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精极微 雅艺攸载——林李阳的篆刻艺术

张千里

掬精极微 雅艺攸载
——林李阳的篆刻艺术

张千里

林李阳 《先器识而后文艺》 篆刻

自唐垂拱二年立县以来，漳浦一直是一个雅士辈出，文风鼎盛的闽南名邑。因为地域宽广，人口众多，物产丰茂，经济活跃，故在明代以来，又有“金漳浦”的美誉。至哉人与马，犹如云中龙。蔡新、林士章、高东溪、朱天球等均是漳浦历史上的名流，更遑论英名垂世的石斋黄道周。当代，漳浦又名列书法之乡、民间艺术之乡，中国美术家协会和书法家协会会员竟有20多名，足见此地堪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在这样一种乡风熏陶下成长的林李阳，其与生俱来的艺术秉赋，自然是可以想见的了。任何艺术家的成长，如果离开其生养的土地去考察，最终的结论，大至是不知所云。林李阳长于漳浦，求学于厦门，深研精工细作、大费周章的漆画艺术，复负笈泉唐，修业于中国美术学院，最终定居湖上，刀耕笔种，食于砚田，斯大不易也。

十几年前的林李阳，居于西湖凤凰山南麓，毗邻八卦田，以“八卦田精舍”颜其居。那时的他，赤手空拳，孜孜创业，个中艰辛，惟其自知。不佞庆幸地看到，如今的李阳，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尤其是艺术成就，蒸蒸日上，影响自湖上辐射到全国，虽素心依旧——不解丹青追世好，毕竟是“触目横斜千万朵”，知音甚众。

英国作家哈伯特说：“对于一只盲目航行的船来说，所有的风都是逆风。”在这一点，林李阳有着清醒的认识，他深信，只要抱着一颗正直的心，专心致志于事业的，一定会完成许多的事业。所以他以淘尽狂沙，磨穿铁砚，窗底自用十年功的毅力，深入传统，采铜于山，冶炼于心，庶几乎有所成也。其书法，诸体皆能，隶书自郑谷口处探得消息，复溯源两汉。行书直取何绍基。楷书专注于张猛龙碑，而以伊洛诸造像扩其胸次。绘画取法四僧及龚贤，且擅大青绿山水，格局从容，设色庄重，惟不多作，故人欲求一纸而不能。至于花鸟鱼虫，亦无不信手拈来，涉笔成趣。

窃以为，一个艺术家，一定要具备哲学家的头脑，要有高深的认知。惟有具备高深的认知，才会有长远的目标和正确的道路，才可以处理艺术追求中许多矛盾因素所构成的唯物辩证关系。一件作品，光有眼前所呈现的视觉愉悦是远远不够的，艺术家要追求其中的深堪玩味的，有意味的内核。林李阳的艺术在这一点上，无疑是经得起考量的。其诸艺之中，如果硬要排个一二三座次的话，那么他的篆刻艺术无疑是最有影响的，也是最有成就的。在此，不佞更愿意将他在书法和绘画上面的天分，看作是对他篆刻艺术的一种滋养，一种有益的添加剂。

月色柳荫，不染而秀；岚色朝侵，不旭而爽。林李阳的印，在古雅沉静的总体格调上，可呈现多种风貌，即如鸟虫，亦可圈可点。而在审定时风之后，林李阳远离流派印的弊短，亦摒弃不符自身性格的大写意，立足两汉，采蜜于先秦诸刻的丛花之中，最终酿成了为人称道的“林家样”——筑基古玺，神朗气爽，清新古雅。少字印古茂圆转，寓精巧于平实，寄流丽于浑穆。多字印则疏密随心，风流蕴藉，有筑室湖山，性在云壑之想。

明贤曰：“凡学印者不可师心自恃，师心则见识不远，自恃则技艺不高。盖道必入幽微，学必寻源头，乃为正法眼。”林李阳是一位冰雪聪明的篆刻家，对此，自然是了然于心的。十余年来，于稻梁谋之余，潜心斯道，心摹手追，尽得真筌。故其所作，有闽人特有的清劲与工巧，雅人深韵，不流俗道；大小奇正，各极其趣；天然心画，不纤不秾；远去时弊，卓然不尘。叶来旬云：“气魄生动，出于天然，谓之神品。笔法超绝，古致淋漓，谓之妙品。遵依古制，不逾规矩，谓之能品。”嗟夫！观林君李阳所刻，已入三代秦汉堂奥，何得更赞一辞耶？

林李阳为人，朴实率真，拙于周旋。当今印坛，山头林立，各为圈子，其则素心独往，不磕首于任何山头，自成一处，不循潜规则，以实力说话，故亦免不了为人所排挤。鲍贤伦曾劝慰：要看远，争在最后的高度。不佞则送上两句古贤修身心得：其一曰：忌我安知非赏识；其二曰：度是春风常长物。

戏仿前贤论印法，林李阳以古玺文字入印，情趣婉转若其家乡之南音，疏密妥贴如三坊七巷，味之绵悠堪比武夷岩茶，腾挪刚劲合于南少林拳法，以不佞浅见，当可入妙品。

当然，吾侪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艺术之路是没有止境的，任何艺术家的作品都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最好的作品永远在——下一个。号称“小说之王”的印度作家普列姆昌德曾经说过：“我们的理想应该是高尚的。我们不能登上顶峰，但可以爬上半山腰，这总比待在平地上要好得多。”面对过去的成绩，任何有抱负的艺术家是否都应该心存“还未爬上半山腰”之想？

闲随芳草绕通衢。林君李阳正值壮年，便取得斐然成绩，着实是可喜可贺。愿林君以更多的精力，勤功于“四书五经”，且别置《黄漳浦集》于案头，必可登上艺术的更高处。他日以雕虫之技，游情艺林，迥出时流，引领于八闽大地，亦期期可待也。

张千里，中国篆刻杂志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