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语

2016-08-13 00:04程耀东
岁月 2016年5期
关键词:目光

程耀东

想着远方。有山、有水、一间小屋、一盏灯火、一两本可读一生的书。

晨看日出万丈,夜拥万籁俱寂。一双手温暖一杯水,尘世在一片舒展的茶香里繁复又散尽。

眼前是不大的草原,抑或荒凉至极的沙漠。广阔、宁静、恢宏……皆为眼睛里的一个刹那。

我相信我是那匹白马的前身或后世,也曾来过,也将抵达。

坐在树下,层林尽染,醉倒一片目光。

落葉在手掌间不停地舞蹈,清晰的脉络彰显着老气横秋。不,不是老气横秋,是季节过处时的修行与作业,是我们眼睛开始变得生涩和疲惫。

走过来、一双手牵着另一双手,迟缓在落霞拉长的影子里。不是呢喃,不是爱情,是相伴晚年的依靠。

一滴水不仅穿透了坚硬的石头,让时间也变得破碎。

一双眼睛站在流淌的大河上,发出的感叹让后人再也没有超越。

时间漂在水面一路远去,被山川、大地、河流、花草、树木、语言、文字、爱情、家庭……接纳并收藏,藏进看不见的黑暗。

我们是在时间的水面游走,还是被时间一寸一寸抽空?我们浪费了时间,时间最终击败了我们。

攥一把春风下酒,花开人醉;花落人醒。

绿色在夏的月光里低语,与那些失眠的鸟儿。太阳出来,叶子卷慵,鸟儿远游。

秋风秋雨,在传承的文字里总被涂抹得萧瑟、悲悯、无奈……

没有雪花,冬天似乎很漫长,很残忍,很冷峻,似乎缺少浪漫和风花雪月。

其实,心中干净,四季如花!

我们在时间里读着一个人的到来和一个人的离去。

尘世其实也就是两个人的来来往往,来往的是男人的情和女人的心。

说着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最终被生活碾碎。

高山流水遇上田园交响,只是文字里的萍水相逢。

向死而生,向生而死。生与死仅仅是一个向度。

生是一朵花开,死是一片叶落,期间的繁华似一缕柔软的风,风过后,一切如初。

来时的路曲曲折折,目无站点;去时的路就停留在两眼之间。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九九也要归于死,只是我们来得匆忙,走得急燎,无心留意。

坐拥一壶月光,看自己的影子在碎银里一点一点婆娑。月落西天,寒霜染白发梢。

没有江风、没有渔火、没有了钟声、只有一个落魄的书生在一个人的黑夜里对着尘世留下几行凄婉。

月在故乡,月在他乡,月在天空,月在大地……海上升起,山边落下,月也有阴晴圆缺!

寂寞嫦娥。广寒宫内。一个人的舞蹈。一个人的长袖。一个人眼中的玉兔……蝶恋花的词牌在琵琶女的指尖萦绕。

落下一粒种子,在春天。秋天,期待有一把收成。有时候,你什么也没有收到,怅惘空廖。其实,我们忽视了中间环节。

在城市的灯火里回味,向往远山的静谧和安宁;在乡村的屋檐下梦幻,渴望城市闪烁的霓虹。我们总是与我们的肉体、目光、灵魂、行为相左。

孩子我写给你的短章不是挂在天空的月亮、眨眼的星星、或过耳的秋风,它们和早晨的太阳一样,给了你光照和温暖。

低语。弯腰。捡一根麦草,在秋天的云层下。雨水下落,不是绵密,是处女座飘来的歌谣。潮湿扩散,我的静脉,在麦子的白色里低语。

这一刻,夏的蓝在树梢之上高悬,空阔有如佛之须弥灵山。

这一刻,秋追着夏,私占了半个天空。下沉的不再是薄如蝉翼,还有迷离眼睛的雾。

一场雨,在割舍和留恋中还是走完了它的路途,只留下一个叫凉的汉字,让赶路的人想起闲了一个季节的外衣,在暮色四合。

似乎看见中世纪英格兰的乡村,一个女子站在自家窗口,问着过路的人们:你去斯卡布罗集市吗?不去。她抹着眼泪关上窗户。

似乎看见上世纪80年代的北中国村庄,一个少年爬在黄土的炕上,问窗外飞舞的雪花:你什么时候去太阳的故乡?不去。他抹着眼泪关上半导体。

不是似乎、是现实。

一首曲子再次穿过他的身体时,夜雨正敲打窗棂。

站在树下,看一片叶子跌落,缓慢,没有方向。

一缕烟从指间出发,上升,由蓝而白,扩散不知所终。

目光游走于含黛的远山,石头冰凉,野草起义,集体倒向黄色。

风把思念吹进村庄,苜蓿、磨坊、院落……在炊烟的温暖里,我闻到了秋天的况味。

丢失了掩映目光的叶片,把自己完美呈现。蓝的耀眼,黄的夺目。

穿上夏天晒干的衣衫,微凉、潮湿、露水……被黄色覆盖。

温暖和信仰在将要到来的炉火旁静候。

最先舒展于春天的那一片,并非黄的最纯粹。无语的有树。静默的是大地。我们、你们、它们热闹在各自的归途上。

秋天不语,我之灿烂。

黄色将要来临,黄色已经来临。

在大野,在目光内外灿烂。个体似钟摆,摇曳着时间;群体犹繁星,装点季节。

风过处,凋零、落英、留恋、悲伤、离别……这些久违的汉词集体出动,大有铺天盖地之势,把个细节灵动的天日描摹得处处凄凉。

相互装点着对方的存在,严肃、静默、流动、挺立、摆动……这些文字被安放在这里,时间在也没有走动。

一千年只是一个刹那,一万年弹指一挥间,我们经过时留下的声音和足迹微弱不及一粒沙的重量。

铺陈于大河之上的光晕,珍珠一般滚动,每一次闪烁就是一次生命的轮回。

坚硬的不是岩石,柔软的也不是流水,在时间的门槛以内,万物无不脆弱,也包括时间自身。

是的,我又看见了你,宛若一个女子,躺在这里。

阳光、月光、星光、目光、闪光……所有的光线在你的肌肤上不断游走,此时,你静若处子。

是的,我坐定了看你,这大地上的眼睛。

泛绿的清纯、绽放的芦花、站着不动的细纱、贴着水珠飞翔的鸟……这些美丽的物像,在你的睫毛上和谐着各自的走向和轨迹。

水把自己溅得粉碎,美丽在目光的瞬间绽放成一朵花,旋即消散成流水。人其实就是一滴水。

沙在蓝天和白云的空间里,呈现得仅仅是一种色彩,一种亘古不变的坚硬的色彩。

人与沙相比,在尘世间只是昙花。

一座雕塑,站在这里,被过往的目光欣赏或触摸,目光里的剪影折射着不同的色彩和个人情怀。

我的镜头仅仅是一次闪光,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犹如佛法里的一次轮回。

刻意地追逐在繁华与尘世的路上,沉重和背负将使你越走越远。

黑夜的黑有多黑,走路的人就有多黑。我们在黑夜的路途上不停地走,但我们并没有被黑夜迷失,因为我们心里有一盏灯。

草在草的世界里追寻一季青春,花在花的世界里绽放光彩,我们在我们生命里留得一点声音……自然之法则。

心越大,欲望就越小,我们能否达到这样的境界?

我们和季节一同前行。春夏秋冬被定义在一张发黄的纸上,从古至今。更迭与交替只是微物之神存留在大地心脏里的秘密。

我们把我们自己界定在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的时间框架里。总是赞誉和追忆春红与秋伤,怨恨寒冬和无情的酷夏。

当昏鸦驮着夕阳的意境站在咫尺,哦!我有许多爱恋刚刚写在纸上,天就黑了。

在奔跑的时间的速度里,我看见倒向大地的玉米、水稻、麦子……它们把饱满燃烧给简朴,留一地精华给草木之间的人。

听一种声音,在黑暗的时空由远及近,仿若看不见的重量,我们有时给自己制造无端的背负。

看一片雪花,落在遥远的旷野,寒冷在一帧照片的线条内被界定,而看照片的人开始迫不及待找寻过冬的棉衣。

把字写在纸上,一遍一遍地修改,不是目光、不是笔墨、不是用力的手、不是承载文字的纸张不好,而是心胸里没有成熟的“竹子”。

有时候,目光远大看见的只是空泛,倒不如看看近处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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