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 炘
焉支山印象
文/刘 炘
出甘肃张掖的山丹县城向东南行驶30多公里,就看到了前方并不高耸的焉支山。向左拐去,经过跌老鸦河,又过约12公里,就到了焉支山的山脚下。在一座水库旁,穿过一座雕梁画栋的山门,沿着柏油路面盘旋而上。过一个豁岘,眼前陡然开朗,纵深的山谷里满是翠绿幽深的林莽,满山遍野整齐地排列着云杉林,山坡上五颜六色的烂漫山花竞相开放。一种深远、空灵和清新沁人心脾,豁人耳目。站在这里才明白,我们经常从公路上看到的焉支山,只不过是它北部边缘上的一些小山头,其精华全然包藏在深山里面。
“这就到了焉支山?”“已经算到焉支山了,这里是半山腰。”也许是我以往听到的信息太过偏差,把它想象得过于远古,以至于顺利上到山上,反而觉得跋涉得过于容易,没有一点艰险,没有一点悬念。
原以为这里是人迹罕至,没有开辟公路的深山老林,肯定是一处极为原始的高寒林区。没有料到,无孔不入的现代文明和见缝插针的商业气息已经悄然蔓延、渗透到这荒僻的深山。半山腰上,已经有修葺一新的寺庙。看介绍,焉支山在古代也称为“删丹山”。
旧《山丹县志》说:
其山每期日初上,其阳承晖,色若丹,其阴凝烟,为深碧,丹碧相间如“删”字,又名删丹山。
西汉时的删丹县就设置在焉支山。“焉支朝晖”为山丹十景之一。唐代诗人岑参路过此地时,十分感慨,回首颠沛流离走过的艰辛之路,诗兴大发,随口吟出“焉支山西酒泉道,北风吹草卷白草。长安遥在日光边,忆君不见令人老”的诗句。
焉支山的名字很多,除了删丹山,还有胭脂山、大黄山和燕支山。至于胭脂山,是因为《五代诗话·稗史汇编》有“北方有焉支山,上多红蓝草,北人取其花朵染绯,取其英鲜者做胭脂”的记载。还有一说法,说此山上有一种花草,叫“红兰花”。盛开时将整朵摘下后放在石钵中反复杵槌,既成鲜红染料。现在大佛寺修缮时,还用其来雕梁画栋。最常见的说法是匈奴南下后曾经居住在这里,后被西汉的骠骑将军霍去病驱走,还捕获了单于的王妃。于是,他们悲呼:
失我祁连山,
使我六畜不番息。
失我焉支山,
使我嫁妇无颜色。
这里说的“无颜色”,就是说失去了做胭脂的花草。
此山阴坡上几乎全是云杉次生林。常年雨雪的洗涤,使云杉的枝叶一尘不染,分外洁净,在大朵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新。它的果实很奇特,不像松树上的松塔为赭色,而是一种深紫色。遗憾的是,我们始终没有找到那神奇的红兰花。
郁郁葱葱的山林里,最具动感的是那一辆辆装扮得花花绿绿的“驴的”。车铃叮当,来回穿梭。我们被热情邀坐在驴车上前行。这“驴的”很不好坐,由于山路坑洼不平,坐在上面被颠得全身颤抖。给我们赶车的高个子农民却显得很激动,原来那天是他第19天赶驴车挣钱了。“老乡,您是哪个村子的?怎么称呼?”“我就是山底下花寨子村的,今年65岁了。我叫黄JI H UA。”“是哪几个字?”“唉,我不识字,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反正就这样叫下来了。”他一路上给我说:“我13岁放羊,16岁当上了队长,干了10年。又当了四年的饲养员,后来一直务农。现在40多亩地已经‘退耕还林’了,国家每亩每年给补助140元钱。还有10亩地种口粮。这里高寒、干旱,浇不上水,产量不高。人均收入也就3000多元。”“那你赶车的生意好吗?”“驴车拉客,是今年才开始的。驴车是林场出租的。我交了1400元的押金,在车上做了些装饰。我的这两头骡子壮得很,能跑。上山30元一趟,下山20元。好的话,一天能拉个三趟。主要是这里高寒,能跑的时间也就三四个月,时间太短。”“那还不错。”“唉,也不行。有四天我一分钱也没有挣上。要是年底把车跑坏,我还要赔呢。”半路上,他看到自己的熟人开着汽车上山,就对我们说:“你们也坐不惯,让这辆汽车把你们捎上去。我也抓紧再去‘钓个鱼’。”说罢,放下我们后掉头向山下奔去。
继续上山,一座崭新的庙宇掩映在松林里。古代,焉支山就很有名。一次,唐玄宗封祀天下名山,焉支山神被封为宁济公,唐玄宗命令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在焉支山修建了宁济公祠,还请当时的大文人杨炎写了《大唐燕支山宁济祠堂碑》。碑文称此山“连峰委会,云蔚岱起,积高之势,四通千里”。唐代著名诗人韦应物在《调笑令》曾写道: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
到明代时,修葺祠堂并改为寺。后来又建了一座寺,后人统称这里为中山寺,寓意是龙首山和祁连山中间山上的寺,后来在“文革”浩劫中被毁。我们看到的前、后两座庙宇,究竟哪是前哪是后,也没有仔细考察,据说都是在原来的基础上修建的。从这座庙向山下行百十米,则有一棵焉支松,屹立在高高的岩石上,虽没有黄山迎客松那样的秀丽优雅,却显得挺拔苍劲,是此山上一处标志性景致,游人们多在此处驻足留影。
我们沿着一条小路信步进入林子,一路云杉苍郁。从树丛间望去,山头积雪,银色皑皑。冬季这里更美,雪花飞舞,大雪封山,林莽一片洁白,故有“焉支长寒雪作花”的美誉。
我感觉最好的一段是后山的河谷。后山原来没有路,山石嶙峋,荆棘丛生。为了方便游人,如今铺了一条下山的木头栈道。起初是在林中平稳的栈道上蜿蜒漫步,可以尽情地欣赏密林中的一切。阳光透过林莽缝隙射进道道光束,挺拔的棵棵云杉在雾气中竞相争夺阳光。那一阵,使我想起了云南雪山脚下的密林,亚马逊那片密林、台湾阿里山的红脍森林。下山时,栈道随着山势突然陡峭起来,坡度很大。一直下到沟底后才算进入了原始的状态中,这是一段还没有来得及开发的山沟。溪谷里没有路,沟壑纵横,溪流激湍,奇石竞秀。林子里弥漫着湿润的气息,铺满了厚厚的苔藓,碧绿碧绿的,十分松软。我们一行挽起裤腿,一会儿一个跟着一个,在大石头间绕行;一会儿手拉着手,相互搀扶着跳过激流。整整走了4公里,才走出了溪谷。
下山后,我们沿着焉支山向南,相继经过山丹军马总场、二场和四场,之后跃上山丹至永昌的高速公路。远处的焉支山被一望无际的灿烂油菜花所包围。至此我终于明白,焉支山是一座孤立的小山脉,不大,东西30多公里,南北20多公里,方圆也就百余平方公里。最高峰叫毛帽山,海拔 3978米。南面是巍峨的祁连山,北面是茫茫戈壁外的龙首山,因而被称为“甘凉咽喉”。
遥望着它,总觉得少了一样什么东西。哦!对,是神秘感的缺失。每次从它的脚下经过时都在想象着山上的一切。我想象,此山不大,道路崎岖难攀,阴坡林莽间有几间年代悠远的残破的庙宇,有一两个类似道人的人在那严寒的山里闲适地守望,与山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山丹军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