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城的音乐风暴

陆洋

“就让我为你起舞吧，让我为你唱首歌，让我为你唱首歌……”当痛仰乐队在台风音乐节上高唱时，台儿庄这座古城迎来了未曾出现过的摇滚时刻。7月15日、16日，由台儿庄古城、亚洲顶尖音乐节制作团队“摩登天空”联合制作的“2016台风音乐节”在古城台儿庄开唱。本刊记者亲历音乐节现场。

音乐、古城组成的CP

台儿庄“台风音乐节”的阵容很是拿得出手，不单在山东省而论，即使放在全国，同很多音乐节相比毫不逊色。许巍、谢天笑、痛仰乐队、二手玫瑰、苏阳、马条等重量级“音乐大咖”出现，彻底点燃了古城人民的音乐热情。现场气氛异常火爆，一点也没有山东传统儒家氛围的温吞和慢热。痛仰乐队在15日当晚结束表演后连夜赶往成都，并更新了微博“再见山东燥汉，再见台儿庄。”

演出当天下午，痛仰乐队接受了主办方安排的群访。乐队主唱高虎面对蜂拥而至的各路媒体，当被要求向来到台风音乐节的歌迷们打个招呼时，高虎说：“我想还是在晚上，在现场用我们的音乐说话吧。”

他做到了。

当鼓点声响起，电吉他开始咆哮，高虎开口唱歌，整个现场就在那一瞬间燃烧起来。痛仰，这支成军十七年的乐队，用自己的音乐点燃了每一个人心中的火焰。虽然音乐节的现场飘起了绵绵细雨，但丝毫没有浇熄乐迷们的热情，大家甚至跺着脚下的泥开始狂舞起来。

首日音乐节压轴的歌手，是许巍。主办方增加了安保力量，这时，记者胸前的媒体通行证失去了功效，无法进入舞台区域。从舞台后方的艺人区绕道舞台下，佯装工作人员的记者举起镜头的手微微在抖。秋天、风、孤独、梦想、远方……这些熟悉的词汇又一次出现在耳边。无可挑剔的现场演出沉醉了现场所有人。

时间改变了许多东西，包括许巍的音乐。1995年，中国摇滚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许巍还只是一个沉默的创作人。在红星的那张合集里，他写了一首《执著》，被田震唱红而成名。1997年，许巍发表了个人首张专辑《在别处》，那个时期，他的音乐呈现出的是一个黑暗得近乎绝望的世界。

没有人想到，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会开出纯净的蓝色莲花。

后来，许巍变得越来越主流，越来越平和，他的音乐世界也变得明亮、温暖。许巍也因此收获了大量的歌迷。有人说他变了，有人指责他开始迎合。但时光流逝，有太多光阴的故事欲语还休。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要求许巍一直是从前的模样呢？

音乐节历经17年的发展，早已从“原始”变成如今商业气息十足却又配套完善的产业。谁能说这不是一种进步，起码让更多的人开始接受并喜爱上音乐节这一种形式。国内音乐节经过近三四年的高速爆发期，2015年开始进入沉淀探索期。受盈利来源、组织能力参差不齐及现场审批等影响，部分音乐节昙花一现，仅举办一届。在业内人士看来，走过2015年的沉淀期，今年户外音乐节又有复苏和高速发展的迹象。

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陈少峰向媒体表示：对比国外的音乐节，国内音乐节的发展潜力仍非常大。“国外成熟的音乐节品牌能承载几十万人次的观众，有的在周末举行，有的选在暑期，频次也更高，这是音乐人的交流方式和大家惯常的休闲娱乐方式。而我们的音乐节更多的是在‘五一小长假、国庆长假这样的节假日举办，是用运作旅游增值产品的思维来进行的，靠节假日的人流量来维持客流量。如何从一种节假日产品走向一种成熟的文化生活方式，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创立于1997年的摩登天空音乐公司与古城台儿庄的合作不失为一次成功的试点。

狂欢背后

近几年各地户外音乐节轮番登场，集体狂欢的背后，却难掩运营、服务掉链子带来的尴尬。以最具品牌号召力的“超级草莓音乐节”为例，今年频遭吐槽。

“办一个音乐节非常考验运营经验，交通、场地、住宿、卫生条件等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观众对此次超级草莓音乐节不满的原因，恐怕在于草莓音乐节已经是运营近10年的品牌了，为何还会出问题？”陈少峰对媒体表示，音乐节的主办方们需要反思与成长，如何在商业收入日渐丰富的同时，让服务和运营跟上。

同样的主办方、同样的受众群，往年广为音乐爱好者们熟悉的“北京草莓音乐节”，今年外迁到了河北省廊坊市香河县举行，变身“超级草莓音乐节”，但交通问题饱受观众诟病。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台风音乐节上，台儿庄古城区距离枣庄火车站足足有60公里，除了打车，只有BRT的公交线路通行。这让许多来看音乐节的年轻人叫苦不迭，长达将近两小时的路程消耗了太多的热情和体力。

对于超级草莓音乐节的现场状况，有自媒体人直接将其称为“荒野求生”——“大片大片的沙土、厕所臭气熏天、看不见指示牌、工作人员一问三不知。”另外，还有一些乐手也在微博上对超级草莓音乐节缺乏专业性的安保团队表示不满。台风音乐节的现场也稍显杂乱，不过遇雨的泥土地反而成为了乐迷的最爱，人们的鞋子里灌满了泥水，索性脱下来赤脚，更增添了一份乐趣。安保方面主办方很保守，在许巍演唱的时候关闭了媒体区并增加了安保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台儿庄的“接地气儿”继承了山东人的豪爽。从现场设置的美食摊位来看，主办方致力于将当地饮食文化发扬光大。音乐节现场没法儿做枣庄炒鸡？那来一套当地的煎饼应个景儿吧！美食区十个摊位，恨不能有八个是卖煎饼的，菜煎饼、花式煎饼、煎饼卷大葱以及你能想到的各种煎饼。

台风音乐节因其规模和经验所限，显然不如其他大型知名音乐节规范，虽然现场也摆出了几大赞助商的广告，创意市集却根本形同虚设。济南绿铁门唱片的张钦鹏入驻音乐节创意市集，本打算“在音乐节的氛围里唱片的销量应该会很好”，但两天下来，销售额只有八百左右。张钦鹏往返音乐节以及两日的花销却有1800多。“山东缺少这种省内音乐节，这次省内七月份三场音乐节，也缓解了乐迷的极渴。省内的同学大多数还停留在音乐节本身，对音乐节周边的一些东西认知度不强，比如唱片、T恤、个性的小物件，这次销售效果都不好。”

第一次举办音乐节的台儿庄在管理上也略有疏忽，张钦鹏告诉本刊记者：“创意集市来讲，很不规范，我是依靠了内部工作人员才有了这个机会，并没有一个公开的申请过程，因为我是怕不让CD入场，带了太多东西，进去之后才发现，任何人都可以摆，这样就比较混乱了，而且集市区域也没有固定，很多地方都可以摆，管理来讲比其他的混乱。”

音乐节除了门票收入外，广告、赞助、衍生品已成为重要的收入板块。微影数据研究院发布的《2015音乐节的那些事儿》研报显示，票房收入占国内音乐节总收入的60%～65%，赞助和衍生品分别占30%和5～10%。这样的构成比例，已接近国外音乐节的收入占比。

“像草莓、迷笛这样的‘老牌音乐节，一定是赚钱的。”陈少峰表示，音乐节的主办方本身也是音乐公司，签约和培养艺人能形成一条产业链。在盈利保障的同时，如何让服务需求跟上，显得尤为关键。

当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当我们说不出来的时候，音乐，愿你降临

近几年举办音乐节已经成为流行趋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音乐节这种新的娱乐方式。将音乐与古城的古韵组合成“CP”，已经不算新鲜。在打造出集旅游、餐饮、休闲、度假、娱乐于一体的综合性音乐节，给乐迷们带来极致的欢享体验的同时，音乐节给当地带来的旅游效应不可忽略。这次的台风音乐节，可谓是音乐节进入山东市场在布局文化旅游产业与娱乐产业相结合的一次创新尝试。

“台风音乐节”票务预售活动自一开启便遭到粉丝疯抢，台儿庄古城在微票儿、天猫台儿庄古城旅游旗舰店、微信台儿庄古城预订服务平台、同程、携程、去哪儿等各大旅游网站同步发售优惠预售套票，只需180元/张就能“一票双享”音乐节视听和台儿庄古城美景的双重震撼。音乐节当日，台儿庄的客流量达到了2.4万。

如此巨大的商机势必给台儿庄古城的旅游业带来积极的影响。音乐节期间，古城内的酒店、饭店以及沿街商铺都迎来了春天，没有提前订好房间的乐迷们，甚至要在夜晚看完音乐节时，到处寻找有空房间的旅店。

凌晨时分，同朋友溜出酒店喝酒。或许是音乐节的缘故，此夜的古城夜不闭户，饭店、酒吧、小卖部，一概都亮着灯。长街上不时有人经过，他们或者如我们一般找酒喝，或者已经喝醉，哼着不成调子的歌……

古运河畔的夜色里，我们相对而坐，就着几支万宝路，喝下几杯劣酒，聊各自所爱的音乐，这疲惫一天中的欢愉与惊喜，聊这个“台风”经过的夏天。夜已深了，恍若江南的台儿庄，只见灯影，不闻桨声。喝掉杯子里的酒，划光盒子里所有火柴之后，我们作鸟兽状散去。音乐总是给人带来短暂的欢愉和沉静，在挥霍了一下午青春之后，所有人都将在这个古城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早，又在古城里游荡了半天过后，我们用过午餐，赶去枣庄站，搭上了归程的高铁。望着窗外低垂的流云，不禁回味起乐手的嘶吼。音乐，真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事物，它能教你忘却那些琐碎生活中的烦躁与忧愁，教你不再虚空、世俗、怀疑未来，教沉浸其中的你，浑不在意天空中落下的雨，脚底下踩着的泥。

又想起老周曾写下的那个句子——当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当我们说不出来的时候，音乐，愿你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