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时代的先知先觉者——读赖深如先生的水墨大写意花鸟画

林木 Lin Mu



转折时代的先知先觉者
——读赖深如先生的水墨大写意花鸟画

林木 Lin Mu

摘要：在1976年以后到美术史和批评界界定的美术“85 新潮”这一段时间里，当我们今天重新审视赖深如先生的这批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初的花鸟画创作，并将其放置在文革思想洗礼之后的特定社会环境中来看，才能感知到其所蕴含的独特的生命力。赖深如在此时期的花鸟画创作已经摆脱了一种样式化的绘画。他善于捕捉山间野趣、鸟语花香的自然美景，并十分和谐地运用轻松自然的笔意。

关键词：赖深如，写意花鸟，水墨

悟境——赖深如的艺术

2016.4.15-5.8

策展人：俞可

中国美术家协会·艺术委员会、四川美术学院、重庆美术馆

一直喜欢赖深如先生的画，总觉得他的画中有一种其他水墨大写意花鸟画家所没有的特殊的意味。这是一种什么意味？可以感觉，却总也说不清楚，所谓“可意会而难言传”。但又必须把握住这种感觉，这才是赖深如艺术独特价值之所在。我把赖深如先生的水墨花鸟画在大屏幕的显示屏上用幻灯播放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慢速地放，一边慢慢地品。渐渐地，有了些感觉：赖深如先生是用他特有的笔墨方式和独特的形式构成观念去处理他的水墨大写意花鸟的。

1

赖深如

玉树迎春

纸本水墨

68×86cm

1981

2

赖深如

秋气图

纸本水墨

84×69cm

1981

3赖深如

塘边晨雾

纸本水墨

76×66cm

1983

这种特有的笔墨处理即以没骨法为基础，以块面构成为特征去处理自己的基本造型及铺排大结构大关系。与常规写意花鸟以笔线为主勾勒大形，以点厾之法充实形体的方法不同，赖深如先生直接以泼墨点厾之法在浓浓淡淡干干湿湿之中去结构画面的全部结构和花鸟形态，其中几无线条勾勒一步的程序位置。而水墨点厾的直接效果，则是在画面大泼墨基础上极为丰富的水墨互破色墨互破的突出的破墨墨象。赖深如先生之运用水运用墨已达一种随心所欲的自由境界。由于他突破了勾染的花鸟画程式，随意点厾，任性生发，在乎水情墨韵，而对形似则只求意到便止。这样，赖深如先生在表现花鸟形态上，笔墨意趣的高度强化就成了其艺术追求的主要方面。例如，在《玉树迎春》上，巨大的白玉兰树干成为以淡破浓的破墨法的载体。一则水墨互渗，淡浓相破，使水意墨韵的意味发挥至极致；同时那种斑驳参差的肌理，本又是老树枝干自然形态之使然。这种手法，在一些表现老树干的作品那里，如《晨光》中那浓淡变幻的老干，与晨曦中鸣唱的精致小鸟的对比，《秋实图》中苍劲老树与群鸟秋实的呼应，都既具笔墨复杂的墨象之变，又与花鸟意趣上自然生趣相生相发。由于艺术旨趣专注在笔墨，尤其是墨象上，赖深如先生以巨大而形态复杂的巨树老干作为笔墨的承载对象，使其可以在画面任情挥洒：这里有大泼墨的豪放，有水墨之间浓淡之间色墨之间互破之破墨的微妙，有墨色在由浓至淡中复杂色阶上的丰富变化、穿插、对比和映衬……赖深如先生这种笔情墨趣表现的自觉性，又与一种现代形式构成的视觉美的倾向相联系，这使得他的水墨大写意花鸟画增加了上述那种可意会而难言传的特殊意味。例如，在赖深如先生的画面中，经常出现一种由浓浓淡淡自由泼洒而形成的大幅墨色块面。这种大面积的墨色块面或者由石头构成，或者由树丛竹丛构成，或者由巨型树干构成，或者就由什么也说不清的深色或浅色墨块构成。恽南田《南田画跋》有言：“画有用苔者，有无苔者。苔为草痕、石迹，或亦非石非草。却似有此一片，便应有此一点。”又说，“香山翁（即董其昌）曰：须知千树万树，无一笔是树；千山万山，无一笔是山；千笔万笔，无一笔是笔。有处恰是无，无处恰有，所以为逸”。赖深如先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中国画中的花鸟，既是花鸟，又是笔墨。花鸟画即是中国画，即是用笔墨去处理的花鸟，又是以花鸟为依托的笔墨。因此，在充分处理笔墨关系上，花鸟造型（尤其是花树）必须服从笔墨，服从作为绘画的形式构成的规律。因此，只要画面需要，该浓则浓，该淡则淡，该泼即泼，该破则破，该有一块重墨，则不妨设置一块巨石……在《幽溪小憩》中，作者用大石块之重墨块衬出前景边缘参差变幻的浅墨块，许多地方重墨点压而出的花边状轮廓及伸入墨块中的墨点及墨块，又打破浅墨块的单纯划一，而给于丰富多变的块面结构关系。从画面效果看，如此处理花鸟画结构与造型是非常独特的。《桃之夭夭》中以重墨压淡墨的花枝，与《幽溪小憩》亦有异

1

赖深如

雨后

纸本水墨

65×66cm

1983

2

赖深如

林间丽色

纸本水墨

68×54cm

1981曲同工之妙。在《春讯》中，赖深如先生以淡墨的树木构成块面，衬出画面前景上一只重色的小鸟。在《雨露》、《玉树迎春》、《晨光》一类以浓重破墨形成的大块面中，画家又是从块面之间的形态、虚实关系去结构画面的。在如《五月枇杷添异彩》中，那众多本来大同小异纵向排列的枇杷叶，被处理成一块块或浓或淡且浓淡变化极为丰富的水墨画面，在反S形的构图中更显变幻多端。

这种块面结构关系中，又引入了色墨间的色彩关系。在色墨关系上，赖深如是持传统“色不碍墨”观念的，他的绘画中笔墨自身的处理是优先考虑的。但他在复杂的墨象之中，在墨块的块面结构之中，不时出奇制胜地运用色墨关系，亦有别致的效果。例如《梅岭春晓》中，在有着丰富水墨效果的重墨块衬映下，呈现出一种中国式高雅的墨红色调。当然，大多数时候，赖深如先生是以大面积的墨块衬映小色块。例如成块水墨的画面上一两只彩墨的小鸟或几朵彩色的小花，如《林间丽色》那一片淡墨中一只沉着的朱砂绘成的小鸟，《幽谷春色》中一片水墨背景中几朵墨红的小花……色墨观念在赖深如绘画的块面结构中，以色墨点面关系构成其新意的又一特征。

笔墨中笔的运用是赖深如绘画又一重要特点。在其画中，笔的运用虽然不是传统的勾染方式，但他的用笔在画中也自成一体。即使前述没骨点厾大片泼墨，每一团块亦都笔因墨起，墨随笔生，笔痕相交相叠，无不处处见笔。此乃古人所云，“笔墨相为表里，笔有气骨，墨亦有气骨。墨之气骨由笔而出”。“笔为墨之经，墨为笔之纬”（清.布颜图）正因为强调笔为墨之先导，赖深如以点厾没骨泼墨之墨象为画面基础，却因无处不笔而使其墨象生动多变。赖深如画中亦有直接用线之处。他用笔精细处用中锋，但大多为破笔散锋。其用线多枯涩灵动，顿断参差，斑驳陆离。他除了在鸟头的局部描绘上用一种极俭省的轻快而精致的中锋勾勒外，在表现树木、花叶、石块的具体形态及局部肌理上，赖深如总是别出心裁地用散锋破笔皴擦点染。他以此种用笔勾筋，亦用破笔散锋皴成片之竹林树丛。以《秋雨》为例。画中两鹭鸶除鹭鸶之尖嘴眼睛用笔精致勾勒外，其余头、身用淡赭墨随意没骨点厾，仅用枯笔渴墨，身子翅膀处虚虚的勾上几笔，大有虚谷画鹤的风范而更简率荒寒。画面此种灵动枯涩的用笔在画中的枝叶草丛中或浓或淡或虚或实随处点定，与水意淋漓的点厾没骨之基础风格相生相发，同时，这种斑斑驳驳的用笔又与画面虚白处隐隐约约揉纸的肌理效果相呼应，使其笔墨处理别致而新颖。尽管赖深如先生的花鸟画在生活情趣意境上亦有自己的表现，我们在诸如《野果迎秋》、《幽谷春色》、《夏晨图》、《林间丽色》一类作品中可以找到此类情趣，但他的绘画更多的创造仍然在笔墨上。可以说，赖深如先生的此种笔墨风格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画坛可谓异军突起标格特出。

20世纪80年代初，“文革”刚结束，文艺活跃，百废待兴，一度被认为资产阶级形式主义的形式美正在重新探讨，中国画中笔墨的价值探讨虽还未及展开，但已初显端倪。笔墨真正受人关注是在80年代中期黄秋园、陈子庄被作为中国画传统典范而提出，80年代后期“新文人画”崛起，尤其是90年代后期“笔墨等于零”的争论及黄宾虹热之后。以此观之，赖深如先生在70年代至80年代初创作的这批笔精墨妙独立特行的花鸟画，是有一种先知先觉的难得的自觉意识的。他的画在当时受到画坛高度重视就事出有因了。他的作品如《玉树迎春》、《秋实图》在当时重要的中国画刊物《中国画》中被介绍，《五月枇杷添异彩》因参加全国美展而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在一个蓬蓬勃勃发展与转折的时代，在自己的专业发展堪称意气风发之时，赖深如先生却因久病于1983年辞世。年方54岁正值人生壮年和创作盛期的赖深如先生，在一个需要年岁积累的画种中可谓命途多舛，艺术之路嘎然而止。尽管在80年代初已取得中国画创作丰硕成果的赖深如先生本应期待有更大的成就，但至少，在中国画发展史上一个转折性的时期，在笔墨自觉刚在萌芽的时代，一位先知先觉的中国画先行者赖深如先生是应当被今天的我们记取的。

Prophet of a Turning Time——Refection on Bird-and- fower Chinese Ink Painting in Great Freehand Style of Mr. Lai Shenru

Abstract:When we reinspect the artworks of Mr. Lai Shenru from late 1970s to early 1980s，reading them based on the specifc social environment of post Cultural Revolution， which is from 1976 to 1985 New Wave， the unique vitality behind paintings will be felt in that way. At that time， he broke through the stereotyped painting of that time， drawing the beautiful scenery of nature with freehand style.

Key Words:Lai Shenru， Bird-and- flower Painting in Great Freehand Style， Chinese Ink Painting