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Brooks
和往年一样,今年的政治代表大会上出现了大批的艺术家和音乐家。这便提出了几个问题:艺术家应该多大程度地参与政治?他们如何最好地推动社会变革?
有一个人是这方面的典型,他不是艺术家,但他知道如何使用新的艺术形式。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让自己成为19世纪被人拍照次数最多的美国人,这让人有些惊讶。他曾在160张不同的照片中出现过(乔治·卡斯特是155张,亚伯拉罕·林肯是126张),还写过4篇有关拍照的讲稿。
道格拉斯用自己的肖像改变了人们对黑人的看法。哈佛大学的小亨利·路易斯·盖茨指出,道格拉斯最喜欢的修辞之一是交错配列:在一个句子中使用语序颠倒的两个从句,创造出一种相反的并列效果。比如,道格拉斯写道:“你已经见识到一个人是怎样成为一个奴隶,你将看到一个奴隶是怎样变成一个人。”
这就是道格拉斯利用自己肖像的地方。他把当时人们对美国黑人的刻板印象— 下贱、目不识丁、滑稽和依赖他人,彻底扭转了过来。
道格拉斯非常认真地展现自己的形象,并且多年来不断地演进。你可以从一本名为《拍摄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的新书中,看到道格拉斯形象的进步,这本书由约翰·斯托弗、佐伊·托德和塞莱斯特-玛丽·伯尼尔策划,你还可以在《光圈》杂志的新特刊上读到盖茨的文章,那是由受邀的萨拉·刘易斯编辑的。
在几乎所有照片里,道格拉斯都是正装打扮,身着黑色外套、背心、正式的硬衣领和领结。他是上流社会里尊贵的、有很高教养的一员。
但在资产阶级形象的框架内,他展现出了巨大的个人力量。道格拉斯曾写道:“一个人要是没有力量,就没有人性的基本尊严。”道格拉斯的强力特征映射出他冲破万难的决心和雄狮般的骄傲。在他早年的形象中,大概从23岁开始,他的拳头都是紧握的。
在一些内战前的照片里,他直接紧盯镜头,这在当时很不寻常。再有就是他威严的愤怒形象。1847年,他曾对一位英国观众讲,在做奴隶时,他“受到惩罚和殴打多是因为自己的形象,我总是看上去很不满,因为我确实不满”。
年轻时,他的目光一度尖锐、质疑、庄重。当变得更成熟些时,他的脸上露出更深层次的智慧和悲伤,同时又不失他高山般的庄严。
道格拉斯在与一套广泛的刻板印象对抗,其方式是展现出一个黑人的具体人性(早期的相机拍出大景深的照片,能够展示出人的每一个毛孔、头发和瑕疵)。最重要的是,他用艺术重新教育人们该如何看待别人。
我们经常有种错觉,认为观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你看到某种事物,获取其中的信息,然后做出评价,而评价是最难的部分。
但事实上,感知和评价是一回事。我们的头脑里有一份无意识的心智地图,这是由天性和经历建立起来的,这份地图会对我们所审视的世界做出即时的诠释和排列,将我们看到的事物系统化。
通过这些形象,道格拉斯重新绘制了人们无意识的心智地图。他抹去旧有的与黑人相关的印象,把它们替换成一些新的东西。正如盖茨所写,他在挑战奴隶制等在很多人看来似乎在所难免的制度,并引导人们将它们看作是专制的。他在创造一个公平社会,一个新的充满活力的黑人公民的典范,而且使当前的现实在那份理想面前显得截然不同。
我一直不理解艺术家为何要涉足党派和立法。他们真正的权力在于为人们重新编码这份审视世界的心智地图的能力。这些照片不会改变你的想法,但它们会粉碎一些扭曲了的镜头,而我们曾被教导用这种镜头看待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