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某天下午,路过街道拐角处的那个书店,信步走进。上一次逛是什么时候呢?远得已经想不起了。只记得以前跑书店,在堆积的书海里要找一本心仪的书,指尖不知要划拨过多少,才能在看见它的那一瞬间,轻轻发出一声惊叹:喔,原来你在这里。如果不巧正好缺货,就会悻悻而回。现在看书基本都是在网上直接买,查找,放进购物车,结算,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纸页的触摸,没有众里寻他千百度的甜蜜磨难,所以也就少了那份来之不易后的珍视。
放眼过去,密密叠叠的书让人眼花缭乱,穿梭前行,在花哨的书堆里,一下就瞥见了她,苏珊·桑塔格,封面上的她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垂肩的卷发,一双眼睛深邃、悠远,透射着如文字一般的犀利,深不可测。
斜坐在书店一角的咖啡馆里,摩挲着久违的纸页,一阵暖意汹涌。十年前在杭州一家书店初次看到她那三本书,《重点所在》《反对阐释》和《疾病的隐喻》,就被她的硬朗、博识所折服。作为西方当代最重要的女性知识分子,背负“美国公众的良心”之盛名下,她依然践行着自己的使命。在最艰难的时刻不畏强权对权势者说不,也同样敢于直言不讳而冒犯群氓的大多数民众。因为她总是从“人”的立场出发,而不是从“美国人”的角度出发,并且毫不讳言对欧洲文化的推崇之极,认为那恰恰是美国所欠缺的。
开放辽阔的眼界让她对整个世界都怀着深厚的同情与洞察。正如她所说:“只要我们感到自己有同情心,我们就不是痛苦施加者的共谋,我们的痛苦宣布我们的清白,同时也宣布我们的无能。”
想象不来,是什么样的际遇,使这样一个女人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与气场,是什么样的涵养使她能发展出如此独特的精神厚度和锐度。《读书》的一篇文章一语中的——一个尖锐的对比是:桑塔格在舒适的环境下使自己严厉起来,中国知识分子在严厉的环境下使自己舒适起来。
随意地翻阅着,在小说《死亡的匣子》里她写道,“有些人就是自己的生命本身,还有些人,只是栖身于生命之中”。而我们,究竟又属于哪一种?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也许我会记起这个下午,在街角的某个书店,和一个自己欣赏的伟大女性在这里相遇,而这一天距离她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编辑:关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