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
等号后面不只是解,还有心灵
我在水果店的地上捡到一百元钱,问营业员这钱是谁的。营业员是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男孩,说十几分钟前有两个女孩抢着付钱,大概是其中一个女孩掉的。
那么这一百元钱如何处理呢?男孩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们可以共同把钱交给旁边的小区保安。我们找到小区保安,这位来自农村的保安很惊讶也很感动,说了三遍“捡到钱还上交啊”,他非常认真地给我出具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今收到小区业主捡到的现金一百元。”
大家有没有发现,这件小事里的一些非常有趣的心理现象:当我捡到钱后,营业员担心我会占有己有,于是提议交给中立的第三方保安;我也担心把钱交给营业员会私吞,于是我同意了营业员的这个提议;最后保安通过字条的形式,让我们相信他不可能私吞这一百元钱。这其实是一种建立在道德良序基础之上的信任关系,并不是盲信,里面既有“自律”也有“他律”,缺一不可。让我在做完这件事后,觉得理所当然,而且心安理得,不会担心保安、营业员会私吞这一百元钱。我想保安、营业员同样觉得这事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我们说起信任,总是把它理解成“无条件地信任”,这种信任是建立在没有道德瑕疵之上的“盲信”。其实,这在真实的社会中是很难存在的,当然也有“一诺千金”的典型个案,但典型个案不能代表社会的全部。社会整体信任度最终还要解决“我为什么信任你”这个根本性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大家回答不出来,那么信任就是脆弱的。
“押质亲人”是古代将军惯用的办法。将军带兵出战时,都会把老婆孩子押在皇帝那儿,意思很明白,你带着我的雄兵,我攥着你的家小,双向制衡,可以达成充分的信任。有史料说,当年皇帝之所以对岳飞大下杀手,据说岳飞出征时犯了一个错误,不肯把家小押在皇帝的手里,让皇帝觉得他有谋反的可能,在奸臣的怂恿下,岳飞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在风波亭。
清代以前,皇权对军队的控制多多少少存在一些问题,将军想要自由,那结果很可能是没有自由,甚至连生命也被剥夺了。放弃一部分自由,让别人来制衡,恰恰是一种让自己安全的办法。
许多理想中的信任关系,大都是让别人充分地无条件地信任你,而不是让别人来制衡你。但现实往往是“没有制衡的信任”是最脆弱的,也是不长久的。这种“没有制衡的信任”往往是建立在高标准的道德水平之上,而缺少“契约精神”。道德是一种自觉,而人性恰恰是反自觉的。
契约代表着双方的权利和义务以及相互的制约,如果把社会信任依赖于“上阵父子兵”这种血缘信任和感情信任,那么这个社会就危险了。实际上,对于社会信任,我们可以向往美好的信任,但还是要充分利用人性的自私的阴暗面,更多地从契约的理念来思考建立长久的信任关系,那就是“制衡”和“有条件地信任”。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