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生命

颜雨宸

双脚终于踏上了坚硬厚实的土地，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轻微的高原反应带来阵阵的不适，眼前一片云雾迷蒙。她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做着深呼吸。片刻之后，眼前的景象才渐渐清晰起来：沉寂如水的天空蓝得那样干净，那样纯粹，无比贴近地笼罩着你，让你生不起一丝亵渎之心。在这深蓝的苍穹的尽头，巍峨的雪山伫立着，似在守护着这方天地。褐色的公路在碧绿的草地上蜿蜒延展着，通向未知的尽头……

她醉了，被这方纯净的天地陶醉了。漫步在公路旁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的草地上，她的心中只剩下一片空灵和澄澈，任大脑在美中陶醉，任心潮在美中起伏……

路上，她偶遇了这片高原上最美丽的天使——藏羚羊。它们是那样的活泼可爱，充满生机，它们是这片土地上经过千万年进化而成的精灵，可是这儿却不是它们的天堂。藏羚羊在见到游客时那种机警与惊惧的神情让她猛然忆起各种媒体上曾经报道过的人类对藏羚羊的猎捕与屠杀……此刻，那些美丽的生灵倒在血泊中挣扎、抽搐的情景，一一浮现在她的眼前，比任何时候都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内心——她真的无法理解人类何以为了一己私利就可以对这些善良、美丽的自然之子狠下毒手？难道就因为处于食物链的顶端，人类就可以随意置别的物种的生命于死地？

继续前行。她努力地清除着脑海中的那份愧疚与耻辱。放眼远望，她灰暗的心情似乎又被蔼蔼草原和皑皑雪山点亮了不少。路过一片山坡时，她的目光忽然被碧绿中的几个灰点吸引住了。灰色的石台静静垒在那里，上面似乎还附着一片片暗红色的印记。铁锈般的暗红不由让她心生几分恐惧：“那里是什么？为什么那些石头上会有血一般的颜色？”一路上特别健谈的导游此刻却嗫嚅着，过了一会才回答了她的问题：“……那是天葬台。”她惊恐地捂着嘴巴，因为她曾在一本书中读到过藏人的这一习俗。“藏人推崇天葬，认为拿自己的皮囊喂食秃鹫，是最尊贵的布施，体现了藏传佛教的最高境界——舍身布施。”导游解释道。

“生命如此短暂，死后尸身却不能得以保全，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导游默默地看着远方，好像在自言自语：“这是我们的生存方式。”“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残忍的规定？”她依然穷追不舍。导游始终没有看她，而是抬起头，细细地端详着蓝天上的一朵流云缓缓地说道：“不，这不是规定而是选择，是藏人自己的选择，是我们的信仰。”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导游抬手阻止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会为了一己私利而谋财害命，也有人连自己的躯体最终都要无私地奉献给别的生灵。人生就是这样，有人在不断犯罪，也有人在不断赎罪。”导游似乎成了一位布道者，他的话语吸引了更多的游人：“天葬绝不是一幅残酷的场景，而是人的一生中最圣洁、最神圣的仪式，通过这则仪式活着的人们帮助逝者完成他们最后的愿望——奉献出他们的躯体给别的生灵。”

她默默地颌首，两眼泛起了莹莹的泪花。她望向了悠悠蓝天和皑皑雪山——天空是那种纯净的蓝，雪山是那种晶莹的白，它们就像一泓澄澈的泉水，荡涤着她的心胸。她觉得从来没有哪一次旅行像这一次这样，让她对生命的意义有了通彻的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