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家窑文化彩陶“舞蹈纹”中“舞者”的本质
——《彩陶新诠》之三

2016-08-22 05:56顾万发
关键词:鱼身彩陶大气

□顾万发

论马家窑文化彩陶“舞蹈纹”中“舞者”的本质
——《彩陶新诠》之三

□顾万发

一、基本素材

在马家窑文化中,有一种所谓的“舞蹈纹”或“舞纹”的彩陶盆,学术界对其高度关注,相关文献也非常丰富。我们知道,具有真实可信性的彩陶“舞蹈纹”盆主要有以下几件:

青海省大通县上孙家寨出土一件(图一:1),青海省同德宗日遗址出土一件(图一:2),甘肃省武威新华乡磨嘴子遗址出土一件 (图一:3),甘肃省会宁头寨乡牛门洞村出土一件(图一:4),日本《中国のタイル》一书收入的一件(图一:5)[1],青海省同德宗日遗址出土的另一件彩陶盆,其主体图案(图一:6)可与所述彩陶主体图案归入一类。

二、学术界认识

图一

关于这些彩陶中“舞者”的解读,文献非常丰富,饶宗颐等诸多学者都关注过。虽然具体内涵解释各异,但是基本上都认为与舞有关,尤其是不少学者还把其中的“舞者”解释为男性,并且有不少学者还把它与现在少数民族的锅庄类舞蹈相联系。2013年6月27日-28日,在河南省三门峡市召开的“彩陶中国——纪念庙底沟遗址发现60周年暨首届中国史前彩陶学术研讨会”上,著名彩陶研究学者张朋川先生在 《马家窑类型舞蹈纹彩陶纹饰另解》一文中认为:“舞者”不是生活中的普通的人,是抽象化的融入鸟元素的人形纹,或是作鸟形装扮的作巫术活动者。整个造型是宗教意味的仪式活动,连翩起舞,籍以驱邪、祈福,取得繁衍昌盛。我曾在2014年9月25日-28日 “2014中国临洮马家窑文化国际学术论坛暨马家窑遗址发现90周年纪念大会”上所作的《马家窑文化彩陶“舞”纹盆内涵新解》学术报告中认为,这些所谓的“舞者”,实际都是鸟,多数彩陶图案的每组鸟之间的图案都是明显传自仰韶文化—马家窑类型早期系统的鱼身造型(图二、三)。至于图一:6,则可能是简化的鱼身之表达,马家窑类型彩绘中有支持的材料。

显然,这些“舞蹈纹”盆图案中的鸟和鱼形成的组合,是来自仰韶文化以来的彩陶核心构图逻辑的,表达的意义应该有关联。但是问题并不止于此,因为仰韶文化中的这类鱼身与鱼身之间为鸟或为其它大气光象等图像的构图含义,学术界并未厘清,仍需进一步讨论,并且论证起来较为复杂。

仰韶文化中的这类鱼身与鱼身之间的鸟或其它大气光象等图像的含义为何,直接牵涉到所述“舞者”的具体内涵。一般都认为仰韶文化中的这类鸟或相关图像代表的是金乌或者太阳,还有的认为有的鸟图像及附近的圆点表达的是“金乌负日”等等。

图二

三、新的讨论

图三

关于这些“舞蹈纹”盆图像的内涵,我的认识是:基于在“彩陶中国——纪念庙底沟遗址发现60周年暨首届中国史前彩陶学术研讨会”上讨论的19个问题时所牵涉到的“舞蹈纹”问题的解读,以及我在“2014中国临洮马家窑文化国际学术论坛暨马家窑遗址发现90周年纪念大会”上所作的《马家窑文化彩陶“舞”纹盆内涵新解》学术报告的观点,并有最近的新的认知。

图四

由于马家窑文化彩陶“舞蹈纹”与仰韶文化密切相关,那么我们就先从仰韶文化中的鱼(身,其它同)与鱼(身,其它同)及其中间的造型的彩绘讨论起。

1.我认为这类鱼身与鱼身之间造型所在的位置首先是其中一条鱼的鱼头鱼目的部分。这样认识的关键是应看到这类阴阳图必须同时读才有意义[2]。从图四各图可知,其中的A1、A2、A3、A4、A5 基本都是鱼身。 有的有弧边三角形的鱼鳍,如图四:1:A3、A4,图四:3:A;有的是横向一半的鱼及鱼鱼之间的太阳大气光象,如图四:1:A1。图中一对相邻的S形,如特别规整的图四:1中的双S,显然其与附近图案无法作为一个单个整体看待,显然不是晚期龙山时代所谓“旋目神”造型的来源,其与附近的图案阴阳图同读,是鱼鱼及其之间的与太阳有关的图像,双S牵涉到两条鱼[3]。不过需要特别提出的是,这类彩绘中的S形,确实与太阳有关,龙山时代所谓“旋目神”之“旋目”也与太阳有关,但是两者整体之间没有直接演化关联。

2.这类图像中有的为两个近似弧边三角形,其外围有的为圆形或近似圆形,在我以为这即是表示发光体特征的一种表示法。无论发光体其形状为何,都可以用或有或无光芒的圆形或近似圆形予以表达,如庙底沟彩陶中表示“圆盘纹”(“圆盘纹”或“圆盘形纹”的提法,请见王仁湘先生的论文《庙底沟文化鱼纹彩陶论(下)》,《四川文物》2009 年 03 期。)这一发光体即有这一造型)。非常巧的是,这一造型也与圆形鱼目拟形(图五)。

图五

图六

3.我们前述论证了这类“舞蹈纹”中的“舞者”为鸟,那这些鸟具体代表的是什么含义呢?这是一个颇为复杂的问题。

半坡类型半坡遗址曾经出土过一类以鸟首形作为鱼目的图像(图六:1、2、4、6),并且该类图案中还出现过鸟目鱼首以及鸟目鱼首和人面(太阳大气光象神面)鱼身者合一的构图(图六:1)。该图案的人面鱼身构图中,人面为正视,鱼身为俯视,其中鱼身很容易被认为是人的发冠。这其中的鸟首,瞳仁应是“圆盘纹”—。从六合程桥羊角山纺轮上揭示中国古代“蹲踞式”神圣造型重要来源的太阳大气光象神的“蹲踞式”图案(图六:3)以及高庙文化、河姆渡文化、良渚文化、大汶口文化、半坡类型—庙底沟类型彩陶文化、龙山文化以来,常见太阳大气光象整体或部分有神鸟化的现象看,显然应属于太阳22°晕上端的切弧、帕瑞弧围合的造型,据此该类图案中鸟首所代表的被省略了鸟身的鸟,对应的则应是包括真太阳在内的较为全面的太阳大气光象了。这样的神鸟首在姜寨的另一件彩陶中,以更为奇特的方式表达(图六:2),不过在此其依然是作为(太阳大气光象神)人面形鱼首的目及瞳仁的—。该彩绘中两神人面形鱼首各一半错位配置的情况非常特殊,原图人神鱼面为、,实际应是及。关于这一图像更为特殊的是,其中一个神人面若复原的话,一侧的眼睛为常见的太阳22°晕上端的切弧、帕瑞弧的围合造型,即“圆盘纹”,但是另一侧则为仰韶文化中较为常见的拟形的男性生殖崇拜符。再虑及禹州洪山庙仰韶文化男性生殖崇拜符之类的材料,显然这利于说明其中的鸟首或对应较全面的太阳大气光象的神鸟及鱼的组合或与鱼身的融合,具有阴阳相合、多子多福之生殖崇拜的含义。这样的造型在与鱼或经常作为鱼面的太阳神系人面图像有关的彩绘中,明确绘制出男性生殖崇拜符的相关彩绘还有不少(图七)。

图七

图八

又如,半坡类型晚期也开始出现有头有尾的完整的鱼,两条这样的鱼之间有 “圆盘纹”造型;也出现过一条有头有尾的完整的鱼与一个“圆盘纹”组合的情况;还出现过有头有尾的完整的鱼及一条简化的鱼之间有一个在“圆盘纹”基础上绘制的男性生殖崇拜符的情况(图八)。这其中单纯的“圆盘纹”可以理解为单纯的太阳22°晕上端的切弧、帕瑞弧组合,或可理解为对应较全面太阳大气光象的神鸟在省略为鸟首后的进一步省略。另外,这类鱼中有的原来多被视为无目鱼(图八:1、2、3),现在看来,其中有的在鱼鳃近嘴的前端造型很可能也是作为鱼目的“圆盘纹”。这样的话,这些鱼鱼之间又出现的“圆盘纹”,应该是一种鱼阴与太阳大气光象阳相协的一种强调和多重表达,其蕴含了神鸟与鱼独立相组、神鸟与鱼造型融合两种组合模式,似乎具有从半坡类型到庙底沟类型有关鱼与 “圆盘纹”、神鸟等太阳大气光象组合的过渡特征。

又如,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中大量出现鱼目为“圆盘纹”造型者,但是未出现其与鸟首融合者。当然可以理解为是由于取形太阳大气光象的“圆盘纹”与鱼目瞳仁相似、拟形、拟神使然,但是本质意义上,从半坡类型中这类“圆盘纹”作为太阳大气光象神鸟瞳仁继而和整个鸟首作为鱼目并蕴含阴阳相协生殖崇拜内涵的情况看,似乎可以理解为是半坡类型这类鸟首的进一步简化,并且这一简化从半坡类型晚期就已开始。庙底沟类型中,相同逻辑位置常发现为侧视神鸟的情况也有利于说明这一问题[4]。当然随着原始思维之演化,仰韶文化彩绘中的“圆盘纹”表达内涵也有可能逐步独立,即解读其自身不必一定经历“神鸟省略”—“神鸟首”—“神鸟首与鱼”—“生殖崇拜”这类非常完整的逻辑解释路径,而会部分解释路径或直接思维至以其阳与鱼之阴表示生殖崇拜内涵。

综合所述,从以上有关半坡类型神鸟的讨论看,仰韶文化彩绘中的诸多神鸟,一般应该是对应较全面的包括真太阳在内的太阳大气光象的。不过有些问题尚需说明:

图九

(1)被诸多学者认为是神话中金乌负日之写照的泉护遗址彩陶的完整图案为,是常见的“鱼—鸟组合图”,不是诸多学者引用的形或单独出来的形。其中的圆形不是太阳,只是一个定位点而已。仰韶文化中许多的点是有意义的,也有许多点仅仅是用于定位,至多又同时增加了画面的灵动感、装饰性,实际并不代表具体事物。考古学中发现的其它“金乌负日”神鸟,太阳不会位于神鸟以外。

(3)“圆盘纹”所自的太阳 22°晕上端的切弧和帕瑞弧,视觉造型有时与侧视飞鸟非常相似,三星堆、金沙玉璋首与太阳22°晕上端切弧之上端的帕瑞弧对应的部分就有刻制为侧视神鸟的[6]。但是这无法证明庙底沟仰韶文化彩陶中的神鸟就是来自太阳22°晕上端的切弧、帕瑞弧,而现有来自半坡类型的材料有助于说明其应是对应包括真太阳在内的较为全面的太阳大气光象之神鸟的。

4.在仰韶文化彩陶的鱼鱼之间确实出现过明确的包括真太阳在内的太阳大气光象造型。如河南汝南县有关仰韶文化彩绘即是这样的(图九)。

图十

5.仰韶文化彩陶的鱼鱼之间还出现过蟾蜍,马家窑文化同类鱼鱼彩绘中出现过蛙或蟾蜍。(图十)从有的蟾蜍或蛙背造型明显与菱形真太阳对应、四肢明显对应于海内克弧(Helic Arc)、头尾对应于太阳22°晕之切弧等等情况看(图十:2),这些蛙或蟾蜍对应的是较为全面的太阳大气光象。图十:5何家川半坡类型彩陶盆中央的蛙对应包括真太阳在内的太阳大气光象之案例利于证明之。另外,从半坡类型彩陶盆一周鱼—蟾蜍图案看(图十:6),可能存在着以包括真太阳的太阳大气光象表示太阳周边之光气 “节点”、“结点”或及其附近光气的情况。龙虬庄著名的彩绘陶盆中央盘内四周有四个以真太阳为中心的太阳大气光象图像之案例也利于说明这一问题[7]。

图十一

6.在仰韶文化彩陶的鱼鱼之间也出现过S形、の字形旋纹,其代表的是包括真太阳在内的太阳大气光象呢?还是适时代表包括幻日在内的真太阳周边的太阳大气光象之 “结点”、“节点”及附近光气呢?从大溪文化、崧泽文化有关材料看,两种情况都存在;从高庙文化、河姆渡文化、大溪文化部分、崧泽文化多数看,是后者(图十一)。

另外,从大汶口文化有关材具体料看(图十一:3),S形又确切地可以代表幻日基附近光气:该大汶口文化陶背壶为神鸟形,背一圆形和两个S形,并且耳上也有横彩带。显然这一彩绘造型可以这样认识:中间的圆形 (真太阳)—S形(幻日)—横彩带(属于幻日环);器物高领代表鸟颈、鸟首,上端的彩绘圆形代表太阳22°晕上端切弧以上的明亮部分,可能具有简介示意鸟之目的意义;整个器物就是一只与太阳大气光象基本对应的神鸟。这类逻辑组合与高庙文化神鸟、田螺山著名的刻划代表幻日的猪、鹿及来自高庙文化的圭首形太阳光柱图像的鸟形陶盉、马家浜刻划真太阳、太阳22°晕、幻日环的陶盉(图十二)是一致的。

另外,关于S形、の字形旋纹可以代表太阳周边光气“结点”或“节点”或及附近光气的材料还有不少,从考古材料看,可以早到汤家岗文化。如安徽定远侯家寨的、城头山的、汤家岗的,划城岗的;以及与这些S纹连续体在属于太阳光气这一本质方面一致的其它索纹,如安乡划城岗的,良渚文化中诸多の字形旋纹等等。这些S形、波曲形连续一周,从诸多材料尤其是汤家岗高庙文化的八角形为中心的太阳大气光象构图看,确可视为太阳一周光气的表示符号的。

另外,从红山文化“勾云形”玉器对应太阳大气光象的情况看,真太阳或及附近光气造型有时也会以S形、の字形旋纹予以表示(图十三)。

图十二

图十三

以上的论证似乎说明,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阶段彩陶中的位于鱼鱼之间的S形,既可能是包括真太阳在内的有悬臂的太阳大气光象,也可能是真太阳周边包括幻日之类的太阳光气之“节点”、“结点”或及附近光气。不过,这里应该特别予以言明,早期的弧边或直边三角形与旋形或近似旋形以斜向轴对称构图法构图并组成连续体的彩绘或图案,以及常常与之高度相关的S形,这在长江中下游、东南区域至于东北这一半月形地带[8]与中原地区至于西北这一半月形地带彩陶中都存在,并且构图方式有明显类同,但是代表的含义绝大多数却是迥然有别的。南.东.东北这一半月形符号系统在中国文化中传播的时间最长,考古学上出现的时代较早,而且逐渐在中原地区正统王朝中传承下去了。所以,我们看到龙山文化玉人、玉鸟及二里头等文化中的玉圭或铜器、骨器、彩绘上数量庞大的斜向轴对称的云雷纹、目雷纹,就不用再纠结于有鱼没鱼了。中原.西北这一半月形地带内,在辛店文化唐汪类型中的斜向轴对称的弧边三角形图案—等,与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中的主题彩绘很是相似,与另一半月形地带的这类彩绘或延续图案也很相似。辛店文化以太阳大气光象和蛙为主题材,其中“人”字形与“介”字形太阳大气光象的构图元素,与火烧沟四坝文化的图案即与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系统中旋符相似的造型相似,但是考虑到地域文化传承及细节绘画的区别,我们依然认为辛店文化“人”字形与“介”字形太阳大气光象的构图元素与辛店文化唐汪类型弧边三角形或蕴含S形的连续纹不是一类,后者还是属于中原—西北地区的半月形地带之文化传统。

7.河姆渡遗址河姆渡文化曾出土一件特殊的“纺轮”,一面为与高庙文化S形纹密切相关的图案,另一面为表示太阳和光芒的穿及羽翅纹。另外,河姆渡四期崧泽文化陶豆内的一幅有四悬臂 (玉璇玑与这类太阳造型来源应一致)的真太阳及其光气图案、崧泽文化安吉安乐和六合程桥羊角山遗址出土的陶“纺轮”上,也有真太阳及其周边光气的图案。把这些图案与马家窑文化、宗日文化相关图案予以比较,我们发现河姆渡文化、崧泽文化、马家窑文化中的双旋臂或S形造型在这些所述的图案中,只能表示太阳边界旋出的光气“节点”、“结点”及附近光气,似乎无法表示真太阳。尤其是从马家窑文化、宗日文化的有关盘内彩绘图案看,更是这样。如永登杜家台、乐都脑庄的图案,中间圆形及十字+圆形对应的是包括真太阳在内的太阳大气光象,由其周边延出的光气正好是作为周边鱼身与鱼身之间的造型的,即其是作为鱼头鱼目的,这样的单悬臂旋符(也发现其它的俯视图真太阳周边的双悬臂旋符),显然只是真太阳延出之光气的“节点”、“结点”及附近光气(图十四、十五)。

图十四

图十五

图十六

尤其重要的是,我们在宗日文化的材料(图十六)中发现一幅图案(图十六:1),其为多角形,每个角还有弯曲的旋势,并且位于一件器物的内盘。由于器物的口,在高庙文化、河姆渡文化、崧泽文化及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等诸多文化的艺术图案中,常常代表真太阳或及其周边光气,再综合其它材料,我们有理由认为,宗日文化这一图案表示的是真太阳及其光气,因此其六角处的鸟显然不是代表真太阳的太阳鸟,而应是真太阳角光之端附近光气的“结点”、“节点”及附近光气的拟物化。图十六:7、9中心有明确真太阳的彩绘更证明了这一认识。又如,宗日文化中,这类神鸟有更多个一组的,甚至有整整一周的,因此,这多个鸟也不是对应真太阳的鸟,而应与真太阳延出的有关光气对应。

8.我们发现“仰韶文化—马家窑系统”的彩陶图案中,有的真太阳与其延出光气 “节点”或“结点”所用图形一样,如柳湾半山类型的,其圆盘内部中心对应以真太阳为中心的部分,为圆形+十字纹,其它三个由真太阳延出光气的“节点”或“结点”所用图形也一样[9]。还有器物一周光气“节点”或“结点”所用图形也是这类圆形+十字纹的,如前文所述的民和核桃庄马家窑类型的彩陶、柳湾半山类型的、、等等。二里头遗址也曾发现中间一大圆周边多个小圆的遗迹,应该也是表示太阳及其周边光气“节点”或“结点”。考古学上发现的中间一圆周边多圆的图像,都不应是超新星暴发的造形[10]。

由上所述,我们可以发现: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阶段,鱼身与鱼身之间的造型,单就本身造型论之,有的是包括真太阳的大气光象,有的是由真太阳延出光气的“节点”、“结点”,包括“圆盘纹”等。至于其中的S形或の字,从秦安大地湾的彩绘及河津固镇的彩绘看,与“圆盘纹”处于同一彩绘并且处于同类逻辑位置,并且从大汶口文化有关彩绘又可明确找到幻日及附近光气呈现S形造型(图十一:3),这些情况似乎说明庙底沟类型中的S形或の字形也可能对应真太阳周边的光气 “节点”、“结点”及附近光气。不过,若视“圆盘纹”为对应较全面太阳大气光象神鸟的省略的话,则其不省略时又蕴含着真太阳;同时,其它鱼鱼之间位于同类逻辑的位置确实也出现过包括真太阳在内的造型。这样的话,与“圆盘纹”位于同类逻辑位置的这些S形或の字形,若视为是真太阳及其旋臂似乎与“圆盘纹”反映的本质更相应。其中的“圆盘纹”,从半坡类型晚期与“圆盘纹”有关的材料看,有可能是对应较全面太阳大气光象神鸟的省略,或由省略而渐成独立表达的符号。这些鱼身之间的符号与鱼身构图的核心含义,从禹州洪山庙等遗址仰韶文化男性生殖崇拜符与S形的关联看,应包括阴阳相协、多子多福的生殖崇拜概念。

马家窑文化阶段鱼身与鱼身之间的造型包括有的鸟,从诸多盘内彩绘及有的彩绘的俯视图看,有一类肯定应该对应于由真太阳延出光气的“节点”、“结点”或及附近光气。但是也有一些彩陶,尤其是鱼身与鱼身之间的背部有明显来自良渚文化菱形真太阳的蛙纹等材料(图十:2),明确地说明了这一时期鱼身与鱼身之间的图案,至少单就造型而论,是包括真太阳在内的太阳大气光象的。图十:2这件背部有奇特的菱形真太阳图案的蛙,其应该类似南京六合程桥羊角山遗址出土崧泽文化纺轮上的“蹲踞式”鸟首神人一样(图五:3),也是呈现“蹲踞式”的,并且与半坡类型、庙底沟类型、红山文化、龙山时代[11]、商朝时的有关蛙、鼋、龟等一样,是天然的“蹲踞式”造型,其对应的太阳大气光象与羊角山“蹲踞式”鸟首神人对应的也应类似。另外,在庄浪老庄等遗址出土的马家窑类型彩绘中,也曾发现鱼身与鱼身之间有明确的与仰韶文化“圆盘纹”来源一致的太阳大气光象造型等。还有,两鸟一圆的造型在宗日文化中也发现过(图一:6),其可能是真太阳及两侧22°晕附近的与洛维茨弧(Lowitz Arc)有关的光象等。

我们知道,不少马家窑类型的彩绘的早期渊源应该与庙底沟类型密切相关,尤其是鱼鱼连续图。在庙底沟类型中,鱼鱼之间的造型,单就形状而论,对应的有太阳22°晕上端的切弧—帕瑞弧组合、真太阳为中心的太阳大气光象、S形、の字形等。在马家窑文化中,单就造型而论,鱼鱼之间最明显的是真太阳周边的光气 “节点”、“结点”及附近光气的S形、の字形,也有包括真太阳在内的太阳大气光象的拟蟾蜍形 (这其中还蕴藏着多重阴阳),还有少量”圆盘纹”及数量众多的圆圈纹、十字+圆形等等。

综合地看,我更倾向于认为是仰韶文化阶段鱼鱼之间的造型。虽然造型有包括真太阳和表面上不包括真太阳的多种类型,但是本质上或非省略者是代表包括真太阳在内的太阳大气光象或其象征、模拟物的,并且有时以之融入鱼形,表示鱼目以及阴阳协调、多子多福的生殖崇拜之义。马家窑文化阶段,尤其是马家窑类型、宗日文化(类型)阶段,鱼鱼之间造型的种类在仰韶文化时期存在,有的依然有演绎传承。无论其造型是否有时会采用与真太阳造型类似的圆形+十字形或与包括真太阳在内的太阳大气光象对应的蟾蜍形,其表达的含义主要是倾向于表示真太阳周边光气“节点”、“结点”及附近光气的。同时,由于俯视器物时,马家窑文化器物口,有时应视为是以真太阳为中心的造型,这时器物肩膀的图案与之统一看,则周边鱼鱼之间的S形、の字形等则应视为是真太阳周边的光气 “节点”、“结点”及附近光气。尤其应该在这里,再予以提出的是:大概从马家窑文化半山类型开始,弧边三角形以斜向轴对称构图法围成的构图,其中的弧边三角形虽然有所变化,但仍然是与鱼身有关的概念了,并未纳入东方半月形地带这类造型系统。半山、马厂类型中,鱼鱼逻辑位置处有时是蛙,以及柳湾遗址蛙足“蹲踞式”神人的女性归属也利于表明当时依然保存有中原—西北半月形地带彩陶的文化元素。

四、结论

现在,我们再来总结马家窑文化 “舞蹈纹”盆中“舞者”的本质,主要应有以下两方面:

1.显然是一种鸟,虽然与仰韶文化中的鸟一样,都与太阳大气光象联系,但是两者对应的具体太阳大气光象并不不相同。“舞蹈纹”盆鸟的图案中的一组多个者,从前面的论述中可知,其仍然是表示真太阳周边的光气“节点”、“结点”及附近光气的。至于有一组是两只鸟相背于一圆者,则应如前所述,圆形应包括真太阳和22°晕,两只鸟则是太阳22°晕附近的相关光象。所以,总的来说,“舞者”及其周边区域的造型本质上应该是一条鱼的鱼目。一般情况下,连续排列的鱼之鱼头向右。

2.若从鱼鱼之间的造型对应太阳大气光象这一方面论,马家窑文化“舞蹈纹”盆中的“舞者”,既有包括真太阳在内的太阳大气光象(图一:6),又有本身对应的仍然属于真太阳周边的光气“节点”、“结点”及附近光气的(图一:1、2、3、4、5)。 这一现象在仰韶文化中应该同样存在:

(1)仰韶文化鱼鱼之间的“圆盘纹”,单就造型而论是太阳周边光气而非真太阳。即使其代表的是对应较全面太阳大气光象神鸟或其首的省略,在庙底沟类型中已然也有独立的地位;同时,东、南、北这一半月形地带中的S形或の字形或其连续或一周者基本都是表示真太阳周边光气的;弧边三角形从河姆渡文化猪形幻日神所负幻日附近的造型看,也可以表示幻日附近的光气;这类光气,尤其是真太阳周边光气的造型和斜向轴对称特征恰好对中原—西北这一半月形彩陶文化地带内鱼鱼连续构图中间造型、斜向轴对称构图法的运用起到重要影响作用;因此,庙底沟类型彩绘鱼鱼之间的这类构图出现对应真太阳周边光气的符号是很正常的。

(2)仰韶文化彩绘鱼鱼之间的造型出现过确切包括真太阳在内的相关太阳大气光象,如图八,其与马家窑文化“舞蹈纹”盆中鱼鱼之间出现的两鸟一圆图案(图一:6)类似,都包括真太阳。

3.这些“舞蹈纹”中“舞者”的性质已若前所述,其之间的图案基本都是斜向轴对称的鱼身或变形线条画的鱼身,这些鱼身与“舞者”所在的区域构成了完整的鱼。不过图一:5更为特殊,其中斜向轴对称的弧边三角形中间还有圆形,我在有关文章中曾有论述[12]。我认为其与两条鱼的鱼身有关,这一情况在秦安大地湾仰韶文化中就已出现过,在马家窑类型中较为多见[13]。

不仅是组成一条鱼那么简单,这样组合的本质意义还在于表明古人信仰鱼神,从半坡类型人面鱼纹及马家窑类型人面鱼身彩绘性质的讨论看[14],这一神还应与太阳神系有关。

同时,从图六及禹州洪山庙等遗址仰韶文化男性生殖崇拜符与彩绘中S形的关联看,这样的组合本质目的还在于表明时人相信以这样的艺术形式可以达到阴阳相协、多子多福,也为我们了解远古人类有关生殖崇拜理念的具体内容提供了难得的珍贵素材!

本文得到中华之源与嵩山文明研究会重大课题——嵩山地区文明化进程与华夏文明的形成的资助。

谨以此文恭祝著名考古学家李伯谦先生八秩荣庆!

注释:

[1]此件本人未见原物,其与图一:4非常相似,对西北彩陶有出色研究的李水城先生曾引用过这一器物。这里引用,至少是对图一:4图像不清晰问题的补充。

[2][12][14]顾万发:《大地湾等遗址出土特殊彩绘的构图规则及相关问题——彩陶新诠之一》,《中原文物》2015年05期。

[3]“旋目神”一词由王仁湘先生提出,详见王仁湘先生在彩陶学术史上非常重要的论著《中国史前“旋目”神面图像认读》,《文物》2000年03期。

[4]庙底沟类型这类鱼鸟图,有时只有鸟,应视为一种省略或脱胎于较完整的鱼鸟图。

[5]顾万发:《论大河村遗址一件特殊彩陶上的神圣图象》,《炎黄文化》2015年10期。我在该文中曾经对仰韶文化中的”圆盘纹“实质作过简要论证。基本观点未变,个别地方需要调整。

[6]有的刻制为心形。

[7]顾万发:《论高庙文化中獠牙兽的动物属性、神格及相关问题——并论中国早期艺术史中的“太阳大气光象”母题》,《华夏文明》2016年01期。

[8]包括大汶口文化相对于庙底沟类型属于自身特色较浓的彩绘、红山文化诸多蕴含S形或有的の字形的彩绘等等。象邳县大墩子的、牛河梁的、凌源三官店子的、清水河的、长海郭家村。庙底沟遗址也有少量这类造型,象等。

[9]崧泽文化中也出现过这类十字形+圆形表示“节点”、“结点”的素材。

[10]有学者曾认为高庙文化以来的“八角星纹”是超新星暴发的造形,也是应该商榷的,实际上他们都是真太阳或幻日的造型。认为“八角星纹”与超新星暴发的造形有关的观点,详见徐琳:《凌家滩出土玉版上八角星图案新解》,《玉英溯源——安徽历代玉器研究文萃》,张宏明等主编,时代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黄山书社,2015年。

[11]陶寺等遗址出土有龙山时代的铜蛙,另外也有一些“蹲踞式”神人等。

[13]马家窑类型中,有时这一圆形省略,这时的造型与一般表示鱼身的弧边三角形也就不用再区别了。

(作者单位: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

[责任编辑 秦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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