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饭盒

2016-08-11 18:02徐玲
关键词:锅子饭盒雪糕

我从小对饭盒充满好奇,总觉得饭盒里蒸出来的米饭,一定比锅子里煮出来的米饭好吃多了。爸爸在单位上班,哥哥在中学读书,他们都自带大米和饭盒,每天中午吃的是饭盒里的饭,这令我羡慕不已。

有一天我问哥哥,哥哥,饭盒里的米饭好吃吗?没有咱们家锅子里煮出来的香。哥哥说。

我又问爸爸,爸爸,饭盒里的米饭好吃吗?只要是米饭,哪儿煮的都好吃。爸爸说。

尽管他们的回答令我很失望,但我对饭盒的渴望非但没有减退,还与日俱增。

一天早上看爸爸骑着自行车出门,我追上去说,爸爸,中午你给我留点儿饭盒里的米饭,晚上带回来给我吃!傻丫头。爸爸笑我。

那晚我终于尝到了饭盒里的米饭。虽然是冷饭,而且只有小小的一角,但我吃得非常认真,一小勺一小勺地抿,轻轻地、用心地嚼,慢慢享受,多么快乐啊!

谁说没有锅子里煮出来的香?我觉得香极了,还甜滋滋的呢!这四四方方的铝盒子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制造出这么美味可口的米饭?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和爸爸、哥哥一样,每天中午吃饭盒里热气腾腾的米饭,那该多幸福啊!

这样的日子终于让我盼到了。

升入初中,因为离家远,我成了带饭盒一族。这使我异常兴奋。

妈妈为我准备了一个簇新的饭盒,比爸爸和哥哥的都小一圈,看上去不是那么笨重。饭盒锃亮锃亮的,盒盖上有漂亮的图案。为了让我方便辨认,爸爸在盒盖上做了一个蓝色的记号:XL。

我抱着新饭盒激动不已。

我要吃饭盒了!我对哥哥说。饭盒有什么好吃的?你很快就会讨厌饭盒。哥哥说。

我要吃饭盒了!我对爸爸说。这说明你在长大,祝贺你。爸爸说。

我要吃饭盒了!我对妈妈说。别光顾着吃饭,学习上要花心思。妈妈说。

我带了一小袋米,塞在课桌的最里面。和许多吃饭盒的同学一样,我每天清晨一到校,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蒸饭。抓两把米放到饭盒里,奔去食堂,淘米、接水,然后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蒸饭券,搁在饭盒上,递给系着雪白围裙的蒸饭阿姨。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离开食堂之前,我总要探出脑袋往蒸饭间张望一下。

大大小小的铝盒子堆满了蒸饭间的桌子,我的饭盒淹没在里头。我总担心蒸饭阿姨会不小心把我的饭盒漏掉了,等到吃饭的时候,兴冲冲跑过去,别人都拿到了自己的饭盒,我却找不到饭盒,那该多失望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摸是冰冷的,那该多沮丧啊!有时候食堂里就会发生这种事儿,好在从没落到我头上。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捧起热饭盒的情景。确切地说,那是个滚烫滚烫的饭盒,当我从饭盒堆里一眼找到它,迫不及待把它拿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它会那么烫,以至于十根手指的指肚全部烫红了。打开饭盒,腾腾热气中,雪白饱满的米粒整整齐齐、结结实实呈现在我眼前,这哪里是米饭,分明就是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柔软甜糯的饭香味儿沁入心脾,我的整颗心灵都愉悦起来。

我爱上了饭盒。每天上午第四节课,肚子饿得咕咕叫,只要想到我的饭盒正躺在蒸饭间等我,它被蒸了半天,只为给予我温饱和力量,我便有了精神。

华和我一样热爱饭盒。她长得小巧玲珑,说话爽快,做事认真,各方面表现都很优秀。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每天清晨,我们一起抱着饭盒去食堂蒸饭,中午又一起去把自己的饭盒找出来,拿到教室来吃。

有一天她对我说,我们俩吃一个饭盒吧,那样的话,不仅省了一半的蒸饭钱,还节省蒸饭和洗饭盒的时间。

华的好主意令我惊喜!

于是,我们开始合吃一个饭盒。不仅如此,我们还合吃一盘菜、一碗汤。每天中午,面对面坐着享受午饭,是我和华一天中最休闲最快乐的时光。饭盒把我们俩拉得亲密无间。

我们的做法很快引来不少同学跟风。一到吃午饭时间,教室里就特别热闹,同学们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享受着饭盒所带来的美妙时刻。发展到后来,我们竟然想到了拼课桌,一大帮人合吃饭盒、分享菜肴,说说笑笑,其乐无穷。就连男生都加入了我们女生的拼桌子。

强是个可爱的男生,很聪明,数学成绩不错,但是英语学不好。他拿到英语练习卷一点儿都不肯动脑筋,一天到晚张罗着找人借卷子抄。可班上没有人愿意给他抄。有一天他对我和华说,从今天开始,你们的饭盒我来洗。

我和华吓坏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等他把洗好的饭盒拿过来,我感觉饭盒里沉甸甸的,打开,竟然躺着两根雪糕。

为什么送我们雪糕?你捡到钱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面对我们的质疑,强耸着肩膀说,不想吃就扔掉咯。这么诱人的雪糕,我们哪儿舍得扔掉,拿起来就舔……

吃雪糕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强终于提出要求,看是不是可以让他抄英语练习卷。我和华气得朝他瞪眼睛。抄当然不行,我们可以轮流辅导你,但拜托你以后别送雪糕了,这种贿赂让我们有犯罪感。

强有些小小的感动,说以后我和华的饭盒,一直由他清洗。

三年弹指一挥,我们揣着毕业证各奔东西。我上了师范,华念了中专,强进入了高中。在新的学校,我们吃的是蒸箱里的米饭,我们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饭盒。那段吃饭盒的幸福时光,华丽丽地过去了,而那锃亮的饭盒,却烙在我们的心田,成了青葱岁月里最芬芳甜蜜的回忆。

(选自《小星星·阅读100分》)

徐玲,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与《中国日报》合作向海外推介全国首位儿童文学作家。出版《我和老爸的战争》等少儿图书40多部。作品荣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冰心儿童图书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紫金山文学奖等众多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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