛林得之惟艰。勇捐己资,锓梓流通。命禅衲精校重楷,不鄙索序……时圣宋咸淳丁卯春清明日,江浙等处明州府阿育王山广利禅寺住持沙门物初大观序。”由此可以推断,赜藏主对自己已有的二十二家《古尊宿语录》初本加以增补,得云门、真净、佛眼、佛照等数家。觉心居士只是在赜藏主《古尊宿语》的基础上,另加校勘,缮写。清祥符纪荫所作的《宗统编年》即系《古宿录》的初刊在咸淳丁卯三年。应是把咸淳丁卯三年觉心居士捐资重刻当作《古尊宿语录》的初刻。

至于《古尊宿语录》入明版《大藏经》时到底收录禅师多少家,根据明智旭《阅藏知津》卷四十二介绍:由净戒重刻的《古尊宿语录》共收四十三家语录(其中佛照、佛光前后重出,一是语录,一是对录)。然而《续藏经》收藏的《古尊宿语录》只有三十六家,阙《阅藏知津》所列的白云端(行端)、北涧简(居简)、物初观(大观)、晦机熙(元熙)、笑隐沂(大沂)、伸方伦、觉源昙七家。

另《初刻南藏》有这样一则刊记:(“誉”八606《古尊宿语录》卷八尾)“大明□□改元乙卯春,佛心天子重刻大藏经版,诸宗有关传道之书制许收入。然吾宗虽不执语言文字,若《古尊宿语》诸录,实为后学指南,又不可无者,乃依旧本誊录,重加校正,传灯重复者去之,谨以《六祖坛经》列于首,南岳、马祖四家继之,而赜公所未收者,则采《广灯录》诸书,以联《尊宿语》,自南岳至晦机等,又通得四十二家,共四十八卷,谨缮写进刊,与经律论永久流通,故书此以识岁月云。越三年壬午春,僧录司左讲经兼鸡鸣禅寺住持沙门幻居净戒谨识。”依此可以判定,《古尊宿语录》在入明版《大藏经》时收录四十二家禅师语录。《续藏经》收藏的《古尊宿语录》仅有三十六家,可见它的底本不是《明南藏》本。

据张子开先生的考证,《古尊宿语录》的版本源流如下:

赜藏主《古尊宿语要》本—赜藏主增补本—鼓山德最再刊本—无着道忠手抄本

赜藏主《古尊宿语要》本—赜藏主增补本—鼓山德最再刊本—觉心居士捐刻本—永乐南藏

赜藏主《古尊宿语要》本—赜藏主增补本—鼓山德最再刊本觉心居士捐刻本+单刻《赵州和尚语录》三卷本—径山藏本〔14〕

通过我们对以上文献考查和梳理,认为《古尊宿语录》版本有三支源流。大体是:

3.《古尊宿语录》作者之争

关于《古尊宿语录》的编者赜藏主到底为何人,历来存在很大争议。

(1)认为赜藏主为守赜僧挺。1935年日本宇井伯寿在《第二禅宗史研究》中认为:赜藏主可能就是今本四十八卷《古尊宿语录》中卷三十七末尾的士珪跋文中提到的守赜僧挺。柳田圣山也同意此说。

至于赜藏主,历史上无此人传记,历史文献也无记载,世人无从确定“赜”到底是姓还是名字。吕澄在《新编汉文大藏经》目录中也说:“《古尊宿语录》,四十八卷,宋渭赜藏主集,明净戒重校。‘渭’是人名还是地名?若是地名,应是陕西、甘肃一带。而物初大观的序明确记载:‘刊行于闽中’。若是人名,有何根据?也不得而知。”〔15〕

(2)萧萐父及茅冥家先生意见是一致的。他们推测赜公绝对不是那个小僧守赜僧挺。区区一小僧,不可堪此着大书之重任。“赜”谓“幽深难见”。《易经·系辞》“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故推测编集者可能是故隐其名,以赜代之。另外,文集、僧传中有称住持为藏主的,故认为编者乃以赜隐其名的住持。〔16〕此说也没有可靠的证据。“藏主”一词还有一种解释是禅寺职称之一,专管佛经图书。由于缺少足够可信的证据,中国出版的点校本因此指出:“此书原编者仍待考”。

笔者认为《古尊宿语录》的编集者赜藏主,很可能就是士珪提到的那个叫“守赜”的藏主。“藏主”是寺院职事僧,主管佛经图书,亦称“知藏”。只有具备这样的才学和职业条件的禅僧,才有可能堪此重任。名挺的一位小僧可能是守赜的合作者,依据是鼓山士珪在南宋绍兴八年(1138)三月撰的《书鼓山(神晏)国师玄要广录后》中说:“《广辩兴圣国师语录》(神晏语录)一小编,唱高和寡,后世禅学或不能知。旧本差大,难入包囊中带行,今禅者守赜、僧挺,重刊小本,以广流通。”〔17〕

4.《古尊宿语录》派系之争

判别其派系,应当从所收录的禅师派系归属入手。日本柳田圣山认为《古尊宿语录》是大慧禅师派系的重镇,原因是《古尊宿语录》是在大慧派兴盛时期完成的。但是仔细梳理《古尊宿语录》所收录的禅师可以发现,以南岳怀让和马祖道一为源头,以下便是百丈怀海,黄檗希运、临济宗、云门宗,几乎全是南岳派系的分支。《古尊宿语录》的叙述与同时代的《景德传灯录》和《五灯会元》明显不同。《五灯会元》合《景德传灯录》《天圣广灯录》《建中靖国续灯录》《联灯会要》《嘉泰普灯录》五灯为一书,收录禅师较多,也没有派系偏见,分别从南岳、青原分宗辑录。因此我们可以说《古尊宿语录》是南岳一系的尊宿语录。

四、《古尊宿语录》的流传

《古尊宿语录》书名见于明代永乐年间刻印的《大明三藏圣教目录》、明智旭《阅藏知津》当代吕澄先生编的《新编汉文大藏经》。

《古尊宿语要》刊行后,流通天下。南宋僧人晓莹绍兴年间撰写的《云卧纪谈》卷上《鼓山刊录》曰:“福州鼓山于绍兴之初,刊行《古尊宿语录》二十有二,洪之翠岩芝禅师者,其一焉,绍兴甲子逮今,模印流通天下不知其几许。”据此可推断,《古尊宿语要》在当时,模印已流通天下。

但是时隔一百多年,据物初大观《重刊〈古尊宿语〉序》载:“谓赜所编《古尊宿语》刊于闽中,而板亦漫矣,两浙丛林得之惟艰”可知,在咸淳年间,《语要》(即赜公初刻本)早已流行。

四川上古寺《初刻南藏》“誉”八《古尊宿语录》卷八尾有这样一则刊记:“明代□□改元乙卯春,佛心天子重刻大藏经板,诸宗有关传道之书制许收入。然吾宗虽不执语言文字,若《古尊宿语》诸录,实后学指南。又不可无者,乃依旧本誊录,重加校订,传灯重复者去之,谨以《六祖坛经》列于首,南岳、马祖四家语继之,而赜公未收者,则采《广灯录》诸书,以联《尊宿语》,自南岳至晦机等,又通得四十二家,共四十八卷,谨缮写进刊,与经律论永久流通,故书此以识岁月云。越三年壬午春,僧录司左讲经兼鸡鸣禅寺住持沙门幻居净戒谨识。”由此可见,禅宗的《古尊宿语录》四十八卷,经过释净戒重校后,于建文四年壬午(1402年)春已缮写进刊,流通甚广。

综上,我们可以推测,宋赜藏主辑录二十家禅师,在禅林中广泛流传。后由德最进行了刊补,再经觉心居士重刻,物初大观为之作序。至明代时,僧净戒在官府的支持下,对《古尊宿语录》进行修订并得以入《大藏经》。

日本野泽佳美先生认为《初刻南藏》是在洪武年间刊刻的。何梅认为:“《南藏初刻本》所记载的‘佛心天子’是明惠帝朱允炆,为太祖孙。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太祖崩,惠帝即位。‘佛心天子’是惠帝朱允炆(1377-1402),1398年即位,在位5年,年号建文。明代改元各年号只有建文元年是乙卯年。故《初刻南藏》不是《洪武南藏》,而是《建文南藏》。”〔18〕

由于增订本的流行,《古尊宿语要》原书后来在中国本土失传,流传到日本得到很好的保存。清康熙、乾隆年间,日本著名禅学家无着道忠(1653-1745年),以日本所存鼓山宋版《古尊宿语要》为底本,参照明版《大藏经》中的《古尊宿语录》而成的校写本。此校写本被日本柳田圣山收入“禅学丛书”,1973年由日本中文出版社影印出版。说明《古尊宿语录》在日本一直受到很高的重视。

清祥符纪荫所作的《宗统编年》所记:“赜藏主集古尊宿语录成唐宋传灯,赏赐入藏。诸师之语,传灯不能备载着,赜别集自大鉴一世而下,南泉、赵州以及真净、佛照二十余家,记四十八卷,名之曰古尊宿语录,育王大观序之。”祥符纪荫《附记》言:“古尊宿录,叙其真奥,博而不华,实有裨于宗传,开后学之心眼。传灯之处,必不可少者。微言不坠,大意昭然。藏主之功为不浅矣。”纪荫为临济第七十代孙,说明在临济宗中人,《古尊宿语录》受到重视。

十九世纪以后,国内外先后出现了多种以明万历本为底本的校订本和影印本,使得《古尊宿语》流布更广。

五、结 语

鉴于《古尊宿语录》重要的研究价值,我们从历时的角度,对其版本及流传进行了梳理。并对目前学术界有争议的问题进行了考索与补苴,如有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注释:

〔1〕〔清〕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卷十八,陈文和、孙显军校点,凤凰出版社,2000年,第382页。

〔2〕何学威编:《中国古代谚语词典》,湖南出版社,1991年,第82页。

〔3〕〔清〕翟灏:《通俗编》,陈志明编校,东方出版社,2013年,第480页。

〔4〕《续藏经》第1辑第2编第24套第1册,第95页。

〔5〕卢烈红:《〈古尊宿语要〉代词助词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5页。

〔6〕严绍璗:《日本藏汉籍珍本追踪纪实——严绍璗海外访书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415页。

〔7〕《永乐南藏》“勿”九(564)《古尊宿语录》卷二十一尾题识。

〔8〕〔12〕〔日〕柳田圣山:《古尊宿语录考》,《〈无着校写宋本古尊宿语要〉附录二》,东京岩波书店,1966年,第481页。

〔9〕〔14〕张子开:《赵州和尚、赵州录与赵州禅》,《中国禅学》第一卷,中华书局,2002年,第156-157页。

〔10〕〔南宋〕僧人晓莹:《云卧纪谈》,《续藏经》,第119、190页下。

〔11〕萧箑父、吕有祥、蔡兆华点校:《古尊宿语录》前言,中华书局,1994年,第26页。

〔13〕〔16〕茅冥家:《与柳田圣山讨论〈古尊宿语录〉》,《中国文化》第十七、十八期。

〔15〕吕澄:《新编汉文大藏经》,齐鲁书社,1980年,第3页目录。

〔17〕萧箑父、吕有祥、蔡兆华点校:《古尊宿语录》卷三十七,中华书局,1994年,第645上。

〔18〕何梅:《汉文大藏经概述》,《法音》2005年第3期,第34页。

〔责任编辑:陶然〕

秦越(1974—),四川大学中国俗文化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古近代汉语词汇和文献校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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