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 熠,乔 洪
(四川师范大学 服装学院,成都 610101)
蜀绣鲤鱼图刺绣技艺研究
乔熠,乔洪
(四川师范大学 服装学院,成都 610101)
摘要:以蜀绣传统名品鲤鱼图为研究对象,从史学角度阐述蜀绣画绣的渊源,对鲤鱼图的形成、发展与成就进行梳理分析。从象征寓意和地域特色的角度,探讨纹样题材的文化内涵。通过对经典绣作的研究解析,总结出蜀绣鲤鱼图的技艺特征:鱼头光滑坚硬,鱼眼聚光晶莹,鱼鳞整齐光亮,鱼鳍轻盈灵动;同时根据各类配景的特点应物施针,实现了刺绣与绘画的完美融合。分析研究鲤鱼图这一经典题材,对蜀绣技法体系的梳理完善具有积极意义,以期为目前相关研究作有益补充。
关键词:鲤鱼图;蜀绣;刺绣技艺;地域特色;吉祥寓意
蜀绣是四川丝绸文化的代表作之一,与苏绣、湘绣、粤绣齐名,被誉为中国“四大名绣”。鲤鱼图是蜀绣独树一帜的特色品种,著名丝绸史专家黄能馥教授认为:“蜀绣最好的作品是鲤鱼,它讲究平齐光亮的特点,在这方面没有其他刺绣可以与之相比。”[1]历经数十年的发展演变,鲤鱼图这一蜀绣传统名品现已形成系列,其中以最具成都地域特色的“芙蓉鲤鱼”为代表。本文通过分析研究蜀绣鲤鱼图系列刺绣作品,对其纹样题材的象征寓意作深入探讨,对精湛独特的技艺风格作详细解析,为蜀绣的传承与发展做一些基础性的研究工作。
1.1蜀绣画绣溯源
蜀绣是以川西民间刺绣为基础发展形成的刺绣流派,它的缘起、兴衰与源远流长的蜀文化紧密相联。川西平原气候温润,宜农植桑,为蜀绣的发展提供了优越的物质条件。蜀绣最初的功能是装点服饰等日用品,唐宋时期逐渐形成了观赏性画绣,这类绣品的出现源于蜀地绘画的兴盛。五代后蜀,成都画家黄荃开创了以工笔花鸟为代表的西蜀画派,其细腻、写实的画风对蜀绣画绣的技艺风格影响深远。宋代,翰林图画院特设绣工科[2],增进了刺绣与绘画的融合。此时期蜀绣大量采用名人字画为刺绣粉本,具有书画作品的风采气韵。促使蜀绣画绣进一步发展,影响较大的是光绪年间官府成立的“四川省劝工总局”。其下设有刺绣科、设计科,由画家张绍煦担任教导,和绣工一起研发善于表现写实风格的针法技艺。劝工局所出的蜀绣精美细致,绣稿大量采用名家画作,例如刘子谦的山水、赵鹤琴的花鸟、杨建屏的荷花及张致安的虫鱼等[3],使蜀绣的艺术欣赏品位得以显著提升。
1.2蜀绣鲤鱼图的形成与发展
1958年,朱佩君等国画家设计了富有地域特色的刺绣图稿“芙蓉鲤鱼”,由彭永兴、肖福兴等艺人试绣并获得成功,以此形成当代蜀绣最具代表性的特色图案。1973年,蜀绣精品“海棠鲤鱼”参加英国国际博览会,被英国博物馆收藏;1974年,双面绣“荷花鲤鱼”在对外经济贸易部主办的“四大名绣”交易会上展出,颇受业界好评;1981年,大型双面绣“芙蓉鲤鱼”赴美国费城参加四川省出口商品展销会,再次扩大了蜀绣的影响力。鲤鱼图系列作品充分展现了蜀绣精湛独特的技艺风格,尤以人民大会堂四川厅的“芙蓉鲤鱼”双面绣大座屏最为著名。近年来,鲤鱼图系列题材由郭汝愚等画家传承创新,衍生出“牡丹鲤鱼”“玉兰鲤鱼”“绿竹鲤鱼”等数十个品种,至今仍是蜀绣享誉中外的代表名品之一。
2.1主体纹样
刺绣的主体是鲤鱼,中国古代对鱼纹的应用,可追溯到五千年前。鱼纹在仰韶彩陶的装饰中运用甚广,汉代的青铜器皿也以双鲤鱼纹为饰,隋唐时期鲤鱼纹多应用于表示身份地位的鱼符、鱼袋之上[4]。鲤鱼之所以深受人们喜爱,除其本身具有食用价值和观赏价值外,更重要的是文化方面的因素。在众多生物中,鱼的繁殖能力较强,常作为生殖崇拜的象征符号。而鲤鱼在典籍中被称为“鳞介之主”“诸鱼之长”[5],它作为吉祥、勇敢的化身,被赋予了独特的文化寓意。后演化出一种“崇鲤文化”,也是“崇礼文化”,在这里“鲤”通用为“礼”。并通过艺术创作形成了一系列民俗符号,最具代表性的是比喻金榜题名的“鲤鱼跳龙门”,以及利用谐音表意的“连年有余”,可见爱鲤崇鲤的习俗已经发展成为了一种民间文化。时至今日,鲤鱼依然是吉祥、幸运的象征,它作为最具代表性的图案被广泛运用于蜀绣中,能够更好地传承延续这一传统民俗符号。
2.2配景纹样
花草是鲤鱼图最主要的配景,设计者不仅取其自然形态的美感,还非常注重纹样题材所传递出的文化信息,较为典型的有芙蓉、牡丹、菊花等。芙蓉是成都的市花,五代后蜀成都遍种木芙蓉,故称“芙蓉城”,简称“蓉城”。芙蓉花是具有浓郁蜀地特色的视觉元素之一[6],清姿雅质,象征贞洁,如蜀绣“芙蓉鲤鱼”便具有清丽淡雅的风格特征(图1)。牡丹素有“国色天香”的美誉,花型丰满、雍容华贵,被视为富贵吉祥的象征。“牡丹鲤鱼”设色绚丽浓重、富丽端庄(图2)。菊花盛开于秋季,正值百花凋谢之时,更显其傲霜耐寒的风骨。“菊花鲤鱼”绣面多采用大面积留白,意境悠远(图3)。除单幅作品外,还有根据吉祥寓意将不同时令的花草组合成纹的,多以鲤鱼图系列的形式应用于蜀绣折屏中(图4)。例如芙蓉、牡丹寓意“荣华富贵”,玉兰、海棠、牡丹和菊花寓意“玉堂富贵益寿”等。
图1 芙蓉鲤鱼(局部,郝淑萍绣制)Fig.1 Hibiscus flowers and carps (part,HAO Shuping)
图2 牡丹鲤鱼(局部,蜀江锦院藏)Fig.2 Peonies and carps (part,collected in Shu Brocade Institute)
图3 菊花鲤鱼(局部,郝淑萍绣制)Fig.3 Chrysanthemums and carps (part,HAO Shuping)
图4 花卉鲤鱼屏风(郝淑萍、吴玉英等绣制)Fig.4 Screens of flowers and carps(HAO Shuping,WU Yuying,et al)
蜀绣鲤鱼图擅于运用传统中国绘画虚实相生的艺术手法。一般以细密光洁的素色真丝软缎为地,通过丝线的光泽与绣地的光泽融合衍射,虽不绣一丝水纹,却呈现出波光粼粼之感。刺绣纹样时主要从针法筛选、色彩搭配、丝理排列及绣制顺序等方面入手,力求准确刻画物象的形态和肌理。作品既有笔墨意趣,又有高于丹青的质感和立体感[7]。
3.1鲤鱼
3.1.1光滑坚硬的鱼头
绣鱼头通常采用晕针。晕针是蜀绣最具代表性的针法,其特点为分层铺排长短不一的绣线,针针相嵌、渐次浓淡,适宜表现物象的色泽层次和形体结构。实际应用中由于师承不同,针脚长短及排列规律不尽相同,按形成的先后顺序分为三类(图5):二二针以一长一短两针为一个循环,色阶层次清晰;三三针以长短递变的三针为一个循环,过渡和顺自然;二三针以参差不齐的五针为一个循环,晕色效果最佳,刺绣时需结合各自的晕色特点灵活运用。绣鱼头首先根据头骨结构划分色彩区域,再分层施加渐次过渡的色线刻画头部曲面。处理各色块之间的衔接时,针法因结构部位而异。通常以色阶层次较为清晰的二二针和三三针刻画头骨部分,强化明暗对比使其更为立体。靠近前端改用二三针,色阶过渡和谐自然,以凸显鱼头的光滑质感。嘴部颜色最浅,用齐针单独绣制,边缘轮廓清晰工整。整体铺色完成后,采用高明度色线依随头骨结构运针,以稀疏的针迹在高光部位逐层叠绣。通过这种方式,置于底层的绣线将曲面垫高,加之蚕丝的折光形成数个亮斑,从而以微妙的光影效果细致刻画出鱼头的结构特征(图6)。
图5 晕色效果Fig.5 The effect of color gradient
图6 鱼头:软缎蜀绣水草五鱼(局部,四川博物院藏)Fig.6 Fish head:Floating grass and fishes on charmeuse of Sichuan embroidery (part,collected in Sichuan Museum)
3.1.2聚光晶莹的鱼眼
眼睛是体现所绣物体神韵的关键,绣鱼眼一般采用车拧针。“车拧”是成都地区的方言,意为弯曲的形态、旋转的动作。车拧针的特点是利用蚕丝独有的折光特性旋转型施针,通过丝理转折变化呈现出极佳的光泽度。鱼眼色彩层次丰富,根据鲤鱼固有色不同外缘呈深黄或橘红,逐渐变为浅黄,内层为白色,瞳孔为黑色。刺绣时由外向内,色环顺次渐变,根据绣线排列方式不同分为“滚针车拧”和“圆形车拧”两种形式。滚针车拧采用滚针刻画鱼眼的色彩层次。滚针适宜表现弯曲的走势,后一针在前针中段起针,线迹紧密,转折灵活。运针时顺着边缘弧形旋转而车拧,逐层环绕绣出曲面(图7)。同时应注意在高光处留出空隙,最后以高明度色线点绣,使鱼眼具有晶莹、通透之感。圆形车拧更注重通过针向变化所产生的光影来塑造绣物。丝理与鱼眼边缘相切呈放射状排布,刺绣时以晕针依随丝理转折而车拧,边晕边减针,由外向内凝聚(图8)。再通过加深局部色彩,准确刻画眼球受光部位与背光部位的色差。较之“滚针车拧”,这种绣法对于丝线折光的理解和运用更为精纯,鱼眼呈现出微妙的明暗变化,体积感较强,因此在蜀绣精品中运用较多。
图7 滚针车拧Fig.7 Outline whirl
图8 圆形车拧Fig.8 Circular whirl
3.1.3整齐光亮的鱼鳞
绣鱼鳞即是用针线刻画层层鳞纹,绣法统称为“刻鳞针”[8]。历经各时期的发展演变,形成了多种具体针法,现以扎鳞、盖鳞、晕鳞、施鳞为例进行分析。
第一种扎鳞:早期使用的针法为“扎鳞”,首先以长直针顺鱼鳞排列方向铺底,再采用扎针勾勒鳞片纹理。扎针是用于固定铺针的辅助针法,施针方向与底线相异,状若捆扎,具有防止长直针走纱变形的效果。“扎鳞”时鳞纹由多个短直线接续组成(图9),勾勒出的弧线圆顺度较差,在现存绣品中不常见。之后简单的“扎鳞”改进为“钉线扎鳞”和“滚针扎鳞”。“钉线扎鳞”是以钉线绣的方式勾勒鳞纹,将主线铺设成鳞片排列的形态,同时用辅线以短针将其固定(图10)。由于采用一根完整的绣线,弧线造型流畅圆转。“滚针扎鳞”则是采用滚针勾勒鳞纹,这种绣法线纹有一定程度交叠,呈现的立体效果使绣面层次更丰富(图11)。
图9 扎鳞Fig.9 Fish scales in strapping stitch
图10 钉线扎鳞:蜀绣绿提花缎袄(局部,四川大学博物馆藏)Fig.10 Fish scales in couching stitch:Sichuan embroidery green jacquard damask coat(part,collected in Sichuan University Museum)
图11 滚针扎鳞:蜀绣荷鱼图红湖绉裤(局部,四川大学博物馆藏)Fig.11 Fish scales in outline stitch:Red crepe trousers embroidered withlotuses and fishes (part,collected in Sichuan University Museum)
第二种盖鳞:“扎鳞”适用于绣制实用品或初等工艺品,若为中等绣品,就需要进行“盖鳞”,即采用齐盖针绣鳞纹。齐盖针是齐针的衍生针法,绣法为一个单位纹样内以齐针分层刺绣,层与层之间有一定程度的覆盖。“盖鳞”时每个鳞片被分为2~3个色环,内深外浅,丝理一致。在绣第二环时,针脚插入第一环末端,犹如“盖”在第一层之上,从而在色环之间形成一条凸起的装饰线,层次感较强(图12)。鳞片与鳞片之间通常留有一线之宽的细缝,称之为“水路”,留水路使纹样轮廓清晰分明,增强了绣面的装饰效果。
图12 盖鳞:蜀绣台面(局部,四川博物院藏)Fig.12 Fish scales in cover stitch:Table cover of Sichuan embroidery (part,collected in Sichuan Museum)
第三种晕鳞:上述两类针法刻画的鱼鳞虽纹理清晰,但立体感和光泽度欠佳。为提高绣品的艺术表现力,蜀绣精品通常分为“晕鳞”和“施鳞”两个步骤。首先采用晕针单独刻画每一片鱼鳞,以二三针为基础,同时根据鳞纹造型微调线迹长短,外边缘整齐如切,鳞片间不留水路。“晕鳞”根据鳞片所处的部位不同分为两种形式:其一,顺鳞片弧度分色环,内深外浅,多用于刺绣背部鳞纹(图13);其二,依据光线来源以阴阳面分色阶,背光面为深色系,受光面为浅色系,多用于刺绣腹部鳞纹(图14)。这种绣法克服了“扎鳞”以长直针铺底容易走纱、没有层次变化的缺点。它与“盖鳞”相比,又同样具有多个色泽层次,但鳞片内部没有齐针切出的明显界限,色线交接处晕色和顺自然,因此更适合于写实风格的刺绣作品。
图13 背部晕鳞Fig.13 Fish scales in the back with gradient stitch
图14 腹部晕鳞Fig.14 Fish scales in the abdomen with gradient stitch
第四种施鳞:施针是指多层针迹按需分层施加的针法[9]。“晕鳞”完成后,再依随鲤鱼的游动姿态逐层施针,划分整体色彩层次以强调其动势,称为“施鳞”。绣制时遵循“背部较深,腹部较浅”的基本色调,逐层叠加直针,阴阳交界处采用长短针,色泽晕润。绣线色彩渐深,劈丝渐细,逐步加密,一般要施4~6层才能较好地塑造出鱼身的体积感(图15)。最后将腹部鳞纹用富有光泽的彩丝提色,并镶入水色成分的绣线,使其光亮、生动,增强了鲤鱼在水中浮游的自然感。
图15 施鳞:软缎蜀绣水草五鱼(局部,四川博物院藏)Fig.15 Fish scales in superposition stitch:Floating grass and fishes on charmeuse of Sichuan embroidery (part,collected in Sichuan Museum)
3.1.4轻盈灵动的鱼鳍
鱼鳍轻盈灵动,呈半透明状,刺绣时应注意凸显这一特征。绣法分为两个步骤:铺底色和勾筋脉。首先根据固有色铺底,一般采用沙针,将丝线平行或斜行稀疏地刺绣于底料上,针脚长短参差不齐,线迹接续无规律,有张有弛、虚实合度。为体现鱼鳍轻盈的质感,需要将一根丝线分成若干丝,具体情况视绣品的精细程度而定。鱼鳍整体呈现出“根部深,尾稍淡”的色彩层次,刺绣时始终遵循“针愈稀、线愈细、色愈淡”[10]这一原则,线迹由稀而细,由淡而到无,直至完全隐入绣地中,看似虚无飘渺,触摸却真实可感(图16)。第一层铺底完成后再根据实物形态逐层施针,加深局部色彩,使其更具立体感。例如受光线强弱的影响,尾鳍转折背光处的色彩较之其他部位更深,因此线迹排列更紧密,施针层数也较多。除了自身的固有色外,还会受到周围环境色的影响,镶色时需要加入其他色彩成分的丝线,以达到真实自然的效果(图17)。在铺好底色的基础上再用接针勾勒鱼鳍筋脉,后一针由前针的针尾之中绣出,针针相连、不露针足,顺次接续绣出一条长线。线条走向依随鲤鱼的游动姿态灵活转折,大体上与铺底的沙针相一致。色彩关系也与之相同,根部较粗、色较深,尾稍细、色较淡,最尾端与绣地相融而不显露。通过色彩的融合体现出鱼鳍在水中的若隐若现,给人以鱼水交融之感。
图16 鱼鳍:软缎蜀绣水草五鱼(局部,四川博物院藏)Fig.16 Fin:Floating grass and fishes on charmeuse of Sichuan embroidery (part,collected in Sichuan Museum)
图17 尾鳍:牡丹鲤鱼(局部,蜀江锦院藏)Fig.17 Tail fin:Peonies and carps (part,collected in Shu Brocade Institute)
3.2配景
3.2.1花朵
花卉品种繁多,形态、色泽各异,根据花瓣层数不同又分为单瓣花和复瓣花,二者的绣法既相互联系又有一定区别。单瓣花中绣法比较基础的是菊花,丝理整体围绕花心旋转,呈“圆形车拧”状。单个花瓣内部以直丝排列,以晕针表现色彩浓淡,或内深外浅,或根据光线强弱灵活变化(图18)。花蕊采用打籽针,外观为点状颗粒,立体感较强。同样是单瓣花,玉兰的表现形态更丰富,有正视、侧卷等。刺绣时选用高明度色线,劈丝极细,单瓣丝理顺瓣形轮廓而转折,呈逐渐散开的放射形。花朵色彩层次清晰,形态饱满圆润,光泽度较好(图19)。
图18 菊花:菊花鲤鱼(局部,郝淑萍绣制)Fig.18 Chrysanthemums:Chrysanthemums and carps (part,HAO Shuping)
图19 玉兰:玉兰鲤鱼(局部,郝淑萍绣制)Fig.19 Magnolias:Magnolias and carps (part,HAO Shuping)
较之单瓣花,复瓣花层次更丰富,花瓣之间呈现出多种叠靠关系,有正反、俯仰、翻卷等多种形态,需要以更为复杂的丝理转折和色阶渐变来刻画。以牡丹为例,绣制顺序由深至浅,自后而前。丝理围绕花心旋转,同时依随花瓣姿态而变化,翻卷处反瓣的丝理与正瓣相互关联。两瓣叠靠处按前后顺序以压瓣的技法绣制,第二层压住第一层边缘末端,上层用色稍浅,以区分前后层次。有的花瓣内部有细微的褶皱,需要用长短针依随纤维组织多次晕色,细致刻画微妙的明暗关系,呈现出逼真写实的质感(图20)。深红色牡丹最后通常采用金线勾勒花瓣轮廓,以凸显其富贵华美的特点(图21)。
图20 花瓣褶皱:牡丹鲤鱼(局部,蜀江锦院藏)Fig.20 Petal’s texture:Peonies and carps (part,collected in Shu Brocade Institute)
图21 轮廓盘金:牡丹鲤鱼(局部,蜀江锦院藏)Fig.21 Outline with couching stitch:Peonies and carps (part,collected in Shu Brocade Institute)
3.2.2枝叶
绣枝干不应拘泥于针迹均匀连贯、绣面工整平顺,而需要根据枝干的生长走势,准确刻画顿挫转折的结构特征。一般采用倾斜的长短针,凸起的部位用色较浅、线迹紧密,凹进的部位用色较深、线迹稀疏。局部位置可掺入叶子和花朵的色线,体现出光照条件下的色彩混合。结疤处需要多次施针,层层相叠,或将近似色丝线合于一股刺绣,表现其扭转不平的特点。从整体来看,枝干设色层次清晰,明暗对比强烈,凹凸有棱、挺拔有力(图22)。
图22 枝干:牡丹鲤鱼(局部,蜀江锦院藏)Fig.22 Branches:Peonies and carps (part,collected in Shu Brocade Institute)
叶子的绣法和花朵相似,但呈现出的质感较为厚重。绣线一般选用3~4个色阶层次,同时应根据叶瓣的具体形状灵活调整。刺绣时以主叶脉为中心线向左右两侧分层晕色,丝理依随叶瓣形态灵活转折,翻卷部位光影变化自然,通过丝线的折光特性准确表现叶子的阴阳向背(图23)。为提升绣面的装饰效果,可以预先在叶瓣边缘埋线,绣后叶子凸起,立体感较强(图24)。最后勾勒叶脉,一般采用滚针和接针,色彩与叶瓣略有差异。需要注意的是,在细致刻画单个叶瓣的同时,整体风格应做到协调统一、疏密适宜,避免产生杂乱无章的视觉效果。除此之外,在刺绣水草、浮萍等浮游植物时,线迹排列不宜过密,应突出表现所绣物体轻盈、漂浮的姿态(图25),从而衬托出主体的色泽与光彩。
图23 叶子:牡丹鲤鱼(局部,蜀江锦院藏)Fig.23 Leaves:Peonies and carps (part,collected in Shu Brocade Institute)
图24 叶瓣埋线:鱼乐图(局部,蜀江锦院藏)Fig.24 Leaves with padding:Carps (part,collected in Shu Brocade Institute)
图25 水草:软缎蜀绣水草五鱼(局部,四川博物院藏)Fig.25 Aquatic plants:Floating grass and fishes on charmeuse of Sichuan embroidery (part,collected in Sichuan Museum)
鲤鱼图是当代蜀绣最为经典的题材之一。它兼具传统手工技艺性与现代艺术观赏性,实现了刺绣与绘画的完美融合。蜀绣艺人以针代笔、以线晕色,绣出形态各异的红黑鲤鱼,鱼头光滑坚硬、鱼眼聚光晶莹、鱼鳞整齐光亮、鱼鳍轻盈灵动,各类花草配景生动自然。绣制时充分发挥丝线和绣地的材质特性,应物施针,不仅再现了绘画的神韵,更赋予物象逼真的质感、灵动的活力。
近年来,随着各地刺绣的交流融合,绣品题材同质化现象日趋严重,地域风格特色的保护传承显得尤为迫切。作为蜀绣享誉中外的传统名品,鲤鱼图充分展现了蜀绣“丰富多变的绣艺,严谨细腻的针法,淡雅清秀的色彩,优美流畅的线条,中国绘画的格调”[11]的风格特性,艺术价值极高。对其进行分析研究,对于蜀绣技法体系的梳理完善具有积极意义,同时为蜀绣的传承创新提供一定的理论参考。广大研究者应继承蜀绣鲤鱼图中的优秀技艺,并结合现代艺术理念不断探索,以期创作出更多既不失传统技艺精髓,又富有时代气息的蜀绣佳作。
附:郝淑萍,女,1945年10月生于蜀绣之乡四川成都。1959年9月进入成都工艺美术技校蜀绣班学习,先后师从于万春廷、乔子平、肖福兴、刘绍云等老艺人,积累了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作品多次获奖并被收藏,成绩斐然,参与绣制的大型双面绣“芙蓉鲤鱼”陈列于人民大会堂四川厅。1993年被授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荣誉称号,2007年被评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2012年荣获首批“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薪传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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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10.3969/j.issn.1001-7003.2016.01.006
收稿日期:2015-07-10; 修回日期:2015-10-26
基金项目:四川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项目(14SA0006);四川师范大学研究生优秀论文培育基金项目(校研字〔2015〕5号-49)
作者简介:乔熠(1991—),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服装设计、服饰文化。通信作者:乔洪,教授,q.hong@163.com。
中图分类号:TS935.14;J523.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003(2016)01-0026-09引用页码:011106
Study on embroidery skills of Sichuan embroidery “Carps”
QIAO Yi,QIAO Hong
(Fashion Institute,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Chengdu 610101,China)
Abstract:With traditional famous work carps of Sichuan embroidery as research object,this paper describes the origin of Sichuan embroidery from historical perspective,analyzes the formation,development and achievements of carps,discusses cultural connotations of pattern subje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mbolic meaning and regional features,summarizes features of skills of Sichuan embroidery carps through research and analysis on classical embroidery works-smooth and hard fish head,sparkling and crystal-clear fish eyes,neat and shining fish scale and flimsy and flexible fins,and meanwhile realizes perfect integration of embroidery and painting according to features of various kinds of landscape.The analysis and study on carps have positive significance for the organization and improvement of Sichuan embroidery skill system and aim at supplementing current relevant studies.
Key words:carps; Sichuan embroidery; embroidery skills;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auspicious mea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