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善书
念起书信,总是与思念、怀人、追忆有关。
譬如,宋人晏几道写过一首与书信相关的《蝶恋花》:“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这首词满是旧时深闺女子的哀怨之悲、相思之苦,好似那些眼泪清脆有力地落在字迹未干的信笺上,却未寄出,因为她也不知他在何方。
女子怀人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知道她的思念已翻江倒海,于是只能将心中的哀愁泼墨于浣花笺上。在古代,书信的名称美丽而哀愁,有尺素、鱼雁、鲤书等。哀愁的是这一张薄薄的信纸寄托了女子的深深牵念,字里行间全是隐忍的缱绻与缄默的深情。
关于书信,有个关于薛平贵与王宝钏的传说。英勇潇洒的薛平贵生得一副打仗的好骨头,懂兵法,常年在外东征西战。温婉秀丽的王宝钏为了一场爱情,不顾世俗反对,甘愿嫁给薛平贵为妻,为他孤守寒窑。
流年里,谁许你盛世明媚,你又为谁绾尽相思。但凡女子,都渴望与贪恋烟火红尘的男子洗尽铅华,做一对白头到老的夫妻,简单自足,没有曲折跌宕。只是爱情会让人做许多冲动之事,不管对错。所以,王宝钏为薛平贵守尽相思,一个人织布种田,等他功成归来。
深爱之人不在身边陪伴,日子多少有些孤寂。但王宝钏性子刚烈,她自有方法打败那些负隅顽抗的孤独。她会在灯下写信,没有铺纸研墨的仪式感,只有信手拈来的肺腑之情,不加修饰,却浓烈逼人。
某日,王宝钏在菜地种菜,已是深秋时节,周遭都是颓唐荒凉的景物,她看着看着,不禁心中忧伤。此时忽见鸿雁飞过,叫声哀凄,轻易便勾起了她的思念。她的思念本就如涨满的潮水,此情此景之下,更是溃堤而来。
为了将心中的千言万语带给远在他方的薛平贵,她便以鸿雁寄书,撕下一块裙布当信笺,咬烂手指写血书。在那个颠沛流离的年代里,一封家书抵万金,更何况这一封是泣血写成。
那一张薄薄的信笺如同一叶扁舟,承载着女子们飘飘荡荡的相思离愁,有的三言两语,有的长篇大论,但字外的相思之意,那些漂泊在外的男儿自是懂得。薄薄的书信无非是想表达心中汹涌的思念,亦是想用一个期盼换取一份地久天长的承诺。有了鱼雁传书,等待亦不觉得难熬,反而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想来闺阁女子最朴素的心愿应是身旁有一个朝看花开暮看日落的男子,细水长流共度岁月沧桑。既然不能,不妨托那封浣花信笺,将心中道不尽的幽婉相思寄去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