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光
1
黄昏,陈友林在地里忙完活,正蹲在田埂上抽烟。突然,小芳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望着一身汗水的小芳,陈友林好气又好笑:“死丫头,有什么要紧的事,慢慢说。”
小芳吞吞吐吐地说:“林哥,不好了,艳姐她……”
小芳的话说了一半,喉咙像被鱼骨卡住一样,结结巴巴,令陈友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友林微笑着问:“死丫头,说下去,阿艳怎么?”
“艳姐跟别人走了!”
“跟别人走了?”陈友林脸色突然有些反常,紧张地问:“去哪里?”
“去了香港!”
“吓!”陈友林一怔,眼前划过一道闪光,他本能地站起来,望着还在喘气的小芳追问道:“这消息从哪儿得来的?”
“是艳妈说的。今天下午艳妈收到艳姐从香港寄来的信,高兴得奔走相告,左邻右里全知道了。听艳妈说,艳姐是跟宝安县福永的一个船民走的。”
陈友林呆呆站立着,仿如一尊泥像。见此情,小芳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不想见到一个大男人伤心的样子,她说了一声:“我走啦!”甩了甩两条小辫子,快步如飞似的走了。小芳的声音惊醒了陈友林,“等等。”可是说话间,小芳已走远了。
陈友林慢慢地坐在田埂上,他的心像被挖空一样,痛苦、无奈、绝望。他万万没想到,彼此三年的爱情长跑,已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为什么说离开就离开呢?虽然,她父母不赞成这宗婚事,但是他们俩已约好了,如果父母最终还是反对,他们俩决定一块私奔。这是一种气话,相信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阿艳逃去香港,这意味着她永远不能回来,也就是说,这段婚姻已无法挽回了。陈友林苦苦追忆,唔,最近没和阿艳来往,莫非是她父亲出的鬼主意?
陈友林本想向阿艳妈妈证实此事,但是他不敢去,去了又怕惹出笑话,或者会被人轰出门。因为,阿艳的父母根本不欢迎他。
太阳已下山了,西边泛起一片红霞。此刻,路上零星出现收工回家的社员。
陈友林扛着锄头,跌跌撞撞,像醉翁一样。在经过阿艳住家的那条巷口时,蓦地,一束鞭炮响起,震耳欲聋。陈友林听得出,这鞭炮声是来自阿艳这条巷。马上有行人议论:“阿艳跑到香港了!她真有本事,一个女子,在严密的边防,她能躲过重重关卡,居然成功了。”行人的声音触动陈友林那根神经,此刻,陈友林的心阵阵绞痛。鞭炮、行人议论是最有力的证明,他绝对相信阿艳已逃去香港了。
陈友林中学毕业回乡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他生得粗眉大眼,高高的鼻梁,身高1.7米,体重55公斤,尽管天天工作于阳光下,他的皮肤仍然没被晒黑,不过,在农业生产的年代,常常被人视为身子单薄,不是种田的汉子。在爱情上,他因家里贫穷,让不少姑娘望而却步,但阿艳没有嫌弃,毅然与他走在一块。阿艳生得如花似玉,让人可爱可敬。陈友林曾问阿艳爱他哪一点,阿艳说爱他善良,还有一张甜甜的嘴。阿友林说她只说对了一半,应该说是缘分。但是,在他们进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刻,阿艳的父母发现后,却极力反对他们走在一块。在人前,阿艳父亲常常奚落陈友林是“癞蛤蟆想食天鹅肉”,阿艳父母的反对使陈友林的情绪跌落低谷,他不敢踏入阿艳家门半步。年轻火盛的这对情侣,却信誓旦旦,海誓山盟,可是,他们最终的结局却让人留下一个不解之谜。
这个夜晚,对于陈友林来说是个不祥之夜,他总觉得此刻满脑子一片空白,像一张洁白的纸。陈友林焦急地要找小芳了解情况。小芳,一个年仅16虚岁的姑娘,她个子不高,看模样不像一个成熟的姑娘。小芳是他们的传声筒,彼此书信往来,全是小芳传递。他们的一切举动,全掌握在小芳手中。陈友林一直当小芳是小孩子,他和阿艳谈婚时,对于小芳的陪伴全然没有半点隐私。
这是一个传统的村落,村庄依山而建,从高至低有很大的落差。房子是砖瓦结构,墙壁历经百年风雨的洗涤,斑斑驳驳。村前隔百米就建有一座祠堂,可以想象,这个村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村前有一口池塘,池塘护堤草木葱茏,形成一条绿化带。
很快,陈友林便约上小芳。他带小芳走到池塘边,这里很僻静,没有行人干扰。
“小芳,你跟我说,阿艳出走之前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吗?”陈友林像哄小孩一样轻声说。
“不知道。我记得,那天她将一串钥匙托我交回队长,她只说外出办事几天,后来……”
“后来怎么样?”
“后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直到今晚才知道她到了香港。”
“你想一想,她临走时有什么话跟你讲?”
“没有,我只知道她的脸色跟以前不一样,我倒怀疑她有什么心事在隐瞒哩?”
“你知道带阿艳逃跑这个人跟阿艳是什么关系呢?”
“刚才听别人说,如果这个人能够把她带到香港去就嫁给他。”
“小芳,没事了,以后有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好吗?”
“嗳!”小芳乐意地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陈友林思絮万千,他心里说:唉,香港与大陆咫尺天涯,去的去不得,回的不能回,生长在这年代,做人难啊!现在好了,好不容易才博取阿艳的芳心,煮熟的鸭子又飞走了。这年头,要找个老婆并非容易,为了生活,那些姑娘失去做人原则,择偶标准非常高。我家贫穷,谁肯嫁我这个穷光蛋呢?莫非这一生上天怜悯,赏赐一个“王老五”给我?陈友林对阿艳彻底失望了。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第二天,陈友林的眼睛红肿了,他满脑子都是阿艳的笑脸,他多想阿艳逃去香港的消息不是事实啊,在事实面前,他也不得不正视。他一直躺在床上,默默承受那份巨大的创伤。在事情发生后的分分秒秒,他只有在胡思乱想之中慰藉自己的心灵。午饭时分,父母催促多次,他还是不起来。直到下午,他收到一封由香港寄来的信,邮票是女王头像,信封还散发阵阵清香。陈友林没亲朋好友在香港,他从来没收到过香港的信件,他猜测,一定是阿艳寄来的。此刻的他心情特别紧张,马上将信拆开。
打开信笺,全是繁体字,字行是从右至左竖看的。陈友林发现,这不是阿艳的字啊!怎么是这样的呢?莫非阿艳在街边请先生写的?他没有再想下去,拿着信便读起来。
友林:
见字如见面。对不起,恕我不辞而别。我本来不打算写信给你的,怕的是伤你的心。请你相信,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但是,在这个年代,不由我来选择。你都知道,父母的反对,令我们的婚事一直不能实现,父母是出于嫌贫爱富还是什么的,但是,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子女好,大家心照了。父母养育了我多年,我不能违背他们的愿望。人的思想随时会转变的,我也不例外。我向往美好的生活,为了今后的日子过得美满,我已豁出去了。我最后选择了一条路,谁能把我送到香港,我就嫁给谁。友林,请勿怪我无情,我也是在现实中当上俘虏。虽然,我现在找的老公不如你优秀,但是,他能给我幸福,我便认了。友林,再一次说对不起,请忘记我吧!在家乡,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老婆的。祝你好运!
艳字
1978年8月18日
读罢来信,陈友林头上顿时五雷轰顶。他仰天长啸:“老天爷,你为什么对我不公平,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陈友林急忙在信笺上找寻地址,他要回信向阿艳吐苦水,可是,反复寻找,阿艳在信里却没有留下只字有关通联的方式。
2
一年后,陈友林对阿艳仍旧念念不忘。他一直打听阿艳的消息,但是,始终一无所获。这一年,陈友林饱受被别人抛弃的痛楚,身体渐渐地消瘦,脸无光泽。他每天除了沉默,接下来还是沉默。有时,他独自站在池塘旁边,望着远方,不动声色地站上个把钟头,是思念远方的人儿还是什么的,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思。他的性格改变得很快,乡亲们看在眼里,便对他有这样的评价:“友林成熟了,懂事了,不像以前那么顽皮。”
后来,听说阿艳与别人结婚了,此刻他的心情,是悲、是恨、是痛、是绝望,难分难解。他虽然没有目睹情人出嫁的情景,但他模拟出情人在结婚那一天,身穿洁白的婚纱,与别人双双走进婚礼的殿堂。他不敢再往下想,生怕伤心过度心更悲痛。随着日子的消逝,阿艳的倩影在陈友林的脑子里渐渐模糊了。
经过这次婚姻失败,陈友林对找对象有一种恐惧感,他倒怀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阿艳,是否再有姑娘会答应嫁给他?他知道自己家里穷,难以博取姑娘的芳心,就算侥幸取得姑娘信任,也难过姑娘父母这一关。然而,这年代虽然找对象十分困难,但他对选对象也很讲究,不会马虎了事。他念过初中,在村里算得上有点“墨水”,他很清楚,夫妻几十年面对,随便找个不合心意的,是很难生活下去的。不管姑娘长相怎样,宁可今生不娶,也要娶个知己的,没知己就等于一潭死水。陈友林的年纪不小了,他的同龄人,大部分已成家并生育了孩子,自己如再不努力,苏州过后就无船坐了。他很焦急,心里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至爱。他一时心血来潮,咬紧牙关:“好吧,一不做,二不休,碰钉也得闯一回。”
陈友林对村里的姑娘很熟悉,他曾和一班男青年对姑娘评头品足,以此取乐。他知道,好的姑娘已被别人挂了钩,余下几个有姿色的,她们都打出口号——不是吃“皇粮”的请勿打扰。嘿!这些姑娘太傲视了,狗眼看人低!农民不是人吗?农民养不起你吗?是的,农民满身泥巴,一身的泥土味,但是,没有农民种田,你的“皇粮”何来?陈友林捶着胸口说:“陈友林啊陈友林,你吃不上‘皇粮,这些精品你就无福消受了。”
陈友林对每个姑娘进行梳理。瑞丽姑娘一马当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瑞丽姑娘吧,她的脸形宽、鼻子大、头发零乱像鸡窝,跟她睡在一块?哎,怕怕!”稍顷,他又想起常常老远向他招手的王丽珠:“丽珠姑娘?她瘦得像干柴,面颧骨高高,嘿,不顺眼。”他点燃一支烟,沉思了一会:“唔,那个桂花姑娘?她天生卷毛、勾鼻、眼窝深,像外国种,难受啊!找……”
在众多姑娘当中,陈友林没有想到一个理想的。他傻笑着,不停摇摇头,心里说:“这些姑娘尽管不合我心意,可人家也不一定喜欢你呢?”
父母对他的婚事很焦急,因为,他还有一个弟弟等着呢!前些日子,父母已多渠道地找媒人为他说媒。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陈友林吃完晚饭在家听收音机,父母忙于喂猪喂鸡。这是一间破落的泥屋,小小的院子里左是猪舍,右是鸡窝,猪和鸡的粪便散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猪舍旁边煮猪食的炉,冒出浓浓黑烟,使人呛鼻。猪在叫,鸡也叫,人也叫,家里好像有一支交响乐队在演奏。
村里有名的媒人王瑞云匆匆来到陈友林家中。媒人的大驾,陈友林的父母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要听媒人是否带来好消息。
媒人环视四周,走近陈友林父母跟前说:“你们都在,好,好!友林妈,告诉你,你托我说媒的姑娘,她很滑稽,可以说我做媒以来第一次听到的笑话。你猜她怎样说呢?她说不管盲聋跛哑,只要这户人家有钱我就嫁给他。她嫁人的标准已有了底线,而且又那么坚决,我就算有最大的本领也难敌人民币的威力啊!”
林妈妈说:“啊,这也是,这也是,麻烦你了。”
陈友林的婶婶急忙过来,见媒人婆也在,知道大家也是为侄儿做媒而来的,她没有掩饰地说:“我找的那家姑娘很高傲,她说要嫁个香港仔,本地的勿谈。一句话就把我拒之门外,嘿,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婶婶做出气愤的动作。
林爸爸说:“没关系,这也怪不得人家的,谁不为自己儿女着想呢?唉!东家不成问西家,我不相信找不到亲家的。”
舅母此刻也凑巧到来:“姑姑,我帮你问那家姑娘,她说要找个家庭有外援,也可以帮助娘家的,否则免谈。二话没说,那扇门就关了,不要灰心,继续帮你物色。”
林爸爸一脸无奈,他苦笑着说:“那么,你们说的媒都失败了吧,我们的穷人家难道找一门亲那么艰难?”几个媒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整个院子嘈得像墟市。她们都谈论现在的人全都向“钱”看,这世界变了,变得如此现实。
一直低下头沉默的陈友林,听后火上心头,他站起身,大声嚷道:“香港,香港,香港放个屁都香吗?这些姑娘爱的那些钱,今生今世无老婆我都不稀罕啊!我呸!我呸、呸、呸、呸!!!”
陈友林被多名姑娘拒绝,觉得面目无光,他对父母擅自为他托媒很不高兴。他的眼神一直盯着父母,折射出一种仇视的目光。
媒人议论了一阵便离开了。
陈友林气冲冲走到父亲跟前,板着脸孔说:“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我找对象你们不要插手。现在什么年代啊!20世纪80年代就快到了,我们年轻人都是自由恋爱,媒人、媒人,我最讨厌媒人,以后我不想见到这些媒人!”
林爸爸边喂鸡边说:“嗳,我说你这个小崽子啊真奇怪,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们找媒人为你说媒,是关心你,你不要责怪好人。”
“我呸!媒人、媒人,没一个好东西,她们介绍的都是‘箩底橙。好啦,现在连‘箩底橙都捡不到一个,你叫我的面子哪里放。我跟你们说,今生今世没老婆我都不去捡那些‘箩底橙,听到没有?”
陈友林最后重重的一句,令父亲非常怒火。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竟敢顶撞老爸?现在是你娶老婆,父母不为你说媒,恐怕你今生都做‘王老五!”
陈友林负气地说:“我愿意做‘王老五,怎么样!”
“你这个死崽子,越讲越离谱,气死我了。你给我滚远一点!”
林妈妈喂完猪出来,见这父子俩吵个不停,摇摇头,苦口婆心地说:“你们父子俩就少吵几句,被人听到好听吗?友林,收声!”
陈友林早就讨厌在家听父母叨唠的训导,他来了一个向后转,蹬蹬蹬地走出家门。
3
那晚,村里操场放电影。陈友林沿着喇叭传出的歌声走去。电影还未放映,操场灯火通明,人山人海,一片嘈杂声。陈友林走进人群中,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刹那间,烟雾便殃及左右。
站在陈友林前面的姑娘马上有反应:“是谁喷的烟,好难受啊!”她一只手扇烟雾,一只手捂住鼻子。
那姑娘的声音被陈友林听出来了,陈友林叫了一声:“陈凤珠?”
陈凤珠便转过身来,一脸尴尬地说:“原来是你?”
陈友林说:“不就是我吗?对不起,我不抽了。”
“哎……”陈凤珠马上制止。
说时迟,那时快,陈友林已把烟丢在地上,并用脚熄灭烟蒂。
陈凤珠友善地说:“现在电影还未开始,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哩。在那边可以不受约束,大可放心抽你的烟哪!”
“好啊,你想得真周到。”两人随即走到一个角落里。陈凤珠在陈友林心目中,算得上是个美人儿。她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樱桃的小嘴,两条乌黑发亮的辫子活生生的。她不高不矮,不肥不瘦,活泼可人,人称她为“美人珠”。美人珠也曾趾高气扬地打出“非吃‘皇粮勿扰”的口号,使不少追求者望而却步。事因早前她家出了一点问题,现在没那么傲视了。陈凤珠既然主动约聊,那是件求之不得的事。兴奋之余,陈友林把刚才和父亲不愉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陈凤珠问:“你是一个人来看电影吗?”
“不就是我一个人吗?喂,今晚放什么电影?”
“《龙江颂》。这部电影我看过多遍了。”
“我也看过十多遍,连台词都可以背出来了。但是,这年头有什么娱乐呢?放的影片重复叠重复。也好,总比在家睡觉胜一筹,起码人多热闹嘛!”
“这也是,如果天天都放这部影片,我都会去看,就算不专心看电影,也可以趁热闹嘛。”
“我也和你有这样的想法,《龙江颂》这部电影在我们公社各大队巡回放映,连续10多晚我都到场。”
“这年代只放几部电影,乏味。”
两个人哈哈大笑。
陈凤珠问:“哎,听讲你有一本书,叫什么……钢铁……”
“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没娱乐,很沉闷,我想看书,借来看看哩?”
“好啊,不过,这本书已残旧了,首尾都缺页码,如不嫌弃,我明天送到府上。”
陈凤珠高兴地说:“那就劳烦你了。谢谢!”
这晚,陈凤珠陪陈友林看电影,边看边聊,时说时笑,十分投入。有道是快活不知时光过,转瞬间便散场了,陈友林和陈凤珠仍喁喁私语,像对情侣一样,惹来不少关注的目光。他们跟随人群离场的脚步,肩并肩地步出操场。陈友林把凤珠送回宿舍,他返回时,陈凤珠站在门口,目光相送。
回到宿舍,陈友林满面春风,吹着欢乐的口哨。
这并不是一间什么宿舍,只不过是生产队部办公的地方,大门昼夜敞开,睡床没有任何东西遮掩。晚上有人在床上聊天,等人们回去了,才有机会睡觉。
同室好友陈才很久没见他得意的样子,便问:“今晚那么高兴?相亲吗?”
陈友林摇一摇头说:“你猜?”
“你这个人神神秘秘,我猜不着!”
“我今晚看电影。”
“看电影?电影好笑?”
“非也。告诉你,今晚有位美女陪我看电影。”
“你女朋友?”
“不是,你猜是谁?是美——人——珠!”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地说。
“啊!你跟美人珠谈恋爱?”
“不是,你这人老是歪想,我没那么本事。”
“哎,我无歪想,陈凤珠?她算什么东西,以你一表人才,配她有余,如果你家不是条件差,你早就给她钩住了。”
“哪里,哪里!今晚只是她主动邀我一块看电影而已。”
陈才点点头,用力拍拍陈友林的肩膀,微笑着说:“唔,你真有福气,美人珠都能摆平,这说明你很有吸引力。小弟,桃花运来了!”
“你越讲越离谱的,如果聊聊天就是女朋友,我不知有多少女朋友啊!”
“不是吗?她为什么偏偏跟你看电影,不跟我呢?这说明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说反了,说句贬义词。我们没有约定的,只是碰巧。”
“傻瓜,碰巧也是缘分嘛!”
“哎,跟你讲了一晚,你都不知怎的,不讲了。”
陈友林有点不耐烦,关灯睡了。
陈才随即开灯,说:“不要生气嘛!好吧,讲正经的。今晚进展怎样?如实招来。”
“呢、呢,你又来啦,我都讲过,我们是一块看电影,聊聊天而已。她最后向我借书。”
陈才翻过身,对陈友林说:“唔,这就对了,借书就是突破口。你细心想想,她是以借书为名,恋你为实,你要把握机会,开展功势。啊!能娶到美人珠那么漂亮的姑娘,我真的忌妒你啊!”
陈友林心动了,一骨碌爬起来:“真的?兄弟,你有何高见?请指明方向。”
陈才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势说:“她现在跟你借书,这是个好的开端,过几天你跟她借点什么,大家有来有往,接触多了,很快便会……”陈才用两只大拇指做了一个手势。
“兄弟,是否有点唐突?唉,以前我追阿艳没有那么紧张,现在你提到凤珠我的脸就红了。”
“这证明你喜欢她。又想娶老婆,又无胆量,你自己看着办吧!”
随即,陈才把灯关了。
这晚,陈才睡得很沉,而陈友林却难以入睡。他把当晚和陈凤珠看电影的经过回味了一遍,耳畔又听到刚才陈才和他闲谈的声音。他辗转反侧,很快,脑子里便出现陈凤珠的图像。他喜欢陈凤珠,他想想自己的家庭环境,想起阿艳的父亲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句话,生怕落得又被人侮辱的下场。之前对她望而却步。现在事情已清晰了,按照陈才分析,凤珠岂不是喜欢我?如果不是,为什么和我借书,又主动邀我和她离开人群单独看电影呢?唔,有意思。陈友林想得美滋滋的。他决定,陈凤珠是他追捧的对象。
第二天,陈友林便早早起来,他想一睹陈凤珠的芳容。由于陈凤珠与他不是一个生产队,人家什么时间出勤他也不清楚,不过,守住她出勤的必经之路,一定能看到。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勤。陈友林敏锐的视觉,见到远处的陈凤珠正挑着一担粪箕,随队伍向他的方向过来,渐行渐近。陈凤珠的脸容被他的眼睛不停地亲吻着,他向着陈凤珠笑,不停点头,以示打招呼。可是,陈凤珠与同行人讲话,没往他的方向望,一眨眼工夫便远去了。陈友林看着陈凤珠的背影,一脸尴尬,久久没回过神来。
这天下午,陈友林早收工,他像被陈凤珠的姿色迷倒一样,又守在这个地方,要看一眼陈凤珠才舒服。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天黑,仍不见陈凤珠的影子。他只好没趣地打道回府。
这晚,陈友林冲完凉,穿得很光鲜,拿着书,直奔陈凤珠宿舍。此刻,他的心非常紧张,他想起叫陈凤珠的名字,感到非常别扭,过去他碰上陈凤珠,都是用“哎”来打招呼,如今,他必须要叫人家名字,不叫名字谁出来见他?
他来到陈凤珠宿舍门口,壮大胆子,喊了一声陈凤珠,很快,陈凤珠便出来。见到陈友林手上的书,陈凤珠笑容可掬迎上前。陈凤珠笑得特别甜,令陈友林像饮了一碗蜜糖茶一样舒心。
“友林,那么快就把书送来,你真有我心啊!”
陈凤珠这么一说,他的脸马上一阵绯红,他紧张得不知接下来说句什么才好。此刻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好把书送到陈凤珠手上。
陈凤珠接过书说:“谢谢,看完后我送回给你。”
“不用急,反正这书我看过多遍,放在家里闲着呢!”
“好吧,有空再聊,再见!”
“再见!”
陈友林望着那仙女般的背影,久久没回过神来。
陈友林终于把书送到陈凤珠手中,他松了一口气。短短的几分钟见面,陈友林感到满足了,虽然大家话不多,最大的收获是能看到她芳容,还有亲手将书送到她手上。回去路上,陈友林心里说:“陈友林啊陈友林,你为什么那么没用,这是个大好机会啊!为什么语言表达能力那么差,为什么不约她出去聊天呢?”他虽然这样想,可是,他真的发觉自己没这个能力。
4
打那以后,陈友林和陈凤珠来往密切了。
一个晚上,陈凤珠带陈友林到她家里坐。这是一间宽三米、长十米改造的二层房子,这样的房子,在当时是很有气派的。陈凤珠的父亲早年因病去世,遗下孤儿寡母。她有一个妹妹,生得高高瘦瘦,两排牙齿露出来,跟陈凤珠是天壤之别,一个美貌超群,一个丑相难堪,别人都说她们不是亲生的,虽然闲人这样议论,她们的确是亲生的。陈凤珠母亲含辛茹苦养大这对女儿,如今女儿长成人了,非常着急女儿的婚事,她巴不得早日将女儿嫁出去,多一个女婿帮忙,减轻家庭劳动压力。可是,女儿天真幼稚,总是不听任何人劝告,她拿她没办法。今晚女儿带了一个年青小子回家,想必是男朋友吧!她暗地里高兴。她认识陈友林,也喜欢陈友林这种诚实人。于是,她便走进厨房,烧火煮鸡蛋糖水,不便打扰这对年轻人。
陈凤珠母亲离开后,陈友林轻松了,他大可以和陈凤珠放开心怀聊天。陈凤珠拿来一部相册让陈友林看。陈友林翻开相册,见到有很多张她与不同男子的合影,他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他脑子里不停在猜测,这男子和她什么关系呢?有的还搭着她的肩膀,很亲密的,笑得非常甜蜜。他的眼睛停留在这些画面上。陈凤珠看得出他的心思,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是我的朋友。”
陈友林笑笑说:“是亲密朋友吧?”
“你不要想歪了,这都是普通朋友。”
陈友林点点头“啊”了一声。
陈友林想,陈凤珠这人够大方,随便跟别的男子拍照?还那么亲密!如果被自己的未婚夫看到,不骂她才怪呢?
“友林,我有很多普通男朋友的,你别怪啊!”
“凤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呢?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你不能这样说,将来你说不准是我的亲密朋友?”
“那现在呢?”
陈凤珠想了想,调皮地说:“现在是普通的吧!”
“这,我有希望吗?”
“有的,看缘分吧!”
“那么,从今晚开始,我展开攻势追你,好吗?”
“好啊!追谁是你的权利,任何人都无权阻止。我等你追吧!哈哈……”
他们的谈话,陈凤珠母亲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糖水本来早就煮好的,但是为了让他们多聊一些时间,她迟迟不出来。他们一阵笑声,她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便把糖水捧出来。
吃罢糖水,陈友林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陈友林走后,陈凤珠母亲拉住凤珠的手说:“凤珠,你相中陈友林吗?”
陈凤珠最讨厌母亲问这些事,她冷嘲热讽地说:“你看他的人怎样呢?”
母亲笑容满脸,竖起大拇指说:“陈友林这青年,好!够诚实,我喜欢。”
陈凤珠不耐烦地说:“妈,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带一个人回家聊聊,你就以为是男朋友,我带了不少男生回来,如果个个都是,我应付得了?”
“凤珠,对象是由你决定,妈只是参考,没别的,你要带眼识人啊!”
农村的晚上,灯火灰暗。一天的劳动,晚上没什么娱乐,大伙只有三三两两在操场聊天。一些年青人各有各的去处。有一个晚上,陈友林约陈凤珠到他家里坐,陈凤珠毫不客气地走进陈友林家中。见儿子带了一个姑娘回来,陈友林的父母喜上眉尖,忙走进厨房烧火煮鸡蛋糖水,好好招呼这位姑娘。陈友林的房子是一间祖屋,虽然破旧,但也不会失礼别人。
陈友林拿来一张矮板凳让陈凤珠坐,陈凤珠没有坐,在里屋来回踱步,眼睛四周扫视。突然,她发现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摆了很多报纸,报纸上写了不少字。她拿了一张问:“友林,白天干活那么辛苦,你还有闲情逸致写书法?”
陈友林走近她跟前说:“在这个年代,什么娱乐都没有,闲时我练练书法,写写诗词,这样的日子就好过一点。读中学时,我是学校文学会会长,学的东西我不想还给老师,那么,就继续练习哪。人不学习就会落后嘛!”
“是的,我没念中学,只是一名小学毕业生,没有你那么多墨水,每天劳动够累了,我没那么多精力学习啊!”
陈凤珠不停地翻动写有字的报纸,欣赏陈友林的书法,陈友林凑近她背后,陈凤珠身上散发出的香气,顿时,他的心翻滚着,他多想马上成为她的男友,是亲密的男友。但是,在美人面前,他不敢动她一根毫毛。
“哗,友林,你的学识真棒,还会写繁体字呢!”
陈友林说:“学书法必须要认识繁体字,一是继承,二是繁体字笔画多,造字合理。”
“你说的我不懂。”
“这就要有知音了。”
“唉!文我不是你知音,武是你知音吧!明天我要锄草,恐怕要工作到日落西山了!”
“天天如此,已习惯了,为什么叹气那么严重?明天我会早收工,如不怕闲言闲语,我帮你,怎样?”
陈凤珠对着陈友林笑着说:“你说到哪里?大家互相帮助,怕什么闲言闲说呢?”
陈友林说:“话是这样,被人看见还以为我是你男朋友呢?”
“农村人是这样的土,是就是,不是也说不成是,管他们呢?”
“我说就是怕影响你的名誉。”
“她们怕,我不怕。”
第二天,陈友林早早收工了,便跑到陈凤珠的田里,陈凤珠看见陈友林,老远便扬起草帽子,高兴地喊:“友林,我在这——”
能为陈凤珠做事,陈友林感到自豪,他想,多少人想帮情人做事都被拒绝啊!陈凤珠不但不拒绝,反而伸出友好双手,最辛苦也值!
中午时分,陈凤珠的母亲送来午餐,这地区习惯早上吃饭,饭后才去开工,中午是吃一些糖水或米糊之类的东西。南方天气炎热,流汗多,身体需要大量糖分,因此,这里的人世代沿袭下来的饮食习惯没有改变。之前,陈凤珠吩咐母亲多煮一个人的份儿,这天,她母亲煮来了糖水面条。陈凤珠知道,陈友林最喜欢吃糖水面条,但她却不知陈友林为什么爱吃这些食物,她喜欢的是花生米甜粥,为了让陈友林吃得高兴,她只好委屈一回。
陈凤珠的母亲特别喜欢陈友林,她放下一锅面条,笑笑口地离开了。
陈凤珠说:“友林,你猜我母亲今天煮了什么给我们吃?”
陈友林摇摇头说:“不知道!”
“讲你听,她煮了你最喜欢的糖水面条,满意吧!”
“嘿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糖水面条呢?“
陈凤珠语塞,半天想不出来,她笑笑说:“不知道!”
“讲你知,我并非特别喜欢吃糖水面条,我的原因是,吃糖水面条比吃粥饱肚,我们的劳动量太大了,不吃些饱肚的东西怎干活?”
“哈哈,原来你爱吃面条是有原因的,我猜不透你的心思啊!”
当晚,陈友林走进陈凤珠家里,但是不见她在家,只有她母亲招呼他。他厚着脸皮在这里等到午夜,还不见陈凤珠回来,他只好打道回府。
以后,陈友林有空便到陈凤珠家,陈凤珠的家成了他拍岸的港湾。不管陈凤珠在不在家,他都要去这里坐坐,他和陈凤珠的母亲聊得开心。陈凤珠的母亲认定他是未来女婿。
半年过去了,有一个晚上,陈友林早早到了陈凤珠家,陈凤珠躲在阁楼化妆,陈友林只好和她母亲在楼下交流,蓦然间,有一位小伙子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走进里屋,与陈友林一个照面,笑了笑,不做声,蹬蹬蹬地走上阁楼。虽然他没有跟陈友林打招呼,陈友林对着他也莞尔一笑,大家脸上流露出尴尬一面。这晚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令陈友林心里产生猜疑。他的眼睛望着阁楼,久久没回过神来。
陈凤珠的母亲看出陈友林的心思,忙上前向陈友林解释道:“友林,别多心,这是凤珠的朋友,叫阿良,他追求凤珠,但我不同意,这个人不踏实,是个朝秦暮楚的小子,让女儿嫁给他我怎放心呢?我选中的是你。”
听伯母这样一讲,陈友林的心便缓和了一些。不一会儿,这小伙子没向伯母告辞,笑笑口地走了。随即,陈凤珠又下了阁楼,她对陈友林说:“友林,你跟我妈聊聊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陈凤珠出门后,她母亲便对陈友林说:“友林,不要管她,她是这样的人,脾气很坏,这里就当是你的家,你随便在她的床坐的坐、睡的睡,你自由选择吧!”
陈友林也不客气,跑上阁楼,睡在陈凤珠的床上,他要等陈凤珠回来,问个明白。但等啊等啊,已是午夜12点了,仍不见陈凤珠回来。他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一骨碌爬起来,悻悻地跑回去。
这晚,陈凤珠尾随阿良跑到家里。回家后,阿良很不高兴,关上门,对着陈凤珠说:“凤珠,我问你,陈友林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经常到你家里坐?”
陈凤珠望着一腔怒气的阿良,口里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吧,为什么不做声?”
“阿良,我从来没喜欢陈友林,他是来跟我阿妈聊天的。”
“你很会编故事哩!他不会爱上你妈妈嘛?”
“我呸!你不要侮辱我妈妈,他到我家里玩,难道说赶人家走吗?请不要多心。”
“我是多心,他经常到你家坐,一定是冲你来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哪!”
“是的,我知道友林追求我,但我没有理会过他,有男子追我有罪吗?这证明我有魅力。”
“说得好听啊,坦白说,你跟我已睡了半年了,就算有男子追你,你不会向人家表白的吗?不要拖别人找对象的宝贵时间,也不要三心两意。”
说到三心两意,陈凤珠很不高兴,她狠狠地说:“你说的话太令我伤心了,我如果有三心两意,我的第一次会送给你吗?我会跟你睡觉吗?我劝你说话要动动脑筋!”
见陈凤珠发脾气,阿良的情绪有些收敛,他和气地说:“我是关心你才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想你被别人占有。”
“嘿!你太自私了,你不去想一想,你在外面和几个姑娘亲热,我有干涉过你吗?只要大家相互信任,不就风和日丽了吗?”
陈凤珠揭出他的短处,令阿良脸红耳热,他喃喃地说:“好了,不提这些了,只要大家把好关,就没事了。”
陈凤珠一肚子气仍未消,她瞥了一眼阿良,眼里闪耀出仇视的目光。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陈友林又走进陈凤珠的家,可是,这晚陈凤珠早早出去了。见不到陈凤珠,陈友林有些不自在,好在伯母喜欢他,否则,他不会在此久留。
每次到来都是和伯母聊天,陈友林有些不耐烦,便问:“伯母,这段日子,凤珠去哪里?每晚都等不到她回来!”
“凤珠去哪里她不会跟我说的,你自己去问吧!”
“伯母,我见不到她的人,怎问呢?”
“嘿!我猜她一定去了阿良那里,这个小子我已经警告过他,他还不死心。友林,你放心,我不会让女儿嫁给他的,我选中的是你。等她回来我要当面跟她说个明白。”
“谢谢伯母。”
陈友林前脚走,陈凤珠匆匆跑回家,她拿一件东西又急匆匆地出去。
“凤珠,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妈,我有急事,明天再说吧!”
“不,我今晚要跟你说清楚一件事。”
母亲这话,陈凤珠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妈,你说吧!我真是有急事啊!”
“凤珠,我来问你,你是不是跟阿良在一块?”
听到母亲这样问,陈凤珠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知道母亲讨厌阿良,一定又在阻止她了。这事蒙过今天蒙不过明天,媳妇总要见家翁啊!她想了想,还是今晚解决这件事吧!
陈凤珠理直气壮地说:“妈,请恕我不孝,我决定嫁给阿良,成全我们吧!”
“我呸!我已经多次跟你说阿良不是个好人,他花心哪,你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妈,女儿长大了,我会带眼识人的,你不用担心。”
“不管怎样,你的婚事我是不会同意的,我要你嫁给友林。”
母亲喜欢陈友林,陈凤珠是知道的,但陈友林好是好,不过家穷啊!她经过深思熟虑,为了今后幸福,最终还是选择阿良。
她对母亲说:“妈,你的眼光落伍了,陈友林有什么好呢?他家里穷,你不想女儿一世熬苦嘛!人家阿良父亲在县城有职位,阿良又是吃‘皇粮的,家庭富有,嫁给阿良,今后就有好日子过了,你不会把女儿送进火坑吧!”
“阿妈吃盐多过你吃饭,阿妈的眼光是没看错的,不管怎样,我要你嫁陈友林。”
“妈,现在是我嫁人,不是你——”
“妈还未到痴呆的年纪,我当然知道你嫁啦,我要选个好女婿,这事要妈做主。”
“妈,女儿要选个好老公,这事应由我决定。”
“你如果不听妈的话一意孤行,我不同意你办喜事,你和这小子远走高飞吧!”
“妈,现在是什么年代哪,不是封建社会!”
“阿妈知道,阿妈看中陈友林的人品,不是看金钱,你懂这个道理吗?”
“我要嫁个心爱的人。”
“当初你为什么跟人家密切来往,人家帮你的忙,你为什么接受呢?这不是有意坑人吗?”
“这是他一厢情愿,不能怪我!”
“陈友林你是喜欢的,不过,你看人家穷,是吗?他有双手,可以创造财富啊。妈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女儿啊,别固执了,听妈说一句,阿良不会令你幸福的。”
“妈,不要侮辱阿良好不?你就让我固执一回吧!”
“不行!陈友林那么优秀,你为什么千挑万挑,偏偏挑个不诚实的人?”
陈凤珠不想跟妈妈再辩论,她想,自己怎样说也说不通妈妈了,顿时,她气上心头,对母亲毫不客气地说:“妈,现在固执的是你不是我,既然你说陈友林好,陈友林优秀,那么,你就嫁给他吧!我双手赞成。” 说完,气冲冲地走出家门。
望着女儿的背影,母亲气得老泪纵横,一直站立着,呆若木鸡。
半个月后,阿良的母亲走进陈凤珠的家。陈凤珠的母亲见到这个不速之客,感到意外又尴尬。她惊愕了半天,不知怎好。还是阿良妈妈先开腔:“二嫂你好,今日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大家好好坐下来谈谈吧!”
见到阿良妈,陈凤珠的母亲很不高兴,她明白,从来没串门的她,一定是为女儿的婚事而来的。在她面前,为不失礼仪,她不便发怒,只有洗耳恭听。
“阿良妈,有什么事?”
“哪,我不转弯抹角了。我们家对不住你,你女儿凤珠已有了我儿子阿良的骨肉,现在就是来跟你商量他们的婚事。”
陈凤珠的母亲听罢,血压突然升高,差点晕倒过去,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见状,阿良妈妈马上道歉:“二嫂,你要冷静,千不该万不该搞成这样,我是不想的,他们年轻人不懂事,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吧!”静默片刻,陈凤珠的母亲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想,女儿背叛了自己,不得不举白旗认输了。她喃喃地说:“事到如今,你说我怎原谅她呢?她是我的女儿哪,不原谅也得原谅啊!”
“既然二嫂大度,我们作为母亲的都要为他们打算。现在发展到这个地步,订婚的事不能拖了,凤珠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怀着孩子结婚,多不好听啊!你意见如何呢?”
“这也是个问题,我意见还是越早越好。”
“那么,下星期我来下聘礼,就这样决定好吗?”
陈凤珠母亲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下聘礼那天,陈友林高高兴兴地走进凤珠家里,他见到桌上那么多松沙饼和蛋糕,便问道:“伯母,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真有食神。”
凤珠的母亲说:“你随便吃吧,撑大个肚皮吃。”
陈友林随手拿了一个松沙饼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此刻,陈凤珠的母亲喃喃地说:“这是凤珠的订婚礼饼。”
陈友林一怔,机械般的将快进入嘴里的松沙饼缩回去,惊惶地说:“订婚礼饼?凤珠跟谁订婚?”
“阿良。”
“吓!她跟阿良定了婚?”陈友林气得两眼直冒金星,顿觉天旋地转。他想,这回彻底完了,这个家再不能待下去。他狠狠地将松沙饼在地上一掷,松沙饼马上粉身碎骨。他便气冲冲地出门。
“友林等等!”
伯母的声音很微弱,陈友林听得出来,他马上停止了脚步。
“友林别生气,娶不成凤珠,我还有一个女儿呢,如不嫌弃,我的二女儿可以嫁给你?”
陈友林脑子里马上出现她二女儿的容貌,此刻,她二女儿的丑陋颜容,吓得他差点把早饭吐了出来。他悻悻地说:“伯母,多谢你一直重视我,你的二女儿,我实在咽不下去,你留给别人享用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5
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寒冷。南方沿海一带,刮起了一股寒流,是十年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天。冬天,对于南方农村,是一个农闲季节,除了犁冬、种菜,就没别的工作了。冬天天空湛蓝、湛蓝的,太阳的光很强,它好像要跟冷空气对抗一样。老人最喜欢晒太阳,他们选择可避风又能晒太阳的土墙下,拱着双手排排坐,什么大事小事在这里都能听到。另外,有的人则走亲串户,或为儿子选对象。
陈友林的父母闲不住,他们为儿子的婚事一直奔忙。刚好有个亲戚向他们推荐,这门亲事经推敲,他们也点头满意。
一天晚上,陈友林在家里烧水洗脚。农村的人,在冬天根本没条件洗澡,每天晚上只能用一个铜盆或木盆,装上一盆热水,在灶台边,擦擦身,洗洗脚。陈友林在洗脚的时候,母亲拿了一张矮板凳,坐在他旁边。
“友林,介绍一个女子给你相识好不?”
陈友林十分讨厌父母啰啰唆唆,特别问到他的终身大事,恨不得长对翅膀离开。母亲的话他没有回答,一直埋头洗他的脚。
母亲又问:“你是否自己有了对象?”
陈友林不做声。
母亲试探地问:“是陈合欢?”
陈友林有些烦躁,摇摇头。
“是陈凤仪?”
陈友林说:“不是!”
“是陈嘉敏吗?”
“不是!”
“陈凤珠?”
陈友林不想听到陈凤珠的名字,他气愤地说:“不是,不是!”
母亲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就是没有下落。你的三姑介绍陈惠心给你,女家说,如果你娶她的女儿,衣车、单车都带回来,还说买一个手表给你。你看怎样?”
陈友林仍低头不做声。
父亲在旁插口道:“你对她暂时不了解,晚上和她到外面走走,很快便会喜欢她的。”
母亲说:“找老婆要找个有钱的家庭,嫁老公也要找个有钱的,你仔细想一想,弟弟还等着你帮扶呢?”
陈友林的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地演双簧,他的大脑乱如麻,像被干扰的电波。他不想再听下去,但偏偏这脚还未洗完。
母亲穷追不舍:“是的,她虽然大你两岁,但是这姑娘人品好,会打算,那么好的姑娘哪里找呢?你看怎么样?”
她人品好,会打算?陈友林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说:“那个陈惠心啊,她好在哪里?她和一名吃‘皇粮的青年谈恋爱,算来有三年了,最后被人家抛弃。被人弃掉的东西让我来承接,难道说我的命那么糟糕?我的父母亲大人啊,你们也被金钱迷住了双眼,这样的货色,你叫儿子怎样接受呢?媒人公啊媒人婆,我保你大,跪拜你了,你们不要当我是垃圾站好不好?你们介绍的姑娘不是大我几岁,就是丑得让人呕吐,我说过,我并不是‘箩底橙,我要找到真爱!”
陈友林的父母不停向儿子打攻心战。陈友林此刻的呼吸就快停止,实在忍受不住了,他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很不耐烦地说:“你们说娶就娶吧!”
陈友林的父母顿时眉飞色舞,笑得不见眼珠。
“这样就对了,娶妻求贤淑,父母都是为你好的。好吧,你妈妈明天去说亲。如果对方没什么要求,过年后就结婚。”陈友林父亲说。
陈友林负气地答应了父母的要求,才摆脱他们的纠缠,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傍晚,陈友林的母亲高高兴兴地去提亲。她的到来,未来亲家母非常欢喜,她心里想:“终于了结女儿的终身大事,以后不再为女儿的婚事烦恼了。”
陈惠心听闻男家来说亲,心中暗喜。她马上开炉煮糖水,要好好招呼眼前的未来婆婆。
陈友林知道母亲已去了女家提亲,心里忐忑不安:“这是件荒唐的事,父母真糊涂。唉,事情已发展到这个地步,教我如何是好呢?”
陈友林走出池塘边,池塘水波粼粼,寂静无声。寒冷天气,四处无人,只有他一人独自在这里来回踱步。此刻他的心不能平静,他沉思着:“是依附父母还是抗争到底,这决定关乎自己今后的幸福啊。一个钟头后,母亲会把说亲的消息带回来,该怎办?”陈友林对陈惠心非常反感,他不可能与她结合。可是,那晚负气答应,弄到现在不知怎样收拾这残局。
一阵寒风吹来,让陈友林打了一个寒战。再在此久留,恐怕会患感冒,该回家收拾残局了,于是,他垂着头往家里跑。走到一间杂货店门前,偶然碰见小芳。
小芳蹦蹦跳跳地跑到陈友林跟前,不折不扣地说:“林哥,我知道你未婚妻是谁哪,是惠心姐!”
这个傻妹子,许久不见面,见面了就在胸前擂了一拳,真直爽啊!陈友林觉得奇怪,这出戏刚刚开始,消息那么快被传播?
“死丫头,你听谁胡说!不准乱讲,全无此事。”
“林哥哥,我的好哥哥,我无乱讲,是三姑在我家讲的。有无此事你自己心知肚明了。哈哈……我走了!”随即,小芳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哎……”陈友林本想和小芳多聊几句,想从她身上了解更多的信息,但小芳英姿飒爽的动作,雷霆般的速度,使之唤也唤不回。望着远去的小芳,陈友林又多了几分惆怅。
回家的小巷只有百多米,陈友林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走完这三百多个脚步。
家里的门窗昼夜都是敞开的,只有在寒冬季节窗门才紧闭。这晚,家里的大门虚掩着,陈友林行至离门前只有一丈远,便听到父母在说话。他停住了脚步,竖起耳朵偷听。虽然从门缝传出来的声音很微弱,但从父母的笑声中,可以猜出这宗婚事已定下来了。
片刻,陈友林再不能在此停留,发生的事始终要面对。他大踏步地走进家里。
昏黄的灯火下,父母坐在矮板凳上,好似在等候什么的。见儿子回来,他们堆满笑容,满怀喜悦。
父亲笑容可掬地对陈友林说:“友林,你回得正好,你妈妈今晚去提亲刚回来,那边已说好了,惠心说约你明晚见见面,好好聚一聚。”
陈友林站在一旁,目光呆滞,表情委屈,许久没做声。
“友林,你讲话,为什么不讲话?”父亲见陈友林站着不做声,放大声量说。
陈友林仍像一支木似的站着,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此刻,父亲蒙了,感到事情可能有变化,他盯着陈友林,眼里发射出哀求的信号。
母亲像哄孩子一样,语重心长地说:“友林,我已去提亲了,你不是反悔嘛!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父亲严厉地说:“你年纪不小了,这件事不是儿戏,你快快说!”
父亲的态度,更增添陈友林的怒气。
陈友林不屈不挠地说:“爸,我从来没有同意娶惠心,是你们同意的,要娶,你娶她吧!”
陈友林说出惊人的话,父母的脸马上变了颜色,刚才的笑容也不翼而飞。
此刻,一阵强风,把虚掩的门吹开。外面,刮起了大风,明天的天气会更加寒冷。
6
这几天,父母的脸色变得让人吃惊,他们开始沉默寡言,对陈友林总是望而不见,不闻不问。在父母的心目中,这孩子固执,不听老人言,今后就由他自生自灭吧!哪怕找到30岁,或最终当王老五,父母也管不了。
陈友林巴不得父母不管这些事,他长大了,也受过挫折,自己会选择。他总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试想自己一表人才,为什么没人喜欢?做媒的总是将一些“箩底橙”抛过来,好似自己是垃圾收购站一样。一直以来,为什么没有姑娘追过我,我追的姑娘不是她父母反对,就是姑娘嫌弃。为什么有的男子肥得像冬瓜,瘦得干如柴,丑得像八戒,这些货色总是被姑娘“订购一空”?虽然自己家里穷,但也不至于落得无人问津的地步啊!想到此,一种失落感在陈友林脑子里油然而生。
陈友林没有经济支柱,他抬不起头。但是,人到这个年纪,男娶女嫁是必经之路,没有生理的人,就等于失去人生意义。在生理上,促使陈友林去寻找真爱。虽然说他抬不起头,但他在低头的日子,也时时刻刻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经过多次打击,陈友林在精神上受到严重挫伤。随着年龄渐渐增长,女朋友仍未有下落,由于顾虑重重,他消瘦了,瘦得像支竹竿。在无法找到女朋友的情况下,他心情越来越紧张,常常胡思乱想。
为寻找伴侣,陈友林日思夜想,偶然想起了小芳。在他适龄找女朋友的阶段,小芳仍未成年。他对她只是小妹看待,曾利用过她做跑腿,从来没有将她列入对象行列,因为,他大小芳6年。过去,小芳与成熟的姑娘相比实在无可比美,如今,小芳已长大了,像个大姑娘模样,成熟了的小芳爆发出惊人的魅力。事到如今,只有找小芳是最合适。他笑言:嘿!攻克小芳,一定战无不胜。
陈友林回忆起自从失恋这段日子,小芳好似注视着自己。之前他没有这种感觉,如今对小芳有意思,过去的事便清晰起来。在他的脑库里,储存着小芳曾经为他补衣服,为他编织毛衣。他打篮球,小芳帮他拿衣服。每当有姐妹结婚摆茶会,小芳定会拿两支烟、两粒糖送给他,小芳为什么不多拿几粒糖几支烟,偏偏用“二”代替?是否预示我们双双对对?种种的迹象表明,小芳对自己应该有意思。
陈友林推敲:小芳这一关可以攻破。由于年龄的差距,可能难过她父母这一关。假如一切顺利,自己岂不是要等到30岁才结婚?自己后面还有两个弟弟等着结婚呢?让弟弟先结婚吧!但村里没这个先例。如何是好呢?摆在陈友林面前是一道难题。
几天来,陈友林一直在解答这一难题。
苦思冥想,陈友林认为,这世上只有小芳对自己才是真爱。小芳人品好,对自己关怀备至,是个理想的对象,谁也不能代替。尽管眼前荆棘重重,也要和小芳披荆斩棘。
他回想起那个高傲自大的陈凤珠,一阵恶心涌上心头。他心里骂道:“嘿!漂亮又怎么样?这是外表,陈凤珠啊陈凤珠,你不要以为长得漂亮就目中无人,现在我看透了,呸!我不稀罕。小芳的脸蛋虽说不够你漂亮,但小芳待人热情,品德优良,让人可爱可敬。陈凤珠你听着啊!小芳如今在我心目中,越看越漂亮,你陈凤珠丢在她后头了!”
陈友林要娶小芳已铁了心。
陈友林决定找个机会亲自向小芳求婚。提起求婚二字,陈友林有些畏缩,这张小脸马上通红。此刻,小芳高大的形象,瞬间出现在他面前,比他还高一个头。陈友林原以为平时跟小芳开开玩笑,说什么都没有感到尴尬,现在动真格了,他的勇气就被小芳的威严慑服了。考虑再三,他没有胆量面对她,决定通过写信的方式来求婚。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村里操场又放电影,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想,如果不是放电影,要见到小芳就困难了。于是,他早早把信写好并折叠得整整齐齐。他知道,小芳小学还未毕业便回乡为生产队看牛,她所认识的字并不多,因此,陈友林写得干干整整,要让小芳对每一个字都能认识。
电影还未开始,陈友林早早就到场。电影放映前,放映队习惯播放音乐或歌曲。音乐声响,操场便热闹起来。这晚到底放什么电影,陈友林没有关注,因为放什么电影在这个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见到小芳,并把信交到小芳手上。
一个月难得看上一场电影,为不失这个机会,小芳也早早赶到场。小芳的影子在操场刚亮相,马上见到陈友林,她跑到陈友林身旁,叫了一声:“林哥!”陈友林回眸一看,顿时被小芳的打扮吸引了。小芳的打扮并非华丽,她穿了一件短袖青色碎花衫,两条齐肩的小辫子,在灯光映照下油光锃亮。不高不矮,不肥不瘦是她身材的特长,那张白嫩有弹性的脸,显示出良好的气质。她大眼浓眉,有英姿飒爽的风范。陈友林从来没见小芳打扮得这么标致。
“林哥!”
陈友林目瞪口呆地向她微笑,他想得入神了。
“林哥——”小芳重重地叫了一声。
陈友林像从梦中惊醒,他的脸马上红如开边的西瓜。
“林哥,看你今晚神不守舍,你到底在想什么?”
陈友林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难以应对,他想了想,故意地说:“啊,没什么,我正在计算一道难题,我的灵魂才飞上天上!”
“我读书少,珠算我不懂,帮不上你忙。”
“谁叫你帮忙呢?喂,我们到这边聊聊。”
小芳很爽快答应,像小孩一样的天真活泼,便跟他离开人群集中的地方,走到一处人少区域。
一向和小芳无所不谈的他,这晚竟然脸色绷得紧紧,笑声也小了,他的举动,引起小芳的注意。
“林哥,今晚怎么的?好像有什么心事,有事需要我,赴汤蹈火,一定帮忙。”
“你言重了,没什么,其实,我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但是不能直说。”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直说无妨。”
“不说也罢,我希望你真的能帮上这个忙。”
“今晚你怎么的,说话婆婆妈妈的,有话直讲!”
“好吧,我问你,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能做到吗?”
小芳用讲笑的口气承诺:“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我能!”
“那就好了,大家拉勾。”
“拉就拉,怕你吃掉我吗?”
“嘿,我就想吃掉你。”
“你敢?”
他们天南地北地无所不聊,一直聊到电影开始放映。此刻,陈友林脑子里响起了“送信”二字。时间催人,不能再等了,陈友林即刻从裤袋里取出折叠好的信,送到小芳手上。
“小芳,回去看,千万不能给别人看。”
小芳接过信,无语,心里有一点儿惊慌。她用尴尬的目光瞟了一眼陈友林,这目光很奇异,像怜悯,像渴望,像疑虑,像不解……片刻,她没出声,马上来了个向后转,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走。
“哎——小芳!”
陈友林并不是要追回小芳一同看电影,而是想问小芳为什么不看电影。话音刚落,小芳已走远了。
7
情信送出去后,陈友林有点担心,这是最后一个筹码啊,如果失败了,又会失去一个挚友,而且,很难再物色一个既知心又知音的女友。他想起小芳接信后不声不响地离开,心里更增添一份疑虑。
小芳匆匆回到宿舍,姐妹们全都去看电影了,她关上门,在昏暗的灯光下,拆开折叠得严实的信,打开一看,心里又惊又喜。她惊的是突如其来的求婚,让她束手无策;喜的是她人生第一次有人向她求婚,而且陈友林是她的第一个追求者。她一直仰慕陈友林,又喜欢陈友林。她曾做过一个梦,和陈友林携手走进婚礼殿堂。她拿着信,似笑非笑,啊!莫非梦里成真?
陈友林的字写得干整,每一个字她都能认识。她一遍又一遍反复地看,最后,她瞎着眼也能背诵了。她小心翼翼地将信收藏好,她知道,要为陈友林保密,也是为自己保密,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被人传出去爆炸性新闻便满天飞了。这一夜,她心潮起伏,失眠了。
陈友林送信后,心里很焦急,他要及早知道小芳对这事是否接受,既然信已送到小芳手上,向她求婚的事她已知道,婚姻也像买卖一样,不需要长时间考虑,但一天半天可以有结果了,这里面包含着眼缘,况且,彼此已经了解。虽然终身大事心情复杂,但要考虑的早就考虑了。这下他管不了脸红还是脸绿,要亲自向她来证实。
第二个晚上,陈友林早早在村前来回踱步,他希望能够碰见小芳。这个村庄前面有一口池塘,村里的房子跟着池塘延伸。据说,古时建村的设计有它的理念,一是池塘的水为火烛之用;二是每条巷的水都流入池塘,这叫肥水不流别人田。村前的小路行人稀疏,有谁经过,一目了然。这晚,小芳也等不了,她要及早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陈友林。他们都怀有一种迫切的心情,要向对方说明。
小芳的出现,陈友林捕猎般的眼睛便看到了。小芳大大方方地走到陈友林跟前。陈友林万万没有想到小芳来得那么及时,他欣喜万分,和小芳走到一个墙角里。
这晚,他们的心情特别紧张,又很沉重。他们没有了过去说说笑笑的场面,一夜之间,两人变得成熟和稳重了。陈友林往日的大哥风范也不知去了哪里,而往日性格活泼可爱的小芳也不见了踪影。
陈友林开门见山地说:“小芳,怎么样?”
一句怎么样,小芳能听懂他的意思。小芳没有因陈友林问得那么直接而脸红,她很淡定:“林哥,我年纪还小,你等不了,还是另找别人吧!”小芳的话音刚落,陈友林有些紧张,心想,这个小丫头,原来也是难啃的骨头,这怎办?难道说我把她低估了?
“我知道,我年纪比你大6岁,但是,只要大家相爱,年龄没关系,我可以等的,只要你答应,我可以什么都依你,好吗?”
“林哥,我是喜欢你的,不喜欢你,我不会经常和你一块玩,不过,我不能拖你的时间,真的,我已考虑了一晚,你和我是不合适的。”
“怎么不合适呢,嫁给我好吗?”陈友林哀求道。
“你想想,等我适婚年龄时,你快30岁了,你还有弟弟等着你呢?”
“我喜欢你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可以让弟弟先结婚。”
“你头脑太简单了,我们村还没有这个先例,你还是收回,我们以后还可以做好朋友嘛!”
“小芳,你听我一次好不?我一定要娶你,如果娶不到你我终身不娶。”
“不要太天真了,我说不行就不行。” 说完,小芳不顾陈友林的感受,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芳,你回来!”
望着匆匆而去的小芳,陈友林垂头丧气,眼睛布满红丝,脸色变得更难看。
小芳不接受求婚,陈友林的脑袋像被炸开了,他呆呆地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地朝小芳的方向望去,久久没回过神来。片刻,他才拖着疲乏的身子,步履艰难地转回去。
这一夜,陈友林真正失眠了。
陈友林辗转反侧,像电影一样回放当晚和小芳谈话的一幕。他不停琢磨小芳说“我是喜欢你的”这句话。从这句话分析,喜欢不就是爱我吗?小芳莫非有难言之隐?她既然说喜欢我,为什么不大大方方表态嫁给我?想了一夜,他无法摸透小芳的心。
一个星期以来,他约了小芳几次出来,小芳没有答应,反而避而不见,更令陈友林的情绪低落。婚姻屡屡失败,他的头真的抬不起来了。
这一年全民植树节,满山满岭都是人海,陈友林远远见到了小芳,他挥手向她打招呼,她也向他招手。随即,一班姑娘的目光向他扫射过来,他心里有一种不安之感,他害怕这些姑娘送他白眼。他在失落的这段日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认为别人在说他闲话或耻笑他。
这班姑娘望见陈友林,便把话题转移他身上,其中议论最热烈的是陈凤珠。
说起陈凤珠,当日和阿良订婚后,没过几天,就有好友向她通风报信,说阿良跟另外一个姑娘鬼混,花心的阿良脚踏两条船,当心上当受骗啊!陈凤珠不相信,可她也警惕起来。一个晚上,陈凤珠跟踪阿良的行动,谁知,在一个偏僻的小道上,她发现阿良搂住一个长辫子姑娘在散步,顷刻,见四处无人,他们停止脚步,阿良便开始拥抱这姑娘,不停地亲吻。陈凤珠看在眼里,心里感到阵阵剧痛,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往下流。这一幕是自己亲眼目睹的,不相信别人也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当时,她虽然火上心头,可是,她没去制止阿良的举动,强忍住悲痛,泣声不响地离开这个伤心地。回到家里,她盖住被子,翻江倒海地大哭一场。她想,当天为了能和阿良结合,在母亲面前说了个谎,其实自己根本没怀上阿良的骨肉。虽然跟阿良同床共枕一段日子,但这小子背叛自己,是个不能托付终身的人啊!顿时,母亲对阿良评价的话在她耳畔回响。几天后,陈凤珠和阿良解除了婚约。
陈凤珠问:“小芳,听讲陈友林向你求婚?是吗?不要嫁他,他也向我求过婚?我没答应,他有什么好?除了样子,什么都不好,他家里穷啊!”
小芳“啊”了一声,点点头,没有说话。
“小芳,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答应了他吗?”
小芳微笑着说:“没有,我年纪还小呢?”
小芳想:这个陈凤珠,好像跟陈友林仇人一样?不就是向她求过婚嘛,不答应就算了,老是针对人!
有一个姑娘搭讪:“陈友林好似变了,他现在神经兮兮的,没精打采,我看他恨娶老婆傻了吧!”
又有一个姑娘说:“你说得有些相似,那天晚上我见他在池塘旁边,一站就是个把钟头,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这些地方站个把钟头?我猜他神经一定有问题。”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无可顾忌地弹劾陈友林,小芳只当听长,没有发言,脑子里装满着众姑娘谈论陈友林的缺陷。
虽然陈友林得不到小芳的答复,但是,他相信,小芳是喜欢他的,不过一时作不出决定。之后,陈友林一直对小芳的追求没有放弃。
一天下午,陈友林骑单车经过一块秧苗地,忽然发现小芳人、车跌倒在地上,秧苗散落一地,小芳的母亲慌忙前来帮忙。见状,陈友林忙下车,帮小芳捡拾秧苗。
“小芳,这担秧苗太重了,我帮你送去。”
小芳望望陈友林,微笑着,点点头。
小芳的母亲说:“那就麻烦你了。”
随即,陈友林将秧苗绑好,拉着秧苗飞车走了。
有了陈友林帮忙,小芳就拉载母亲跟随下去。 小芳的母亲很高兴,这里距离插秧的田地有10公里路,倘若步行下去,需要半天时间,这一来,小芳的母亲便省了不少时间了。
“这个后生哥不错,小芳,他有对象找到没有?”
她问这些干什么?帮一点忙就说不错?小芳惊愕。
“我不知道。”
“如果他还没有对象,我想介绍你姨妈妯娌的女儿给他,他们很合适。”
小芳没做声,一直小心翼翼地前行。
到了目的地,陈友林放下秧苗,还帮她们挑到田间,说:“你们两人插那一亩多田,要很晚了,我帮帮你。”
于是,陈友林便和她们一块插秧。有了陈友林的帮忙,一亩多的田很快插完了,此刻,太阳已下了山。
“我走了!”陈友林推车回去。
“辛苦了你大半天,到我家吃完饭再回去!”小芳的母亲客气地说。
“不用客气了,我回去还忙呢!” 说罢,陈友林便骑着车一阵风似的不见踪影了。
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陈友林守在路旁,要约小芳看电影。这晚,小芳很晚还未收工,急得陈友林如热锅的蚂蚁,坐立不安。终于等到小芳回来,他马上把小芳叫停。
“小芳,今晚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好吧,你在这里等我!”
小芳不假思索爽快答应,令陈友林喜不自胜。
小芳的动作非常迅速,十分钟后,她顾不上换衣服,丢下工具,急匆匆地赶来。二话没说,便坐上陈友林的单车,陈友林马上开动人力,一会儿便离开了村庄。他们要去6公里路的一个小村看电影,此刻接近8点了,电影应该放映了,但他们却没有为此而急躁,单车在大路上缓缓前行。
“小芳,为什么不吃饭,你不饿吗?”
“饿,为了看电影,没问题,回来再吃吧!如果吃完饭再去,恐怕散场了。”
“哈哈哈哈……”大家一阵笑声。
饿着肚子、全身泥土和汗水看电影,这是常见的事,陈友林没有问下去。
一路上,他们很少讲话,也不提那婚事,大家能一同去看电影,这说明两人在结合上已经迈进了一大步。
当他们赶到时,电影已放映了,这部熟悉的电影,他们知道,已经放了一半。
场上人山人海,他们推着单车,找了个位置停下来,陈友林让小芳坐在车尾架上,自己站在小芳后面。他们的到来,很多双眼睛投向他们,有的人扫视一下,便知道是那么一回事。他们也预感会有这情况发生,他们没有因此而害羞,大大方方地被大众审视。
谁跟谁走得近,村里的人很关注,这并非是怪事,这是农村一种特有的习惯。第二天,在田间地里,三三两两的都在议论陈友林和小芳的事,都说陈友林和小芳“拍拖”了。他们会从陈友林怎样认识小芳说起,那天两人在某个地方站了一会,那天两人在那里玩,那天两人在某个地方聊天等等,一一列出,一点没有漏网。有群众说:“在这个小小的地方,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虽然是贬义,但人们已经引用惯了。
小芳和陈友林恋爱的事,其父母也有所闻,但他们绝对不相信这是事实。他们认为,两人年纪相差太远,是不可能的事实。因此,他们没有理会这件事。他们无奈地说:“别人喜欢说什么就由他们说吧!嘴在别人身上,封不掉人家的嘴巴的。”
8
之前,当小芳接到陈友林求婚信后,心里顾虑重重,她认为自己年纪小,谈婚论嫁尚早。她是喜欢陈友林的,在她拒绝陈友林这一刻起,她的心非常矛盾,她生怕陈友林没有耐心和恒心,因此而放弃,又怕被别的姑娘占了空子。在陈友林穷追不舍的攻势下,她便放胆接近陈友林,而且越来越频繁。每天收工,不管谁早谁晚,他们都会守在路旁等候,聊上几句,或望上一眼对方才解渴。
一个晚上,他们约会了,地点在本村小学。
这是一所砖瓦结构的破旧小学,建在村后一个小山坡上,与村庄一里之隔。这些日子,学校放暑假,校舍空无一人。这,正是他们选择约会的好地方。他们的约会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在村前大摇大摆地挽着手出去,而是各自前往约会地点。他们的约会不求什么,只希望大家能见见面、聊聊天就满足了。
他们很守约,彼此到达目的地前后相差不到五分钟。学校没有灯火,借着暗淡的月光,他们站在走廊上,一起望星星,望月光,聊闲话。陈友林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没有说出来,这晚,他决定要豁出去,他说:“小芳,我等你这句话已一年了,你……考虑成怎样?”
陈友林渴望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小芳,他希望小芳能开金口。
小芳故意不做声,望着摇尾乞怜的陈友林,觉得好气又好笑。
“小芳,我这个人不会强人所求,我必须等你点头。一天不点头,我就一直追你,哪怕是一百年。说吧!”
小芳盯着陈友林,微笑着,片刻,她甜甜地说:“好啦,我答应你。你这个冤家!”
小芳的话,陈友林听得清清楚楚,他终于如愿以偿,摆脱一年多的困惑了。他兴奋地说:“小芳,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好苦啊!可谓苦尽甘来啊!”
“现在满意吧?”
陈友林仰望天空,说:“满意,非常高兴,我终于找到心仪的爱人了,谢谢老天爷!”
此刻,陈友林双眼睁得圆圆的,那双探照灯般的眼睛望着小芳不眨眼,好似傻了一样。
小芳见他眼睛瞪得像虎狼一样,觉得他真有点傻了。
“喂,你为什么望着我不眨眼呢?”
陈友林回过神来说:“小芳,我觉得你一天比一天漂亮啊!”
小芳说:“是吗?这里那么黑暗你还看得清楚?你真是会逗人欢喜呢!”
“我不会奉承人的,在我心目中,你是世界最漂亮的姑娘。小芳,我们是现代人,不要学古人跪天盟誓、月老为媒之类东西,我们……握手为盟好吗?”
“啊!”小芳微笑着点点头。
随即,陈友林紧握小芳的手,那炽热的双手,彼此像触电一样,顿时在全身流淌。是啊!陈友林是第一次和姑娘接触,紧握住小芳的双手不放,彼此对视,都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之中。
陈友林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由于长期困守在农村这块土地上,虽然一颗炽热的心一直在燃烧,但并不敢“越雷”半步。他不懂拥抱,更不会亲吻。他们守住底线,不到瓜熟蒂落,决不会做出违背道德的事。
陈友林得意扬扬,不管小芳过去答应与否,他早就认定小芳是他的人了,何况小芳已在他面前亲口答应?陈友林微笑着说:“小芳,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
“问吧,我一定回答。”
“这个问题很简单,你,喜欢我什么?不嫌弃我吗?”
“喜欢你什么?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我要在这个问题上找出答案,我问你,很多姑娘都不喜欢我,嫌我家穷,你不嫌吗?”
“我是相中你的人,不是看你家的钱,那就是说,我嫁的是你的人,不是嫁你家的钱!我就是这种人。”
“那我有哪方面值得你喜欢?”
小芳望望天,心里说,这个傻瓜,什么不好问哟,偏问这无聊事?她转了转眼珠,坚定地说:“我喜欢你老实、勤恳,还有甜美的小嘴……”
“就那么简单?还有呢?”
“还有?为什么那么多提问?我想不起来了。”
“告诉你,还有我长得英俊吧!”
“哈哈,你长得英俊?是的,你最英俊是和阿艳谈婚这几年,气质特别好,我很喜欢。那时,你是全村最英俊的一位美男儿。”
“那现在呢?”
“现在也英俊,不过气质差了。你问这些干吗?”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姑娘喜欢我?”
“阿艳不就一马当先将你捕获了吗?其他姑娘嘛, 不是不喜欢你,是姑娘父母不喜欢你。你虽然长得英俊,每当姑娘想到你的家庭状况,你的形象就变得丑陋了。那些姑娘是认钱不是认人!”
“那么你呢?”
“不知道,或者我年纪小看问题简单吧!或者我们有缘分?总之,我找对象,与其他姑娘相反!”
“我和阿艳的关系你是清楚的,你不介意我的过去?”
“傻瓜,如果介意,我们会有今晚在这里约会吗?”
“小芳,我跟阿艳虽然恋爱几年,我从来没有沾过她的手,你相信吗?”
“管你那么多,相爱一个人不计前事,何况你和阿艳的举动我了如指掌?”
“是啊,我忘记了,你曾经是我和阿艳的传声筒。哎,现在不就好比梁山伯娶了人心姐?哈哈……”
“不准乱讲!”
小芳撒娇地与陈友林追逐。一阵欢乐的笑声,打破宁静的夜晚。
“唉,不谈这些了。我跟你说,现在是我答应你,不保证我父母赞成。”
“我明白,只要你答应我就一万个放心了。”
“看你这个样子,粗心到瘦了,我真有些心痛。”
“啊,你爱惜我哩,早点答应,我就不要那么担心,现在还不迟,我终于等到了,我等到了!”
“看你开心成这个样!”
月亮下山了,天上的星星还在闪烁,寂静的村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清脆、悦耳。
“今天是初九吧,月亮下山了,我们该回去吧!”小芳说。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我真想时间永远停留在此一刻……”
“我也有同感。”
“明晚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好!明晚见。”
9
小芳和陈友林约会,每次的地点都不同,因为陈友林没有自己的个人空间,他曾羡慕一些人有自己的房子,可以跟女朋友关上门在里屋尽情欢乐。条件局限,他们只有因地制宜。
一个漆黑的晚上,陈友林载上小芳,沿着一条田埂小道,来到一个荒废的猪场。猪场被农田重重包围,像一个小小的孤岛。这里远离村庄,晚上的田野静悄悄,除了昆虫发出的交响乐声,却没有别的声音掺入。他们选择一块干净的地板,把早就准备的雨衣铺开,两人坐上去,好不舒服。
开始,他们用警惕的目光四处张望,一望无际的稻田,视野广阔,一目了然,只见远处有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他们知道,这是田间管理员在巡田,一点没有妨碍。他们感受到在这不见人迹的地方,像关上门一样,可以放开心怀,尽情爱抚。他们数天上的星星,望天上的银河,渐渐地,小芳斜靠在陈友林怀里,像小孩靠在父亲身上一样。陈友林抚摸着小芳的秀发,用鼻子嗅小芳的发香,他沉浸在幸福之中。稍许,陈友林把她抱得紧紧,慢慢把手移到她的胸部,她没有阻止。陈友林想,她不阻止,证明她已允许,他便把手伸展到乳房里面。敏感部位不能侵犯,这是小芳的原则,小芳马上推开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进攻,小芳生气了,她用力拍打他的手,陈友林便呱呱就范。
小芳说:“友林,我问你,别的女子的胸部为什么那么大,我的胸部为什么像‘足球场?是不是我还未发育,或是我营养不足?”
陈友林想,她刚刚还生我的气,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抚摸,她为什么会谈及自己的敏感部位?小芳的性格真是难捉摸。他说:“傻瓜,你是妙龄少女,胸部怎会大呢?否则,我岂不是捡了个二手货?”
小芳狠狠地盯着他,捉住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哎哟,好痛啊!”
“知道痛哩!你知道讲错话了吗?”
“知道了,好吧,我以后再不说这些伤你心的话可以嘛!”
小芳说:“好,又原谅你一回。”
小芳马上看看他的手,手上有个牙印,心痛地问:“还痛吗?”
“痛!”陈友林把小芳拥抱得紧紧。
小芳闭上眼睛,再也没做声了。他们都累了,不约而同躺在地上。雨具面积小,不够两人用,尽管地上多脏,也阻止不了他们燃烧的爱火。
“小芳,给我摸一摸这里好不好嘛?”陈友林拍拍小芳的乳房,有衣服保护,发出嗖嗖声响。
“不行,刚才不是跟你说过吗?不准提这要求!你焦急什么?以后一定会给你的。”
小芳又拒绝了,陈友林便不敢轻举妄动。他心里说:“她早晚都是我的人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女人嘛,用硬的会导致她反感的。”
为了对小芳尊重,他不得不死了这条心。
陈友林虽然是这样想,他巴不得今晚将小芳拥有。十多分钟后,陈友林忘记刚才的痛,他顿时心血来潮,把小芳按倒,压在小芳身上。突然有一重量压在身上,小芳感觉很沉,让她喘不过气,刹那间,小芳用力推开陈友林,一骨碌爬起来。顿时,陈友林觉得被拒绝,他喘着气,无可奈何。
“友林,我说过不要焦急,你当耳边风是吗?好吧,今晚你情绪激动,我们该回去吧!”
小芳马上站起来,陈友林也跟着站起来。
陈友林心里想,这回倒霉了,得罪了小芳,她一定恨我了。
“小芳,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才做出对不住你的事,原谅我吧!”小芳没理睬他,却埋头在折叠雨具。
小芳的态度,使他越觉紧张。他心里咕噜着:这回完了,我都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蓦地,小芳哈哈大笑起来,令陈友林百思不解。
小芳说:“不要自责,我没有责怪你,我们是未婚夫妻嘛,玩玩是正常的,不过,这个敏感部位现在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你真的没有责怪我?啊!谢天谢地,谢谢老婆!”
“看你那个狼狈相,是男人吗?走吧!”
夜色沉沉,陈友林载上小芳,在那熟悉的田埂道上滑行。
第二天,陈友林要帮小芳完成锄稗草工作。
在农村,每当青年男女谁帮谁干活,若被人看见,很快会被传出绯闻,虽然不能证实,大家一直在胡猜,这令姑娘不好受。这回陈友林到来帮忙,小芳全无顾忌,陈友林也理直气壮,因为他已获取了小芳的信任,而且他们的爱情坚如磐石。
那天,田间很少人,大部分人早已去干别的活了。一望无际的田野,像块绿油油的地毯,一眼望去,田野只有零星十几人在此干活。男女搭配,他们干劲十足。他们一边锄稗草,一边用眼睛传情,干得非常愉快。他们配合得很默契,一个上午便干完了。
烈日下,他们干得汗流浃背。工作已完成,他们那份喜悦涌上心头,彼此相视微笑。随即,他们上了田,在水圳上洗擦一番。水圳的水清凉,他们都喝上一口,甜在心底。他们走到相思树下休息,那一排相思树长得很茂盛,像一排伞一样,覆盖面很大。平日,社员们喜欢在这树下休息乘凉。他们坐在干净的植被上,她递毛巾给他抹汗。他见她满脸汗水,马上为她抹拭。她微笑着,望着他不眨眼。她抢过他手上的毛巾,为他抹拭残余的汗水,他握着她的双手,心底里说不出的高兴。
相思树下,凉风习习,好不舒服。在这美好的时光,陈友林紧紧抱住小芳,两人沉浸在欢乐之中。蓦地,他们同时有所发现,机械般的松开双手,原来,不远处正走来一对男女,相信他们是收工回家吧!
“友林,光天化日搂搂搂抱,被人看见就有新闻了。我说你这个人啊!要亲热都不分场合,大热天时在田间地里,是亲热的时候吗?”
陈友林无语,他的脸立马通红。
“小芳,你说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很难说,现在我有点怕怕呢!”
“怕什么,知道又怎样?年轻人谈情说爱是正常的。”
“亏你说出口,让人闻不让人见嘛!这个道理你都不懂?而且我父母还不知这事呢!”
“很快会有结果的,你不用担心。”
“你说得轻松,当心我父母轰你出门!”
“有你对我的一片真情,我不怕,我要用时间让你父母屈服。”
第二天,一群小孩见到陈友林,便一齐唱起了一首童谣:“有对男女不知羞,相思树下把情偷,光天化日来拥抱,晚间没人更风流。”小孩越唱越大声,不停地重复唱。
陈友林仔细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小孩分明是唱自己啊!奇怪,这事那么快就被传开?人们的眼睛真是雪亮啊!
当陈友林离开后,这歌声便消失了。陈友林这才觉察到,可能小孩冲着自己来吧!
小芳也有同样的感受。当她在村里出现时,一群小孩便唱起了这首歌谣。小芳也明白,小孩一定是冲着自己人来的。她回忆起昨日的情形,方圆几百亩稻田,廖若十几个人,而且距离非常远,有谁能看见呢?除非有望远镜!她想不通、想不透。无奈,事情已经浮出水面,小芳心里忐忑不安。这晚,小芳焦急地约陈友林出来一齐研究对策。
他们来到池塘防护堤的竹树林下,绿竹生长茂密,使本来黑暗的夜更漆黑。来到这个隐蔽的地方,没有受外界干扰。
“友林,我们太大意,这回真的暴露了,而且露得赤裸。我看这样吧,你赶快到我家向我父母提亲,看他们有什么意见。”
“好吧!媳妇迟早要见家翁,事到如今,我抢先一步去,免得你父母胡猜。”
10
第二天晚上,陈友林早早洗过澡,穿上一套整齐的衣服,高高兴兴地到小卖部买了一包上等烟,壮着胆子向小芳的家走去。他一路行一路想,成败就看这个晚上了。
本来,曾谈过婚的陈友林,胆子会大,脸皮会厚,但在小芳的父母对他冷漠下,他显得有些畏缩,胆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他这次前去怕碰钉,还是什么的,他的心总是不停跳动。这回到未来岳父家提亲,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也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尽管胆小也好,脸红也罢,他也要壮着胆子豁出去。
陈友林到小芳家提亲,他父母不知情,也不知道他和小芳好上。他不懂礼节,两手空空,直奔小芳的家。进了小芳家门,小芳的父母都在家。他向小芳的父母打了招呼,声音很微弱。陈友林到来的目的,小芳的父母也猜出几分,虽然不喜欢将女儿许配陈友林,但大家乡亲乡里,表面上还是客气。他们强颜欢笑,不情愿地请陈友林坐下。陈友林递了一支烟给小芳的父亲,他接下了烟,此刻,陈友林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开场白没说几句,陈友林便开门见山地说:“大叔、大婶,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和小芳的事,相信你们都听说过了,今晚我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
小芳父亲低下头,抽着烟,沉默半晌才说:“阿芳年纪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我不是急着结婚,只要你们同意,我可以等。”
小芳的母亲站出来,不友好地说:“总之,现在阿芳是不能谈婚,村里那么多好的姑娘,你为什么千不挑万不挑,偏偏挑我家阿芳?”
“大婶,或许是缘分呢?我喜欢小芳,小芳喜欢我,大家走在一块很开心,这不就是缘分吗?”
“讲缘分我不懂,现在我是不会同意阿芳谈婚的,阿芳不适合你,你还是去找别的姑娘罢了。如果相信我,我可以帮你做介绍。”
她好像早就商量好对策的,陈友林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再递了一支烟给小芳的父亲,他没接。此刻,被拒的陈友林感到阵阵脸热。
“我不抽这个,我抽烟丝。”小芳的父亲随即拿出一包烟丝,慢慢地卷起来。
陈友林很难捉摸小芳父亲的心,他说抽烟丝,不抽卷烟,这是什么意思?我送烟,你可以接下不抽,不应不给点面子嘛!
“坦白说,我和小芳情投意合,别的姑娘我不稀罕,若果你说小芳年纪小,现在不宜谈婚论嫁,这不要紧,我可以等,只要你们答应就行了。”
“现在我不会答应的,如果要我答复,要等六年后再说吧。”
小芳的母亲一招不行又来另一招,他以为用这一招会使陈友林放弃,谁知陈友林找对象已走到穷途末路,难得小芳一厢情愿,天塌下来也不动摇。
“好吧,六年嘛,我等!”
“说好了,六年后我不一定答应,你要考虑清楚。”小芳的母亲无奈地说。
“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可以决定。”
小芳的父母对视着,摇摇头,再无法可施。
沉默半刻,陈友林说:“不影响你们休息,我走了!”
从小芳的父母的言辞中,陈友林明白,他们是不喜欢他的。反正他们不同意,若在此停留时间长,反而不利。他走出了小芳的家门。
正在巷口等候结果的小芳,见到陈友林出来,便问他情况怎样。陈友林对着她摇摇头。
“到底怎样,你说吧!”小芳焦急地追问。
“你父母说你年纪小,不同意你谈婚论嫁,要我等六年才答复,分明是拒绝我。”
“你怎样回答他们?”
“我说六年可以等,他们无可奈何,好似很不高兴的。”
“答得好。现在他们找我回去,我一定会被骂一顿。”
“你先回去吧,我在池塘旁边等候你的消息。”
小芳急忙跑回家。
回到家里,见到一脸怒容的父母,小芳感觉屋里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她早就料到,父母一定对她严厉教训,她已做好了一切应对准备。
二话没说,母亲便睁着铜铃般的眼睛,对她冲口大骂:“你这个衰女,年纪轻轻学人谈婚?亏我养你十多年,枉给你白米饭吃。你和陈友林的事,我们是不会答应的,你马上和他断绝来往。”
小芳的泪水顿时往下流,望着母亲不停哭泣。
“阿芳,你不要那么傻好不好,你有没有了解陈友林的家世呢?他家连一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况且,他还有两个弟弟,跟着他,你会一世熬苦啊!”父亲说。
小芳知道,父亲是最痛惜她的,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父母是为你好的,你年纪还小,不懂得好坏,听父母的,不要再和他来往了,好吗?”父亲的态度比母亲温和一点,小芳少了一点忧虑。
母亲说:“我警告你,以后发现你和陈友林来往,我们对你不客气!”
小芳擦干眼泪说:“过去你不是说陈友林很好的吗?”
“我是讲过他人品好,娶你姨妈妯娌的女儿可以,不过,做我的女婿不合适。”
“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合适?我喜欢陈友林,为什么不成全我呢?”
“你给我闭嘴!以后不准你提陈友林这个人!”
小芳也有一股牛脾气,她气愤地说:“如果你不让我嫁友林,我宁愿死去。”
“吓?胆子不小啊!你敢以死来威胁我吧!好啦!你去死吧!”
小芳怒气冲冲地走出家门。
这回急坏了父母,他们知道这个女儿满肚子牛脾气,非人的品性,说到做到。唉!既然女儿那么坚决,反对也无济于事,以后慢慢跟她说吧!此刻,他们的态度软了。小芳出走,他们生怕她会做傻事,心里有些慌乱,马上分头去找。
小芳并没走远,她只是跑回宿舍,盖头盖脑地在被子里面抽泣。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小芳劝说回家。
父亲语重心长地说:“阿芳,你这些牛脾气要改一改。”
“不就传承你的品性吗?有其父必有其女!”母亲指着父亲说。
“好啦,这些事就由女人来处理吧!”
小芳的父亲便坐在板凳上抽他的烟。
“阿芳,有事慢慢商量,你坐下。”母亲这下子的态度好像来了个九十度角转弯。
小芳没坐下,她仍旧站着,仿佛像只可怜的羔羊。
“你听好了,人是你自己挑的,以后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不要回来诉苦。我已和他声明了,要等六年我才答复,否则没商量。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母亲这样说,既没反对也没赞成,她听得明明白白。父母已经让步了,她点点头,完全接受了。小芳心里说:“只要父母不反对,那就大功告成,管他等多少年!等我肚里有了友林的骨肉,他们一定会就范,嘿!”
小芳蹬蹬蹬地走出家门。
“唉,女大女世界,当父母的也无办法阻止了。”父亲叹道。
“不要泄气,这段时间我要用攻心战说服她,我决不能让她嫁给友林,这关乎女儿的一生幸福啊!”
小芳匆忙跑到池塘旁边找陈友林,她把父母的态度跟他说了,陈友林明白已有了一点转机,这也是值得庆贺的。于是,他们漫步于池塘的竹林下,大家依偎着,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
事情的发展没有想的那么顺利。两天后,小芳的叔叔找她谈心。
小芳明白,这是父母特意委派他来的,他们知道,自己是最听叔叔的话,所以,他们认为叔叔出马,一定大功告成。
小芳心里说:“父母的思想太落伍了,这终身大事有别于其他事啊!其他事可以迁就,但是终身大事在人的头脑里是最顽固的,这是关乎一生的幸福,一旦选择了,十头牛也拉不回啊!”
“阿芳,长那么大还不懂事?父母这样干是为你好的,我们不会害你。你说,陈友林有什么值得你爱?他不会带给你幸福的。虽然,他长得英俊,这年头英俊有何用呢?又不能当饭吃。你真的要细心想想,不要再和他来往了。”
叔叔这样的对白小芳已听得多了,是啊,这年头人们的生活过得很紧,但小芳坚信,只要大家情投意合,共同努力,就会有幸福。
看着叔叔像乞求的样子,她有些心酸。她不想叔叔为这事而烦恼。叔叔一把年纪,头发已添几根白发,如果今天他说服不了我,恐怕他的头发会全花白。叔叔,请原谅我吧,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终身大事就由我做一次主吧!
“叔叔,我知道,英俊不能当饭吃,我不是冲着友林英俊而来,而是我们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家里穷没关系,大家可以努力,可以创造,但是没感情的就毁了一生的幸福了。叔叔,请原谅,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依你,但这事我真的要自己做主。”
叔叔也知道,小芳的脾气倔强,既然她说得那么坚决,他也无能为力。
“这样吧,你自己再三考虑一下,免得错了挽不回。”说完,叔叔便离开小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日子,陈友林跟小芳恋爱的事已在全村传开了。那天,村卫生站的医生找小芳父母,他告诉他们,陈友林前些日子找他看病,这才发现他没生育能力,如果女儿嫁给他,要慎重考虑啊!听后,小芳的父母的心更焦急了,他们恨不得马上找到小芳,把她锁在家里。
晚上,小芳收工回来,见到父母默默地坐在矮板凳上,她意识到又有事情发生了。
小芳的母亲严厉地说:“阿芳,你站在这里,我跟你说,你立即跟陈友林断绝来往,否则,打断你的脚!”
母亲来势汹汹,令小芳摸不着头脑,一时挡架不住,脑子顿觉一片空白。
“你们又在做什么,为什么老是冲我来?”小芳气愤地说。
父亲说:“阿芳,这回你一定要听我们的话,听卫生站医生说,陈友林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我不能让你连屁都放不出一个。你赶快离开陈友林,如果一意孤行,你会后悔终生。”
“怎么会这样的,一些人为什么老是冲我们来呢?他在中伤我们。”
“他是为你好才说出真情,人家跟我说这些话,是要冒风险的。”
“他存心挑拨离间,你不要相住他胡言乱语,我不相信他的鬼话!”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总之,你要谨慎行事,不要一错到底。”
“爸,我真的很谨慎,我不会错的。”
“你难道说不相信医生的话吗?”
“爸,你难道又不相信女儿?”
“我只相信科学。”
“这些‘黄绿医生不可信,他根本没这种设备。如果说陈友林没生育能力,你叫医生的老婆跟他睡一个晚上,看看有没有生育?”小芳怒发冲冠,以牙还牙。
母亲说:“人家为你好才来告诉我们,你不要侮辱人。”
“我就是对他不客气。陈友林有没有生育能力,只有我才知道,你不要听信谗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母亲说。
“我至死不信,因为我已有了……”在无法说服父母的情况下,小芳一时怒气,跟父母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有了陈友林的骨肉?”母亲急切追问。
小芳害羞地点点头,故作委屈的样子。
“哎呀我的天啊!你为什么那么傻?未婚先孕,多丑人啊!”
母亲上前并拉住她的手,想揍她两个耳光,但又不忍心。她气愤地问:“有了几个月?”
“两个多月了。妈,你说这医生是不是无中生有?”
母亲和父亲惊叹,他们好像在做梦一样。
父亲说:“唉,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你这个不知丑的东西,搞成这样,你看怎收场?”
“妈,你放心吧,我已打掉了。”
小芳此言,令父母松了一口气,但还有一口气又吞不下去。因为,现在搞成这样,是答应还是反对呢?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
母亲说:“不管过去怎样,从现在起,你不要再做傻事。至于答应不答应,我先前跟他讲过,要他等六年我再考虑。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小芳好不容易才避过这一难。若果不是自己灵机一动,这件事不知闹到什么时候?
过了几天,有一个傍晚,小芳在女仔宿舍冲完凉,准备出去与陈友林会面。她在出门时,母亲托人通知她回家有事商量。小芳为了争取时间,便马上回家。正走到门口时,她听到母亲和一位大婶谈笑风生,她们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清楚。当她走进里屋时,这位大婶已离座了。
这位大婶走后,母亲笑容可掬地对小芳说:“阿芳,现在有人找上门来说亲了,你应要识时务一点,找户有权有钱的人家,对你今后的生活有保障。刚才这位大婶是做媒来的,她说大队长的儿子看中了你,所以托她来做媒。大队长的儿子不错,你若嫁到他家,一定丰衣足食,阿芳,你说呢?”
“妈,你会征求我意见吗?如果是征求我的意见,我要说的是——不。我现在是嫁人,不是嫁钱啊!请尊重我,不要当我商品交易,好吗?况且,你都说了,我年纪还小,不宜谈婚论嫁!”
“哎呀!你怎能这样跟妈说话?我不是要你嫁钱,你要知道,买东西都要挑一些质量好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按照你说的,我挑的质量是有问题吧?”
“你说得对,一个人家里穷,那么他的质量就是不行。现在我要求你像在市场买菜一样,挑一些新鲜的,挑对象也是同一个道理。”
“难道我自己喜欢的就是坏的?不至于吧!我认为喜欢就是好的。”
“你这个女讲来讲去都不明白,我真是让你气死啊!”
“好了,妈,不要为我的事再操心了,我有自己的理想,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幸福的。”
“你真的不答应大队长这门亲?”
“算啦,妈,我是不会答应的。”
小芳的母亲无法说服小芳,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双夏”季节到了,这个夏天特别闷热。有一天,陈友林帮小芳插秧。陈友林的到来,小芳的母亲很不高兴,她对他说:“你回去吧,我们俩母女可以完成。”陈友林没有理会她,仍然和小芳一齐并肩奋战。在插秧的同时,母亲不停对小芳啰唆,她责怪小芳不该叫陈友林来帮忙。
那天,她们一直干到黄昏才完成,太阳早已下山了,夜幕将要降临,若不是陈友林的帮忙,恐怕她们要摸黑干了。
回家的路上,陈友林问:“小芳,是否到你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