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吾尔传统木模印花布图案艺术风格与工艺技术研究

于杰影，王宏付

(江南大学 a.纺织服装学院; b.生态纺织教育部重点实验室，江苏 无锡 214122)



维吾尔传统木模印花布图案艺术风格与工艺技术研究

于杰影a，王宏付b

(江南大学 a.纺织服装学院; b.生态纺织教育部重点实验室，江苏 无锡 214122)

摘要:维吾尔木模印花布是中国最具有代表性的传统凸版手工印染产品，其独特的印染技艺在2006年被文化部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基于田野调研分析，采用文献查阅和实物分析的研究方法，从木模印花布的起源、装饰纹样的历史背景、题材、艺术构思等方面进行分析，总结了其制作工艺的流程、颜料制作的方法及印花工艺风格。发现其在装饰纹样上，表达了维吾尔族的宗教信仰与本土的文化气息；而在构图艺术上，则是运用点、线、面等元素结合特殊的构图手法，创造出平面的三维感受。总之，木模印花布的独特之处体现在其文化、技术与艺术的完美结合。

关键词:维吾尔族；木模印花布；图案；工艺；风格特色

维吾尔木模印花是将纹样复画在梨木或核桃木块的立茬一面，刻成凹凸分明的图案模戳，然后用它蘸着染液印在白土布上，用木榔头锤敲，即出现花纹[1]。关于维吾尔木模印花布的研究，大多是简单介绍其图案和艺术特征的、也有研究其模具的。本文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着力挖掘其起源与图案的历史背景，更深层次地剖析与研究木模印花布的图案题材、审美特征和哲学内涵；并介绍木模印花布的制作工艺、颜料与模具的制作；同时总结其造型、构思与构图方面的艺术特色和其印染工艺风格。这不仅对保护这个传统手工技艺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也可以为现代设计提供一些灵感素材。

1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的起源及历史背景

1.1起源

从1959年民丰县东汉合葬幕里出土的棉织物可表明，新疆早在汉代就可能掌握了印染技术。关于维吾尔木模印花布在刘用能《新疆古代文明》一书中有一些记载：“维吾尔族民间印花工艺，在清代已发展到相当的水平。那时，在盛产棉花的和田、莎车、喀什的绿洲地区，维吾尔族群众已普遍采用雕花木戳、刻画滚筒和镂空的金属提篮在白色的土布上印制花纹的方法。”[2]

1.2历史背景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图案大多来源于维族人民的日常生活，并受诸如伊斯兰教宗教文化、维族人民的地域风俗文化，以及新疆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等因素的影响。首先，伊斯兰教文化：维吾尔族虽然先后信仰过多种宗教，但最终还是皈依伊斯兰教，其许多教义、崇拜与禁忌对维族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图案审美观念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比如受伊斯兰教神秘主义哲学观念的影响，维族木模印花布图案中以几何纹样居多；还有由于伊斯兰教禁忌偶像崇拜，禁止在各种装饰图案上描绘人物、动物的造型[3]。所以维吾尔传统印花布图纹中人物、动物的内容很少出现，偶尔会出现如角、爪子、尾巴、骨、眼等纹样。其次，地域风俗：新疆地处古代“丝绸之路”之咽喉，得益于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并且新疆地区有多个少数民族聚居，使维族文化从不同民族中吸收了丰富的精华。再次，地理位置：南疆盛产木模印花土布，那里气候较为干燥、土质疏松、风沙大、缺少降雨，但却适宜石榴、桑树、杏树、桃树、柳树等植物的生长。因此，在维吾尔族木模印花布图案中，这些植物的形象常被加工、变形并加以采用。

2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图案的设计题材与艺术构思

2.1设计题材

维吾尔木模印花土布常用的图案题材以植物花卉、各种果实、几何形状、具有地域特色的建筑风格、器皿为主，以几何图形和花卉图形最为常见[4]。还有带有宗教色彩的元素，如带有伊斯兰教风格的龛形图案，龛形内置壶、坛、长寿树等花纹，具有很强的地域风格(表1)。

表1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纹样题材类型

2.2艺术构思

2.2.1造型方面

受凸版印花技术的限制，木模印花布纹样线条粗犷、有力，并需要断开，造型风格单纯、质朴、充满生活气息；民间艺人们在保留真实素材典型特征的前提下，去繁留简并加入自己主观的情感；造型讲究对称性和连续性。以图1为例，它采用龛形纹样对称的手法进行整体布局，龛形内外均匀散落着一些造型简单的菊花纹样，边缘以二方连续的形式饰以粗犷的线条，整体造型简洁明朗，而质朴的沙漠色则充满地域特色。

图1　木模印花布礼单Fig.1　Gift List of wooden printing

2.2.2构思方面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民间艺术家并不具有现代艺术家的艺术素养，他们的构思则是全凭自己对生活素材的记忆与联想，在创造图案的过程中参杂着自己美好的、主观的想法与一些特殊的情感，然后借用变形与夸张的表现手法来创造出一幅幅美的画面。民间艺术不仅仅具有实用的价值，更重要的是艺人们精神情感的一种寄托与抒发。以图2为例，这是由缠枝纹与巴旦木纹构成的模戳印花布，它采用均衡的手法进行构图，线条粗犷、有力，造型简单、清晰明朗、有立体感。同时也表达了民间艺人们的特殊情感，蔓卷纹是伊斯兰花卉纹样的典型代表，它作为一种装饰艺术语言诠释了维吾尔族人们的宗教信仰；巴旦木由于外形十分酷似伊斯兰标志“新月”，标志着沙漠游牧民族对月亮的崇拜，凝聚了穆斯林们对伊斯兰教虞城崇拜的意识[5]。另外，巴旦木在维吾尔族人们心中还象征着富贵、喜事、新生命的诞生、健康长寿的寓意。

图2　木模印花布纹样Fig.2　Wooden printing pattern

2.2.3构图方面

维吾尔印花土布在整体构图上多采用对称的形式，边框则以二方连续作为装饰，主体纹样几何纹和植物纹有规律地相互交叉，层次感较强[6]。民间艺术家们利用视错的规律可以使其二维的画面展现出三维的效果。一方面，可以通过不同色彩和肌理的变化再加上交错不齐的图案来实现；另一方面，也可以利用各种不同宽度的线条、色彩和纹理来达到三维立体的效果。总之，在构图方面民间艺术家们始终想要创造一个完整的、饱满的具有向心性的艺术效果。维吾尔木模印花布图案构图的组织形式基本上都是使用单独纹样、适合纹样、连续纹样这几种，如表2所示。

表2　维吾尔木模彩色印花土布构成纹样的组织形式

续表2

3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图案的情感寓意及审美特征

3.1情感寓意

无论地处在何种区域，人们向往吉利、吉祥，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是不变的，维吾尔族人们在创造木模彩色印花土布时也是朝着这些愿望出发的。

人们赋予彩印花布丰富的内涵和情感，大体可以分为四类(表3)：第一，宗教信仰类：维吾尔族由于受伊斯兰教的影响，纹样中常常会出现很多宗教色彩的身影，如“龛形”纹样代表着对穆斯林的崇拜。第二，自然、纯朴的乡土民俗类：维吾尔族人们尤其钟爱花，所以当地常见花卉在印花土布上均可看到。最为常见的就是象征幸福的巴达姆花，以及象征清白、坚贞纯洁、忠于爱情的莲花。第三，祈福祈寿、求子类：作为日常生活中最为常见的日用品，维吾尔印花土布被赋予了重要的角色(子孙万代、福寿共享愿望的诉求)。如常见的石榴纹与葡萄纹就取其象形之意寓意“多子多福”，象征着生育、五谷丰登、子孙绵长。第四，向往富余物质生活类：比如维吾尔彩印花土布用牡丹常取其富贵、吉祥之象征。

表3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图案的寓意及情感表达

3.2审美特征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图案有着独特的审美特征，可归结为以下几点：1)图案具有浓郁的伊斯兰教宗教色彩；2)风格独具的植物纹样图案，采用新疆土生土长的各种植物、果实形状，打破植物、果实本身的正常比例，根据装饰需要进行重组；3)简洁、符号性强的几何图案装饰，如星形、方形、圆形、回形、网纹形等；4)乡土生活气息之美，维族木模印花布图案中大量出现日用器皿来作为装饰纹样，鲜明地突出了新疆维族居民的生活，如盛食物的坛子、洗手壶、花瓶等；5)异域风格浓烈，新疆处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古代丝绸之路东西方文明的融合，使维族木模印花布图案呈现出不同的民族风格，如对汉族回纹的采用。

4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的工艺及其风格

4.1印花前期准备

按表4所示准备制作工具及材料。

表4　制作工具与材料及其用途

4.2印花工艺流程

4.2.1模具的选材与制作

选材是制作木模的第一步，也是关键的一步。为了能使制作出来的木模坚实耐用，必须选用质地细而硬、变形性较差，不容易开裂的木材。新疆本土盛产的梨木、枣木、核桃木、桃木等这些木材成为了艺人们雕刻木模的首选木材。

制作木模的大致过程为：木材干燥处理→刨平打光木基→雕刻纹样→修整打磨处理。雕刻纹样无疑是木模制作的核心之处，这对艺人有着严格的要求。雕刻木模时注意顺序要从外到里，从左到右，在刀法上也要讲究先斜后正，一步一步来完成。

对木模尺寸的掌握要坚持“便于抓握，可灵活印制图案”的原则(图3)。此外，木模图形的具体形制是根据所选题材的要求和实用性质，以及图案的整体布局而进行雕刻的。图案造型多样，根据雕刻形式可分为单面和多面雕刻木模。就单面木模的造型来讲可分为十种：正方形、圆形、长方形、三角形、半月形、菱形、扇形、花朵型、器具型、弧梁型。根据构图单元则又可以分为：整体纹样造型(一个木模就是一个单独纹样)；局部纹样造型(一个木模只是纹样的一半或一小部分)。因此，在印制花布时按照结构拼成一个个图案单元，再由一个个图案单元拼成整个图案[7](表5)。

图3　木模的大致规格尺寸Fig.3　The size of the general wooden pattern

表5　造型丰富多样的木模

4.2.2印花布颜料的制作

印花布颜料制作的材料来自新疆土生土长的植物及矿物质，染色助剂也都来源于大自然，如由木柴燃烧后的炉灰制成的碱剂夏哈尔，还有沙枣碱、白矾、盐、胡杨碱等固色助剂[8]。

木模印花布多采用由植物制成的绿色染料进行染色，植物颜料均从植物本身的花瓣、叶子、根、茎部及果肉皮等部位提取，矿物质染料则来自矾绿、石墨、软锰矿等。另外，还经常使用自制的混合染料，如卡塔辅，它是由一定比例的水和面粉煮完后，再混入盐与生锈的铁，最后使用沙枣碱助剂制作完成。常用颜色的制作方法如表6所示。

表6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常用颜色制作方法

续表6

4.2.3印花

维吾尔木模印花土布印花的大致过程为：处理底布→打墨线→选择合适木模进行蘸印→图案组合→漂洗晾晒(图4)。

图4　印花过程Fig.4　Printing process

首先，对于底布的处理分为两种情况：一是用白布作为底布，则需要给其上底色(把干核桃皮磨成粉放入热水中调匀，再将白布放入水中煮一会，晾干用木棒在石板上锤平即可[9])；二是用土织棉布作为底布，维吾尔传统模戳印花坯布一般都采用自家纺制的土棉布，其制作过程大致为：选上好的棉花→弹花→纺线→揽纺→布浆→空水→上机织布[10]。土织棉布手感柔软、平展、利于着色。用土棉布作为底布，只需要把布料放入清水中浸泡清洗，去除布料表面的油脂污垢即可。在胚布的下面还要垫衬一块毛布或是草席，这样可以让木模上的颜料与胚布在压力作用下充分的接触，可以增加印花布的弹性。

其次，在印花之前要对自己设计的图案有一个区域布局，为了防止图案走形，民间艺人们一般先在布面上轻轻打几道墨线，以便印制时参考用。然后，选取合适的木模，蘸取颜色按照顺序依次印花。在印花的过程中再根据纹样的适合范围、组织形式和印花布的用途来进行图案的设计与组合。大型木模刻成木制滚筒状，印制四方连续花布图案。此外，在花布的印制过程中，也可以用笔来辅助完成模戳不能完成的局部印制。

最后，等布料上的颜料干后，用流动的清水对其进行冲洗，去除布面上的浮色后再进行晾晒即可。

4.3印花工艺风格

维吾尔木模印花布具有其独特的工艺特色：第一，从印花技术原理来看，维吾尔模戳印花属于直接印花，木模是花纹图案的重要载体，印花方法就如同盖印章一样，直接蘸取颜料后把木模上的花纹摁印到织物的表面上[11]。第二，从使用工具来看，木模可以根据使用者的要求和印制花布图案的尺寸大小，可进行灵活搭配、自由构图。操作也较为简便、经济实用，一套木模印版可以连续使用多年。第三，从颜料来看，印染的各种材料都是来自新疆土生土长的植物及矿物质，具有绿色环保性。第四，从色彩配置方面来看，常采用对比较为鲜明的色彩进行搭配，比如红与绿、黄与紫的并用，同时用黑色来衬托。黑、红两色印花在印花布中是最为常见的一种搭配。第五，从整体风格来看，花纹清晰明快，线条有力，有立体感；带有伊斯兰宗教色彩，富有西部的神秘感，也体现了西部少数民族的豪迈个性。

5　结　语

传统木模印花布是维吾尔族古老而珍贵的手工艺术品，也是民间传统手工印染较为宝贵的资源。对其研究可以发现并了解维吾尔族本土风俗文化、人们的宗教信仰和用色观念，以及独特的印染工艺技术和风格特色等。本文通过对维吾尔木模印花布图案及工艺研究，使人们认识到保护这个濒危传统手工技艺的迫切性与重要性，同时也为现代设计提供了一些可借鉴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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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历史与文化10.3969/j.issn.1001-7003.2016.04.011

收稿日期:2015-09-16; 修回日期:2016-03-11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09YJA760013)；江苏省2014年度普通高校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KYZZ-0316)；江苏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项目(苏政办发〔2014〕37号)

作者简介:于杰影(1990—)，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服饰文化。通信作者：王宏付，教授，510173740@qq.com。

中图分类号:TS941.12；K874.9“215”

文献标志码:B

文章编号:1001-7003(2016)04-0057-08引用页码:041301

Study on art style and technology of Uygur traditional wooden pattern prints

YU Jieyinga, WANG Hongfub

(a.College of Textile and Garment; b.Key Laboratory of Eco-Textiles, Ministry of Education, Jiangnan University, Wuxi 214122, China)

Abstract:The Uighur wooden print fabric is the most representative product of traditional manual relief printing in our country, its unique printing technique was listed in 2006 by the ministry of culture as one of the first batch of “national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Based on the field survey analysis, this paper researched by literature review and physical analysis of actual products, analyzed from aspects such as the origin of wooden print, the historical background of decorative patterns, theme and artistic conception etc.and summarized its craft process, the method of pigment production and printing process and style.The studies show that decoration pattern express the Uighur religious belief with the local culture breath; On the art composition, it is using special composition technique that combines elements such as dot, line, surfaces to create three-dimensional feel in plane surface.In a word, wooden prints reflects the perfect combination of its culture, art and techniques.

Key words:Uygur; wooden prints; pattern; technique; style characterist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