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坤 刘亚男 左红霞
文学作品力图为影视艺术提供可资其汲取的全方位的营养,而影视艺术则试图将文学作品的原貌由形似而神似地加以拟真还原。文学作品是影视艺术赖以哺乳的母体,而影视艺术则是文学作品之树的繁枝茂叶。同时,影视艺术更是以现代艺术形式永葆文学艺术基叶长青的必要途径与不二法门。刘震云的多部文学作品已经纷纷触电于大银幕与小荧屏,这些文学作品普遍存在着刘震云式文学文本的共性,那就是通俗化与生活化,但同时,也存在着远高于通俗化与生活化的思想意蕴与精神价值。就像博尔赫斯不太喜欢乔伊斯一样,刘震云的作品在文学界存在着一定的争议性,但不论最终的定论若何,必须看到,刘震云所据实述说的《温故一九四二》绝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其深意其实恰在于温故知新。这位河南省高考状元、茅盾文学奖获得者的文笔中,所洋溢着的是一份浓浓的对于普通平民俯身关注的,慈悲的人文情怀。
一、 刘震云作品内涵探析
(一)孤独
刘震云的人文情怀首先书写的即是孤独,无论是其最初的《塔铺》,还是其最近的新作《床畔》,都浸透着典型的刘震云式的孤独。这种孤独是刘震云作品中最先形成的风格化内涵,同时,这也是刘震云作品风格中最有价值的内涵。刘震云既拥慈悲之怀,又具智慧之眼,更抱文学之才,尤其是其所拥有的慈悲之怀恰恰成就了其在文学界所不可多得的典范式存在。在现代社会结构中,人的遭际境遇本身就是一种孤独的宿命,作为底层民众既无可奈何又无力摆脱,这种孤独的宿命既是民族群体生存的人文思考,也是命运的普适关注下的失语的无奈。刘震云所具备的智慧之眼在于其能够看到众生疾苦的根源,能够看透众生疾苦的本质,能够看穿世事变幻的本原,能够看尽人情冷暖的根源。[1]从这种意义上观察,刘震云更具一个人呐喊的先锋精神,他虽然只是单枪匹马,但却让人感觉浩浩荡荡。
(二)反讽
刘震云作品以其朴实无华的表象,而极易被忽略其所内蕴着的深刻内涵,刘震云作品中的反讽是相对而言更为隐性的,其作品中的人物恰如其在作品中所诠释的,世上的事情,原来件件藏着委屈。例如,其作品《一句顶一万句》,就从生存困境中揭示了一种生命存在的体验。从其作品《我不是潘金莲》中的人物名称中,我们看到,省长叫做储清廉、县长叫做史为民、法院专委叫做董宪法、法院院长叫做荀正义、法官叫做王公道,这些人物在作品中的所作所为人这成体系的名称中就已经昭然若揭了。刘震云的反讽作品较多,其实,这更反映了刘震云对于平民底层命运的深切关注,同时,其反讽作品也具备了普适价值的深刻内涵,透过其以文字所编织的社会结构,在读完其整部作品之后,往往才能醒悟到其中所饱含着的对人民的深情厚谊。刘震云的作品对于底层社会与官场均有涉及,其中对于底层社会的描摹更为细腻,集体失语与人性的弱点使得底层民众陷于社会权力网的底部,既无法向上攀爬更无力用来挣扎;而其对于官场的笔墨则将人性的欲望进行了张扬,揭示了无论是清官还是贪官都被构陷于社会权力网之中早已是无力自拔。
(三)荒诞
刘震云因其睿智而孤独,因其犀利而反讽,但这绝对不是全部的刘震云。刘震云的作品既存在着孤独与反讽的内涵,同时,也经常会妙用种种荒诞的演绎手段,这种荒诞在其多部作品中屡见不鲜,尤其是在其力作《我不是潘金莲》中,更是将这种技法演绎到了极致。刘震云所描绘的虽然是一种荒诞式的存在,但是,这种荒诞式存在的呈现,却是荒诞境遇中的荒诞抉择所展现出来的。因此,刘震云笔下的荒诞是荒诞社会侧面图景的一种写真式白描。刘震云不仅特别擅长以严肃的逻辑演绎荒诞的叙事,而且特别擅长从一件严肃的事情演绎出八八六十四件荒诞的事情。如果说,严肃的逻辑终究依旧是人的逻辑,然而荒诞呢?荒诞的叙事显然是反逻辑的,将其置诸于现实是讲不通的,但是,将其安放于文学的语境之中,却产生出了一种老辣的刘震云式的春秋笔法,这种笔法为其在荒诞的荒野之中独辟出了一种荒诞处境中的荒诞路径选择。恰如刘震云所言,假如生活本就是荒诞的,那么,以荒诞的方式对待荒诞,你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二、 刘震云作品影视化深度创作研究
(一)固化的影视化深度创作基因
虽然从目前的媒体发展趋势来看,影视已经俨然成为了文化传播的主力,而影视也已经俨然成为了诸多艺术中的事实主导者,但是,离开真正的文学创作与文学作品,影视也将成为无源之水与无本之木,其面目也必然会因为失去文学光彩的映衬而不再那么地靓丽光鲜。刘震云作品的影视化单纯从数量来看仅有数部,数量不高,但是,从其作品中的思想内涵来看,不得不说,成就很大。其作品的影视化创作发展,并非刘震云作为作家完全出于主动意识的主动选择,亦非其出于主动追求的主动依附,反而是其作品之中早已内置了的“文中有图、图中有象、象中有意”的基因,这种“以文立图、以文立象、双文立意”,其实早已自驱式地形成了一种文学与艺术之间的有效互动基础,因此,影视艺术的介入才能够更容易地将其作品中的文字图景无缝地转换为镜头图景。从影视化深度创作视角观察,刘震云作品影视化过程中最难的就在于如何将其文中所蕴含的深刻内涵完全地表达出来。
(二)影视化深度创作建构
读图时代的到来,为文学作品的影视深度创作带来了福音,刘震云作品以其富含的影视化基因,而频频触电银幕荧屏,抛开其影视基因,我们进一步探寻刘震云作品中的影视化深度创作建构元素。首先,从时间叙事线索上来看,刘震云作品有着复杂的时间叙事的空间转换,看似琐碎的叙事反而为其作品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时空丰度;其次,从空间的横向拓展来看,刘震云作品既擅长进行时间的碎片化操作,又擅长进行时间碎片化的空间粘合,刘震云总是能够找到一种叙事要素,将这些时间碎片慢慢地聚拢,慢慢地拼凑,慢慢地融合,只不过这种时间碎片的整合过程并不是体现在其文学文本之中,而是艺术化地建构于读者的思想于思维过程之中,而这也恰是刘震云作品最值得称到的高明之处。同时,刘震云作品所表达的知识分子的启蒙失势、失语、失意也都巧妙地融合于其他普通人物的文学蒙太奇之中。
(三)影视化深度创作升华
广受观众喜爱的刘震云作品深度预创作而成的影视大作《手机》,就是刘震云式文本在影视化过程中的一种基于深度创作升华的杰出代表。以《手机》这部影视艺术作品中,刘震云以文字技术理性地表达语言的欲望之声,并且实现了以现实对于个体的一种肆意拔弄,与此同时,更对其进行了去笔墨化的无法以语言对这种现实加以表达的尴尬修饰,这从种意义上来看,刘震云以其深度创作技巧,以文学驱动影视艺术手段,并完成了其针对对现实的一种文化消解。然而,从批评的角度来看,多数影视化创作较小说而言虽然基本上做到了更直观,但也更粗糙,反而不具有艺术性,刘震云目前的数部作品的影视化仅与刘震云作品形似,但却无法做到神似的程度,针对刘震云作品的更具深度的创作,必须在更深入地理解其作品内涵的基础上进行,对其作品的浅尝辄止,是无法触及其作品内涵中所包裹着的灵魂的。因此,有必要针对刘震云作品加以进一步的延展性研究。
三、 刘震云作品延展性研究
(一)影视化延展的有限性
与西格尔的观点不同,笔者认为能够反映出原作灵魂才是影视化延展的命根子,刘震云是属于那种才华横溢的作家,这主要体现在其并不专注于情节的天马行空般的行文,同时,在叙事过程中,也能看到其自由自在的程度,这种自由自在有时不仅需要才华,更需要勇气。同其他硬挤出来的作品的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们从其他人的文学作品中看到的更多的是文学品质的同流丧失,以及文学精神的合污异化,而刘震云作品中的这种痕迹事实上比较不明显。[2]这也恰如刘震云所言,生活本没有输赢,但如果你一旦有了胜负心,那你已注定是输家。文学与生活一样,一旦过度刻意地将作品中的灵魂置诸笔端,就反而失去了其在影视化延展上的可能性。正如伟大的艺术只能由绝对自由孕育,另一方面,刘震云的体制内身份也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其作品延展性的有限性。
(二)影视化延展的本质性
诚然,文学永远应关注更本质的东西,无论是针对特定时空中的生命个体,还是针对群体的独特感悟与卓越认知均应如此。刘震云作品从形式上的孤独、反讽、荒诞的束缚,到本质上其骨子里所追求的思想自由才真正体现了其作品的价值所在。刘震云作品以普世价值的人文视角,对人性中的复杂性予以了充分肯定式的彻底揭示,并对人性中的多元性予以了多重式建构,进而由对人性的认知构筑起其隐性的精神世界的根性灵魂,这才是刘震云作品能够进行深度影视化延展的本质。因此,学界才有人说,中国当代的网络文学与刘震云之间的差距既是虚幻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又是功利与务实之间的巨大落差,同时,更是无病呻吟与深邃思想之间的艺术鸿沟。[3]影视化创作必然存在着再创作者的视野局限与思想界限,必然无法做到小说的无极延展,从这种意义上来看,影视等其他艺术永远也不会成为文学的中心点,同时,小说也以其本质性而永远不会从文学的中心滑向文学的边缘。
(三)影视化延展的呐喊性
刘震云的一些作品枝蔓众生,语质朴实无华,细读如身临其境,而其实,在其平易质朴的文笔下,回味再反思,便能深深地体味出其内蕴着的浓浓的博爱的人文色彩掩映下的属于刘震云式的华丽的梦想、野心、情怀,刘震云注定是语言的编织者与锤炼者,在编织与锤炼下才得以锻造出了仅属于刘震云的文学腔调。刘震云的笔触之中呐喊式地书写了被现代的文人所最初不齿最终却不得不同流合污的世俗文化抛弃的孤独,这种孤独事实上是一种文化式的悲情与轮回,而刘震云式的孤独则中国式孤独的百科全书,其中饱含了悲剧意蕴、悲情文化与悲剧色彩,在其孤独之外的反讽与荒诞的影射下,刘震云的作品放射出了这个时代文人所罕有的倔强的光芒。如果说,文学终将回归精髓,终将摒弃形式主义,那么,我们看到刘震云正以其文学文本在不断地追索着文学的精神内核。[4]
结语
孤独是一个很难能够书写出新意的题材,但是刘震云真的写出了中国式的千年孤独,在刘震云虚构的世界里,世界是由一群孤独的怂人组成的,你我皆是其中一员。刘震云作品初读起来枝蔓丛生令人略微疲倦,但是,细读之下隐隐约约倦意全失,及至读完后只能叹为观止。刘震云作品是对中国平民图景的全景展示,从这种意义上来讲,刘震云可以被称作是中国的波拉尼奥,而其文学也是中国式的平民文学。刘震云以其特有的平民话语为读者提供了精神上的狂欢盛宴,以其特有的笔触形成了一种描绘孤独的范本,在其反讽与荒诞构筑的城堡中,形成了刘震云所说的荒诞N次元,同时,也形成了一种描绘中国式人文悲剧的标准文本。刘震云的文学已经做到了从有形式的文学到有精髓的文学,而目前对于其作品所做的影视化创作却与其文学精髓以及思想本原相去甚远,随着对刘震云作品内涵的深刻领悟与延展,我们共同希冀中国影视界早日出现从有形式的影视作品到有灵魂意象的影视作品的质的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