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字体的时代性与文件制成时间的判定

欧阳国亮　李　彪　王世全

（中国刑警学院，辽宁 沈阳110035）

印刷字体的时代性与文件制成时间的判定

欧阳国亮李彪王世全

（中国刑警学院，辽宁 沈阳110035）

文检界很早就注意到时代性言语是推断文件制成时间的途径之一，但未曾系统探索。研究发现，现代各种印刷字体的产生及形体都具有时代性，且不同时代印刷文书所使用的字体也略有差异。因此，可根据字体的时间指向性来初步推断某些文件的制成时间，但应注意几个问题：注意同字形和印刷方式检验相结合，注意系统论的运用，注意区别字体的共时差异。

文件检验文件制成时间印刷字体方法

1　前言

1.1研究背景

某些民事或刑事案件，常常需要对涉案的印刷文件进行文件制成时间检验，比如伪造合同、协议、借据、票证、契约等案件。从文件检验学角度看，印刷字体具有很强的时代性，时代不同，文书印刷使用的字体也有所不同。比如民国之前的文书不可能用仿宋体印刷，因为该字体产生的年代是民国之后。即便同样是仿宋体，文字的具体形态也有年代差别。这样，印刷字体便具有了推断或者佐证该文书制成时间的功能。

1.2字体的界定

字体，就是文字的外在形式特征，也即文字的风格。比如现代最常用的印刷字体有宋体、仿宋体、楷体、黑体四种。这四种字体也是基础字体，其他字体基本上都是在这四种字体的基础上演变而来。字体与字形不能等同，后者是指文字的形体、写法。

印刷字体从其来源的角度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宋代活字印刷发展起来的宋体与黑体；第二类是由书法演变而来的字体，如楷体、仿宋体、行楷、隶体、魏体、舒体、颜体、瘦金体等；第三类是属于美术字体，如综艺、美黑、琥珀、水柱等。作为本文研究对象的字体，是指民国以来的各类常用的印刷字体。这是因为现阶段无论是民事还是刑事案件，涉及文件制成时间检验的对象多为现代各类文书票证。

2　从字体时代性判定文件制成时间的根据

之所以能够依据字体的时代性来推断或佐证文件的制成时间，有三个基本根据：一是印刷字体具有时代性；二是印刷字体形态规格具有规定性；三是文件印刷使用字体具有原则性。

2.1印刷字体具有时代性

各种印刷字体有其产生的年代，同一种字体的具体形态也有年代差异。因此，字体的时代性包含两层含义：

一是字体的产生具有年代性。印刷字体是随着印刷术的发展而不断演变形成的，不同的字体，产生的年代有所不同。比如宋体是我国最早的印刷字体，它起源于宋朝凹版印刷的刻字版。又如仿宋体，它是摹仿宋版书的一种字体，是1915年由丁辅之和丁善之兄弟参考了清代刻本《朱柏庐治家格言》的字体笔形设计出来的，当时称之为“聚珍仿宋”。仿宋体设计出来后，由于它挺拔秀丽、清晰悦目，很快得到了社会的青睐。民国时期的各类文书，多采用宋体和仿宋印刷。20世纪40年代，国内又产生了老宋体等字体。

新中国成立以来，各种字体纷纷涌现。上世纪60年代，北京的字体设计师们设计出了印刷用的隶书，随后全国得到普遍采纳；1964年，北京新华字模厂设计的“64-1体”，它是我国第一套专门用于报纸正文的字体；70年代，上海的字体设计师设计出了“新魏体”和“行楷体”，很多文书都采用了这种字体；上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激光排版印刷术和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微软和方正都设计出了自己的字体。比如琥珀体、微软雅黑、新宋体等。由此可见，每个字体都有其产生的年代，在某种字体没有产生之前，文书印刷是不可能使用该字体的。如图1所示。

图1　近年新产生的字体——博雅宋　中雅宋　风雅宋　兰亭宋

二是同一字体的具体形态结构具有年代性。同一种字体，在不同的年代也会有形态上的微小差异，肉眼基本上就能分辨出来。以常用的宋体为例，民国时期、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宋体同当代的宋体就有差别。如图2所示。

图2　20年代宋体（左）与当代宋体（右）比较

正是因为字体具有时代性，因此能够判定某些文件的落款时间是否与字体使用的时间相一致。这就为我们根据字体时代性判定文件制成时间提供了最为重要的历史依据。

2.2印刷字体的形态规格具有规定性

印刷字体的规定性是指字体的形态、规格是由政府机构制定的，例如新中国成立后的各种字体的形态、结构都由国家标准化委员会统一发布。印刷字体的规定性可以从两方面讨论：

一是字体的具体结构形态具有规定性。上世纪50年代，中国的印刷用的字体很零乱，字体字模既有日本进口的也有国内自己生产的。1965年，中央政府颁布了《印刷通用汉字字形表》，规范了中国大陆的印刷用字笔画和字形，并对每种字体字模笔画粗细程度、笔画搭配比例、偏旁部首间的间距等都进行了规范。这实际上是对各种字体的具体形态进行了强制性规定。进入80年代后，随着激光排版技术的发明，汉字印刷摆脱了铅字的束缚，步入了“电子字符”时代。为了适应新形势，国家对字体的形态标准又有了新的改进。同一种字体的具体形态又有了细微的变化。如图3所示。

图3　60年代仿宋体（左）与当代仿宋体（右）比较

二是字体的字号具有规定性。字号就是文字的大小尺寸，汉字字号分为7类：1号、2号、3号、4号、5号、6号、7号。为了满足不同的排版需求，在这7类字号基础上又增加了字号，一般是加“小”字表示规格。如小4号，小2号。同一字号，在不同年代的具体尺寸大小略有差异。以5号字为例，当代的规格是：10.5p，3.690mm。而建国初期的规格是：11p，3.980mm。民国时期字号的概念尚未产生，其尺寸也不像今天这样有明确规定，因此民国的字号大小比较混乱，不符合今天的字号尺寸标准。

字体的规定性，为我们推断出某些印刷文件的形成年代提供了形态依据。

2.3印刷字体使用具有原则性

各类印刷文件，在字体使用上具有严格的规定。哪类字体可以用，用在何处都有严格的规定，尤其是对于一些票证，更是如此。以驾照为例，驾照的主页和副页都有全国统一的专用打印防伪字体。这种字体实际上是宋体和仿宋体，不过它们不是我们常见的标准宋体和仿宋体，而是形态上略有差异的字体。上世纪40年代的印刷字体仅有四种：老宋体、仿宋体、粗线体、汉文正楷。这一时期的各类正式文书，正文多采用老宋体，标题则多用汉文正楷。五六十年代的各类证件，正文部分当时多规定使用仿宋体。如图4所示。

图4　上世纪60年代结婚证上的仿宋体字

这种字体使用的原则性，为我们判定文件的制成时间提供了现实依据。

3　根据字体时代性判定或佐证文件制成时间的程序

根据字体时代性来判断或佐证文件的制成时间，有两个步骤：

第一步是判定文件上所用的字体形态与今天的字体形态是否一致。如果跟当代的字体形态完全一致，那很有可能是后来制作的。判断二者是否一致可通过观察法进行，因为不同年代的同种字体，其具体形态往往有很大的差异。以“祝”为例，民国时期“祝”的印刷体笔锋分明，棱角突出，部分笔画交叉明显。而今天的电脑印刷体则没有上述特征。如图5所示。

图5　民国仿宋体（左）与当代仿宋体（右）比较

观察法主要是通过与当代字体形态的对比，找出二者的总体差异。观察时要注意文书中所有文字的形体是否都具有与今天字体形体相区别的特征，也即是整体现象而不是个别现象。但有些字体差异不明显，肉眼观察比较困难，这时需要进行细节特征的比较。如图6所示，同样是用仿宋体印刷的“明朝”两个字，前一个是上世纪中期的仿宋体，后一个是现代电脑仿宋体。如果不仔细分辨，很难看出二者之间的差别。但通过细节特征比对就可发现二者的差别：左边“明”的偏旁“日”的两竖相比右边的略长，左边“朝”字中的“日”相比右边的略宽。

图6　上世纪60年代仿宋体（左）与现代电脑仿宋体（右边）

第二步是确定字体的使用年代。如果发现文件中的字体跟今天的字体有差别，接下来就是判定字体的使用年代了。其方法主要是借助于工具书，如《现代字体字形对照表》、《印刷通用字字形对照表》、方正字库、微软字库等。还有就是参照文件标称年代的报刊书籍所使用的字体，或同一时期同一类型文件所使用的字体。以此判定字体是否与文件标称年代所用字体特征相符，进而判定或佐证文件的制成时间。

4　根据字体时代性判定或佐证文件制成时间需要注意的问题

4.1注意结合字形特征进行检验

字体和字形是分不开的。字体是文字的外在风格形式，字形则是文字的结构和写法。根据字体时代性判定文件的制成时间，应注意与字形特征结合起来。现代以来出现或被废除的字形包括异体字、繁体字、简化字、二简字、旧字形等，这些字形都具有很强的年代性。比如1955年之前各类文书都会使用到异体字；1964年之前使用繁体字，之后使用简化字；二简字使用年代是1977～1986年；旧字形在1965年之前使用。此外，民国政府还于1936年前后短暂推行过简体字，这些简体字与后来新中国成立后推行的简化字有同有异。因此，字形特征也能够推断文件制成时间的上下限。在对某些文件的制成时间进行检验时，应注意综合利用字形与字体两方面的价值。

4.2注意结合印刷方法进行检验

从字体时代性佐证文件制成时间，应注意文字的印刷方式。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前，激光排照技术尚未发明，文书印刷多采用铅字排版。铅字印刷和凹版印刷，同当代的喷墨和激光印刷方法比起来，在字迹形态上各有特征。一些当代伪造民国或建国初期的文件，多采用当代打印机打印或者将原件进行扫描复印。因此，现代伪造的旧时期的各类文件，无论是印刷方式还是字体的形态，都不符合文件标称年代的特征。

4.3注意运用系统理论进行综合检验

进入新世纪以来，检验文件制成时间的方法多种多样。但没有一种方法能够适用于所有文书的检验，根据字体时代性判定文件制成时间这条途径也是如此。某些文件，字体本身的年代就难以确定。比如有些木版字模，系民间私自雕刻，这样印刷出来的文书，字体似是而非，其年代很难确认。在这种情况下，运用系统理论进行综合检验十分必要。所谓系统理论，就是将文件看成是一个由文字、印迹、折痕、纸张材料、墨迹、污损情况构成的一个系统。这个系统间的各个要素是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对文件制成时间进行检验，应当从系统论角度出发，从印迹变化特征、折痕变化特征、纸张老化程度、字迹变化特征等多个方面进行综合检验，并相互印证。只有这样，才能对某些文件的制成时间作出一个客观的结论。

4.4注意同一字体的共时差异

在特定时代背景下，字体具有共时差异。所谓共时差异，是指字体在同一个时间段内不同地域或不同系统上存在的差异。比如上世纪50年代，上海和北京的字模厂各自设计出了印刷用的宋体，尽管都是宋体，但是上海的宋体与北京的宋体就存在略微的不同。又如微软系统和方正系统，这两个系统使用的字体类型基本相同（都有宋体、仿宋体、楷体、黑体等），但打印出来的形态却有微小的差异。因此，在检验某些文件的制成时间时，应注意这种字体的共时差异，结合这些字体出现的背景和使用的具体环境进行分析。

5　结语

本文所谈及的关于字体的时代性与文件制成时间的判定这些内容，既是对我们鉴定经验的总结，也是为文件制成时间的判定提供一些思路。当然，我们不敢断言单凭字体的时代特征就能完全推断文件的制成时间，但字体特征可以佐证某些文件的制成时间这一作用是不可忽略的。随着大数据时代的到来，为了适应文件制成时间检验的需要，很有必要建立一个大型的字库。也就是将各个年代最为常用的四种字体（宋体、仿宋体、黑体、楷体）的各个汉字都按年代罗列出来，以供比较识别。当然，这是一项复杂的工作，需要多方的通力协作，我们期待有更多专家学者在这一领域作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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